317:周问棠又好气又好笑
酒店里,周问棠手中香烟袅袅。
他低眸望着赵影,尽管不言,但眼神早已将他出卖。
他不答反问:“你觉得呢?”
你觉得呢!这三个字与她而言实在是残忍。
残忍的令她一时间脑子无法转动。
周问棠看着她,可不就是在看着跳梁小丑吗?
赵影落在大腿上的手有些哆哆嗦嗦的:“为什么?”
周问棠在烟灰缸里点了点烟灰,浅笑声有些夺命:“人家自家人的恩怨,最多也就是外甥不听话,舅舅提点提点,赵判一脚横叉进去却还问我为什么?”
“不觉得自己像个笑话吗?”
周问棠又好气又好笑,好气是她那声带着怒火的为什么。
好笑是因这人看起来蠢萌蠢萌的。
多少有些蠢不可及。
“赵判妄以为自己坐上了谈判院部长的位置,就觉得自己可以在首都这个场子里有发言权了?但赵判似乎没想过,原先坐在你这个位置上的人最终是何下场。”
“谈判院的江山不是你打下来的,你自己有多大的能力,难道自己不知晓吗?赵判啊!人贵在自知之明。”
“你爸不在了,你该清楚赵家现在是什么处境啊!”
周问棠这话说得有些语重心长。
望着赵影的目光带着同情:“何必呢!”
“守着你赵家现在的产业即便你下半辈子躺平,你也能做个富婆,可倘若你要闹腾,极有可能下半辈子什么都没有。”
赵影被周问棠讥讽的话语弄的有些难堪。
果然,在那群人眼里,她就是个笑话。
“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个笑话?”
周问棠抬手吸了口烟:“是。”
“我很可笑,对吗?”
“对。”
周问棠惜字如金,一问一答的模式每一个字都像是扎进她心里的利刃。
“处在高位就能玩弄别人吗?”
周问棠的身子往后靠了靠:“赵判拼尽全力不惜让亲爹弄死江芙是为什么呢?”
“一山更比一山高,你能踩着别人的尸骨上去,就要做好被人踩的准备,肉弱强食是恒古不变的定律。”
周问棠一句话就将赵影怼死了。
她坐在沙发上,望着睥睨天下的周问棠。
手都在抖。
她难以想象,如果事情真的是这样,那她在阁下跟前的影响会是怎样的?
她以为跟阁下说了这些事情之后,自己的仕途就可以一马平川,没有想到这是阁下的家事,她一个下属手伸到领导的家事里面。
无异于是亲手掐断了自己的命脉。
往后赵家在首都可能更加艰难。
而这一切都是她自己亲手造成的,没有任何人逼迫她,这是她自己的选择。
赵影望着周问棠,只觉得浑身都在颤抖。
刚刚从死人身上爬起来的恐惧,逐渐被这件事情给代替。
刚刚满脑子还是林清河尸体的人此时此刻满脑子都是自己的前程。
“看着我像一个笑话一样,你们很开心吗?”
周问棠勾着唇角,望着赵影。
不得不说,他今天的所有好心情全部都是赵影带来的。
刚刚在殡仪馆的恐惧全部都消失了。
“人用尽所有的手段爬上自己想要的位置,不就是为了可以比睥睨别人吗?难不成赵判当初费尽心思用尽手段的将江芙弄死,是为了坐上高位去施展自己的菩萨心肠的?”
“我在赵判身上看到了这样一句话的原型,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人在做天在看,你加诛在别人身上的东西,总有人会加诛在你身上让你还回来。这个世界上只要你没有站上高位,就永远有事情可以击垮你。”
周问棠吸完最后一口烟,将烟蒂随手丢进烟灰缸里:“我劝赵判一句,如果你还想活命的话,类似于从棺材里爬出来时说的那样的话,最好不要说第二遍,否则等着你的就是无妄之灾。”
言外之意,是屎也得自己吃下去。
而江意是她不能抹黑的人。
周问棠这日,起身起来。
赵影坐在酒店的沙发上,由原先的恐惧变成颤抖。
如果傅奚亭真的是阁下的亲外甥,那在首都——谁还是他们的对手?
“周秘书?”
周问棠一出门,警卫就迎了上去。
“留一个人守在这里,等着她离开。”
…….
豫园里,江意坐在沙发上,脸色一如既往的惨白。
方池告知赵影被周问棠带走时,只见她闭目养神的睫毛微微动了动。
“后续我们?”
“不用跟着了。”
“那——。”
“太太,闻秘书来了,”方池的话还没说完,素馨的嗓音在外响起。
江意看了眼方池,后者转身出去。
闻思蕊进来时,江意的咳嗽声在会客室响起。
10年临近十月,闻思蕊再见江意总觉得她我见犹怜的飘零感。
好似她不属于这个世界。
“公司那边的案子堆积成山,大家最近忙的怨声载道,艾灏一个人带着几个人一天跑了四个城市,有些事情可能还是需要你出面去定夺。”
闻思蕊知晓江意此时正在人生紧要时刻,不敢轻而易举的打扰她,可此时,已经不是打不打扰的问题了。
“下午吧!”
江意伸手想端起茶几上的水杯想喝口水,可水杯端起来不过三五秒的功夫,她双手颤抖的如同重病晚期的人,一杯水砸在了地板上,砰的一声,玻璃杯碎开了花。
水撒了一地。
“没事儿吧!”
“太太?”
闻思蕊和素馨的话语同时响起。
而江意此时,满脑子都是灰白色调的雾,笼罩着她。
“意意?”
“意意?”
“老婆?”
傅奚亭的呼唤声越行越远。
以至彻底听不见。
豫园乱了。
傅奚亭不在家时,江意好歹还有一口气吊着,傅奚亭归来之后,江意这一口气只剩下半口气了。
“愣着干什么?安排车,联系医院,立刻,马上!”
闻思蕊被眼前的景象吓得六神无主。
眼看着傅奚亭抱着人疯狂冲出豫园大门。
约莫着是最近夫妻二人风头还未过去,傅奚亭不敢带着江意去人民医院找邹茵。
直奔顶楼,唤来了院长。
一通检查结束,已经是数小时之后的事情了。
短短数小时,傅奚亭只觉得度日如年。
院长拿着结果下来时,脸色不算愉悦。
傅奚亭疾步过去:“如何?”
“傅太太身体很差。”
“中医讲究气血两虚,傅太太是这种症状的典型,且有些毛病应该是娘胎里带出来的,依照傅太太这种身子,能养活不容易,傅董不如去问问家里人看看有没有一直在用的医生,如果有的话,还是得好好调理。”
“医学界里有句话,叫做宁得疾病也不得娘胎病,急病好治,哪里不好换哪里就是了,怕就怕在哪里都是好的,但就是人不好,这种就不是治病的事情了,而是靠调养。”
“傅太太这身子要找个厉害的老中医长年累月的调着,且还不是三年五载就能好的事情。”
院长的这番话让傅奚亭的心直接将至冰点。
“麻烦了。”
“院长如果有合适的中医也可以推给我。”
这日,傅奚亭坐在病床边,想起院长的那番言辞时,一时间不知道是联系邹茵还是联系伊恬。
直至方池在旁边道了句:“需要联系江夫人吗?”
傅奚亭这才回过神来:“让她到豫园。”
江意的身子不好,大有来头。
早年间伊恬怀着江意时,江则正与江家闹的厉害。
且江则事业上问题不断。
伊恬怀着江意时跟着江则下乡,没有享受过任何豪门少夫人的待遇不说且生活过的及其艰苦。
江则当初从江家脱离出来之后,江家老爷子为了给儿子下马威,各方施压让江则直接从首都的单位调去了偏远地区。
二人辗转,伊恬在跟着江则去乡下时由于路途颠簸,江意早产,七个半月。
在一所镇医院生下孩子,医生虽未曾直言,但还是规劝伊恬,趁着年轻身体好早做打算。
这个早做打算意味着什么,伊恬很清楚。
多的是人跟她说这孩子养不活。
可伊恬从未放弃,费尽心思将江意拉扯大,小时候跑医院的次数胜过吃饭。
她无法同任何人诉说自己的悲惨,因为这一切都是自己的选择,毕竟为了跟江则结婚,她与父母断绝了关系,这一切无非都是自己咎由自取的后果。
得知江意去世时,那感觉,痛彻心扉。
她含辛茹苦费劲全部心血养大的女儿最终在人生最美好的年岁离自己而去。
那种悲痛感,胜过这四五十年的任何打击。
伊恬到豫园,看见躺在床上的江意时,一言未发,泪水哗啦啦的流淌下来。
那一刻,她好像回到了江意年少时的场景。
而这样的场景,她实在是太熟悉了。
“江夫人,先不急着哭,”素馨在一旁将人扶起来。
轻言软语的劝着她:“比起伤心,我们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伊恬擦干泪水坐在床边,脸上悲戚的神色阻挡不住。
素馨将医生说的那番话言语出来。
伊恬听完,捂着脸嗬的一声哭的出来。
这日午后,豫园被悲惨情绪笼罩着。
伊恬哽咽着诉说江意身体不好的原由。
傅奚亭沉默的听着。
素馨宽慰着伊恬,时不时递纸巾过去。
“意意是早产,七个半月,那个年代,医术虽说正在进步,但那年我陪江则下乡,在一所镇医院里,我生下了江意,生下来时,所有人都劝我放弃,说她活不过百日。”
“于是,我连月子都没做,带着她回到首都,花光了所有积蓄将她送进首都儿童医院,十岁之前,医院就是我们的家。”
“十岁之后,这种情况才有好转,我小时候,是父母捧在掌心的公主,跟江则结婚之后因着夫妻感情好,日子虽然苦,但也乐在其中,我人生当中真正悲痛而又有意义的长大,是在生下江意之后。”
屋内,伊恬悲戚的叙述声铺展开。
傅奚亭静静听着,听到悲恸之处,他问:“你一个人?”
“江则呢?”
伊恬的哽咽略微静止,似笑非笑的叹了口气:“不提也罢。”
傅奚亭目光落在她身上,又问:“有没有专门的医生?”
“以前有,但08年那位医生去世了。”
素馨看了眼傅奚亭。
后者微微闭了闭眼眸,似是颇为头疼。
幸好,方池正在去接人的路上。
下午三点,江意从梦中醒来,原想动动手,一抬起,便看见自己手背上的针管,以及坐在身旁的伊恬。
“您怎么过来了?”
“过来看看你,”伊恬一如既往的温柔。
江意微动:“想上卫生间。”
伊恬摁住江意的肩膀,柔声叮嘱:“别乱动,我去喊人。”
.......
周问棠上午回到孟家时,孟谦正与人在院子里散步聊事。
他站在一旁远远的候着,也不走近。
待孟谦跟人聊完事情之后他才跨步过去。
“去了?”
“恩,不过现场发生了些许事情,”周问棠如实回应。
孟谦步履沉稳,未有停歇之意:“什么事情?”
“赵影被人扒光了丢进了林清河的棺材里。”
周问棠尽量用平静的语气阐述这件事情。
但孟谦,还是愣住了:“你说什么?”
周问棠又道了一遍:“赵影被人扒光了丢进了林清河的棺材里。”
“因为发现的及时,知道这件事情的人不多,也封了口,殡仪馆那边也查过了,昨夜未曾发现监控拍到有任何人进出,且昨夜林家有人在守灵。”
孟谦自然不信事情会如此简单,一个正常人断然是不会自己去爬棺材的。
且还是脱光了一丝不挂的爬到一个死人的身上。
“她说什么了?”
周问棠陪着孟谦一步步向前,在院子里散漫渡步:“她说,是江意干的。”
“江意得知她在外抹黑自己,恼羞成怒让人干了这件事情,”
啪嗒——孟谦伸手折断了院子里的桂花,一株桂花枝断在了他的掌心。
霎那间,孟谦身上的凶狠之意肆起:“这么看来,我还是低估这个丫头了,原以为一个黄毛小儿即便是有几分志气也翻不出什么风浪,现在看来,她的手段不比傅奚亭的温柔。”
318:苏欣找上时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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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问棠站在身旁,稍有些小心谨慎的望着身旁人。
都说伴君如伴虎,这句话存在自有存在的道理
孟谦现如今就如同一只被傅奚亭激怒的狮子,浑身上下都泛着凶狠,恨不得能弄死傅奚亭。
但偏偏又没这个本事。
而今日之事,最让他头疼的是一个傅奚亭还没弄死。
江意的本事又显现出来了。
原以为江意是个软柿子,想捏的时候捏一捏。
赵影这个事情出来之后让他知道。
江意可不是什么软柿子。
这会儿,孟谦只怕是心里杀气腾腾的恨不得能弄死人都是好的。
“江家养出来的好女儿啊。”
“让你查的事情查的如何了?”
周问棠低低回应:“查过了,江意虽与邹茵有所往来,但每次往来都是清白的,没有什么特殊的不一样的交集,至于去医院的频率,不算多,且江夫人接触的医生实在是不少。”
“并没有看出邹茵有什么特殊性。”
孟谦捏着手中的桂花枝:“怎么说?”
“江意从生下来开始身体就不好,这么多年首都大大小小的医院都被江夫跑遍了,医生好友更是甚多,而邹茵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
孟谦眼帘低垂,似是在思考什么。
临了,才道:“去把江老爷子请来。”
周问棠心中一颤。
即便如此,他也没有说出任何反驳的话语,而是点了点头吩咐了下去。
“江则及早就从江家分家出来了,阁下的意思是?”
“分家了就不能牵制了吗?”
孟谦说着,将手中的桂花枝随手丢在地上。
眉眼中含着上位者特有的冷漠无情。
另一方,时月的画室里,一群豪门贵妇们正聚在一起喝下午茶。
聊及傅奚亭,有人惊叹道:“傅董本就财气过人,仅仅是掌控一个东庭集团就让人羡慕,更勿论现如今还吃上国家饭了。往后这首都不得是傅董一个人说了算?”
有人端起杯子喝了口咖啡小声附和道:“还需要以后吗?”
“不需要这些附加条件傅董就已经是首都独一无二的存在了,旁的我倒是无所谓,就是便宜江意了。”
“嫁了个这个好的男人,傅董在物质上能满足她并没什么,让我羡慕的是傅董尊重她,支持她做自己,这才豪门中才是难得的。”
“是啊!你看看首都世家豪门中跟傅董差不多举办婚礼的那几位,有人二胎都怀上了,一进去就跟生产工具似的接二连三,唯独江意无所谓。”
“不抓紧时间生儿育女稳固位置,反倒是慢悠悠的成全自己。”
“首都有几人是如此的?”
一群人聊着聊着就开始唉声叹气了。
时月刚送走楼下的一波客人上来时,还未来的及推门进去,又听到道:“据说傅董前段时间花高价买走了别人院子里的一棵桂花树,原因是江意喜欢。”
“商场里的那些限量版一到时间就自己送上豫园已经不值得羡慕了,这种平平淡淡和绝对的维护才让人羡慕。”
“人各有命。”
“大家在聊什么?聊得这么开心?”时月跟未曾听见前面的内容似的,推门进去语调悠悠询问。
“聊傅董啊!”
“让人羡慕。”
时月给自己磨了杯咖啡坐过去,静静的听着大家聊着。
听到傅董痴情时,有些诧异开口:“我怎么听说傅董有前女友?”
刹那间,时月的办公室里一片静谧。
所有人都将目光落在了她身上。
“前女友?”有人诧异。
望着时月的目光带着疑惑:“时小姐从哪儿知道的?”
时月似是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我瞎说的,各位不要当真。”
若说心机,在场的几人估计没一人是时月的对手。
且大家都知道,时月跟着成文。
成文虽然不如傅奚亭,但好歹也是仅次于傅奚亭之下的人物,知道点什么别人不知道的似乎也是常事儿。
所以、时月说出这话时大家潜意识的反应就是这件事情是成文告诉她的。
而今日,不过是说漏嘴罢了。
时月这话一出来,有人开始识相的笑了笑:“我看也是,傅董这些年身旁可从未有过任何女人出没,要真是有前女友,以傅先生这种坦荡的性格必然是不会藏着掖着的。”
有人开始附和时月说的话。
而话是这么说,可大家心里都清楚,这事儿兴许是真的,只是大家都不敢说罢了。
而时月了,可谓真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啊。
就那人的最后一句话。
以傅先生这种坦荡的性格必然是不会藏着掖着的。
太伤人了。
这句话实在是太伤人。
这日的下午茶并未持续太久。
到了时间,有人以要接孩子为由提前散场。
陶娟进来收拾茶具时,见时月坐在椅子山发呆,手中的咖啡喝了过半。
陶娟伸手将咖啡接走:“往后咖啡还是少喝。”
“这么点自由都没有了吗?”
“如果失去自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也不是不可以。”
陶娟这话说得比较隐晦。
时月刚想回应,楼下的店员就上来了。
“老板,有人想买您放在墙角的那幅画。”
“你跟她说,那幅画是残次品,不卖。”
“对方说,无所谓,她就是喜欢那幅画。”
店员看着时月也觉得很为难。
时月起身,朝楼下而去。
看见站在那幅画前的妇人,尚未走进便觉得这人贵气逼人。
“您好,我们这幅画是残次品,不卖的。”
苏欣微微转身,望向时月,稍有些惋惜道:“艺术没有残次品一说,我倒是觉得这幅画很合我胃口。”
看见苏欣的瞬间,时月就惊住了。
她回首都之前做过功课。
首都所有的豪门关系她都了如执掌。
而在傅家当管家的那些年,时月当然不止一次见过苏欣。
她甚至是暗自羡慕过苏欣,也暗暗发誓长大之后要成为像她一样的人,
她太熟悉了。
苏欣这人,她实在是太熟悉了。
孟淑的嫂子,当年来往傅家的次数尤其频繁。
苏欣这话一说完,看着时月时,目光有些疑惑:“我们认识?”
“为何这么说?”时月问。
“很面熟。”
“应该不认识,”时月缓缓摇了摇头。
她当初有关注过眼前人,但当时,她身为管家的女儿,是没资格跟苏欣这样的人坐在一张桌子上的。
关注过,也不能承认。
苏欣浅笑着将目光落在那张画上:“这幅画我要了,包起来了。”
“我还是建议您在看看其他的,”时月谦卑开口,惯性的带着恭敬。
“你一直觉得它是个残次品?”
“是的。”
“为什么?”
“因为它是一副未完成的作品,”时月开口解释。
“我们活在这个世界上,未走进棺材之前,也属于上帝手中未完成的作品,但你觉得人本身残缺吗?”苏欣嘴角擒着浅笑。
“作品也好,人也罢,都是有灵魂的,欣赏不来的人自然觉得它是残次品,可欣赏得来的,便会有不一样的感受。”
苏欣说着,看了眼身旁的工作人员:“包起来。”
后者为难的看了眼时月,时月点了点头,她才敢动。
时月望着苏欣,说出口的每一句话都是斟酌过的。
倘若她不知道苏欣的身份就罢了,
可知道——就另当别论了。
“您对艺术有自己的独到见解,自然是能欣赏出它的美,但在大众眼中就不一定了。”
“那只能说,时小姐的这幅画是专门为我而作的了。”
苏欣刷了卡。
问时月:“送货上门吗?”
“可以送。”
“那就劳烦时小姐明天下午三点将这幅画送到城南一号,到时跟门卫报上画室的名字就好了,最好还是时小姐亲自去。”
城南一号,时月即便不知道,也听过许多回了。
“一定。”
时月送人离开,看着车子离去时,才缓缓的往屋子里走。
“刚刚那人真的将画买走了,”陶娟从楼上下来,看了眼时月身后。
“恩,”时月跨步进画室。
白色毛衣白色裙子跟屋子里的装修简直是要混为一体。
整个人看起来有几分典雅。
但这典雅未曾深入骨髓,只是附着在皮囊上的而已。
连陶娟都能看出来,其余人自然也是。
不过是不言语出来罢了。
“刚那人未曾在店里见过,但又觉得很面熟。”
时月一边叮嘱店员包仔细点,一边又同陶娟开口:“你在仔细想想。”
“感觉在电视上见过,”包画的人抬起头言语了这么一句。
时月也不卖关子了:“阁下夫人。”
话语落地,大家整个震惊住了。
时月现在满脑子都是那句明天下午三点城南一号。
无事不登三宝殿。
苏欣想要什么名画没有?
何必到自己这里来。
可来了,必然是有所图的。
而这所图,她一时半会儿又想不出来。
傅奚亭这日,一门心思全在江意身上,孟家这边的人动作,他全然不想管。
至于苏欣去找时月这种事情,方池来告知时,这人只是微微摆了摆手,示意他出去。
傅奚亭难吗?
方池觉得难。
一个家庭的责任如果全在一个人身上,那必然是艰难的。
319:难道我就只能这样了?
更何况此时此刻的傅奚亭还处在被人算计中。
前有狼后有虎,且对手强大,搞不好就会一命呜呼。
说句内有外患也不为过。
江意的身体令人堪忧,而外面的对手又紧追不放。
若是稍有不慎,只怕付息,婷前段时间在东南亚所做的任何决定都会功亏一篑。而东庭集团那些跟着他出生入死的副总们。也会白冒险。
对手的计谋环环相扣,而他这边。
到了关键时刻就掉链子。
如此,胜算不大。
“画儿包好了。”
陶娟进时月办公室时,恰见人正低头想什么。
“先放着吧!”
“阁下夫人来找我们,难道是我们最近招惹到什么人了吗?”
时月这段时间一直在想着怎样才能在首都站稳脚跟。
根本就没有想过其他的事情。
阁下夫人今天突然到访,让她一时之间琢磨不透。
好像自己掉进了一个极大的漩涡当中。
她身处在这个漩涡,但是不清楚自己在这个漩涡当中扮演什么角色,站在什么位置。
好像是粘板上待宰的羔羊。
搞不好就会一命呜呼。
时月靠在椅子上摇了摇头:“不清楚。”
“那我们?还去吗?”
陶娟有些担忧。
他们画室这段时间接待的虽然都是豪门夫人,豪门小姐这种,但这些人大部分都是冲着成文来的,如果没有成文这个身份,时月这个画室即便是在开个三年五载也进不了这个圈子。
好不容易得来的东西当然要珍惜。
如果不好好珍惜。眼前的名誉地位极有可能会烟消云散。
“去,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不进去看看,我们怎么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
豫园。
老中医前脚从卧室出来傅奚亭后脚跟上来,带上门询问道:“如何?”
“没办法,只能养着!”
“气血虚人容易疲劳,傅太太明明才20多岁的年纪,可五脏六腑如同60多岁的老人一样,内核支撑不起她现在的这副躯体,所以就会出现一种很虚空的状态,整个人没有精气神,也容易引发出一些小问题。”
“娘胎里带出来的身体素质,成年之后不管再如何调理都是很难根治的,现在唯一的方法是食补药补,再加上傅太太自己要多进行运动保持身心舒畅。”
傅奚亭听着医生的这番话,脸色异难看。
“没有别的办法了?”
