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2:备孕中
江意致力于挖墙脚这件事情。
倒也不是心中愤懑想找个宣泄口来恶心一下梦瑶。
主要是梦瑶也是个真人才。
这一路跟着司柏披荆斩棘站上高位,首都多的是人对她深感佩服。
提起司柏,必然还有个梦秘书。
众人都在期盼着这位陪着司柏一路走上高位的梦秘书能有朝一日坐上司太太的高位。
却不承想啊,司柏的江山稳了。
但是梦瑶仍旧实在秘书这个位置上。
更甚是有人谣传司柏要另请高明了。
倘若真是如此,那可只能是可悲。
梦瑶的目光还未从傅奚亭身上收回来,男人淡淡的腔调凭空而起:“梦秘书如果愿意的话,枕边风是不需要吹的。”
言外之意,随时恭候。
“傅董言重了,比起关秘书,我还略输一筹。”
“男人跟女人之间本就存在差异,如果我依照一个男秘书的标准去找女秘书,那是我不清明。”
傅奚亭用淡淡的语气给梦瑶下定心丸。
好似今日江意说的这番话就是他的心意,并非一句玩笑话。
梦瑶听闻这话,不免多看了眼傅奚亭,而后笑意悠然的眸子落在江意身上:“傅太太可要把人看紧了,若非我见过傅董心狠手辣的真面目,就傅董刚刚那番话,我就该失心了。”
江意笑了,清脆的笑声擦着傅奚亭的耳畔,话语落到梦瑶身上:“有一说一,我很期盼这一天。”
“傅太太不能因为自己身在火坑就想把我拉下去,这不厚道。”
“一起跳才叫火坑,一个人往下跳,那就是陷阱。”
不找两个人来一起,怎么能凸显出她的伟大呢?
傅奚亭听着江意这话,不动声色地捏了捏她的掌心。
虽然时常听到江意在外揶揄他。
但往常和今日是不一样的。
背后和当面也是不一样的。
是梦瑶呢?
听到江意的这番话,无疑是惊讶的。
傅奚亭何许人也?
商场霸主。
无论走到哪里,都有人恨不得将他捧在手心,溜须拍马的人更是数不胜数。
可江意,身为他的妻子,当着外人的面揶揄他,
揶揄就罢了。
这人竟然默许。
这宽宏大量的包容心约莫着是因爱而来。
一个站在高位人被自己的妻子拉下神坛,他竟然没有丝毫的生气,反倒是颇为享受的一切。
傅奚亭对江意是宠的。
那种宠,不单单只在言语上,更多的是在日常生活中的一举一动上。
颇有一种她闹,他笑得温馨。
她轻扬起眉头:“哦?这么说,傅董给傅太太挖了陷阱咯?”
江意莞尔一笑:“还挺多,日常生活中的阴谋诡计不省少数,但在婚姻的名头笼罩下,无论傅董给我挖的什么陷阱都可以算是夫妻情事,倘若是没有国家承认的夫妻关系在,他给我挖的任何陷阱都是算计。”
江意这话,就差点名道姓地说出司柏跟梦瑶之间的关系存在弊端了。
说直白点,她说出口的每一句话都是在为这句话做铺垫。
而傅奚亭,显然是看出了她的心思。
所以才会准许她拿自己但盾牌。
刚刚与他们边走边聊的梦瑶听到这里时,唇边的笑意稍有些挂不住了。
“您二位这边请。”
梦瑶引着夫妻二人进过道。
刚一拐弯,梦瑶低沉的嗓音又起了:“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傅太太如果对司总有意见,大可去他跟前磋磨他,您还是高抬贵手放过我吧!”
“梦秘书不心疼?”
“心疼男人你是他妈的事情,”梦瑶没好气地回了这么一句,而后站在包厢门口