“没有,傅先生可千万不要去信什么偏方。”
老中医望着傅奚亭似乎觉得他很面善,科普声一句接一句。
秉承着一副生怕这些有钱人仗着自己有钱而胡作非为的信念,科普起了这世间多的是金钱无法逆转的事情。
傅奚亭送人离开后,并未急着返回卧室。
而是站在屋檐下问方池要了一根烟,拿在指尖动手点燃,傅奚亭已经忘记自己到底有多少天没有正儿八经的抽过一支烟了。
连日来阴谋诡计的算计和江意身体的事情,让他整个人都疲倦到了一个临界点。
似乎只要一瞬间就能将他击垮。
这日。
关青拿着文件上豫园时,尚未下车,便见这人坐在屋檐下拢手点烟。
浑身上下被颓废笼罩着。
哪儿还有往日半分的意气风发?
“先生,阁下找了江老爷子。”
“做什么?”傅奚亭伸手将烟灰点在半空中。
“尚且不知。”
“林家那边也有情况。”
“说,”男人言简意赅。
“周问棠尽早去吊唁林清河,林家老夫人当着众人的面一口咬定林清河的死于与您有关,但周秘书似乎并未给出太大的反应而是替您辩解了一句,说您也伤着了。”
周问棠?
傅奚亭抬手吸了口烟。
脸色神色晦暗。
“还有呢?”
“还有就是赵影的事儿了,周问棠将赵影带到了酒店里,二人聊了一段时间,据说出来的时候赵影有些神志不清,走着走着就晕倒了,被拉到了医院里。”
傅奚亭眼眸微微眯起:“神志不清?”
“是。”
“倒是聪明,”男人讥讽了一句。
赤身裸体的出现在别人的棺材里,赵影在首都留下去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这种时候她不装疯卖傻,为自己寻条出路。
等着她的将是灭顶之灾。
赵家已经没落成现如今这个样子了,赵影如果还想翻山越岭让赵家更快的走向死亡,谁也拦不住。
但她如果想保住赵家。
什么都不用干。直接在这场豪门的斗争当中隐身就行。
不参与,就是最好的保全方式。
“我现在很担心周秘书会跟赵毅说些什么。”关青看着傅奚亭,脸色神色堪忧。
傅奚亭抬手抽了口烟,眼神迷离:“他不会。”
“为什么?”
“周问棠是个聪明人,他跟在孟谦身边,比任何人都知道孟谦是什么人,以孟谦这段时日的做法来看,为了能在这场斗争当中赢过我,任何人都可以牺牲。”
“能牺牲任何人,也能牺牲周问棠。”
“周问棠如果这种时候不给自己留几分退路,往后的下场绝对比东南亚的那些人还惨。”
“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含冤而死,且还无处申冤。”
“那林家那边?”
关青在等着傅奚亭的旨意。
林家不止一次受过傅奚亭的恩惠,现如今林清河去世了,林老夫人当着一众宾客的面,一口咬定林清河的死与傅奚亭有关,这件事情无异于是过河拆桥,卸磨杀驴。
如果他们现在不座出一点举动来,那么整个首都往后,岂不是谁都可以踩到东庭集团的头上来。
“拉个人出来举报他。”
“落地为安,也得我愿意才是。”
关青懂了,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不过一小时,新闻媒体上已经开始大肆的宣传林清河生前的事情了。
更甚是有人直接甩出了证据。
同赵振一样,到死都不能都不能善终。
证据直接扔出来的一瞬间,就已经有媒体直接奔到殡仪馆了。
既然学不会闭嘴,那就学会为自己的行为买单吧!
傅奚亭将手中的烟蒂丢在地上,起身望着站在院子里的关青,看着他手中的文件,叮嘱他放到书房。
傅奚亭刚进卧室。
听到低低的抽泣声和有气无力的安慰声。
伊恬在哭,江意在安慰。
这个组合实在是奇怪。
江意靠在在床上,安慰伊恬的话语声仍旧不断。
傅奚亭站在门口,略微掩唇咳嗽了声,并非他没有统一执行20也想他更会在意的事情你的身体。
伊恬的那种悲悯,在傅奚亭的心中远不如江意的身体健康重要。
伊恬听见傅奚亭的咳嗽声,急忙起身,道了句你们聊就离开了。
傅奚亭坐在床沿,望着脸色惨白无任何血色的江意,伸手想将她面庞上的发丝勾到耳后,却被人缓缓偏头躲开。
“医生怎么说?”
傅奚亭将僵在半空中的手收回来:“娘胎里带出来的病,不好根治,只能养着。”
江意凝着傅奚亭,似乎在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伊恬说你是七个半月的早产儿,那个年代,能活下来本就不容易。”
江意明白了,自从她进了江意的这幅身体后,时常感觉到力不从心,无论是在学校里面熬夜学习的时候,还是工作之后熬夜加班的时候,总有种身体的体能更不上灵魂奔跑的速度。
江意一直觉得奇怪。
想她二十出头的年岁,一天只睡三个小时第二日照样也能生龙活虎。
可江意的这幅身体,做不到。
一天七八杯咖啡下去仍旧是抵挡不住生理上带来的睡意。
别人重生都是金手指的大佬,偏偏她,到了个现代林黛玉身上。
这也不行,那儿也不舒适。
“就如此了?”
傅奚亭不敢回应过多。
江意只觉得脑子有些晕乎乎的。
“难道我就只能如此了?”
面对江意的冷声质问,傅奚亭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开口缓解这个紧张的气氛。
卧室的空气一度逼仄的令人难以喘息。
傅奚亭在江意沉默的注视中略微叹了口气:“阁下找了江老爷子。”
“什么时候?”
“刚刚!”
江意目光幽深,阁下此番去找江老爷子无非是想利用江老爷子的时候来对付他们,无计可施了?
还是说知道自己彻底对付不了傅奚亭了,需要请外援了?
“你让他去?”江意望着傅奚亭,如果他跟阁下的斗争还在继续的话,那么放任江老爷子去见阁下这件事情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不让他们去孟谦这个饼怎么画的完整呢?”
江老爷子不去,怎么能知道孟谦想了什么方法来对付他。
……
“阁下,江老来了,在会客室。”
周问棠站在孟谦办公室门口。
后者,并未处理公事,在这个晴方好的下午,他反倒是磨了墨,提笔写诗。
周问棠看着眼前这一幕,想起多年以前在傅家的别墅里,孟谦也曾如此站在书桌跟前,磨墨写诗。
而彼时,身旁还有傅奚亭。
这二人以前站在一处还会吟诗作对,可现如今没了吟诗,只剩下作对。
你来我往的刀光剑影不知道带走了多少人的人命。
傅奚亭是傅奚亭,孟谦也是孟谦。
“让他等着。”
请来就是一个下马威。
周问棠懂。
以江老爷子的段位,大门都没资格进来的人。
江老爷子这辈子都没有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成为孟家的坐上客。
在权利的顶峰,在他向往的地方。
“江老,阁下在忙,请您稍等。”
工作人员到了杯茶端到他跟前,轻声细语的解释。
老爷子应允。
月末半小时过去,老爷子似乎意识到事情不对。
但又不知晓哪里出了问题。
直至三小时过去,他坐在会客室喝了一杯又一杯的茶之后明显觉得阁下此番喊他上来,是有意为之。
兴许就是为了晾着他的。
“周秘书,”周问棠从会客室门口路过时,老爷子喊住了人。
且周问棠步伐顿住回望他,客客气气的道了句:“江老。”
“不知阁下今日喊我来的用意是?”
周问棠看了眼四周,见没人,跨步进会客室,反手带上门望着老爷子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开口:“阁下今日请江老来本是想聊一聊学术上的事情可奈何,刚刚接到一个电话……,”
周问棠欲言又止。
老爷子急忙开口:“周秘书但说无妨。”
“江老不知,阁下最近跟外甥闹了点矛盾,阁下与亲外甥的感情素来很好,但最近,不知是结了婚的原因还是如何,二人感情急剧下降,阁下刚刚发了好大一通火。”
老爷子听的云里雾里的,压根就没捋清楚这里头的人物关系。
于是望着周问棠:“周秘书这话,老身实在是不懂。”
“阁下的亲外甥,是傅董,老爷子还是要回去跟自家孙女说清楚,枕边风是个好东西,但有些风能吹,有些风不能吹。”
“而哪些风能吹,哪些风不敢吹也要自己琢磨清楚才好。”
老爷子直愣愣的僵在原地,满脑子都是那句,傅奚亭是阁下亲外甥这句话。
如果当真如此……那江家何愁没有上升之路啊!
“傅董是阁下亲外甥此事,为何从未在首都听过?”老爷子配感疑惑。
周问棠一身黑色得体西装站在老爷子跟前:“阁下也好,傅董也罢,都不喜欢别人过多的窥探自己的私生活,说白了,无论是亲外甥还是亲舅舅那都是他们自家的事情,与外人无关,江老最好谨记这一点,一单这中间有什么风声走漏出去,你应该知道后果。”
“是是是,多谢周秘书提醒,”老爷子连连点头,就差跪地叩谢周问棠以表感谢了。
“不客气!我让人送江老回去。”
“如何了?”
周问棠将老爷子送走,回到孟谦办公室。
“走了,”周问棠回应。
“按我要求说的?”孟谦又问。
“是!”
“竟然傅奚亭不想承认我这个舅舅,我倒要看看,一旦首都的这些豪门世家,知道我与傅奚亭关系不合时会选择谁。”
孟谦说着,将手中的毛笔狠狠的甩在桌面上。
周问棠略微默了默,微微颔了颔首,站在一旁。
320:傅奚亭说:我没办法了
“爸爸,阁下跟您说什么了?”
老爷子刚一进家门,徐之就急切地迎了过来。
老爷子被阁下带走时,正好是用餐时间。
江家人正坐在餐桌上用餐,阁下的人直接冲进来将人带走了。
若是旁人就算了,可是天家人。
是他们这辈子都高不可攀的存在,可这个高不可攀的存在,现如今站在了他们面前。
给他们伸出了枝丫。
似乎是想让他们攀缘而上。
如此好的机会摆在眼前,他们怎能不珍惜?
老爷子望着徐之等人,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看了眼站在一旁的阿姨和管家。
后者识相地退出去。
沙发上,老爷子端起杯子喝了口水:“我没有见到阁下。”
“那阁下派人来接父亲过去——。”
老爷子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说这件事情。
如果傅奚亭只是一个平常家的人,傅奚亭的长辈来跟他说江意吹枕边风这个事情,他尚且还可以站在长辈的制高点言语那么一两句。
可现在——他是阁下的亲外甥。
他没这个资格说。
亦或者说,但凡是江意跟江家人关系稍微好一点。
他也有资格开口。
可现在——阁下他不敢得罪,傅奚亭亦是。
倘若现在他去找江意,必然会受到傅奚亭的怒火。
“爸爸?”
徐之见老爷子沉默不言,有些急切的开口唤了一声。
“傅先生是阁下亲外甥。”
砰————。
徐之手中的杯子掉在了地上,砸开了花。
不可置信的眸子落在老爷子身上:“您说、傅董是阁下的亲外甥?”
老爷子点了点头。
江思更是震惊住了:“为什么以前从来没有听说过?”
老爷子叹了口气,后悔呀!
早知道中间关系如此亲密,他说什么都不会把江意赶出去的。
善恶到头终有报这些话,似乎在老爷子跟前得到了验证。
他一直都想再上高位。
用尽各种方法与手段,施展各种谋划。
均是无果。
可未曾想到自家的孙女嫁给了阁下的亲外甥,这中间的关系可想而知,明明是一句话的事情自己却绕来绕去始终无法到达重点。
惨啊!实在是惨!
“阁下与傅先生都不喜在外谈家事,不知道很正常。”
徐之疑惑拧眉:“那阁下今日找爸爸去是为了什么?”
“阁下与傅先生闹了点家庭矛盾,让我去劝劝江意当当枕边人。”
“她凭什么?”江思怒斥声猛的响起。
老爷子愠怒的目光落在江思身上:“她凭什么你不知道?到处江意嫁给傅奚亭没你的功劳?”
“怎么就有我的功劳了?”江思嘀嘀咕咕的有些不敢直面老爷子。
“有没有,你自己心里清楚,不必到我跟前来妆无辜。”
老爷子怒火中烧,从知道傅奚亭是阁下亲外甥开始,他就觉得自己这么多年疼错了人。
如果留在身边的是江意他们,如今他也不会这么窘迫。
一招不慎满盘皆输。
徐之看出老爷子的怒火,也知晓今天这个事情跟他们无缘了,看了眼江思,带着她先上楼了。
“妈,你让我上楼干嘛?”
“你没看出来吗?老爷子后悔了,”徐之冷漠开口。
“他后悔什么?”
“后悔这么多年疼的是你,不是江意,如果是江意的话,他现在已经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了。”
江思气着了,脸色难看至极。
“那让他才会去找江意啊,你看江意要不要他。”
“江意若是不让他有多远滚多远,我把名字倒着写,他需要我们的时候就跟我们在一起,不需要我们的时候后悔了,就想把我们踹开,刚刚那是什么态度啊?爷爷一把年纪了还不服老,真以为自己跟当初年轻的时候一样,还可以呼风唤雨还可以站上顶尖呢!真正要上高位的人在退休之前都已经上去了,没有上去的那都是活该要下来的人,自己是什么段位,自己心里一点逼数都没有吗?”
江思气地站在卧室里破口大骂。
也不管门是不是关着了。
“我也是服气,这年头的墙和老太太我都不服,我就服他,全家人就他聪明,我们都是傻子是不是?大伯哪里管过他?不都是我们家在管他,忙前忙后地照顾他,即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可你看看现在?”
“人家既不惦记你的功劳,也不惦记你的苦劳,他惦记的是自己的大好前程。”
“好了,少说两句,徐之在旁像模像样的开口。”
也不去关门,好似就是为了江思的吼骂声能传到楼下。
让老爷子听见似的。
“我为什么要少说两句?对于爷爷我们从来都是问心无愧的,和爷爷对我们并不见得是这样,心有所愧的人不想办法道歉,为什么问心无愧的人要隐忍呢?”
江思说着,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转身回到自己的卧室。
这日晚间。
傅奚亭从书房出来已经是凌晨的事情了。
拉开卧室门时,只觉得十月底的凉风透过阳台门直接冲进来,让整间屋子变得凉飕飕的。
傅奚亭站在卧室门口,望着卧室的大床,并没有见到任何人的身影。
脑海中有一瞬间的惊慌和担忧冲了上来,于是他急切转身,跨大步朝楼下而去,急切的步伐恨不得脚下生风。
傅奚亭慌了。
那是一种见不到江意的慌张。
那是一种做错事情之后没有得到原谅惊恐。
他明知与江意之间的问题还没有解决,近段时间之所以和谐相处,无非是因为江意身体不好,没有心情,也没有力气与他进行争吵。
至于解决问题,也是一样。
他比任何人都知晓,如果江意的身体一旦恢复如初。
他们之间的关系绝对不如以前,甚至还会分崩离析。
“素馨、素馨,”男人嗓音一遍比一遍高涨。
人未至,声先进。
站在楼梯口的人跨步下楼时,让昏昏欲睡的值班佣人吓得浑身一颤。
“先生。”
“太太呢?”男人神情紧张。
“太太晚上喝完中药说主卧的药味儿太大,影响睡眠,就去客房了。”幸好、幸好素馨休息时跟她提过一嘴这个事情,不然眼下面对先生急匆匆的情绪她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解释。
傅奚亭悬在嗓子眼儿的心狠狠落下。
又转身朝着二楼而去。
推开客房的门,男人便看见被子里拱起的那一坨。
江意睡在左边,两只猫睡在她的脚下。
等一下听见门口的响动声,还抬起眸子望了他一眼。
傅奚亭走近,大掌揉了揉猫头,小家伙呜呜着,开心的翻起了肚皮。
傅奚亭及时罢手,以免吵到江意。
男人伸手掩了掩她身上的被子。
夜幕深沉,近到两只猫的呼噜声都听不见。
可就是在这样一个朦胧的晚上,江意似睡似醒,似是知晓傅奚亭在身旁,她困顿得连眼帘都不想抬起。
但却仍旧没有忘记自己想说的话。
“等这件事情过去了,我们就离婚。”
傅奚亭落在她脑后的手直接僵住。
安静的夜晚江意平静的话语缓缓流淌出来时,浇筑在傅奚亭心上。
那种感觉,太凄惨了。
那种痛彻心扉又无法言语的感觉,让傅奚亭似乎变成了一个哑巴,他静默地坐在江意身旁。
许久!许久!
久到让江意觉得这人离开了。
掀开眸子望向他,换来的是男人侵略性的吻,和近乎要撕碎她的冲动。
江意想挣扎,却被男人用手固定住脸面。
无论她怎么挣扎都避无可避。
唇齿交缠之间,傅奚亭的口腔里满满的中药味儿。
男人将江意狠狠地楼进怀里。
从薄唇,至耳畔,再至胸前。
一寸寸地攻略她。
喘息声在耳边响起:“你知道的,我不愿意。”
“你也知道的,我必须要。”
江意望着天花板面无表情开口。
“我承认我做错事情在先,但并不代表我不想改正。”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这种话在我这里不成立。”
不成立?
不不不,不是不成立。
是傅奚亭明显知道,在江意的心里,他还没有资格去被特殊对待。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这句话江意可以用在林景舟身上,但是不会用在他身上。
多残忍啊!
“意意,你对我,实在是太残忍。”
男人的唇齿落在她裸露在外的肩头,咬的江意微微蹙眉。
“傅奚亭,如果我用对待林景舟的方法来对待你?那才是残忍。”
江意的手落在傅奚亭的发丝上,缓缓地抚摸着。
久违的温情突如其来时,傅奚亭整个人都僵住了。
而江意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工作是惯性的。
二人每每昨晚之后,傅奚亭会如今日一般趴在她身上轻缓地吻着她,从耳畔至胸前,而她,一如今日这般,伸手轻缓抚摸着他。
聊些家常,说着情话。
而今日——不该有这个动作的。
傅奚亭见江意突然停住,近乎恳求的语调响起:“摸摸我,宝贝儿。”
江意的手从傅奚亭松软的发丝上缓缓落下来,傅奚亭一把抓住她的掌心,被迫与之十指相扣。
且拉起她的手缓缓送至唇边:“意意,”
“傅奚亭,你知道的,这一招对我不管用。”
“可怜可怜我,算我求你。”
傅奚亭这般高傲的人,如今却趴在江意身上恳请她可怜可怜自己。
多罕见啊。
他从不觉得自己的人生繁花似锦,相反的、出生在这样的一个家庭,是他这辈子都难以抹去的疼痛,这种疼痛直到遇到江意之后才有所缓解,傅奚亭不止一次觉得,江意于他而言就是救赎,是灰暗人生当中的一抹光,带着他走出阴霾。
可现如今,这抹光竟然想离他而去,这种残忍的做法无异于是一脚把他踹回地狱,让他在回到混乱的世界里。
“我生于阴暗,长于阴暗,直到遇见你、意意、直到遇见你,我已经是孤苦无依了,你不能再这么残忍地将我一脚踹回去,你比任何人都清楚,但是我有选择,我绝不会做出任何伤害你的事情。”
“被算计,被逼迫,都是我不愿意看到的,但凡孟谦用别的东西来威胁我,我绝对不会管他们的死活,可他用来威胁我的东西是你。意意——。”
“是你——。”
“他们于我而言不过是外人,可你于我而言是心头至宝,我怎能忍受我心爱的女人受到别人的伤害呢!进退之间,不是我伤害你,就是别人伤害你,我伤害你,最起码我能控制在那个程度上,可若是别人来伤害你,我不敢保证他们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来让我后悔。”
“意意——我无法选择、”
“你有选择,选择将事情告知我。”
“傅奚亭,你不说,是因为你心中有隐忧,而这种隐忧,你至今都没有告诉我,你爱我?那你应该知道,人这辈子对于所爱之人的要求是极其苛刻的,就像你能接受别的女人跟林景舟卿卿我我,但不能接受我跟林景舟有任何关系。”
“这是两码事。”傅奚亭喑哑着嗓开口解释。
“可在我看来,这就是一码事,”江意语调高涨,逼迫傅奚亭说出那些难言的苦衷。
“你没有站在我的位置上,根本就不知道我这条路走得有多艰难。”傅奚亭想辩驳。
“你也不是我,你也不知道我在得知这个真相的事,内心有多心如刀绞,我甚至恨不得当时就在飞机上死了。何必再活一遭。”
“意意——,”傅奚亭听不得江意将死字挂在嘴边。
“傅奚亭——。”
争吵声愈演愈烈,本是安静的于豫园被阵阵沉默惊醒。
屋子里的两只猫早就睡意全无。
漆黑的卧室借着外面的路灯有些许微亮。
江意看着傅奚亭隐忍的脸面,内心的愤怒逐渐高涨起来:“你口口声声说爱我,难道这就是你的爱?”
她伸手推开傅奚亭起床离开,只是脚尖刚刚占地,便又被傅奚亭摁回了床上。
“每个人心里都有无法提及的一些过往,我不告诉你,并不是因为我不想让你知道,而是我不想让你看见,我从小就生活在那样肮脏的环境当中。”
“江意,你说的没错,人这辈子对于所爱之人的要求是极其苛刻的,但也是自卑的。我不想让你看到我生活中阴暗的一面,我也不想让你看到我从小生活在那样肮脏的一个环境当中,因为我爱你,所以我不想让你看到我最坏的一面,因为我爱你。不想让你看到那些肮脏的东西,因为我爱你,我想让你憧憬未来的美好,想象着的是我们以后的美好生活,而不是回首望去,看见的是赤裸裸的肮脏的人性。”
傅奚亭凝着她,眼眸猩红的近乎要滴出血来。
望着江意,因为隐忍,面上青筋直暴。
江意看着压着自己身上的傅奚亭,只看见男人浑身都在战栗。
“你要我如何跟你说?我的亲舅舅为了有足够的金钱支撑着他坐上高位,设计下毒让我的父亲慢性死亡,你又要我如何跟你说,我的母亲跟别的男人上床生下了一个不该存在这个世间的孩子,而这个男人,是孟家人为了钳制她而特意送上来的?你要让我如何跟你说,我十几岁的时候就知道这些事情的真相,我看着我父亲死在我跟前,看着我母亲跟别的男人上床,意意、你明知道我心有隐情,但却逼迫着我说出这些让我觉得极度肮脏的真相。”
傅奚亭的掌心捏着江意递给胳膊近乎要让她骨头碎裂。
江意内心的怒火在傅奚亭短短的言语中变成了愧疚。
她太理解傅奚亭的这种感受了,就像年少时分,她不愿意旁人知晓自己的家庭情况一下。
就像初进谈判院,在一堆豪门世家小姐公子身旁,她不愿意让任何人知道自己出身卑微。
极力隐藏这些真相。
且为了自己的那一点点虚荣心拼尽全力地坐上高位。
她不否认自己能力强,但这一切的内驱力都源于自己家庭不如别人的自卑。
“一只高傲的孔雀被你逼迫地低下头来,几乎要跪在你身前,乞求你的原谅。”
包羞忍耻四个字已经不足以阐述傅奚亭此刻的心情了,长长的睫毛遮住阴郁的眸子,他直视江意的目光就像在直视一个刽子手。
“江意,你爱我,但你更爱你自己,而我,爱自己,但更爱你。”
“我一直觉得你我之间是相同的。直到今日才发现你我之间根本就不同,我明知人性肮脏婚姻不可靠,却仍旧选择爱你。而你,明明可以选择爱我,但却始终觉得人性肮脏婚姻不可靠。”
“因为我淋过雨,所以我想为你撑伞。”
“而你、因为自淋过雨,变想折断我的伞。”
“你不要把自己说得那么冠冕堂皇,这是原则问题,”江意的争辩不如之前有力气。
相反的,带着些许理不直气不壮。
“这是选择问题,你可以选择无条件的相信我,但你仍旧选择了怀疑我质疑我。”
“江意,我们并没有那么爱彼此。”
傅奚亭好似被这件事情抽去了全身力气。
原本神情激动的人目光缓缓收回,强迫自己变的平静。
落在江意肩膀上的手也缓缓的往回收。
那种失落和隐忍让江意觉得自己是个刽子手。
她好像拿着刀,斩杀了一个高傲男人的自尊。
“如果我不爱自己,你会爱上我吗?”
江意的话,让傅奚亭起身的动作一顿。
四目相对,他看见的是江意眼神中的淡然,和自己那张冷漠失望的脸面。
她不得不承认傅奚亭刚刚说的那番言语,直击她的内心,让她觉得自己此时此刻就像是一个杀犯,仗着傅奚亭爱自己,逼着她当着自己的面折断自己的翅膀,逼着他一根根的拔掉自己身上遮羞的羽毛。
残忍吗?
残忍。
他逼着傅奚亭放下自尊,低头跪在自己跟前,逼着他说出年少时的肮脏与不堪。
逼着他将那些本该尘封住的成安往事挖出来,摆在她跟前,一件一件的说出来。
逼着他撕扯开自己的皮肉,将里面的肮脏一点一点的掏出来给自己看。
江意的手,都在抖。
她原以为傅奚亭所说的没有选择,无非就是在东庭集团和她身上做选择而已。
可事实时,傅奚亭口中的没有选择,是在家族肮脏的历史和维护死去之人尊严之上做选择。
她太残忍了,一个活着的人,却扯掉了死去之人的遮羞布。
仗着自己还活着,所以胡作非为。
“原来在你心里,我就是这么肤浅的人。”
傅奚亭起身,低睨着江意。
痛心与失望接踵而至时,他身上的那种无力感顿时就显现出来了。
连日来的强装镇定,在此刻似乎都化为了乌有。
江意看着男人行至门口。
落在身旁的手狠狠地捏在一起。
指尖都在战栗着。
“为什么?”
“为什么隐瞒了这么久今天突然要说出来?”
傅奚亭脚步顿住,停在床尾,未曾回眸,低沉的语调像是一个濒临死亡之人:“因为你逼得我没有任何办法了,我不想离婚,想获得你的原谅,除了撕开自己的伤口之外再无任何办法。”
哗啦!江意眼角的泪猛地砸到自己的手背上。
一滴清泪,似是极其烫手,她潜意识中想甩掉。
动作之间甩到了床头柜的台灯上,啪的一声,台灯碎了一地。
两只猫吓得四处逃窜,从傅奚亭的脚边溜了出去。
男人回眸,乍一入眼的不是江意猩红一片的手背,而是她脸面上的泪水。
一瞬间,扎进了傅奚亭的内心深处。
“哭什么?”
江意本是静默无声地落泪,逐渐变成了低沉的抽泣。
哭什么?
江意不敢回答这个问题。
难以启齿。
她捂着手,呜咽地哭泣着,将受伤的手捧到傅奚亭跟前,哽咽着开腔:“手疼。”
手疼?
傅奚亭想,不见得。
男人坐在床沿,目光宛如深海似的凝着她。
片刻之后。
伸手摁住江意的脑袋送上自己的薄唇,捧着她的脸颊辗转反侧。
与前一次的粗鲁不同,这一次,江意也好,傅奚亭也罢都在极力的克制自己,让自己变得温柔。
午夜,江意的催促声在安静的卧室里响起:“快点,我要来了。”
而傅奚亭,在这种事情上向来以江意为主,男人沉腰将她送上巅峰,刹那间,江意的喘息与呻吟声在傅奚亭耳旁炸开。
看这个字数就应该知道我摸鱼摸得有多厉害、
321:你怀孕了
心平能愈三千疾。
傅奚亭这一生都在被四个字包围着。
一个年少时分被亲人伤害过的人,到了!都需要用一生去治愈。
而这一生,倘若是能与所爱之人携手共进也算是佳话。
倘若是没有,此生艰难。
他本以为,这一生的疼痛在江意跟前就可就此止住。
可显然,没有。
他觉得可以相互治愈的妻子,在今夜撕心裂肺地质问他,逼着他将身上那些陈年伤疤一点一点地撕开。
让他鲜血淋漓。
傅奚亭时常会想,倘若换位思考,他一定舍不得去逼迫江意,让她用自己的凄惨事迹和这一生抹不去的悲痛来成为被原谅的理由。
因为这样,太残忍了。
一个逐渐学会闭嘴封闭自己内心的成年人要吃多少亏才能做到真正的铁石心肠?
江意明知这种痛,却还一步步地逼着他,脱光自己身上的遮羞布,让自己赤身裸体地站在风雨中,被人观看。
她爱自己?
兴许吧!
他兴许就是她沉闷生活中的一抹调味剂,也兴许是她这漂浮人生中的一根木桩。
她想出海的时候出海,想回到原点就回到原点,多残忍啊。
他选择在任何时候维护她内心的脆弱。
而江意选择撕烂他。
午夜,客卧里传来呼吸声。
傅奚亭躺在江意身旁,一夜无眠。
而此时,豫园静谧的走廊里。
伊恬正逐渐的调转步子回到了对面客房。
她被争吵声吵醒,以为二人又吵架了。
正准备去规劝,可行至门口便听见傅奚亭那近乎撕心裂肺悲悯。
那一声声一句句的控诉让伊恬感到震惊。
原来,这世间真的没有什么天生就会成才的人,那些人,无异乎都是被现实社会推上断头台的人。
傅奚亭这一生,远比江意悲惨。
她尚且还有重来的机会。
但傅奚亭,任何机会都没有。
生则生,死则死。
要死不活的在家族的漩涡中挣扎。
傅家人死光了只剩下孟家人存在。
他挣扎着想抱住傅家的这点家业好不让孟家人将他荼毒。
这深渊,到底有多深只有他自己知道。
身旁人没有踩进去,谁也不知道。
同身为母亲,伊恬无法理解孟淑的做法。
这种将自己的亲儿子送进去的做法实在是令人感到不齿。
虎毒不食子这种话只出现在戏文里,现实社会中为了利益,什么都可以发生。
要你命都是干脆利落的,怕就怕,一边拿着刀子捅你一边又说爱你。
一边伤害着你,一边又想用道德约束你。
多可悲啊!
凌晨三点,江意感觉到了傅奚亭的离去。
躺在床上的人缓慢地睁开眼睛。
望着一室清明。
........
午夜,梦瑶离开公司、
门口的保安在昏昏欲睡之际看到老板的亲信从眼前走过,吓得浑身一激灵。
伸长了脖子从警卫亭望过去:“梦秘书,才下班啊?”
梦瑶应了声,拢了拢身上的大衣。
“没开车来?”
“不远,走回去,你休息吧!”
深更半夜的扰人清梦,这种事情梦瑶不想做。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跟她似的选择在这栋高楼大厦里度过美好生活。
梦瑶当初为了离公司近,在对面的小区买了套房。
虽说是对面,但是走过去,过马路,在过天桥,也得花点时间。
且更深露重的,走在空无一人的街头,容易让人内心多出些荒凉。
以前只觉得近,可现如今——她觉得当初的自己是真傻。
被司柏以家近为由抓着加了多少个班啊?
上天桥时,梦瑶觉得身后似乎有人紧追,她侧眸看了眼,只见路灯将影子拉的颀长。
不不动声色地将脚步加快。
下了天桥楼梯,猛地拔腿就跑。
但因着手中的包太重了,脚步受阻。
有些踉跄。
下楼梯时一脚踩空趴在了地上。
她回眸,只见两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站在身后步步逼近。
“你们想干嘛?”
“有人让我们来找梦秘书麻烦。”
“是谁?”梦瑶惊愕。
“那人还让我提醒你一句,身为秘书只要做秘书分内的事情就好,何必碘着脸上赶着往人家床上爬呢?现如今整个首都谁不知道梦秘书跟司总关系已经不单纯了?当初梦秘书去司总公司应聘时说的话都忘记了?生在大西北那种地方又拼尽全力攒足了劲儿考上大学,穷到一度连饭都吃不起的人现如今站在这个城市,只想吃上饭,可此时呢?梦秘书忘记了吗?你现如今,已经不只是吃上饭这么简单了,豪车、豪宅、金钱,你都到手了,至于司总这个人、你就别肖想了。”
“谁让你们来的?”
“人不要忘了自己的初衷,初衷这东西一旦忘记了,就会飘。”
两个男人说着,一步步地朝着梦瑶走过去。
行至跟前,一阵拳打脚踢,梦瑶蜷缩着躺在地上,忍受着二人的暴行。
她想反抗吗?
想!
但今日就算了。
人只有受了痛才会长记性。
她想让自己长点记性清醒一点。
不然这混乱的关系永远都不会结束。
“干什么?”
安静的街道上,偶有车子过去,有人看不下去这场暴行,下车阻止。
梦瑶抱着头躺在地上,被人扶起来时,思绪尚未回笼只听见一声惊呼响起:“梦秘书。”
梦瑶抬眸望去,看见的是熟人。
沪州新贵温子期的秘书,卢凡。
“你没事吧?”卢凡的关心声随之响起。
梦瑶摇了摇头:“没事。”
在细看时,就见温子期弯身将她散落在不远处的包捡了回来。
“要报警吗?”
“算了,”梦瑶回应。
温子期眸子微微收紧:“你认识对方?”
“差不多吧!”
“司总准女友的人,”梦瑶站起来接过温子期手中的包,道了声谢。
刚准备拍拍屁股走人,温子期的不屑声在身后响起:“亲妈也没这个权利,何况只是一个还不是女朋友的准女友。”
“梦秘书被这种没有名分的女人找人打了不觉得委屈吗?”
梦瑶抬起的步伐一顿。
没有名分的女人?
比起没名分,谁能比得过她?
“我———温总在干什么?”
“给司柏打电话”温子期冷声道。
“不必。”
梦瑶说着就要去抢温子期手中的电话,温子期后退一步,躲开了她的动作。
“梦秘书大半夜的刚加班完吧?下班路上被人打了那是工伤,不看工伤,看私人关系,你被人打了,司柏身为你男人不更应该负责?”
“温总,你大晚上的不回家睡觉跑到大马路上来管别人的私事儿,不觉得很闲得慌吗?我是成年人,不是小孩子,要真是有问题我会自己去解决,轮不到你多操心。”
卢凡见自家老板被怼,在一旁劝了句:“梦秘书,温总也是好心想给你找个依托,你看,刚刚那两人还在街对面晃荡呢!你要是一个人回家保不齐在再次受到伤害啊。”
梦瑶的目光顺着对方的手望过去,果然看见那两人还没走。
她看了眼温子期:“抱歉。”
温子期淡然地将手机揣回兜里,望着梦瑶的目光像是在鄙夷一个闹腾且没本事的小孩儿:“梦秘书,做人做到你这样,还真是失败。”
“你陪司柏睡觉,他给你额外的价钱吗?加班费?还是用公司股份来弥补你?”
“抑或者直接给你现金折算给你?”
“如果都不是的话,你图什么呢?图大半夜的下班路上被人打?”
“图被那些还没上位的女人踩踏?”
“你爸妈知道你这么作贱自己吗?”
温子期的话,不重。
但对于梦瑶而言却能将她扎透。
“从贫民窟爬出来妄想凭借自己的努力给家人带去更好的生活,这是梦秘书的演讲词吧?你有能力不假,但你现在去问问首都那些知道些什么的人,谁会记得你的本事?”
“你就是这么给你家人带去更好的生活的?”
温子期一边说着,一边走到车里。
看了眼还站在不动的卢凡:“杵那儿过夜?”
“来了吗”卢凡一个激灵,似是猛然清醒。
上了车,系上安全带准备启动车子离开时,又看了眼后视镜担忧地问了句:“老板,真不管了?我看那两人还没走。”
“掉个头,去马路对面跟着。”
卢凡懂了,嗳了声。
他们跟司柏也时常有合作,跟梦瑶熟悉也不为过。
且更多时候,在合作中,她们与梦瑶的交道更多一点。
温子期跟卢凡二人一直不远不近地跟在梦瑶身后,直至她进了小区。
卢凡正准备掉头离开,只听温子期吩咐:“去跟门口的保安说一声她今晚的遭遇,让他们多关照些。”
卢凡觉得有道理,她们一会儿就走了,也不会陪着她进去。
真要有事儿远水救不了近火。
卢凡下车跟保安说完此事,保安室里立马冲出来一个人跟在梦瑶身上护送她上楼,且帮着她进屋将屋子里里里外外的检查了一遍。
“你们为什么会上来?”梦瑶奇怪。
“门口有位先生提醒了我们,担心你出事儿我们就跟上来了。”
梦瑶脑海中闪过了温子期的身影。
道了声谢,让保安出去了。
凌晨一点,梦瑶站在玄关的镜子前,看了眼自己脸上的伤口,内心五味杂陈。
拿起手机给司柏去了通电话,那侧却经久无人接听。
正当她要挂断时,一声熟悉的声响从听筒那侧响起,朦胧的语调让梦瑶浑身一颤。
他在睡觉。
而她呢?
承受着这一切。
有些事情明明不是她一个人的责任,可司柏好像圈外人一样。
给人一种身在事外的感觉。
“休息了?”
“恩,怎么了?”司柏问。
梦瑶低头苦笑了声:“你接着睡。”
说完,她收了电话,将自己埋进了床里,连脸都没洗。
可悲啊!
她苦苦挣扎才到这座灯火辉煌的城市,可到头来呢?
不过尔尔。
司柏践踏她的真心,将它踩在脚底下。
残忍得如同刽子手。
翌日,梦瑶请假没去公司。
而司柏这人晨间的第一件事情又好巧不巧的是与温子期会面谈工作。
二人乍一见面时,温子期的目光落在司柏身上,有些疑惑:“梦秘书没来?”
“今日之事不在她的工作安排之内,温总为何突然问起梦秘书?”
司柏奇怪的目光落在温子期身上。
“哦、我们昨晚从机场回酒店时,半路上看到两个歹人在殴打一个女孩子,我跟温总下车轰赶时才发现被打人是梦秘书,所以,温总今天才会问。”
卢凡解释了事情的经过。
而司柏听闻这个经过时,略有些震惊。
望着温子期的目光带着惊愕。
后者见了,似是故意的,想戳着他心窝子:“看司总这目光,还不知道?”
“昨天打人的人是谁来着?”温子期似是记不清了,询问卢凡。
卢凡虽面上无异,但心里却在打鼓。
谈工作就谈工作,您这好短短的管别人谈恋爱的事儿干嘛?
“说是司总的正牌女友找的人。”
司柏脸色倏然一黑。
正牌女友?他怎么不知道自己有什么正牌女友?
这边,司柏正在接受温子期明里暗里的羞辱。
那方,梦瑶自己去了医院。
晨起得不舒适让她无发忍耐,忍着疼疼到医院来接受医生的一番已婚未婚,有无夫妻生活的盘问之后,拿了张检查单子去做检查去了。
半小时后,她正准备往医生办公室去。
便接到了司柏的电话。
她接起,那侧,男人急切地询问声响起:“在哪儿?”
“医院。”
“哪家医院?”
“人民医院,司总要过来吗?上午十点市府的会不去了吗?”
司柏在停车场的脚步猛的一顿。
“我知道你不会来,你也不会为了我去放弃摆在眼前的机会,司柏,没必要做得那么恶心人。”
“梦瑶——,”司柏喊她,嗓音里带着歉意。
“司柏,我不自作多情,你也别费劲巴拉的扮演深情,放过彼此。”
梦瑶说完挂了电话拿着单子推门进医生的办公室,伸手将单子递给医生,刚准备弯身坐下。
医生冷漠无任何情绪的腔调将她的动作止住了。
“你说什么?”
医生略微沉默,望着她一字一句道:“你怀孕了,上次例假什么时候来的?”
322:我很恶毒吧?
梦瑶呆愣在原地,完全听不见医生的言语。
正低头写病历的医生许久没有听到人回答,抬头望了她一眼又问了一遍:“你例假什么时候来的?”
“医生,这种事情有没有概率性错误的情况发生。”
梦瑶始终不愿意相信自己怀孕了的这个事实,如果这件事情是真的,那么她与司柏的关系就永远都断不了,这不清不白的关系就会成为永恒。
跟一个不愿意承认自己身份的男人在一起,还替他生儿育女,这种事情梦瑶是绝对干不出来的。
她的自尊心不允许她这样做。
一旦自己怀孕了。
这种后果她想都不敢想。
正如温子期所说的,她图什么?
这么无私奉献自己去成全司柏这种事情最终换来的是什么?
“如果是验孕棒,概率性的错误是会发生的,但你这是抽血验出来的结果,基本不会。”
医生看着梦瑶一脸为难,开口劝了劝:“我看你年纪也不小了,不想要?”
“不太想,”梦瑶回应。
“你们现在还年轻,根本就不知道一个生命对于你们而言意味着什么,往往很多时候,你们的一念之差就会造成某些东西的崩塌,我劝你好好考虑,或者跟家里人好好商量一下。”
“我看你身上这大大小小的伤,不会是被家暴了吧?”
医生望着梦瑶的目光有些异样。
梦瑶及时摇头:“不是,我自己摔了一跤。”
医生没在纠结,大概是面对这样的人见过的次数实在是太多了,所以到了梦瑶跟前也并没有什么特殊。
“你都摔成这样了,宝宝还在,证明他很坚强啊。”
“要是个男孩子,以后一定能成为一个男子汉,若是一个女孩子,以后一定会性格坚韧。”
梦瑶此时此刻想的不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她想的是她现在应该怎么办,在跟司柏纠缠了将近八年之后,她恍然意识到自己根本没有资格去成为一个母亲,这种破碎的关系让她现在几乎寸步难行。
怀孕?
然后呢?
继续当司柏的小三?
她自己本身就存在这种不清不明的关系当中,怎么会允许自己的孩子也出生在这种环境里?
她自己一个人被人羞辱就够了。
怎么还忍心去祸害下一代?
“我给你开点药,你回去————。”
“不用了,我不准备留下来,可以的话帮我预约手术吧!”
医生开单子的手一顿,抬眸望着梦瑶:“你想清楚了?”
“是。”
上午11点,梦瑶从医院大楼走出来。
站在医院门口的公交站里,看着眼前的车水马龙,突然觉得自己这一生过得极其悲哀。
如果当初那个苦苦挣扎的女孩子知道自己日后会是过着这样的生活,会不会很早很早之前就妥协了。
会不会在十几岁的时候,就选择在大西北找一个男人结婚生子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归的生活。
会不会选择与土地为伍。
如果十几岁的时候就知道自己这辈子会栽在司柏身上,那么从一开始她就不会选择到这个城市来。
她拼尽全力几乎付出生命,就是为了能考上一所好的大学,站在城市顶端将自己的父母从荒凉的贫瘠之地拉出来。
可最终,还是高估了自己。
不仅没有将父母拉出来,而且将自己搭进去了。
何其悲惨啊!
十月的首都,注定不太平。
10年的十月,多雨。
从夏天到秋天,仅是一夜之间。
昨日的短袖今日的毛衣都已经成为了最好的证明。
她坐在公交车站前望着纷飞的雨幕。
逐渐怀疑自己来到这个城市的意义。
为了一个男人?
“梦秘书来了吗?”司柏一进公司就开始问前台。
“没有,司总。”
“需要联系吗?”
“不用了,”司柏脸色擦黑,回应了这么一句,而后径直推开办公室的大门进去。
看了一眼原本属于梦瑶的位置空荡荡的,他突然有了一种恐慌感。
再度拿起手机给她打电话,可就是无人接听。
“司总。”
司柏手机还没来得及收回,有人在身后喊自己了。
“说,”司柏语气不善。
“傅董让您去接人。”
门外,梦瑶的小助理瑟瑟发抖,有些不敢直视司柏的眼光。
她总觉得孟秘书不在的时候,司柏像是一个随时随地能吃人的怪兽,没有人能治得住他,也没有人能承受得住他的压力。
“谁?”
小助理缩了缩脖子:“说是二少。”
司柏:………
他显然是忘记了司翰的存在,也忘记了司翰在豫园蹭吃蹭喝那么多天。
刚到公司的司柏还没来得及坐下,就被傅奚亭的这通电话给喊走了。
司翰在豫园的这些天似乎找到了快乐。
每天跟着配楼里的人蹭吃蹭喝,开心快乐的就差在院子里来个露天蹦迪了。
而今日,傅奚亭本记不起来司翰的存在的。
毕竟这些日子以来这么多事再加上江意身体不好,他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自家老婆身上,根本就没时间去想一个外人是否在自己家里。
直到今天早上。
因着昨夜之事彻夜难眠的人需要一个发泄口。
晨间六点,天色要亮不亮的,因着秋天的来临,豫园笼上了一层薄薄的山雾,再加上桂花香,整个院子里就像在云雾中。
宛如人间仙境。
傅奚亭晨跑时,在自家的院子里,被狗追了。
一只五六个月大的小野狗跟在自己身后汪汪地吠着,傅奚亭停下脚步,看着那只小野狗龇牙裂目的朝着他狂吠。
刹那间,男人隐忍了一晚上的怒火喷涌而出。
拎着那只小野狗的狗脖子进了豫园。
而豫园的警卫正值换班。
男主人拎着只狗进来时,让一屋子人齐刷刷地站起了军姿。
“先生。”
傅奚亭将手中的狗松开:“谁养的?”
“豫园看家护院的狗都做了绝育的,这只野狗从哪儿来的?”
警卫一眼就看出来了男主人心情不好,有些瑟瑟发抖的回应:“捡的。”
“谁捡的?”
“司二少。”
傅奚亭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警卫口中的司二少是谁。
警卫似是看出来了,轻声提醒:“司翰。”
“他还在?”
“在。”
傅奚亭脸色熏黑,看了眼警卫转身离开。
司柏来时,傅奚亭正穿着睡袍,头发湿漉漉的,一副刚洗完澡出来的模样,站在餐桌前用餐刀将黄油抹到面包上。
司柏看了眼落地钟,临近十二点。
但这么大的豫园,似乎只有傅奚亭一人。
“傅董大中午的不去公司坐镇,却在家里抹面包,事儿没解决好?”
傅奚亭手中动作不停,连目光都没有赏给司柏:“人带走。”
“不用问我都知道你跟江意的关系一定崩的马上要碎裂了,”司柏看了眼站在一旁的素馨:“来客人了,不倒杯水?”
素馨没有接到傅奚亭的旨意不敢随便动作。
听闻司柏这话,她第一时间不是去倒水,而是将目光落在自家先生身上。
直到傅奚亭点头。
素馨倒了杯水递给司柏,后者接过浅浅的喝了半杯。
“我老早就跟你说过,就江意这种女人,你即便是为她把所有的路都铺得再好,她都会责怪你没有事先跟她商量,不管你做任何事情,她都有足够的理由和借口,能利用自己的聪明才智来挑出你的毛病。”
“你我都是同一种从家庭的困境中苦苦挣扎起来的人,我知道你内心所想的是什么,无非就是你吃过的苦,不想让所爱是人在走上那条路,可你似乎没有想过,一个没有任何关系的女人,能凭借自己的本事与能力坐上国际谈判官的位置,她的手段与生谋远虑必然不会比你差。”
“你舍身为己放弃自己的利益去为她的人生做铺垫,她不见得能理解能接受,一个一无所有爬上高位的人即便是重活一世她骨子里的傲气也仍旧还在。”
“你怕她受痛,为她扛下一切,但人家不见得会接受。”
“江意如果是豪门中那些为了一点利益为了一点好处而对你感激涕零豪门小姐,她上辈子也不会惨死,你谋略之前我就提醒过你了,别到时候落得个在外的苦痛你受了回家还要忍受江意的冷暴力,两头都不讨好的事情何必呢?”
司柏喝完杯子里的水,然后将杯子放在桌面上:“她需要的不是被呵护,而是对事态绝对的掌控,傅奚亭、你的血白流了!东庭集团的副总也白被人断了手脚。”
司柏说完准备转身离开。
刚行至餐厅的玄关处,看着站在门口的人,脚步顿了一下。
刚准备开口打招呼,就听见身后的傅奚亭回应他刚刚所说的一系列问题:“甘之如饴。”
傅奚亭放下手中的餐刀,拿起一旁的毛巾擦了擦手:“如果你想知道详细的感受,可以去问梦瑶。”
司柏后背一僵。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傅奚亭和梦瑶属于同一种,人为了爱情可以付出一切,为了身旁人可以甘愿忍受一切的人。
对于傅奚亭的这句话,司柏没有言语。
而是跨步离开。
行至院子里就见司翰一脸惆怅地站在那里。
见到他来接他还一脸的不情愿。
“你是在人家家里住出感情来了?”
司翰叹了口气:“有点儿。”
“豫园还挺好玩儿的。”
“泡吧,蹦迪都比不上豫园了,是吧?”
司翰叹了口气,那当然不是了。
但如果是司家和豫园比起来,那肯定是豫园更好玩一点。
二人刚准备上车,身后的一声呼唤止住了二人的步伐。
“司总,傅董说,东西要带走。”
“什么东西?”
“这个,”警卫手中提溜着一只小野狗,直接拉开驾驶座的门放进了车里。
“这是司二少的心头好,您收好。”
司柏:………..
司柏看着这只脏不垃圾的狗,一个眼刀子杀过去。
司翰缩了缩脖子,不敢说话。
屋子里,江意的脚步顿住。
本来是想进餐室喝杯水的,但听闻司柏的那些话,人愣住了。
数秒之后转身上楼。
拿起手机给关青去了通电话。
直言开口询问。
“公司里,谁的手机被断了?”
关青微愣,这件事情傅奚亭说过,不能让江意知道,他不知道今天这通电话的来意是什么。
“财务总监。”
“为什么?”江意问。
关青似是有些为难:“这件事情您还是去问傅董比较好,我不好说。”
毕竟傅董曾经明令禁止不能跟江意提起,若是说了,按照傅董近段时间的状态,难保会出事儿。
“说,不要让我问第二遍。”
关青拿着手机看了眼站在自己办公室的老总。
拿着手机去了茶水间。
“孟谦第一次找到傅董时,傅董本不同意跟他的任何合作,后来,孟谦用东庭副总做威胁,绑架了人,将人断了手脚扔到了傅董座驾的后备箱,且扬言,若是傅董不同意,下一个受伤害的就是太太您。”
“傅董这才没办法去了东南亚,这件事情傅董下了禁令,不让任何人传风声到您的耳里。”
关青一早就想说些什么了,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直到今天——。
江意的这通电话过来,让他有了想开口的话语。
“太太,傅董他,也很难——,”关青欲言又止。
“男人跟女人的生理构造是不同的,您压力大心里难受可以朝着先生发泄,但傅董到头来是一个人扛下了外面的压力之外,还得抗下您的逼迫——”
江意挂了电话。
站在卧室中央的人微微失神。
直到一双拖鞋出现在自己脚边,她才微微回神。
傅奚亭穿着睡袍上楼,即便睡袍宽松也掩不住这人保持良好的身材,
男人手中端着餐盘,餐盘上放着刚刚切好的黄油面包。
“穿鞋。”
男人低沉的语调响起,且这语调中夹杂着一番公事公办的腔调,与往日的宠溺大有不同。
江意回眸望向他,看着他手中的黄油面包。
“给我的?”
“吃点,垫垫胃,一会儿喝中药——”
“傅奚亭,”江意打断了傅奚亭的话语声。
“我很恶毒吧?”
323:我们离婚吧
这五个字让傅奚亭一愣。
端在手中的餐盘一时间忘记放下来了,望着江意的目光深了几分:“为什么这么问。”
“你为了我放弃那么多,但到头来我却责怪你、逼迫你。”
“一如司柏所言,我确实是个喜欢掌控一切的人。你做出的任何选择与我而言不是最好的选择的时候,我就会责怪你,质问,逼迫你。”
“我是一个很失败的人,上半辈子没有成为在高位上久坐,下半辈子也没有扮演好你妻子的角色,尽管我不想承认我自己身上的这些缺点。但我也不得不承认,我确实就是这样的人,我这一路走来始终坚信命运只有掌控在自己手里才叫命运,掌控在别人手里什么都不算。”
“尽管你为了保护我做了这么多事情,可在我看来在我的潜意识当中,你的这种做法仍然不是最完美的。”
“傅奚亭,我很恶毒吧?逼着你将身上的铠甲一片片的拔掉,让你鲜血淋淋的站在我跟前————。”
“我从没有这样想过。”
傅奚亭急切的阻断了江意的话。
他望着江意,目光带着坚韧。
“人这辈子活在这个世界上难免会有过错,唯己主义是每个人都有的私心,你站在你的角度去考虑问题,我站在我的角度去考虑问题,这本不是一件冲突的事情,你很恶毒这四个字从未在我的脑海中出现过,江意、我跟你不同,我决定做的事情不管结果如何我都会承受。”
“而你的态度在我所预想的范围之内。”
“傅奚亭————。”
江意还想说什么,傅奚亭一手端着托盘,一手落在她脑后,吻住了她的唇。
一番辗转反侧,在这种不合时宜的时候来,江意赤脚站在地毯上,傅奚亭手中端着托盘,如此场景本不适合夫妻二人进行任何亲密的活动。
可这日,傅奚亭似乎意识到江意情绪正在崩塌。
便止住了她接下来的话。
傅奚亭如此举动,并没有让江意好受半分,相反的让他内心的自责更加深了几分。
同为夫妻,傅奚亭能感知到她情绪的崩塌,而她为什么没有感知到傅奚亭情绪的崩塌?换句话来说,她感受到了,只是不愿花任何时间去宽慰他。
在这场婚姻里,傅奚亭的付出远比江意要多。
而江意,似乎也感受到了。
二人唇瓣相离,江意埋首到了傅奚亭胸前。
认识到自己的残忍之后江意所能说的也只是一句对不起。
傅奚亭的掌心落在江意身后,轻缓的安抚着:“在我这里,你不需要说任何的对不起。”
男人微微俯身,抵着她的额头,言语带着几分不忍:“甘之如饴,意意。”
“傅奚亭,我们离婚吧!”
话语落地,男人手中的托盘砰的一声在地上开了花。
他晨起花了极大功夫烤出来的黄油面包也贡献给了土地爷。
望着江意的目光带着不可置信。
“为什么?”
面对傅奚亭的急切,江意的话语显然要平静很多:“为了得到安稳的生活。”
……….
“老板,画都装好车了。”
时月正端起水杯准备喝口水,门口陶娟进来告知她。
“知道了。”
苏欣约的时间也到了。
一国夫人的邀约她不敢不去。
时月这日,仍旧是一身米白色的套裙,长发飘飘的仙女样。
给人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感觉。
这万年不变的打扮。
好像已经成了她的招牌。
“您小心。”
面对陶娟的叮嘱,时月浅笑:“她不会将我如何,毕竟是一国夫人,不至于来为难我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画家。”
时月到府邸时,尚未进去就被门口辉煌给震住了,这个府邸她时常在新闻上看到也时常在首都上层社会的那群人口中听说过。
孟家是权力的象征,站在权力之巅的人。
孟家二字代表了至高无上的权力。
“您这边请,夫人等候多时。”
管家弯身引着她进去。
时月穿过层层过道,绕过了数个长廊才到达管家口中的目的地。
十月底的天,微凉。
苏欣穿着一身白裙子,披着羊绒披肩正站在花房里看着花匠们修剪花枝。
乍一见如此情形时,时月的身形僵了几分。
撞衫不可怕,撞到苏欣便不是了。
毕竟眼前的这个夫人,段位高她许多。
“夫人,人来了。”
身后的呼唤声让苏欣微微回眸。
乍一见时月时,首先看到的是她身上同款色系的裙子,倒也是没有说什么,反倒是将目光缓缓收回落在时月的脸上:“时小姐来啦?”
“夫人。”
“进去吧!”
苏欣看了眼身旁的管家,走在时月身旁,引着她往主宅去。
时月脚步惯性的落在她身后。
“时小姐来过城南一号吗?”
时月淡淡回应:“没有。”
“今年年末城南一号会举行宴会,届时我会给成总发邀请函,期望你们二位一起到来。”
一国夫人的邀请函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被上层社会认可。
如果没有成文的关系在,时月无论如何都站不上这个位置,而今天她刚刚到城南一号,苏欣扔给她的橄榄枝就如此诱人,这意味这,苏欣找她的目的绝对不单纯。
时月不傻。
她本就费尽心机想得到的东西,此时此刻有人轻而易举的送到自己跟前,那么这件事情要付出的代价绝对是极大的。
人生或许有捷径,但这捷径并不存在她身上,这么多年时月早就验证过了。
不待时月回应,苏欣又道:“城南一号虽为孟家府邸,到底还是差了点,比起宴庭的豫园,稍有逊色。”
傅奚亭的豫园——。
这几个字无疑是戳中了时月的心脏。
“豫园,时小姐去过吗?”
“并未。”
“那真遗憾,有机会的话,可以让成董带着你上去拜访一下,感受一下豫园的一步一景。”
“商人跟政客到底是不同的,傅奚亭可以明目张胆的将世界各地的奇珍异宝都放到豫园,建造一座私人庄园,以前本就景致优美,据说最近为了讨爱人欢心又移栽了许多花卉上去。”
苏欣漫不经心的跟人聊着。
似是在跟时月聊家常:“听说江意喜欢桂花,他弄了半个园子出来给她栽桂花树,实在是令人羡慕。”
而时月一时间不敢接话题。
“时小姐觉得呢?”
时月讪讪回应:“确实。”
“时小姐跟成董好事是否将近?”
“多谢夫人关心,这件事情暂时不确定。”
苏欣似是听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话似的:“不确定?”
苏欣这话说完,目光直接落到了时月的肚子上。
且诧异:“时小姐难道想独自一人抚养这个孩子长大?”
时月浑身一颤。
她的第一反应就是画室里有苏欣的人。
苏欣来画室的那日,她才用验孕棒测出来自己怀孕,且至今都没有去医院检查过。
知道的,无非也就是画室里的那几人。
连成文都不知晓的事情——。
她知道。
“人生当中的每一件事情都有自己的节奏,有些事情急不来。”
时月含糊回应苏欣。
“喝点什么?”二人散着步进了屋子。
“白开水就行。”
苏欣看了眼管家,见管家出去,扯了一旁的毯子搭在自己膝盖上:“时小姐当初离开傅家,为什么?”
时月的心,自打进了城南一号开始就没松过。
苏欣显然是找人调查过她,明知一切却还一步一步的套路她。
一点一点的击溃她的心理防线。
“夫人今天找我来,如果是有事情大可直说,不必这般拐弯抹角。”
苏欣没想到时月会打乱二人的谈话节奏。
落在膝盖上的指尖缓缓地琢磨着:“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时小姐是喜欢宴庭的。”
“我们现在都有了各自的归宿。”时月回答道。
“你确定是归宿?”
“时小姐的父亲是怎么死的?需要我提醒你一句吗?”
“上代人的事情不应该成为我们这一代人的枷锁,我实在是不明白夫人找我来是为什么。”
苏欣面度时月的装疯卖傻,没有过多疾言厉色的言语出来,反倒是从桌子底下拿出了一份文件。
“如果真的不明白,时小姐何必找人调查江意呢?”
“以为暗地里联系江意仇人的那一切难道没有人知道吗?”
“夫人需要我做什么?”
时月很识相的get到了她的重点。
“傅家儿媳妇的位置不该是江意这样的女人来坐,时小姐的这个做法固然有些下流,但也不是毫无可取之处。”
时月诧异。
不是毫无可取之处?
难道说她的这些做法苏欣是赞同的?
“你没听错,你的这些做法我是赞同的。”
“为什么?”时月惊讶。
“家族利益。”
苏欣端起管家送上来的咖啡,漫不经心的喝了口。
而时月,似乎被她的言语弄的及其震惊,一时间不知道开口言语什么。
“时小姐应该知道我找你来的目的了吧?”
苏欣的这一招借刀杀人实在是厉害,她身为第一夫人不可能放低自己的身段去与江意做斗争,更何况在外人口中她们还是亲戚关系,可自己不能动手并不代表别人不能动手,于是她将这个权利给了时月,想让时月倾其所有的去对付江意,然后她好坐收渔翁之利。
而时月,明明知道这件事情有哪里不对劲,可此时此刻她却没有想出来这不对劲的点儿在哪里。
只是望着苏欣。
从城南一号离开时,时月一路上都在想今天的事情。
“去成董公司。”
这件事情来的太突然了,她需要一个人来给自己答疑解惑。
车子一路行驶到成文公司,时月轻车熟路的上了顶楼。
刚准备推开办公室的大门,就被门外的秘书拦住了,一脸为难的看着她:“时小姐,成董的女儿来了,在办公室里面。”
时月落在门把手上的手缓缓一顿。
自尊心像是被这句话给刺激到了,脸色黑了几分。
但又无可奈何的收回了手。
“那我先回去了,一会你告诉成董,让他给我打个电话。”
“好。”
司机刚把时月送到公司,还没来得及抽口烟休息一下,就看到这人又去而复返。
“时小姐。”
“回画室。”
大概是因为大家都知道时月跟成文的关系不算是清白,所以大家似乎都及其能接受二人的相处模式。
而且时月身边的人都是成文安排的。
即便是心里有疑惑,也不敢多说什么。
说出来。
无疑是想丢了自己的饭碗。
……
豫园,傅奚亭夹着烟看着江意收拾行李。
坐在沙发上的人一言不发。
低头垂眸的姿态给人一种极其颓废的感觉。
好像事先走到这个地步是他所不愿看到的,但又没有办法去改变这一切。
“太太?”
素馨面对这不言不语的夫妻二人一时间急切心四起。
“先生?”
傅奚亭身旁的烟灰缸上,烟头都堆起了小山。
面对素馨急切的呼唤,他似乎也无能为力。
“豫园你住,我住公司。”
“不合适,”江意收拾东西的手未曾停止。
“让一个女人出去找房子,别人知道了会怎么说我?”
傅奚亭语气不善,同江意开口的话语带着几分冷沉。
且隐隐的能看出蕴着怒火。
“这本来就是你的房子,而且豫园我也住不起啊!”
“你怎么住不起了?”傅奚亭火气起来了。
“我是不给你钱怎么着?你一年到头什么都不用干,光东庭集团的那些股份都能让你吃几辈子。”
“老子是不给你挣钱吗?”
“
面对傅奚亭一声高过一声的质问,江意选择了沉默。
反倒是收拾行李箱的动作越来越快。
好似恨不得马上结束这场争吵。
“再吵下去也毫无意义,趁着今天是工作日去把手续办了。”
砰————。
回应她的是傅奚亭身旁烟灰缸的破碎声。
素馨望着二人急的团团转。
“太太,为什么呀?先生做的还不够吗?”
江意关行李箱的手一顿,望着素馨,回应她刚刚的那句话:“爱人需要用别人想要的方式去爱他,而不能以自己的个人感官去对一个人好。”
324:离婚了
“意意,”伊恬得知二人要离婚的消息还是从素馨口中得知的。
原以为历经昨晚的事儿二人已经和好了,没想到二人直接到了离婚的地步了。
江意拉着行李箱下来时。
恰好看见伊恬脚步急匆匆地向着楼上而来。
“为什么?”
伊恬的惊愕比起素馨,一点都不少。
看着江意面色平静地从楼上下来,险些没站稳。
“没有为什么。”
“意意,婚姻不是儿戏。”
尽管这件事情伊恬觉得傅奚亭是有错的,但从目前来看,傅奚亭是愿意去解决问题的。
不管婚姻出了什么问题,只要两个人携手共进总是可以解决的,但此时此刻逃避的不是傅奚亭,而是江意。
男人好找,但是有责任心的男人不多。
而伊恬也相信离婚不是傅奚亭提出来的。
“正是因为婚姻不是儿戏,所以我才思考了那么多天,在今天才下决断。”
江意话语坚定,没有丝毫动摇的可能性。
伊恬看着她,一时间觉得不忍。
想好规劝的话语,在此时此刻都化为静默,她知道江意是一个相当有主见的人,不会因为自己做的决定而后悔,但身为长辈看着二人的婚姻造成现如今这个地步,实在是觉得难受。
“太太,先生说车库里的车您可以选,他就不安排人送您了。”
方池听到二人离婚的消息时,差点没缓过神儿来。
本想询问,但碍于傅奚亭的脸色实在是太难看,他所有询问的话语都止在了唇间。
豫园的人只知晓最近二人关系不睦。
但是没有想到这段关系会走到离婚的地步,没有人知道他们二人之间发生了什么细节,只知道在反应过来时已经是到了离婚的地步了。
“知道了,”江意点了点头。
她带走的东西不多。
傅奚亭置办的衣物都留了下来,只带了一些应季的衣服走。
江意看了眼伊恬,叹息声混合着话语声响起:“走吧!”
这日,江意去傅奚亭的车库挑车,放眼望去,各种名贵豪车,实在是高调。
于是,她将傅奚亭平日出门,由保镖开车护送的一辆林肯开走了。
低调些。
2楼卧室阳台,傅奚亭看着江意驱车离开豫园。
内心似是有什么东西被抽走,空荡荡的,居无定所。
方池上来时,见傅奚亭站在阳台上抽烟,不用猜都知道,自家先生肯定是刚刚目送太太离开。
“太太走了。”
方池话语落地,傅奚亭没有丝毫的动作。
“去提点提点钱行之,让他知道自己的职责。”
“明白。”
“安排车,”傅奚亭伸手将手中的烟头丢在一旁的烟灰缸上。
方池听到这句话稍有些没有回应过来,反倒是错愕地望着自家先生,直到傅奚亭又说了一遍。
“明白。”
江意前脚离开豫园,后脚傅奚亭就去了公司,好像没有江意的家便不再是家。
从东南亚回来许久的人都未曾踏足过公司一步,直到今日江意离开,他好像又重新恢复到了那个冷漠无情的傅奚亭。
临近下班的时间,傅董又来公司的这个新闻让人吓着了。
关青将方池拉到一旁低声询问发生了什么,方池虽犹豫纠结,但还是悄悄摸摸说了:“先生跟太太要离婚了。”
“什么?”
关青的下半句话还没有来得及说出来,方池就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巴。
做出了噤声的姿势。
关青刚想回应,可目光看见郭思清进办公室之后话锋就转变了。
“不用捂了,郭思清刚刚进去。”
懂的人都懂。
傅奚亭将郭思清喊过去,无非就是在商量离婚财产分配的事情。
如果真到了这一步,就说明离婚这件事情傅董是同意的。
“傅董为什么?同意离婚?”
“二人在豫园这么多天情况都没有缓和?”
接二连三的询问让方池一时间不知道该回答哪一句。
“小太太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如果这件事情真的这么好缓和,还是小太太吗?”
“女人无情啊!”
关青感叹。
都说男人薄情寡义,可他们傅董实在是比不过江意。
傅董薄情?
笑话。
薄情二字用在江意身上比用在任何人身上都更为合适,自打上一辈子开始江意的薄情寡义,在谈判圈里是出了名的。
倘若是没有一颗坚硬的心,她这么多年是怎么坐上高位的?
傅奚亭能在首都这座城市极快地站上高位,最起码还有父亲留下来的一点点江山作为奠基。
而江意,是赤手空拳打下来的江山。
无任何铺垫,也无任何人脉圈子。
她真的是空手将江山套下来的人。
“你这话,可千万别让傅董听见了,”方池提醒他。
关青一口气哽在胸口,上上不去,下下不来。
没离婚的时候捧着,离婚了还不让别人说。
“小太太现在住哪儿?”
“外面的公寓吧!”
“傅董给买的那套?”
“不确定。”
方池忧愁,忧愁的是以后没有小太太了。
倘若是傅奚亭在找下一任,他们的日子一定没这么好过。
关青忧愁,忧愁的是江意油盐不进。
明知道傅奚亭为了这一切付出了多少。
傅奚亭办公室内,郭思清将手中的文件袋递给傅奚亭:“这是傅董名下所有财产的总和。”
“房子和车都过户到江意名下。”
郭思清拆开文件袋的手一顿,诧异地望着傅奚亭:“傅董的意思是?”
“离婚财产分割。”
男人伸手在烟灰缸上点了点烟灰。
整个人就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感。
郭思清的反应不亚于关青:“傅董,这件事情——。”
男人斜斜的人靠在老板椅上,伸手点了点烟灰:“劝我没用,去劝江意。”
郭思清哽住了。
江意这人,一但做决定的事情很少有人能拉得回来。
“你这么了解她,应该知道我现在的处境有多难堪吧?”
傅奚亭这话是说给郭思清听的。
难堪二字一下就砸进了郭思清的心里。
傅奚亭给江意铺路,为了江意做了那么多牺牲,到头来却换来个离婚的下场。
难堪二字实在是轻了。
身为好友,这种时候应当多为江意争夺些许财产的。
可此时,倘若是站在傅奚亭的立场来看,江意此举实在是寒人心。
.......
时月从成文公司离开之后的四个小时之后才见到成文。
显然,他今晚还陪自己女儿吃了个饭。
在这种时候,女人不如女儿重要。
成文刚进门就看见时月端着杯子喝着水。
“我听说你今天去城南一号了?”
时月嗯了声。
盘腿坐在沙发上看着茶几上的杂志。
“聊什么了?”
成文坐在时月对面给自己倒了杯水。
时月捧着杯子,望着成文:“说起来你可能不大相信。”
“你说。”
“夫人知道我跟江意有冲突的事情,且还让加油。”
成文端着杯子的手一愣,看着时月的目光带着怀疑,显然、是怀疑时月话语里的真实性。
大概不日之前他听到了有关傅奚亭的一些宣传,传闻极其震撼人心。
傅奚亭身为首都首富,掌控着全国的经济命脉,而他的舅舅身为全国顶尖的权力者。
这二人一人掌控经济,一人掌控权利,在首都岂不是横行霸道?
成文得知这个消息时,稍有些心惊胆战。
他当时的感觉是幸好,幸好这么多年他没有与傅奚亭为敌,不然在首都还怎么混得下去?
可今天时月却说出了这样的一番话,实在是让他疑惑,更甚是有几分怀疑。
分析起了自己与时月的利益关系,猜想这个女人会不会因为一己私利而欺骗自己。
甚至是让自己身败名裂。
可一番猜想,成文觉得不会。
“为何?”
“正是因为难以理解,所以才想问问你这件事情该如何办。”
如何办?
成文也很疑惑,如果时月说得都是真的,那此时,他们极有可能已经被人拉进坑里了。
倘若是假的。
他们也在坑里。
好像进了一个闭环,一个无论如何都爬不出去的闭环。
“我最近听首都的风言风语,有人私底下传傅奚亭跟阁下是舅甥关系。”
时月说这话时,带着几分谨慎。
她最近压根儿就没时间去首都的圈子里琢磨什么,说这句话无非是想给成文交个底,让他帮忙思考一下此事该如何是好。
没想到的是,成文点了点头:“我也听说了。”
时月一惊:“那夫人这话是什么意思?如果真的想对付江意,以她的身份为何不自己动手?”
“如果不是,那今日跟我说这番话岂非是在试探?”
“前者,无疑是在借刀杀人,成与不成,我们指定会跟傅董结仇结怨,后者,是得罪孟家。”
时月说的这番话,成文也想到了。
二人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且这沉默还及其漫长。
成文一杯水尚未喝完,电话响了。
那侧,秘书急切慌张的话语响起:“成董,傅董跟江总离婚了。”
“什么时候的事情?”
“媒体刚刚爆出来,说是下午有记者看见江意离开豫园,然后傍晚时分东庭集团的公关部就发出了声明,宣布傅先生与江女士通过正常法律途径解决夫妻关系。”
“且民政局那边的工作人员也说了,傅董预约了明日上午九点的办理业务时间。”
成文接到电话时就开了免提。
一边听着一边望着时月。
而时月,端着杯子的手稍有些颤抖。
傅奚亭——离婚了?
那她?
“知道了,”成文挂了电话望着时月。
二人目光相对,似是得知了正确答案。
傅奚亭与江意离婚的消息一出来,整个首都都动荡了。
最先开始看好戏的那波人得知自己的猜忌得到验证之后高兴的恨不得放烟花庆祝。
最为高兴的莫过于江思了。
她知道这个消息时,高兴地在沙发上跳了起来。
拿着手机在贴吧上开是喷。
【豪门小姐为爱辍学嫁入豪门,最终惨遭抛弃】
【金钱可以丰富你的衣柜,丰富不了你的脑子】
【读书的好处】
类似于之类的话题瞬间在首都大学展开。
而江意从一开始的正面教材变成了反面教材。
一个平平无奇的女大学生越级而上,极有可能满盘皆输,即便你家境丰厚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众人就江意这个事情在学校论坛上展开了辩论。
有人说江意仍旧是赢家。
也有人说江意输得一塌糊涂。
婚姻时间两年都不到,豪门夫人的位置终究是坐不稳。
而司家。
梦瑶将手中的文件递给司柏时,司柏恰好接完电话,望着梦瑶一脸沉重。
后者不解询问:“怎么了?”
“傅奚亭跟江意离婚了。”
梦瑶目光一紧:“因为东南亚的事?”
“不确定,外界只说离婚了。”
如果傅奚亭跟江意都离婚了,那这世间还有什么东西是值得信任的?
金钱?
金钱也不见得能给所有人都带来安全感。
梦瑶将文件往前推了推:“文件。”
司柏拿过钢笔在上面唰唰唰地写下自己的名字,望着梦瑶,不知是傅奚亭离婚带给他的感触还是对梦瑶本就心存愧疚,
“身上伤好点了吗?”
“司总这个问题问得太过官方了,如果实在不知道如何开口我建议你不要问。”
梦瑶将他签署好的文件拿过来,另一份推过去。
司柏拿着钢笔的手僵在半空,望着梦瑶,开口解释:“你受伤,不是我所愿。”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司总不想,跟司总有没有间接性地引发这件事情是两回事。”
今晚的梦瑶,与往日大有不同。
似乎不太想跟司柏有过多的私人聊天,每一句话都带着官方的公事公办。
司柏听出了梦瑶语气不善,看了眼站在一旁的副总:“你先出去。”
如此场景,副总早就见怪不怪了,点头示意,正准备转身离开。
“站住,”梦瑶开腔唤住他。
“刘总什么意思?”
被喊住的人有些尴尬地看了眼梦瑶,又小心翼翼地看了眼站在位置上的司柏:“司总让我出去。”
“刘总出去了,留我跟司总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觉得合适吗?”
325:我想请你帮忙
梦瑶这话一出来,不只是副总愣住了,司柏也愣住了。
后者抬眸,诧异地望着梦瑶:“什么意思?”
司柏这句带着怒火的什么意思问出来时,副总早就见机流走了,这二人的关系在公司里一直被传得不上不下的。
若说司柏没有给梦瑶宠爱,那么公司里除了司柏就是梦瑶说了算,若说司柏给了梦瑶足够的尊重,可是二人这种关系已经长达8年之久,但至今梦瑶一直没有转正。
公司里的人都知道。
他们的领导除了司柏,就是梦瑶,其他的一众副总都得排在梦瑶之后。
所以大家心知肚明,这个梦秘书的称号不过是暂时的过渡段。
兴许最终她还是会回到老板娘的位置上。
“字面上的意思司总这么聪明,应该是可以听出来的。”
梦瑶突然意识到自己跟司柏之间的关系必须做一个彻底的了断之后,对于司柏就没了以往的那份耐心。
关于爱情,他没有在司柏身上得到事而八经的回应,也没有得到属于自己的名份。
关于事业,她占着一个梦秘书的位置,兴许司柏开给她的年薪确实是丰厚
但公司里的股份与他没有任何关系。
也就是说在司柏身边为公司卖力这么多年,她只是一个普通员工而已。
如果当初她把这份雄心壮志放到自己的事业当中,那么眼下,也不至于此。
司柏放下手中的钢笔,缓缓起身绕到梦瑶身边低首望着她:“我惹你了?”
“司总觉得呢?”
“现在没别人,你不用装得这么官方客套。”
司柏很不喜欢梦瑶那一句句的司总,听起来总觉得差点意思。
二人这么多年的关系摆在那里,对方的情绪是好是坏,近乎一眼就可以看得出来。司柏可以肯定的是,梦瑶的心情很糟糕,且这糟糕,还是因自己而起的。
所以他选择低头认错。
打着主动和好的幌子伸手想牵起梦瑶的掌心。
指尖刚刚碰到她手臂时,只听梦瑶说了这样一句话:“你知道是谁给我动的手,对吧?”
“你知道我被谁打了?你不去替我报仇,而是回到我身边,用一种九曲十八弯的方式来安慰我,你是觉得我活该被人打?而你给我地安慰我也应该识相点接受?”
“司柏,你知不知道,你这样让我想起了古代大宅院里得女人,一个男人的爱妾被正牌夫人打了之后除了隐忍,别无它法,而你……就是那个渣男,口口声声说爱我,内心却始终以自己的切身利益为真实感受,让我隐忍,让我受委屈,你之所以这么狂妄的伤害我,无非就是仗着我爱你。”
梦瑶这番话,没有丝毫的撕心裂肺,相反的,很平静。
她清明的眸子望着司柏,那种清冷的感觉像是在对他进行临终处决。
司柏无法反驳,因为梦瑶所说的这些事情全部都是实情。
他斟酌了片刻似乎想挽回。
“你比任何人都知道,我不敢输。”
“你够了,你用这个借口骗了我将近8年,直至今日你还想用这副说辞来搪塞我?不敢输?从一开始你想稳住司家的家业,再到现如今你的野心越来越大,你想拓展江山版图,你想向傅奚亭学习,你想站上高峰俯瞰当初那些人,司柏——你承认吧!首都已经分成了三大板块,以傅奚亭为首,你与成文为左右,这样一个三足鼎立的局面是你现如今能做到最大限度的上升,往上走,除非你撼动傅奚亭的位置,否则不管你多拼尽全力,你永远也只能原地踏步,没有半分前进的可能。”
“你想学傅奚亭?你终其一生都不是他的对手,傅奚亭跟江意在面对这件事情时能快刀斩乱麻地解除婚姻关系,傅奚亭能放弃爱人,你呢?你跟我纠缠了八年,一边想要这万里江山,一边又不肯放我而去,仅是心狠手辣这一点,你永远都不是傅奚亭的对手。”
“这世界根本就没有什么鱼和熊掌皆可得的人,司柏、你承认吧!”
“你不过是不甘心罢了。”
“那你呢?你明知我此时的心境,也明知我想要什么,你将我的野心看得如此透彻。为什么还留在我身边?”
司柏疾言厉色地反问梦瑶。
这一声声反问让梦瑶一时间有些恍惚,为什么?
难道是为了爱?
罢了,爱情二字如果用在他们两个人身上了,绝对是浪费。
她们司柏之间哪里还有爱情?不过是这么多年习惯了对方在身边的那种不甘心而已。
留下来不甘心,放过彼此不甘心。成全被对方也不甘心。
“因为我瞎。”
梦瑶望着司柏,一次一句开口。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瞎,难道是因为爱情吗?
“梦瑶,”司柏听到梦瑶这句话,近乎怒火喷张地喊了他一声。
“司柏——。”
比起司柏的怒火,梦瑶的这声呼唤很平静。
研究生毕业的那一年开始,她跟着司柏从24岁到32岁,这8年之间,她跟在这个男人身边,从他一无所有到现如今身价过百亿,这一路走来,二人经过多少苦难?
住十块钱的旅馆,为了省钱放弃坐飞机,坐二十四个小时的绿铺火车。
狂风暴雨的时候他们站在合作商的厂房前求合作。
她大姨妈的时候陪人喝酒喝到医院。
被对手设计险些被车撞死。
这8年来,所有的经历好像都在眼前变成了幻灯片,一幕一幕地展开铺在梦瑶面前。
又熟悉又陌生的场景。
这些场景既告诉她这一路走来的成长,也告诉她这么多年所付出的一切根本就不值得。
梦瑶望着司柏,移开目光看了一眼天花板,将即将流出来的眼泪又逼了回去:“我今年三十二岁了,你还有司翰,而我,一无所有。”
“司柏,你有你自己需要的名利,而我、也有我需要的家庭。”
“放过彼此吧!”
“这八年来,我奉献自己成全你,为了你的江山伟业,连我爸去世我都没有来得及赶回去见他最后一面,他躺在病床上受折磨的时候,我连在他跟前尽孝的时间都没有,我始终都记得,你的公司上市几年的周年庆,就是我爸去世几年的日子。我为你做的这一切,还不够吗?”
“做人不能太残忍了,你不能连我最后一点人生向往都压榨干净。”
“否则会遭报应的。”
“梦瑶,如果是因为前晚的事情,我可以给你讨回公道。”
呵、梦瑶心里的冷笑声不减。
司柏的这句话让她觉得自己就是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孩,哭一哭闹一闹就有糖吃。
不哭不闹什么都没有。
如果今日没有这番话,司柏兴许还会让她委屈一阵儿。
一个永远都不会承认自己问题的男人,她到底留着这样的男人要干嘛呢?
梦瑶想,罢了。
她说这么多像极了一个摇尾乞怜的流浪狗。
撒娇卖萌使劲手段地等着主人给她一点怜爱。
何必呢!
人生这条路上实在是有太多的变数,他何必将自己的所有情绪都交付给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呢?
没必要,实在是没必要。
一如江意当初所说的她费尽心思为自己找那么多借口去狡辩,这一切都是证明她爱司柏。
如果不爱一个人,是不会去狡辩的。
会不屑,会无所谓。
根本不想为了这样的人浪费过多时间。
言语有多长,情感有多深。
她对司柏,还是有感情的。
本来还想长篇大论的梦瑶,突然之间想起江意说的这句话,猛然之间就不想狡辩了,好像所有的言语都化成了无声的叹息,对于司柏这个人她已经仁至义尽了。
司柏的话没有得到回应。
他只听见梦瑶叹息了声,然后将手中的文件推开他:“签字吧!刘总还在等着。”
“梦瑶——。”
“签字吧!”她仍旧是这三个字,冷漠的没有丝毫感情。
“梦瑶——。”
司柏三棍子闷不出一个屁的姿态让梦瑶不想在言语。
“我买了明天回家的机票,往后一周,我的工作都由赵秘书来代替。”
要走?
司柏心里一惊。
“去哪儿?”
“下周是我爸的忌日,司总的周年庆请柬不是已经发出去了吗?”
“你知道的,我从来不参加公司上市日期的周年庆。”
司柏当然知道。
公司上市的日子就是她爸的祭日,这种时候如果让她来跟着大家一起普天同庆,实在是太过残忍。
“抱歉。”
“不必。”
这夜,梦瑶从司柏别墅离开。
门口见到赵飞,同他轻声交代些许注意事项。
并告知跟司柏相处时候的一些细节问题。
赵飞静静听着,且听这话的言语不是简单地说两句,而是想将所有的事情都向他交代清楚,赵飞听着,浅笑道:“瑶姐这话怎么听怎么都像是在进行辞职交接。”
梦瑶心里一惊。
“别瞎想,我交代你的事情都记清楚了。”
“后续如果有什么需要的,你可以在这一周之内联系我。”
赵飞点头:“好。”
十月底,天气微凉。
江意穿了一身高领打底衫挽着头发在收拾东西。
因着江芙身份的关系,伊恬买的那套公寓已经不能住了。
江意本想去酒店将就几天等买完房子之后再说。
没想到的是傅奚亭在她公司附近买到了栋别墅,早年间就已经装修好了。
现代复古风。
屋子的家具都是新的,只是灰尘有些大,江意正在弯身收拾。
当然、除她之外还有请来的家政公司。
这场大扫除从下午一点一直持续到晚上九点。
期间,江意接到梦瑶电话,询问能否见一面。
江意应允,且给出了地点。
八点半,家政公司正在进行收尾工作。
门铃响了,她前去开门,就看见梦瑶抱着一捧花站在门口。
且这捧花,一看就价值不菲。
“来就来,还带花?”江意弯身从袋子里抽出干净的拖鞋给她:“新买的,还没拆封。”
“乔迁之喜,不能空手来,不吉利。”
“你少来,”江意笑着言语了句。
“我看你是为了来庆祝我离婚大喜的。”
“不存在,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二人笑着打趣儿。
梦瑶进来抬眸打量这栋别墅,而后徐徐展开话语:“这栋房子,是傅董当时从一个港商手中拿过来的,那位香港客商当时与东庭集团有合作,但合作中途资金链断了,且没有能力偿还外债的债务,于是将这栋刚买还没来得及装修的别墅抵押给了傅董,当时这栋房子对外的售价是三个亿。”
“到底还是傅董,出手就是大方。”
江意笑了笑,让梦瑶将花放在茶几上,自己进去倒了杯水递给她:“将就将就,刚搬进来,什么都没有。”
“傅董还是细心,这里去你公司,拐个弯就到了。”
“你今天来一口一个傅董,让我不得不怀疑你是替傅奚亭做说客来了。”
“不至于,”梦瑶浅笑回应。
“你先坐。”
很显然梦瑶今天来得不是时候,讲义很忙,忙着带着家政阿姨搞卫生,傅奚亭给了的这套别墅实在是太大了,楼上三层地下一层,十几个人高了十来个小时。
才刚刚收尾。
半小时后,江意送走了家政阿姨。
才做到梦瑶对面。
黑色打底衫上斑驳一片,东一片灰西一片灰。
“我感觉我又看到了江芙,这种粗活儿江意肯定没干过。”
“但江芙应该干过不少。”
江意浅笑了声:“何止,在边界我还在死人堆里扒过尸体。”
“你觉得是江意好还是江芙好?”
“就你此时的人生体验而言。”
江意看了眼梦瑶,她当然知道梦瑶今天来找她,不仅仅是单纯地来庆祝她的乔迁之喜的。
从她的言语当中来看,也不是为了司柏来打探什么消息的。
“每一个个体存在这个世间都有好也都有不好,得到与失去必然是相辅相成的,客观地评价,如果有第三个机会给我的话,我应该会选择第三个机会。”
梦瑶笑了声。
端着杯子望着江意,斟酌了一番才开口:“有件事情想拜托你。”
“你说。”
326:收留我几天
“收留我几天。”
这是梦瑶所提出来要拜托江意的事情。
不是什么帮助她越狱逃脱司柏的掌控。
而是收留。
江意望着梦瑶,目光中带着几分疑惑:“我能问为什么吗?”
江意的这声为什么问的极轻极淡,就好似问的太重反而会将这个找上门来寻求帮助的可怜人吓跑。
对于梦瑶、江意只能说可怜。
西北贫困地区挣扎出来的女孩子,成年之后父母相继离世,就连哥嫂也如此,一家五口人最终只剩下她一人在这空荡的尘世间游荡,如同孤魂野鬼飘泊着。
原以为挣扎出来就能带着全家人从困境中逃脱出来,可她不知、在黄土高原中面对的是疾恶的环境,可在高楼大厦的城市之中,面对的是险恶的人心。
上天或许有好生之德,可人没有。
梦瑶是这个城市中最早扎根进来的典范。
可那又如何?
三十二岁,没有皈依。
将全部人生都奉献给了司柏,原以为最起码能换来个开花结果。
可此时——开不了花,结不了果就算了,还要白白搭上一条无辜的生命。
江意一时间不知该感叹自己凄惨还是该感叹梦瑶凄惨。
“身体里种下了邪恶的种子,我需要花点时间拔除它。”
梦瑶告知江意时,语调很平淡。
而江意,似是没听懂这句话的意思。
她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梦瑶得癌症了。
“能说的通俗点吗?”
“我怀孕了。”、
“啪——。”
江意愣住了,数秒钟之前她从包里摸了只护手霜出来,这两年被傅奚亭养的十指不沾阳春水,今天一天干的活已经引起她的不适应了。
刚想擦擦手,但这想法还没落实,因着梦瑶的这句话,江意吓着了。
她稳了稳思绪捡起地上的护手霜:“抱歉。”
“司柏知道吗?”
梦瑶摇头:“不知道。”
“不准备告诉他?”江意疑惑。
“有必要吗?”
江意想了想,旁的事情就罢了。
可这是一条人命啊。
尽管梦瑶和司柏的事情,她一直站在梦瑶这一边,觉得司柏就是一个妥妥的渣男。
可若是梦瑶没有来找自己就算了,这件事情一旦牵扯到自己身上一切都不好说的。
如若堕胎也算是杀人的话。
她算不算包庇罪。
“梦瑶——,”江意想了想,准备劝两句。
“你不用劝我,这件事情我已经决定好了,我跟司柏说的是回家一个星期,但如果这中间他一旦知道我去堕了胎,肯定会来找我,我不想让自己在修养身体的时候还被人打扰,所以才来寻求你的帮助,倘若是不方便、就罢了。”
江意:……….
梦瑶这一番进退得宜的话,让江意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同为女人。
她理应帮助她。
但站在人道主义的角度上,她又不想掺和别人的感情之事。
“你如果还爱司柏的话,我建议你把这个孩子留下来。”
“留下来当私生子?”梦瑶没等江意话说完,紧接着就嘲讽了出来。
“或者说告诉司柏我怀孕了,用这个孩子来逼宫?我在他身边无私奉献八年之久,如果他心里面真的有我,便不会让我忍受这样一丁点委屈,他能眼睁睁的看着别的女人来找人群殴我,就证明,我们之间已经毫无可能了。”
江意沉默了。
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看着梦瑶跟前的水杯干了,江意拿起杯子,又给她倒了一杯水。
“说说你吧?真舍得跟傅奚亭离婚?”
江意似是拨云见日了般,难得的心态宽广:“只有深爱的人才舍不得,你什么时候见渣男渣女对一段感情依依不舍了?”
江意说完就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将手中的杯子递给梦瑶,道了句抱歉。
“傅董一定很伤心。”
江意笑了笑,没回应。
“傅董这么多年,实在是藏的深,这关系但凡放在别人身上一定要榨干了来利用,只有傅董藏着掖着。”
“有能力的人没有关系也无所谓。”
………
“傅董,苏欣去找了时月,”这日晚间,江意在别墅里与梦瑶聊天。
而傅奚亭却在公司加班。
江意离开豫园的时候,素馨就知晓,自家先生往后再回到这个房子的几率实在是少之又少。
“找人盯着时月。”
“还有就是,时月似乎怀孕了。”
关青望着傅奚亭,目光有那么些许的惊悚,
谁都知道成文跟前妻已经有了两儿一女了,原本是该家庭美满的幸福生活,却因为时月的出现让这场幸福美满的生活破碎。
关青这话之所以说的小心翼翼的,是因为他好像知道时月似乎想用这个孩子来逼宫上位。
她跟成文这场关系已经僵持了半年之久,这半年之中除了在成文手中拿到了一点金钱利益之外,在无其他。
她知道只要自己一天没有坐上成太太的位置。
在首都永远都会矮人一截。
所以,才想出了这个计谋。
但以关青与时月交集时的观察得知。
时月的计谋远不止如此简单。
生个孩子逼宫上位这是下下策。
倘若她明知这是个下下策还如此做,那这中间必然是有什么不可告知的秘密。
“怀孕?”
傅奚亭有了情绪反应,停下手中的笔望着关青。
关青将手中的检查报告送过去。
傅奚亭看着,近乎冷笑出声。
还真是。
苏欣这是想借刀杀人呐,身为一国夫人自己的手上不好沾染鲜血,就让旁人来当炮灰,关键是这个炮灰似乎还挺愿意。
傅奚亭将手中的检查报告放下去,语调淡淡:“林清河葬礼什么时候?”
“后天、”
“想办法将赵影送到葬礼上去。”
死的安宁?
不存在的。
“林老夫人那边?”
“嘴不干净,就该付出代价。”
“那明日——,”关青这声询问稍有些小心翼翼。
媒体都说傅董和太太预约了明日离婚。也不知是真是假。
“上午时间空出来,”这句话与之前一句相比较显然要冷硬很多。
关青听着,只觉得有些瑟瑟发抖。
“你真的要和太太离婚?”
关青惊呼,平常夫妻吵架时常将离婚二字挂在嘴边也不足为奇。
可这二人上来就动真格的?
若是早知如此,那他们之前所做的努力在哪里呢?
直接离婚不管小太太死活岂不是更完美?
还省了那么惊险的走一遭、
“这不是你该管的事情,”傅奚亭脸色冷漠,目光复又重新落到了电脑屏幕上。
关青及其识相的离开了办公室。
他当然知道,傅董决定了的事情,任何人都无力回天。
夜色渐浓,傅奚亭靠在老板椅上闭目养神。
脑海中回忆的是之前与江意在一起的一幕幕。
傅奚亭此时此刻才知道,最让人值得怀念的不是人生当中那些大起大落的惊险时刻,而是在平淡生活中对方的一颦一笑,以及一个言语所带给你的感官乐趣。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江意围困于灶台之间的场面。
尚未离婚就已经开始回忆了,若真的分居傅奚亭不敢想自己是否会半夜翻墙去找人。
回忆的思绪在落地钟的响声中被打断。
凌晨十二点,江意刚洗完澡出来准备休息。
接到了傅奚亭电话。
她擦着头发的手微顿到底还是接起了电话。
“还没休息?”
“准备。”
“都安顿好了?”
“勉强能将就一晚,”江意回应。
“后天林清河葬礼,”
“好。”
江意淡淡回应。
“明天让素馨带着人过来将东西给你置办齐全。”
“不必,傅董,我有必要提醒你一句,我们要离婚了。”
傅奚亭似是被江意这句话给气着了,端起杯子狠狠的喝了口水。
“是要离婚了,但是还没离,江意、你别给我咬文嚼字。”
傅奚亭语气不善。
整个人被阴戾弄找着。
江意随手将擦头发的毛巾丢在台面上。
“你说的那些东西我都可以自己解决。”
“如果现在是在豫园,我连地都舍不得你下,江意,你一定要这样?”
他恨不得时时刻刻将人捧在掌心里疼着,而江意呢!
糟践自己。
“不跟你说了,有人在按门铃。”
江意匆匆挂了电话下楼去开门,门刚一打开就看见江老爷子和徐之夫妇站在门口。
江则和伊恬在最后方。
一眼望去能看出伊恬眼眶通红。
显然是刚哭过一场。
江意目光在伊恬身上缓缓收回,望着老爷子:“有事儿?”
“你跟傅奚亭离婚了?”
“我跟傅奚亭离婚跟你有关系?”江意反问回去,站在门口没想着让这群人进来。
这套独栋小别墅暂时还没安排其余人。
今夜只有她跟梦瑶二人在。
其梦瑶此时已经休息了。
“结婚两年不到就离婚,你让别人怎么看我们江家?”
“到底是不知道别人怎么看江家还是不知道别人怎么看你?”江意反问。
“你——。”老爷子明知来找江意肯定是会吃闭门羹的。
但此时,关乎家族利益,不能不来找。
一旦江意跟傅奚亭离婚,那么江家在首都的地位就会直线下降,不说其他的,就说江家人这些晚辈的仕途兴许都会栽在江意的手上。
更无论江则他们这些正在位置上的。
老爷子得知这个消息时,简直是心如刀绞,恨不得能立马飞过来找江意
掰开她的脑子看一看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
别人求之不得的东西,她弃之如碧玺。
一个女人,如果这辈子能不做任何努力,就坐上第一夫人的位置,那绝对是积了八辈子的德。
可这些得放在江意跟前,她看都不看一眼,甚至是想把它甩了。
老爷子做了这么多天的美梦,在此时此刻肃然崩塌,而这一切的结果都是因为江意,他怎么能不着急呢?
他重新坐上高位的美梦即将破碎。
他比任何人都要着急。
“江意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爷爷是在关心你。”江思听到江意不动神色的反问开始在身后搅弄浑水。
“关心我?你确定他不是关心自己一把年纪了是否还能再事业上再来个第二春?”
“半夜三更找到人家家门口了,我说你们是鬼都委屈鬼了。”
江意脸色不耐。
带着被人打扰之后的烦躁。
“你知不知道?一旦你跟傅奚亭离婚,有多少女人恨不得下一秒钟就扒上去。一旦那些人扒上去了,她们上位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来解决你这个前妻,你这是拿自己的前途,拿家人的生命安全在开玩笑啊。”
老爷子收敛自己的情绪,打算好话好说的,跟江意商量这件事情。
可江意呢?
只觉得老爷子实在是能装。
“何必说的这么冠冕堂皇的,你们今天齐刷刷的站在这里,难道不是为了自己的前途吗?为了我?为了我什么?为了我跟傅奚亭在一起可以享受荣华富贵?还有呢?为了我跟傅奚亭在一起可以让你们节节攀升?”
“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江意不想跟人纠结。
伸手就要关门。
却被老爷子的拐杖的抵住了门。
江意目光看了眼拐杖又落到老爷子身上来。
只听老爷子凶神恶煞开口:“这件事情今晚不解决你别想就这么算了。”
江意:………..“还真是小刀拉屁股开了眼了,21世纪嫁娶自由,你当真以为现在还是几千年前呢?就您这样的老古董活在现实世界委屈您了呀!您该进土里跟您的那些老前辈们聊聊天,取取经,而不是站在我家门前大放厥词,跟只不懂规矩的野狗似的来叫唤。”
“想掌控我?一个大半个身子都入土的人连自己的人生都掌控不了你还痴心妄想掌控别人?怎么?自己没本事上高位就想牺牲孙女让她带你上去?你这一把老骨头,上去受得了高位上的大风大浪吗?有野心,但不见得你的身体能受得住,别上去站两天就没命了。”
“我要是你,我还真没脸活在这个世界上,倚老卖老,为老不尊,想让世人都敬仰你、你以为你是谁?”
“你个孽障,”老爷子被江意这番话气的瑟瑟发抖,伸手准备招呼她,朝着她的脸面而去。
327:不得好死
江意身子往后一仰,躲过了老爷子招呼过来的巴掌。
“别把你的这种傻逼依托建立在我的身上,你要是真有这个闲情逸致,那就麻烦你去医院看看脑子,不要隔三差五的到我跟前来蹦哒,让我一而再再而三的确认,你就是个傻逼。”
“江意,”江邶的嗓音有些急促。
指着江意控诉他:“你简直就是粗俗无礼。”
江意站在门口反怼回去:“你有理?你半夜三更不睡觉,跑到一个女孩子的家跟前耀武扬威就是有理了?”
“江邶,喝汤的时候总有你,吃屎的时候总不见你,你比老爷子还黑心啊,老爷子最起码会为了自己的前途大业出来搏一搏,你呢?就等着老爷子出去搏一搏,搏完之后好把肉汤送到你跟前来是吧?”
“一个坐享其成的人还有资格到我跟前来耀武扬威?一听到我跟傅奚亭离婚你就坐不住了,怎么?生怕自己的前途伟业葬送在我的身上?觉都不敢睡就奔过来了,你让自己真有本事,会在乎别人的关系?”
“没那金刚钻就别揽那瓷器活,自己几斤几两心里没点逼数吗?”
“你放肆,我是你长辈,轮不到你来教育。”
江邶猛地推江意冲进屋子里。
江意一个没注意踉跄后退,后腰怼在玄关的的柜子上才停下来。
“干什么?”
江家的这一群人还没有来得及进屋子,就听到身后警察的疾言厉色的询问声。
“大晚上的这一群人聚在一个小姑娘家门口是想干什么?”
江意看到警察,愣了一下,她没报警,那是——梦瑶?
“认识吗?”警察望着江意。
“我说不认识的人你肯定不信,认识,但是关系也不太好,如果今天晚上不将他们带走,我们一定会打起来。”江意如实回应。
警察看了眼江意,见她孤身一人。
望了眼江家这一大群人:“走吧?大晚上的别打扰人家休息了。”
“我们处理一点家事,不会又任何矛盾冲突,这一点警察同志可以放心。”
警察看了眼江意,似是在征求她的意见,只听江意道:“如果仅仅是处理一点家事,会带这么多人一起出现吗?显然他这句话并不可信。”
“你爸妈在这里,我能将你怎么样?”
“问题又严重了,你压着我爸妈带着这么多人强行闯入我的私宅,你还说不能将我怎么样?”
“你————。”
咬文嚼字,老爷子肯定是干不过江意的,三言两语就将他推到一个及其尴尬的境地。
江意眼看着警察将这家人带走。
转身回到客厅时,见二楼的房门有了响动声,梦瑶披散着头发一身睡衣倚在栏杆上。
“你报的警?”
梦瑶耸了耸肩:“不然呢?”
“傅奚亭真的准备彻底不管你?明知道你跟他离婚,后面会有诸多麻烦,连个警卫也不给你安排。”
“仁至义尽,”江意用四个字回应她。
一段关系结束,所有的东西都该结束。
而不是纠缠不清,还念念不断。
梦瑶看着江意上楼,认真的规劝她:“我劝你想清楚,只要你跟傅奚亭离婚,像今日的情况以后就会成为你的家常便饭,别人就算了,有一天傅奚亭再婚,那么他的现任妻子上任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你这个前妻干掉。”
“为了身家性命,我劝你认真考虑。”
江意没有回应梦瑶的话题。
而梦瑶似乎也发现了。
对于傅奚亭,江意多有避讳。
二人交谈之间,但凡提起傅奚亭,江意的话题自然而然的就转移开了。
梦瑶想捕捉江意的情绪,而显然,隐藏情绪这一块她干不过江意。
国家队到底是国家队,她在厉害也是个打野战的没有经受过系统训练。
“国际谈判官不是都统一学过格斗吗?”
梦瑶这话的意思好似再说,就这么几个人你都搞不懂?
“你觉得那几哥腌攒货配让我动手?”
江意走到自己我是卧室门口,刚准备推门进去,想起什么:“明天林清河葬礼,你要干事儿就趁这个时间去干,司柏忙起来就没时间抓你了。”
……..
翌日清晨,闻思蕊来了。
早起上班的人在街头巷口买了些早餐,给江意送过来,一推门进来,她的反应跟梦瑶的第一反应是一样的,被这个复古的房子给惊住了。
用一些通俗易懂的话来说,就是眼前的这个房子里的一砖一瓦都透着金钱的味道。
“你真的要去林清河的葬礼?”
江意半杯水喝下去,还没来得及开口,梦瑶就先一步来了:“她当然要去,她要是不去林家的这场戏怎么唱得下去呢?”
“梦秘书?”
“闻秘书早。”
梦瑶这日,穿着一身白色的连衣裙站在闻思蕊跟前,与以往的都市丽人女精英风范大有不同。
此时的梦瑶更像是一个邻家大姐姐,浑身上下散发着温柔的光环。
“我出门了。”
“你还有机会可以考虑,”江意放下手中的杯子,望着梦瑶离开的背影开口提醒她。
“如果我的决定需要一个人再三提醒的话,那么这个决定本身就不是我想要的。”
“我想要的决定,是自己内心坚定之后做出的选择,而非动摇之后的反复纠结。”
梦瑶说这番话时,脚步未停,离去的背影潇洒而又悲沧。
直至别墅门被关上,她才缓缓收回目光。
“公司里有谁闲着?”
“最近大家都很忙,司翰算吗?”他一直都很闲。
毕竟现在还没把他开除,应该是可以使唤一下的。
江意:…………罢了。
梦瑶本身就是不想让司柏知道这个事情,把司翰送到他身边去。
多吓人。
“钱行之在外面,傅先生把他丢给你了。”
“让钱行之送梦瑶去,在提醒一句,他今天的所有时间由梦瑶支配。”
江意拿出袋子里的豆浆:“再去请个有在月子中心工作过的阿姨过来。”
闻思蕊一惊:“你?”
“梦瑶。”
“那她?”闻思蕊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整个首都但凡是混迹商场的,估计没有人不知道梦瑶和司柏的那点事情,如果这会儿梦瑶真的怀孕了,那么这个孩子是留还是不留?
江意端起豆浆喝了口,语调淡淡:“这不是我们该操心的事情。”
闻思蕊有些愤愤不平,拉开江意对面的椅子坐下去:“还是要操点心的,梦瑶跟了司柏八年,如果这八年早就修成正果了,这个孩子留下来会是爱的结晶,可是这八年司柏跟梦瑶根本就没有修成正果,梦瑶一直一厢情愿地呆在司柏身边,而且现在首都的风言风语都是司柏即将跟某位达官显贵之女修成正果。”
“政圈里都在笑话梦瑶,说梦瑶没名没分,上不了什么台面,更甚至有人都对梦瑶下毒手了。”
“哪位?”大概是自己最近的事情很多,江意很少关注外界信息,但她不关注并不代表外界信息不存在,今天闻思蕊的这番话,让她警醒了。
“副市的女儿。”
闻思蕊气呼呼开口。
江意眉头紧紧蹙在一起。
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如果渣男分等级的话,那司柏绝对是渣男中的战斗机。”
闻思蕊给司柏下最后定论。
上午八点,江意一身黑色风衣出现在林清河的葬礼上。
与之随后而来的还有傅奚亭。
这二人一前一后的步伐很难不让人怀疑离婚传闻是真是假。
“我是说今天上午要离婚了,怎么出现在葬礼上了?”
“风声透露出来,人家预约的是九点半。”
“看傅董脸色不大好。”
“那日林老夫人当着秘书长的面那般嘶吼,今日傅董来不知道老夫人会有什么表示。”
“老夫人即便是老糊涂了,也会想着林家下面的人,没听说过傅董跟阁下是舅甥关系吗?”
“林夫人,节哀,”傅奚亭行至陈致跟前,点头跟她招呼。
“有劳傅董记挂了。”
傅奚亭点了点头,目光又落到了老夫人身上:“老夫人。”
这简短的招呼,瞬间就让整个场子里的人目光都齐刷刷的落过来。
林老夫人看见傅奚亭,明显觉得整个人的情绪都是紧绷状态。
但到底是碍于最近首都的风言风语不敢冲动。
“傅董。”
傅奚亭正在跟林家人客气寒暄。
关青在身后喊了一声,傅奚亭回眸望去,就见苏欣在一群保安的簇拥下走来。
林清和为国捐躯,孟家人说是不来显然是说不过去了。
角落里有人在点评葬礼现场,这才是高端社会。
若真有什么心怀不轨的人,想借此发挥。
一旦出了什么事情,那整个首都都得瘫痪。
苏欣跟林家人寒暄完,远远就看见了傅奚亭:“傅先生一个人?爱人没来?”
“有劳孟夫人挂心了,”傅奚亭只客气了这么一句,其余的言语倒是半分都没有。
苏欣猜到了傅奚亭会是这个反应。
今日的这场葬礼本身让周问棠来代理也说得过去,但因她想亲眼看一看外界的传闻到底是否为真,所以才会亲自来,眼下见了傅奚亭孤身一人站在这里,其诶言语有躲闪之意,也猜到了个大概了。
她这个外甥,从小就清高自傲,不屑做些肮脏事儿。
今日的这个反应,可以说十有八九是真的了。
“婚姻在你们晚辈眼里好像就是儿戏,想结婚就结婚,想离婚就离婚。”
苏欣站在傅奚亭用仅是二人能听到的声音开口。
而复习题呢,语调淡淡的没有丝毫情绪:“不然呢?”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苏欣这话说的委婉。
但傅奚亭听懂了,早知道今天会跟江意离婚,当初为什么不直接娶他们安排的女人呢?
“人活在这世间总会有一天是要死的,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东西,舅妈又为何这么执着呢?”
“人活在这世间总该有追求,不是吗?”
“无儿无女的追求这么多,打下来的江山给谁继承呢?舅妈还很年轻,不如趁着活在这世间的时候,多积点阴德,好让上天赐你们个一儿半女的。”
傅奚亭这话,就跟刀子似的扎进苏欣的心脏。
但苏欣是谁,这么多年,什么事情没经历过?
傅奚亭的听似闲聊实则夹枪带棒的话语没有激起半分涟漪。
“儿女要是有用的话,你妈也不会过上现如今的生活了。”
“孟女士的悲惨生活来源于谁,舅妈比谁都清楚不是?借腹生子,养着那孩子但却不敢正儿八经的带去城南一号,舅妈也真是可悲。”
“悲惨的生活让你陷入深渊,靠着养着别人家的孩子聊以自慰,何必呢?真要有那心思,去孤儿院领养一个还能有人歌颂你们心系人民,这么偷偷摸摸的只会让人觉得你们见不得人。”
苏欣本来平静的容颜因着傅奚亭的这句话狠狠动荡了。
垂在身旁的时候指尖微微弯曲,望着傅奚亭似乎想扳回一局,但显然今天有人不想让她得偿所愿。
门口的骚动是林家人和赵影引起来了的。
上次赵影虽说被周问棠间接性得给救了,但林家人都知道了。
一见赵影来,大家都跟惊弓之鸟似的。
而赵影显然也不敢跟林家人起任何冲突,只是唯唯诺诺的道歉。
她的道歉尚未结束。
礼堂的大屏幕上本来在播放林清河生平的画面,变成了林清河跟人吃饭的画面。
画面算是平静,但说出来的话却是极其猖狂。
他对面坐着一个外企老总,林清河大放厥词的嗓音透过音响传出来:“孟谦算什么?待在那个位置上那么多年不也是没有做出任何成就来,他那个位置只要让我去做,我能让这个国家繁荣昌盛走向辉煌。”
“谁不知道孟谦当初是靠着傅家上去的,要是凭借他自己的本事指不定位置还没有我高,他也是狼心狗肺,傅家当初用金钱堆积起来让他爬上高位,他爬上高位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傅闫弄死了,真惨啊。”
“他跟自己的亲兄弟手足相残,得到了权利的高位不够还想得到财阀的江山,没想到啊,傅闫死了,半路杀出了个傅奚亭,哈哈哈哈哈哈啊哈。”
“关了,关了,到底是谁要让我儿子连死都不得安生,到底是谁?”
林老夫人惊慌的推着其余人去关视频。
林家人一片慌乱。
苏欣望着屏幕上的内容后背发颤,望了一眼身旁的警卫,后者会意,赶紧跟林家人一起去找源头。
而现场,今天来参加聆听和葬礼的人看着眼前的这一幕都惊呆了,一时间做不出任何反应,不知道是听还是不听。
众人一边观察着场子里的氛围一边看苏欣的脸色。
而视频里,林清河的腔调还在继续。
“傅家也是倒霉,百年家业毁在孟谦手上,要不是傅奚亭有几分本事可以力挽狂澜,这傅家早就是孟谦的了,当初他想借机算计傅闫让孟淑跟敷衍离婚,安排了女人到傅闫身边去,没想到傅闫是个硬骨头,但凡他当初的骨头软一点,指不定不会死那么早。”
“民不与官斗,傅闫以为孟谦会看在一家人的面子上放过他一马,谁能想到这时间最心狠手辣的不是别人就是上位者。”
“那傅奚亭啊,也是个傻子,杀父仇人近在眼前他却白白喊了人这么多年的舅舅,这家族大戏啊,实在是精彩。”
咔嚓——
现场电源被切断了。
刚刚还慌乱的现场,一时间变得静默无比鸦雀无声,大家将所有的目光都放在傅奚亭与苏欣二人身上。
期待一场家族大戏即将撕开帷幕。
相比于傅奚亭的淡定,苏欣的后背更是冷汗涔涔。
她不是傅奚亭的对手。
平常的你来我往尚且还行,若真到了关键时刻傅奚亭绝对能踩踏她。
她一直以为这些真相傅奚亭是不知道的。
如果?
罢了,不敢想。
傅奚亭的手段她是见过的,他折磨孟淑时,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将一个正常人活生生逼疯。
身旁,傅奚亭拢手点了根烟,缓缓的抽了一口,正当苏欣以为傅奚亭会开口质问她时,没想到男人开口扔出去了四个字:“一派胡言。”
“林老夫人若是对我有怨言,冲着我来便是,这么侮辱阁下,是绝对这天下是你们林家的了?”
老夫人面对傅奚亭的质问,吓的腿一软。
“傅董、我们也是被人算计的啊。”
“难道林清河的嘴巴也是被人算计的?”傅奚亭反问,夹着烟的手隔空点了点烟灰。
语调虽然平静,但却带着几分不怒自威。
现场安静的只听的见傅奚亭的质问声。
众人原以为的家族撕逼大戏并没有发生。
反倒是只见傅奚亭将目光落到苏欣身上,浅浅询问:“舅妈说,这件事情该如何处理?”
傅奚亭的这声舅妈,无疑是将刚刚林清河的那番话压下去了。
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不信这番话。
傅奚亭今日的目的就是想告诉众人,他与孟家的关系情深义厚。
舅舅跟外甥之间能斗到哪里去?
不是要装吗?那就一起来。
328:恭喜离婚
傅奚亭就是要让这世人都知道个与孟谦情深义厚,孟谦如果想踩着自己上位,想把自己手中的企业据为己有,也要顾及一下舆论。
苏欣当然看出来了傅奚亭的心机。
但眼下因为林清河的那件事情,她不能有任何反驳出现。
如果此时反驳傅奚亭的话,无疑是向世人证明你挺好的,说的那番话是真的。
一国总统如果成为一个杀人犯,那么这个位置绝对座不久了。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傅奚亭的手段跟着孟谦的计谋变化。
让人招架不住。
“让人查明,”苏欣畏惧的是傅奚亭的手段,至于旁人她还不至于太放在心上。
“邻家如果对孟家有意见,大可直接提出来,不用这么拐弯抹角的当着我的面播放这些不能见人的视频,林老夫人应该庆幸,庆幸林清河现在已经不在人世了,否则一番调查绝对是少不了的。”
“夫人,我们这是被人陷害了。”
“被谁陷害了??”苏欣反问老夫人。
“林老夫人前几天当着周秘书的话说这件事情是傅先生一手谋划,傅董此时就在眼前,你如何解释刚刚林清河视频里的那番话?”
“随口喊冤,你倒是拿出自己冤的证明来。”
苏欣被傅奚亭的那番话压着被迫与他为伍。
当着林家人的面苛责起林家人当着周问棠的面喊傅奚亭是凶手这个事情。
被迫在这个场合为傅奚亭做起了主。
苏欣这辈子怎么也没有想到,她与孟谦明明想夺的傅奚亭手中的江山,却被傅奚亭摆了一道。
可恨,实在是可恨。
可即便是在气,也只能打断牙齿往肚子里咽。
而林老夫人怎么也想不到傅奚亭跟孟家会是亲戚关系。
这她无疑是跪到公堂上去告青天大老爷。
这是给自己找麻烦啊。
……
“这老妇人莫不是老糊涂了,当着周秘书的面喊傅董是杀人犯。”
“她不知道周秘书是家臣?”
“傅董跟阁下是舅甥关系,她跑到阁下秘书跟前喊他亲外甥是杀人犯?”
“林家估计要凉了。”
“我看这孟夫人脸色也是难看。”
“能不气吗?无疑是打自家的脸。”
“林清河那番话放在古代那就是株连九族啊。”
“必死无疑。”
“说阁下是杀人犯,这不是不想活了吗?”
“傅董也是厉害,这么多年这层关系始终藏的好好的。”
“要不怎么说傅董低调呢?”
“林清河要真是被傅奚亭弄死的,那大部分也是阁下的旨意,林家人怎么不想想呢?”
“指不定是阁下知道了林清河喝多了,满嘴跑火车才会动手解决了他?”
苏欣满脑子都是周围的讨论声,还有被傅奚亭压上断头台为他做主的画面。
“夫人——,”林老夫人一把年纪了,吓的声泪俱下。
苏欣看着这一幕,微微闭了闭眸子,不太想直视老夫人的这些眼泪。
“我还有事,老夫人节哀。”
言罢,看了眼一旁的警卫。
一行人簇拥这她离去。
傅奚亭见此,隔空抖落到自己指尖的烟灰。
朝老夫人道了句节哀。
…..
不远处的保姆车里。
闻思蕊坐在驾驶座。
江意靠在后面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手机。
“傅董出来了。”
江意顺着闻思蕊视线看了眼殡仪馆门口。
踢了一脚一旁迷迷糊糊的厉行:“走了。”
昏昏欲睡中的人被人踢了这么一脚,一个激灵,魂儿都回来了。
“结束了?”
江意恩了声。
“去哪儿?”
“民政局。”
“真离婚?”
“不然呢?”江意反问回去。
江意望向停在角落的车辆,随手拍了张照片用另一个手机发给傅奚亭。
后者坐在车里看着江意的信息时,唇角微微往下压了压。
这方,方池问了一个同样的问题。
后者的回答跟江意一样。
………..
“阁下,傅董跟江意,真的离婚了。”
啪嗒、孟谦听到这个消息,将鼻梁上的眼睛取下来,随手就丢在桌面上,疲倦的捏了捏眉心。
“江家那边怎么说?”
“江老爷子昨晚带着家人去找了江意,但无疾而终,江意似乎下定了决心要离婚。”
孟谦头疼,好不容易找到傅奚亭的软肋,难道就这样放走了?
他不甘心。
等了半年,好不容易等来这个机会。
他不会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放过这个机会。
他也不信,二人说离婚就离婚,真的一点感情都没有。
不是伉俪情深?
这么轻而易举就离婚了,还伉什么俪?情什么深?
“还有,”那人说着,小心翼翼的看了眼他:“夫人今天去林清河的葬礼好像出事儿了。”
孟谦抬眸望着眼前人:“出什么事儿了?”
“有人在葬礼上播放了这段视频,”那人将手中的笔记本电脑打开放在孟谦眼前。
三五分钟之后,孟谦脸色黑如锅底,浑身怒火中烧,掌心落在桌面上时让屋外的人都听见了。
“简直一派胡言。”
孟谦浑身怒火喷发,气的双手叉腰在屋子里频频渡步。
走两步,停两步。
如此周而复始,让屋子里的人大气都不敢喘息。
“周问棠呢?”
“您今天让周秘书去开会去了。”
孟谦狠狠叹了口气,挥了挥手示意他出去。
那人拿着电脑刚一转身,就看见苏欣脸色阴沉跨大步而来,他微微点头,客客气气的道了声夫人。
“为什么那件事情林清河会知道?”苏欣反手关上办公室的门就开始质问孟谦。
“傅奚亭看到之后是什么反应?”
孟谦的关注点跟苏欣的关注点不同。
“他当着外人的面当然不会承认自己相信这件事情是真的。”
这二人,好像到了瓶颈期,那些算计与谋略一时间不知道如何进行下去。
别的不怕,怕就怕在傅奚亭趁着这段时间大肆宣扬她们的关系。
今天他们算计敷衍的事情被公众知道了。
如果他们想从傅奚亭手中得到东庭集团,且用一个合理合法的理由决傅奚亭的话,众人不会觉得他们大公无私大义灭亲,相反的,还会猜忌她们所做的一切就是跟林清河说的那样,为了将东庭集团据为己有。
傍晚,周问棠开完会回来,
还没进去就听见院子里的警卫在说今天发生的事情。
他站在另一方听了个大概。
“阁下。”
“开完会了?”
“是。”
孟谦坐在沙发上倒了杯茶推给坐在对面的周问棠:“今天的事情听说了吗?”
周问棠接过茶杯,语调微淡:“一直在封闭式开会,还没来得及了解情况。”
自古伴君如伴虎。
周问棠跟着孟谦这么多年,早就知道了跟这人在一起的相处方式。
如果此时他说自己知道,那么必然会落得个过多关注的名头,再者,今天这件事情并不是什么好事儿,正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谁也不希望丢脸的人事情被过多人知晓。
更何况,君心难测。
孟谦看了眼周问棠,端起杯子喝了口清茶,将今日的事情告知他。
许久之后,孟谦问周问棠:“你觉得这件事情该怎么办?”
周问棠略微沉吟,似是在思考此事。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我们对付傅董的事情一定要抓紧了,不然,阁下兴许要在等一个周期,且这周期不然不必这一次短。”
他们算计傅奚亭,谋划到今天相当于走了个万里长征。
在等一个周期,八年还是三年?
孟谦等不起。
他现在需要是成绩。
若是三年尚且还可以考虑,若是八年?
他不见得比傅奚亭活得久。
“傅奚亭为什么会跟江意离婚?”
“据说当时傅董也是随便找了个人结婚,不然首都这么多豪门贵女不找,找了个名声最差的。”
“约莫着是现在看到我们用江意对付他觉得是个累赘就想甩了。”
孟谦拧眉沉默,似乎在思考周问棠这番话。
“傅奚亭此人本就生性凉薄,对家人都如此,更何况是对待一个结婚没多久的人。”
周问棠分析了一番。
“傅奚亭跟江意离婚给了什么条件?”孟谦始终觉得这而二人的离婚没这么简单。
“车子、房子、钱、不少。但是公司股份没有。”
周问棠将自己知晓的事情说出来。
“东庭集团是傅董一手打下来的江山,他不会就这么轻而易举的给别人。”
孟谦似乎是抓住了什么重点,望着周问棠的目光有些深邃:“周秘书似乎对他很了解。”
周问棠心里一紧,有片刻的斟酌,但斟酌之后是坦然:“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更何况我们的对手是傅董。”
孟谦心中的疑惑被周问棠的这句话打散。
许久之后,周问棠只听孟谦来了如此一句话:“我倒要看看,他们到底是真离婚还是假离婚。”
……..
江意傅奚亭在民政局见面时,被一大群记者围堵。
围堵之中,江意的人护着江意。
傅奚亭的警卫护着傅奚亭,二人颇有种井水不犯河水的是姿态。
记者们的话筒怼上来询问任何问题,身旁人永远都是一句话:这是私事,无可奉告。
民政局内,二人似是走流程似的极快签完字,换证。
动作一起一气呵成。
办事人员本来还想劝一劝的,可目光在触及到傅奚亭冷怒的神色时,吓的一句话都不敢说。
这人啊,浑身的每一根寒毛都在叫嚣着老子心情不好。
对方麻溜儿的办完手续将证件递给二人,约莫着以前是办结婚证的,临时被拉来办离婚,证件递过去的时候,习惯性的开口:“恭喜————。”
接下来的话语在傅奚亭怒气冲冲近乎能杀死人的眼神中戛然而止。
江意伸手接过眼前的证件。
起身就走。
傅奚亭含着一口怒气“哗啦”拿过证件。
方池站在边儿上望着办事人员,冷不丁的嘲讽:“你见过恭喜人家离婚的吗?是什么喜事儿吗?”
办事人员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有些瑟瑟发抖的开口解释:“抱歉,我以前是办结婚的。”
方池:……….他们家先生真可怜,没爹没妈没老婆还要被这种傻子恭喜。
太惨了。
商界大鳄离婚,本是常见的。
但是从没离婚开始就闹的这么沸沸扬扬的,可不多。
自打有消息出来,大家都在关注着傅奚亭和江意的婚姻情况。
民政局外的这群人也算是见证过这个辉煌的时刻了。
“傅董,傅太太,请问二位为什么会走离婚这一步呢?”
“傅董,外界传闻您跟孟家关系匪浅,难道是因为找到更合适的人了吗?”
“傅董,请问二位离婚财产是怎么分配的?”
江意拨开记者的长枪短炮。
径直上车,二人一人往左,一人往右。
各自上了自己的车。
江意刚坐定,电话就响了,傅奚亭冷言冷语的腔调在那方响起,带着阴沉沉的怒火:“离婚证保留好,复婚要用到。”
方池:.........真可怜,都开始产生幻想了。
江意:……….
她歪了歪脑袋揉了揉眉心,岔开了话题:“司柏最近跟副市走的很近你知道吗?”
“我自己后院都快烧秃噜了我还有时间去关心别人?”傅奚亭的话夹枪带棒的,每一个字连带着标点符号都在指控江意。
就差把渣女的标签贴到她脑门儿上了,让世人知道她的昭昭恶行。
“你下次见到他,点拨点拨他,梦瑶今天去医院堕胎了。”
傅奚亭的愤愤不平就此止住,回应江意的是漫长的沉默。
约莫着是觉得造化弄人,有人求而不得,有人得而不惜。
傅奚亭不止一次想过,如果江意有梦瑶一半的有心,他们之间也不会走到现如今。
良久过去,江意听到那边有打火机的声响。
“傅奚亭?”久不闻音,江意喊了声。
而开车的闻思蕊听到江意的这声呼唤,透过后视镜看了眼她。
离婚了,却还在联系?
恋恋不舍?
“为什么?”傅奚亭问。
“八年付出,一无所得,能是为什么?”
江意看的出来,梦瑶还是对司柏有感情的。
只是、不甘心在驱动着她前行。
过分的不甘心造就了现如今的局面。
谁都不是赢家。
329:梦瑶
江意晚间回别墅时,原以为梦瑶会在休息。
没想到她穿着一身家居服拿着电脑坐在沙发上在浏览什么。
稍有些诧异。
“离完婚了?”
“解决完了?”
二人异口同声开腔。
梦瑶问的较为直白。
而江意大概是知晓梦瑶心中隐有不舍,询问时,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与梦瑶的直白大相径庭。
“我以为过程会很漫长,实则、就是上去躺十分钟。”
她说得淡然,好似今日躺上手术台的不是自己。
而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好似自己今天去了趟医院不是为了结束某个小生命。
而是去喝了杯水上了个厕所如此简单。
江意将手中的外套随手脱下来搭在沙发上:“晚上吃了吗?”
江意一边说着一边往厨房去,看着架势是想去给梦瑶做饭。
“就等你回来了,”梦瑶搁下手中的电脑,往厨房去。
弯身从烤箱里将做好的饭菜端出来:“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就放进去保温了,可能口感不是那么好,但应该是没多大影响的。”
“你会做饭?”江意惊讶了番。
梦瑶拿出碗筷,笑了笑:“这有什么好奇的?我七岁就开始做饭,打小农村里出来的人有几个是不会做饭的?特别是女孩子。”
说者无心,但听者不见得也无心。
刚来到这个城市时,梦瑶还会隐藏自己农村出来的身份,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倒是落落大方的承认自己农村出来的身份。
这没有什么丢人的,她无法改变自己的出身。
在随着父母与亲人的相继离世之后。
她对是否是农村出来这件事情已经不在意了。
“不过,菜是你妈买来的,她进来拉了两车东西过来,江川开着一辆路虎,后备箱全是瓜果蔬菜和一些即食的东西,江则开着一辆车全是家居用品,牙刷洗衣液都给你备齐了。”
“三人忙忙碌碌一下午才把这些东西规整完。”
昨夜的情况很复杂,老爷子带着人上门,这其中也包括伊恬和江川,她还没摸清楚是什么情况,伊恬就带着江则和江川给自己送东西来了。
大抵是看出了江意的沉默,梦瑶兜了碗肉沫汤给她:“别想了,有些事情当下是想不通的。”
“离婚还顺利?傅奚亭能同意跟你离婚?”
江意拿着勺子舀着汤,漫不经心回应:“不同意也得离。”
“明知自己身处在漩涡之中,却一点都不慌张,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你和傅奚亭已经有对策了。”
梦瑶浅笑望着江意,似乎在等着她回答这个问题。
“说说你吧!我很好奇,你是怎么做到说服自己,让自己放弃一个爱了8年的男人。”
“故事挺长,”梦瑶似乎未曾想要隐瞒。
江意喝了口汤,脱了鞋子盘着腿坐在餐椅上:“今晚还很漫长。”
“两个情场失意女人的彻夜长谈?”梦瑶笑问。
“人生嘛!时时刻刻的如意,那就不是人生了。”
梦瑶去酒柜下面拿了瓶红酒出来:“不是你爸妈拿来的,我听说,傅董从来不喝国内的红酒,这酒若不是前房主留下来的就是别人送的,你要是不嫌弃,可以整点。”
“庆祝自己离婚,不错,”江意说着拿起梦瑶递过来的红酒就准备开了。
“给傅董拍个照片?告诉他,他前妻正拿着他的酒庆祝离婚。”
江意开瓶的手一顿。
傅奚亭这几天正在气头上,这种时候要是让他知道自己正在开红酒庆祝离婚,不得赶过来扒了自己的皮?
但在梦瑶跟前,她仍旧是面不改色的冷淡样儿:“你拍,指不定傅董还跟我隔空碰个杯什么的。”
梦瑶将手中的杯子递过来,江意看了她一眼:“你就别了。”
“我看你最近再喝中药,不怕?”
江意给自己倒了杯酒,哗哗流水声响起时,她的话语也随之而起:“我最多就是喝下去的中药没效果,而你可能会没命,你可以死,但不能死在我这里。”
江意干脆利落的话打断了梦瑶的话。
“甘州去过吗?”梦瑶问江意。
“去过。”
“我老家去甘州坐火车还要走三十七个小时,没有大巴,没有公交,从我出生的地方走到最近的地方去做乡镇大巴车,也要步行七个小时,翻四座山。”
“我十五岁之前都没有出过山。”
“15岁那年,九年义务教育结束,我以第一名的成绩考上了镇里的高中,时隔多年过去,我仍旧记得我拿着录取通知书回家,看到家里人那种窘迫的眼神,之所以窘迫是因为没钱,我从小就知道,我的家庭并不富裕,我们整个村子都是如此,大家也只能在温饱线上挣扎,那年的八月十三号,暴雨天,西北的暴雨极少见,土坯房冲出来的全是泥巴水,我早上六点钟起床,穿着一双漏水的套靴,撑着一把随时随地都会被风吹走的雨伞,翻山越岭去学校,老师将成绩告诉我时,我没有欢喜,也不敢欢喜。”
“在我印象中,那个村子里的所有女孩子,在接受过9年义务教育之后,都会选择去打几年工,挣钱、嫁人、生子,过着这样平凡而又平常的生活,15岁之前,我一直以为我的人生也是这样,可当我拿到那张录取通知书时,我的不甘心油然而生,倘若我是第二名,我都不会这般不甘心,可我是第一啊!”
“那天下午,我回家告知家里人这个消息,我看着我的父母,爷爷奶奶以及哥哥都沉默了,那种无能为力的沉默让我心如刀绞,他们坐在屋子里,低垂首一言不发的模样好似在逼迫着我向命运低头,他们问我,能不能不读,我不敢说出反驳的话,我得过分懂事让我羞于开口去为难父母,于是——我也沉默了。”
“多年之后,我才回想起来,我的沉默,也是在逼迫他们。”
“天将黑时,他们坐在屋子里,我坐在屋檐下,听着她们盘算家里的牲口都能卖多少钱。”
“七凑八凑还是凑不整齐。”
这晚,江意之所以开酒,以为这会是两个女人互相诉苦的平常之夜,本想品着红酒聊着天,完美鞥地度过这个美好的夜晚。
可听闻梦瑶用一种平淡无奇的腔调道出自己的故事时,她知道,这酒,喝不下去了。
“这夜,我大概是用完了自己这辈子所有的运气和胆量,一个人在深夜里,独自翻过四个山头,走了将近百来里路去镇里,站在我心心念念的高中门口,企图找到老师寻求帮助。”
“兴许是我运气好,那天,我遇到了一个衣着华丽的妇人,她很善良,那时的我望着她满眼都是羡慕,原来真的有人可以肤如凝脂,我向她诉说我的苦楚,祈求她给我帮助,那位夫人似乎是对穷乡僻壤的人多有防范,她看我可怜,但又不想上当受骗,于是将我带到警察局里,核实我的情况。”
“坐在警局的两个小时里,我数次无地自容地想找个缝隙钻进去。”
“直到那位夫人身旁的小男孩指着我局促得脚趾告知她妈妈,我的鞋子破了时,我的自尊倏然崩塌,疯了一样地冲出警察局门口,不敢在再那里多呆一秒钟。”
江意略微沉默了片刻,压下心中的悸动,忍着情绪问她:“那位夫人是司柏的母亲?”
她点了点头。
江意又问:“男孩子是司翰。”
她又点了点头。
紧接着道:
“有时候我会想,如果那天我没有冲上去拦住他们。那么我此生的命运会不会大有不同?会不会过着平常人的生活,结婚生子,直面父母的死亡。”
“可人生似乎不会再给我们重来的机会。”
“我很羡慕你,你上辈子到底是做了多少好事,所以这辈子才会有重新来过的机会?”
梦瑶靠在椅子上,眼眶微红,叹了口气:“后来我在那位夫人的资助下读高中上大学。大学那几年,我疯狂打工,疯狂拿奖学金,大四毕业那年我攒了将近十万块钱,根据那位夫人给我的地址想去把钱还给她,那日、我穿上了自己最贵的一条裙子,将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带着十万块钱去找她,我的背包里,背的不是钱,而是我这些年的尊严,可我万万没想到,我去的那一天,正好司家被查抄,司柏的父母相继离世,我得知这个消息时,坐在司家大门口哭了很久很久。”
“后来,司柏想江山再起,我成为他的第一个员工,那些年吃的苦,比大山里的苦还多。”
“2003年,司柏赚到第一桶金成立公司,我爷爷摔下山,久病在床直到去世我都没有回去,05年,司柏开展国外航线,老家失火,奶奶和母亲相继葬身火海,我在酒桌上陪喝酒喝到医院,还是错过了第一时间,07年是父亲,2008年是哥嫂一家人。”
江意端起杯子喝了口酒。
想说什么。
只看见梦瑶摸了摸肚子:“八年,七条人命,怎么也该够还她妈妈了。”
江意微微垂首,舔了舔唇瓣,突然之间,想抽烟,于是她高喊了声钱行之,一边喊一边往门口去。
却看见钱行之靠站在门口,脸色低沉眉头紧锁,显然是听见了刚刚的那番话。
“烟。”
钱行之将傅奚亭对自己的警告悉数抛到九霄云外。
将口袋里的烟掏出来递给江意,递过去时,自己还抽了根出来。
不只是江意,他也想抽烟。
梦瑶这故事——令人郁结。
江意夹着烟又坐回了梦瑶跟前。
她想开口,却发现此时此刻所有的言语都很苍白
苍白的无法形容自己内心的震撼。
一个从极地苦寒之处挣扎出来的女孩,本来迎接更美好的生活,可没有。
别人的生活如果是一波三折的话,那梦瑶的生活是一波十折。
太难受了。
明知是现实而又无法挣扎。
“我走了很远的路,吃了很多的苦。再走到这个城市里来,人后的苦尚且还能克服,人前的尊严却无比脆弱。我耗尽心力去争取那些对于别人而言稀松平常的事情,每次人生的转折都显得那么身不由己,命运对我没有丝毫的怜惜之情。”
“为什么?”江意在沉默很久之后问出如此一句话。
她望着梦瑶:“为什么会一直留到现在?”
“不甘心。”
“即便我站上现如今的位置,即便我拥有了现如今的生活,即便我现在不再贫穷困苦,可这都是外表,我内心深处还是那个来自大山深处的孩子,因为不甘心驱使我站在了这个城市。”
“而同样的,也因为我的不甘心,我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江意抽完一根烟,都没找到合适的话语回应梦瑶这场独白似的陈述。
她用平静毫无波澜的话语陈述完了自己这一生。
而江意在她这简短的话语中,围绕着那一句话一个字,一个标点符号在脑海里面展开了想象与画面。
痛楚。
事非己事,痛在己身。
明明这故事不是自己的故事,可江意听起来却分外窒息。
那股子窒息感让她有些难以喘息。
一口烟下去,呛得她直咳嗽。
梦瑶倒了杯水递给她,她刚想接起,电话响了,看了眼屏幕上的号码,果断地掐断。
“如果在给你一次机会————。”
“我还是会做当初的选择。”
“我怎么能用现如今的我去替当时的我做选择呢?这太残忍了,如果真的有那么一次机会,我不会用在自己身上,而是去解救家里人。”
........
这夜,凌晨一点。
江意跟梦瑶都未曾休息。
一个刚刚离完婚,一个刚刚打完胎的,二人坐在餐室里,沉默了许久许久。
久到梦瑶收敛好自己的情绪,端起杯子同江意敬酒:“我很羡慕你。”
“羡慕我能重来?”
江意低垂首,指尖扒拉着头发回应梦瑶。
“羡慕你重来之后还能遇到一个有担当的男人。”
江意唇边吊儿郎当的笑意戛然而止,她望着梦瑶:“区别在哪儿?”
“区别在于,傅奚亭不会让你跟着他吃苦,但司柏会。”
330:江小姐,阁下有请
梦瑶一直觉得司柏跟傅奚亭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傅奚亭对待家庭,对待妻子都有责任心,有担当,而司柏只要那个人对他有利,他就会拼尽全力将那个人捞到自己身边来,将他榨干。
明明两个人的成长环境差不多,亦或者说傅奚亭承受过的耻辱在司柏之上,可司柏的对待生活和对待身边人的方法远比傅奚亭极端。
“说来你可能不信,在与傅董深层次的接触之前,我一直都坚信司柏跟我说的那句话,环境造就一切,可见到傅董产生了对比之后,我才知道不是环境造就一切,而是个人的选择造就这一切。”
“司柏现如今的做法都是他心甘情愿地选择,与环境没有任何关系。”
江意听着梦瑶的这番话,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开口接她的话。
不管她如何开口,都是在她伤口上撒盐。
江意喝了口酒,淡淡启唇:“那你接下来,想怎么办?”
“再在首都待一段时间,将我手里的所有家产都变卖干净,然后回到我出生的地方去过我本该过上的生活。”
“甘心吗?你才三十出头,大好人生才刚刚开始,你拼尽全力从农村挣扎到城市来,现在又退回到自己出生的地方。”
“归属感,知道吗?”
“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你一定无法理解像我这样的做法,因为你不管是江芙,还是江意,父母都活得好好的,不管走多远的路,去到什么地方,都有归处,而我不同,我就像一个断了线的风筝,无论飘到什么地方,无论自己这辈子有多大的成就,总觉得人生没有皈依,没有安全感。”
“很多年之前当我还一贫如洗连饭都吃不起的时候,我就幻想着假如有一天我有足够的能力在这个城市买上房子了,那么我就有了安全感了,可后来等我买上房子父母去世之后,我才知道人这辈子最大的安全感不是金钱给你的,真正能给你安全感的是内心的坚定,家人的相继离世,让我觉得自己在这个世界举目无亲。”
“衣服破了,尚且可以缝缝补补,但心碎了,怎么缝补都缝补不起来了,我缺的不是钱,是内心的安定。”
“回家,守着那片坟地才能让我安心。”
江意本是个健谈的人,但今日在与梦瑶的交谈中,她无数次沉默。
这种沉默不是无话可说的沉默,而是对于梦瑶处境的悲悯,她不敢随意开口。
好似害怕自己一开口就暴露了自己在怜悯她的事实。
怜悯二字用在梦瑶身上太残忍了。
她应该被歌颂,被赞扬,被万千人学习这种逆境而上的勇气。
唯独不该被人悲悯。
“我很羡慕你,羡慕你这一生都在被人坚定的选择。”
………
这日晚上,傅奚亭打江意电话打不通,转手打给了钱行之。
得知江意正在跟梦瑶聊天时,傅奚亭选择了按捺住自己跳动的心脏。
翌日清晨,江意去公司,人刚进去,就看见坐在沙发上的周问棠。
看见周问棠时,江意目光明显有些不悦。
“周秘书这大清早的来是有何贵干?”江意望着他,近乎皮笑肉不笑开口。
周问棠从沙发上起身,一身得体西装在身,衬托得整个人挺拔而又有气质:“想请江小姐走一趟。”
“去哪儿?”江意问。
“城南一号,”周问棠淡淡开腔。
城南一号,孟家的地盘。
周问棠今日只怕也是孟谦让来的。
至于为何,不用想都知道。
“我若是拒绝呢?”江意提着包反问他。
江意刚刚一转身时周问棠的目光就落到了江意手中的包上。
目光有些幽深。
他盯了许久,才缓缓开口:“江小姐手中的包,08年我也买过一个同款,送给朋友,只是很可惜,那个朋友去世了。”
江意知道,周问棠口中说的那个人是江芙,她似乎是极其可惜的点了点头:“确实可惜。”
“但没想到江小姐也有这款包。”
“周秘书说的这番话同时也验证了,为什么现在有那么多商家喜欢打着独一无二的旗号来售卖商品,也是为了避免今天的情况发生。”
面对周问棠一番缅怀的话语,江意始终都是淡淡的情绪。
全然没有要跟他产生任何共鸣的心思。
周问棠凝着江意,眼神中带着审视。
但后者,确实极尽坦然。
可江意不知晓的事,她越是坦然,周问棠越相信自己心中的猜想。
“周秘书还没回答我刚刚的问题,我要是不去呢?”
“江小姐知道的,你没有选择。”
“我没有选择?”江意反问。
周问棠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边眼镜,语调淡然的好似在审视苍生的黑白无常:“江小姐应该知道离了傅先生,你不过就是江家抛出来的一颗棋子,四下无助,孤立无援地站在豪门斗争的洪流中,有人护着你,你尚且还能与天斗一斗,无人护着你,你不过是众多蜉蝣中的一个。”
江意似乎被周问棠的这番话说得起了斗志之心,站直身子望着他,清明的眸子里有诸多微光闪过:“船载千斤,掌舵一人,周秘书可曾听过一石激起千层浪?颠覆你们,我一人就够了。”
周问棠讶异,好像此时此刻站在他跟前的不是江意,而是当初那个横扫千军的江芙,那种唯我独尊的霸道好似与天俱来。
他勾了勾手,身后一众警卫瞬间就围了上来:“颠覆之前,江小姐还是跟我走一趟。”
钱行之看到江意被一群警卫围在中间,瞬间就冲了上来将人护在身后:“一群大老爷们儿欺负一个女人?找不到傅董就来找他前妻?这种烂屁眼生不出儿子断子绝孙的事情你们干得挺要脸的啊?”
“周秘书怕不是阴间手段玩耳儿多了,连最基本的人性都没有了。”
周问棠凝着钱行之,又将目光落回江意身上:“无辜之人我不想牵连,要真是不客气,江小姐应该知道你眼前的这个警卫是什么下场。”
他将警卫二字咬得及重。
无疑,周问棠是知道钱行之的身份的。
一个被国家当成死人却还活着偷摸摸跑回来的人,无论如何都是见不得光的。
真要是闹起来是,受伤的是钱行之。
江意伸手推开挡在自己跟前的钱行之:“周秘书这么说,看来这一趟我是非走不可了。”
“江总?”
钱行之讶异。
江意拍了拍他的肩头:“等我回来。”
.............
“梦瑶呢?怎么是你?”
司柏大清早地进办公室没见到梦瑶人,略微愣了一下。
赵飞怔了一下:“司总忘记了,梦秘书请年假回家祭祖了。”
司柏拿出手机看了眼日期。
才知道最近是她奶奶跟妈妈的祭日。
“帮我订张去甘州的机票。”
“现在吗?”赵飞有些惊讶。
梦瑶前脚走,司总后脚就要跟去?
“是。”
“您稍等,我去安排。”
另一方,江意被周问棠带到了地方。
城南一号在首都是鼎鼎有名的存在。
江意不是第一次来这里。
而周问棠,为了刻意试探故意将脚步落在江意身后。
江意是第一次来城南一号,而江芙却是这里的常客。
倘若江意在这里轻车熟路,那就证明,她是江芙的几率是百分之九十。
而江意呢?
自然不会给周问棠这个机会的,他的脚步微微落后。
江意也停下来了,反身回眸望向周问棠:“周秘书不带路?”
“我以为江小姐对这里会很熟悉。”
“倘若我对这里很熟悉,周秘书不会觉得奇怪吗?”江意反问。
周问棠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也是。”
“江小姐这边请。”
江意进会客室时,孟谦已经等着了。
且似是等候多时。
“江小姐喝点什么?”
“不用,谢谢。”
孟谦坐在沙发上听到江意的这声不用,眼眸微微暗了暗。
“江小姐怕我在水里下东西?”
“确实,”江意好不掩藏自己的疑心。
“以我跟傅奚亭的关系,断不会将毒手下给自家人。”
孟谦靠坐在沙发上望着对面的江意,而江意呢?
心里冷笑,但面上依旧如常:“那孟先生今日请我过来的意思是?”
“没别的,想跟江小姐喝喝茶。”
“是我的荣幸了,您日理万机还抽空请我喝茶。”
江意圆滑的回应孟谦的话。
“江小姐是怎么跟傅先生认识的?”孟谦在一番寒暄之后开口将自己的野心暴露了出来。
“这得问傅先生了,”江意来时,就想到孟谦今日请自己来,约莫着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了。
“江小姐从一个高考近乎失利的人走到现如今的位置,也不容易吧?”
江意似是漫不经心的唔了声:“有傅先生为我铺路,没有什么不容易的。”
“江小姐就没想过这辈子靠自己,站上巅峰?”
“有男人心甘情愿地跪倒在我的石榴裙下,我何必为了一点名利下场子去跟那群男人厮杀呢?”
“再说了,傅董说了,女人掌控男人,男人掌控世界,我能当个咸鱼,为何要去做女战士呢?”
孟谦端着茶杯的手微微紧了紧,对于江意的这番说辞有几分欣赏,但又有几分不悦的戾气在萦绕:“江小姐就没想过,你能赛过傅奚亭?”
“没有。”
“为什么?”
“我喜欢吃现成的。”
孟谦:..........“江家的名誉和地位也不足以让江小姐有动力?”
他想策反江意,想让江意成为自己手中的利刃去反傅奚亭。
层层诱饵抛下去,但江意显然是个咸鱼。
对于孟谦的试探,她不知是不知道不清楚还是真的跟咸鱼似的。
“江家的名誉和地位如果放在我这种人身上,那才真是凄惨。”
她自嘲这着将孟谦的话给怼了回去。
“傅奚亭亿万身家,离婚只给你几套房产,江小姐甘心?”
“孟先生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作天作地,可能连几套房产都没有?毕竟,我跟傅奚亭结婚时,是签了婚前协议的,他给我几套房产已是仁至义尽。”
孟谦:..........
周问棠坐在一旁听着一个上位的智者在跟一个装疯卖傻的人聊天。
装疯卖傻的人装得有多单纯,而对面的智者便有多心塞。
想他孟谦何时做过这等循循善诱的事情?
站在权力之巅的人压根儿就不需要诱惑任何人,只需要勾勾手指,就有大把大把的人前赴后继的涌上来,跪倒在他脚边。
对他顶礼膜拜。
而他今日破例,对江意循循善诱,回应他的是什么?
是对牛弹琴,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江小姐稍等,我去去就来。”
孟谦起身离开,回到办公室望着周问棠,脸上怒气丛生:“不是说她是个聪明人吗?就这还聪明?我看她的脑子里就差塞草包了。”
“先生息怒。”
“息怒?”孟谦怒火冲天:“你让我怎么息怒?”
“傅奚亭那边派人去了?”
“是。”
“如何?”孟谦端起杯子喝了口水,似乎是想降火。
“还没见到傅董,东庭集团管理森严。”
“打电话,”孟谦开口。
“打过了,傅董说了句知道了,再无其他。”
孟谦目光宛如刀子朝着周问棠射过来:“你再说一遍。”
周问棠低垂首,不敢在言语,孟谦极怒的语调擦着他的耳畔过来:“周秘书应该知道,我想见的不是江意,而是试探。”
..........
“先生,小太太被孟谦请到了城南一号,您不去看看?”
东庭集团办公楼里,傅奚亭坐在位置批阅着手中的文件。
方池扒拉着傅奚亭办公室门口小心翼翼地望着他。
男人头也不抬地回应方池:“我去看看,然后呢?”
“都离婚了还小太太?这么喜欢江意,我把你开了,你明儿去她那里报到?”
“买卖不成仁义在啊,毕竟孟谦是为了对付你才将毒手伸到小————江意身上的,您这跟见死不救有何区别?”
傅奚亭听着方池这番大义禀然的话,抬起眸子极其不悦地望着他:“接着说。”
方池:............活该你老婆不要你了。
331:傅董送了个人过来
这日,江意在城南一号这一等就是数小时、
孟谦醉翁之意不在酒。
与她浅浅攀谈数分钟之后以有事为由而离开,而江意坐在会客室一直从清清晨到日暮。
且坐着的人没有觉得丝毫的不愉悦。
反倒是悠闲地拿起了茶几上不知何年何月放着的一本杂志,细细的观看了起来。
那悠哉的模样,好像此时受人胁迫的根本就不是她本人,而是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人。
江意今天早上跟着周问棠走的时候就知道了这件事情不会那么简单。
他们把自己请到城南一号来,目的不是为了让自己去策动傅奚亭。
而是想看看她与傅奚亭之间的关系到底是否如外界所说的那样。
而显然傅奚亭什么时候来,这些人就准备什么时候放她走。
“江小姐,”下午时分,周问棠不知是忙完了还是特意过来看看她,手将一杯温开水递到她跟前。
“周秘书是准备放我走?”江意将手中的杂志合上。
周问棠短短的笑了笑,幽深的目光中泛着点点精光:“阁下说了,要傅董亲自来接才能放你走。”
江意心下了然,看了一眼眼前的杯子:“周秘书难道不知道我跟傅董已经离婚了吗?一个合格的前任应该像死了一样不去打扰对方,而不是隔三岔五地就出来冒个泡,让我给傅董打电话,我拉不下那个脸。”
周问棠对于江意的这番说辞没有任何惊讶,相反地扯了扯唇角:“那我来打,江小姐来说。”
周问棠说着拿出手机准备给傅奚亭去通电话,江意望着他从手机通讯录里找出傅奚亭的号码,然后拨了过去。
那侧,电话响了片刻被接起。
但接电话的是关青。
“周秘书。”
“关秘书。”
“我找傅董。”
关青眼下正拿着手机开着免提站在傅奚亭跟前,望了一眼靠在老板椅上凝着他的傅奚亭:“傅董在开会,不太方便。”
“那劳烦关秘书让傅董给我回个电话。”周问棠没有过多纠结。
他与傅奚亭都是聪明人,当关青接起这个电话,并说傅董在开会时就足以证明傅奚亭不会来管江意的死活,如果他真的喜欢一个女人,且这个女人正在受威胁,以傅奚亭的性子,不可能不管江意。
傅奚亭这样极度自负的男人是不允许任何女人跟着自己吃苦受难的。
更何况那个女人还是自己的妻子。
在开会这三个字就已经证明一切了。
“这么不男人的事情周秘书干起来还真是得心应手啊,”江意靠在沙发上,修长的手指玩弄着自己的指尖。
淡然的模样带着轻嘲:“何必呢?”
“得到了名誉和权力最终也不过是被女人瞧不起,那这名誉和权力还能成为你的傍身之物吗?”
周问棠仍旧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将手机收进口袋里,望着江意:“江小姐自身难保还有时间操心我?真是难得。”
“我孤身一人,无非就是破罐子破摔,周秘书可就不一样了,辛辛苦苦费尽心思爬到现如今的位置,若是没跟上一个好人,最终第一个上断头台的可就是你。”
江意托着腮帮子望着周问棠,对着他苦口婆心地规劝。
大有反策动之意。
这娇俏的模样配着自信的容颜,分外吸引人。
那种从心底散发出来的自信让人一眼就扎了进去。
周问棠落在膝盖上的指尖微微动了动:“江小姐还关心我死活?”
江意换了只手托着自己的腮帮子,一脸娇媚的点头:“当然。”
“毕竟周秘书长在我的审美上,若真看着你白白送死,倒也是可惜了。”
周问棠因为江意的这句长在她的审美上,心头一紧。
“我以为江小姐会喜欢傅董那一挂的。”
“人的口味是会变的嘛!我现在比较欣赏周秘书这一挂的,”江意的撩拨声在会客室响起,
“再者,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傅董已经是剩饭剩菜了,周秘书还新鲜着,”江意娇媚的容颜配合着她这番腔调,让人颇有些心慌意乱。
好在,周问棠是个段位高的。
倘若是段位低的人早就跪倒在江意的这番千娇百媚之中了。
且不说周问棠当初对江芙本就有些不单纯,在明知江意是江芙的情况下,他还能稳住一颗心,确实是不容易。
“我若是委身江小姐,让江小姐帮着我颠覆傅董也行?”
颠覆傅奚亭?
啧啧啧——
江意心想,野心倒是大。
“颠覆我前夫啊?”
“那光有美色可不行。”
周问棠了然:“江小姐还想要什么?”
“数之不尽的钱财。”
周问棠点了点头:“可以。”
“可以?”江意反问。
似乎是对周问棠的这声可以感到惊讶。
“是、可以。”
“周秘书比傅董有钱?”
“我出色,阁下出钱,这应该不难。”
江意猝然失笑:“我不做三手买卖,我只是对周秘书感兴趣,就孟谦那种半截身子都入土的老东西我可不感兴趣。”
“江小姐这不是在为难我?”周问棠似乎是在正儿八经地跟江意讨价还价:“如果一个清流政客的钱财能胜过一个资本家,那这世界岂不是乱了?”
“那是你们的事情,我只对自己感兴趣的东西下手,”江意的指尖落在自己腮帮子下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修长指甲涂着淡粉色指甲油,从头发丝到脚都透露着精致。
以前的江芙也只是在人生走到巅峰时期时才会时时刻刻地注意形象,其余时候大多是被工作摧残的打工人。
而此时,江意在二十二岁就享受到了这份精致,除了自己本身的社会历练和积累之后,更多的是金钱的滋养。
周问棠不止一次听说过傅奚亭对江意的宠爱。
豫园院子里的花花草草每个月都会大动工,而动工的原因无非就是自家太太。
傅奚亭在豫园大动工程,特意给江意建了座花房、瑜伽房,但凡自家爱人想要的,他都在默默付出。
旁人或许不知晓,但豫园的事情瞒不过城南一号。
江意现如今的松弛是傅奚亭用钱养出来的。
也正是因为有傅奚亭的这个前车之鉴所以江意才敢这么跟他谈。
周问棠知道,他被这个女人忽悠了。
江意是不会跟他有任何合作的。
这种闲来无事反正也是无聊我不如跟你打嘴炮的心思被周问棠一眼看穿。
他起身,没有任何客气性的言语,直接起身离开。
将江意丢在了会客室。
后者浅笑了声语调中带着轻蔑。
继续拿着眼前的杂志轻轻地翻阅起来。
直至晚间九点。
那些盯着傅奚亭的人发回消息,说傅奚亭现在正在与合作商应酬,九点刚刚开始,且看这架势,应酬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
孟谦听到消息时,脸色低沉。
“他就半分担忧都没有?”
“东庭集团我们上不去,上面的情况不知道如何,但傅董出门时,看他与人侃侃而谈的模样显然不像是担心江小姐的模样。”
砰——孟谦一巴掌拍在桌面上,近乎咬牙切齿开腔:“到底还是我们太仁慈。”
傅奚亭还真是一点都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孟谦挥了挥手让警卫出去。
看了眼周问棠:“去,安排两个男人去会客室。”
周问棠太清楚孟谦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了,心里的慌张油然而生。
盯着孟谦的目光带着规劝:“不可,先生。”
“有何不可?他傅奚亭今日能这么目中无人,改日就能颠覆我。”
“我们光明正大地将人带上城南一号,如果江小姐在城南一号出了任何事情,那么我们都脱离不了干系,尽管大家碍于孟家的面子不会说什么,可若是让那些追随先生的人知道了,只怕是会寒了心。”
“而且首都有一半人都跟着傅奚亭讨生活,倘若激起众怒,这件事情不好平息。”
周问棠有理有据地劝着。
说的每一句话尽管不是太好听,但却也是事实。
孟谦心中的怒火一下子就被压下去了一半。
站在办公室里,狠狠吸了口气。
显然是在纠结,周问棠见此,继续用力:“因小失大的事情我们不能做。”
孟谦气地落在身旁的拳头捏得咯咯响:“我迟早有天要收拾了他。”
“送她下去。”
周问棠听到这句话,立马转身去办。
站在会客室门口,并未直接与江意接触,反倒是吩咐警卫将人送下去。
九点五十五分,本是候在外面的方池进来,附耳在傅奚亭耳畔告知人已经撤了。
傅奚亭正与合作商谈笑风生,唇边的笑意还未来得及消散,了然性地点了点头问方池:“人都安排了?”
“安排了。”
“可有重要的人?”
“孟谦身边新上任的警卫长算吗?”
“去办,”男人抬起夹着烟的手微微摆了摆指尖。
“傅董真是个大忙人啊,吃饭应酬都在忙事业。”
合作商见傅奚亭如此,含笑揶揄着。
傅奚亭似是没办法的嗐了声:“下面的人到底是太年轻。”
“傅董就喜欢给年轻人机会,”傅奚亭为首都的应届毕业生做了多少努力众人有目共睹,大家现如今都知道,但凡是从东庭混几年出去的人年薪都得翻好几倍。
傅奚亭在烟灰缸上抖了抖烟:“我们也都是从年轻人过来了的。”
………
孟谦的警卫长带着人从傅奚亭身边撤离,他们跟了傅奚亭一整日,原是想看看傅奚亭会有什么动作,结果哪里想到,傅奚亭根本就没将心思放在这个上面。
他们无功而返。
在返程的半路上,行至闹市区,正准备转弯时,被一辆黑色的宝马撞上来了。
砰的一声响,两辆车停在了路旁。
对方下车查看,还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就看见对面一个穿着墨绿色吊带的女人下车,站到身旁望着被撞的车门一脸愁容。
“实在抱歉,我们赶时间没有注意。”
男人低眸望了眼自己身旁女人,看见她脚上高跟鞋的那一刹那,目光冷了几分:“开车不能穿高跟鞋,你不知道吗?”
女人低头看了眼自己的鞋子。
又有些尴尬地看了眼男人:“出来的匆忙,忘了。”
警卫看了眼女人,大概是不想跟人家纠缠:“算了,你走吧!”
女人看了眼人,似乎是觉得不好意思就这样算了。
一把拉住男人的胳膊:“这样不合适,我们还是直接解决吧!避免后续麻烦。”
“我没时间找你麻烦,这点你大可放心。”
“你————。”
“行吧!这可是你说的。”
女人突然之间就放弃了要解决清楚的想法。
上车开车离开时,看了眼一旁草丛。
目送男人离去。
江意归家。
看见屋子里多了个人。
正当她想问时,梦瑶极其贴心地开口了:“阿姨,自己找上门来的。”
“我们这不缺阿姨,”江意进屋子将风衣脱掉随手挂在门后。
阿姨穿着围裙站在客厅听到江意这句话稍有些局促。
双手不停地在围裙山搅弄着。
“江小姐,我以前在傅董身旁待过一段时间,无论是做饭还是干家务都被先生认可过的。”
江意:………
得、傅奚亭安排的。
不要?
显然不行。
如果将这个阿姨请出去了,她后续的麻烦可能就是要花好几个小时去安抚那个男人脆弱委屈的心灵。
江意换上拖鞋,面无表情开腔:“进去吧!”
“这就收了?”
“拿人的手短,傅奚亭一年给你几千万的生活费你收不收?”
梦瑶盘腿坐在沙发上,撑着脑袋扒拉着头发笑着回应:“如果是傅奚亭我就收,如果是司柏我让他滚远点。”
“这么双标?”江意走到茶几旁弯身给自己倒了杯水。
一整天没喝水,江意连续倒了四五杯水进去。
“好消息坏消息你先听哪一个?”
江意倒了杯水望着梦瑶,语调有些揶揄。
“好的吧!”
“你的机会来了。”
梦瑶又问:“坏的呢?”
“司柏去甘州了,如果回你老家知道你没回去肯定要来找你。”
梦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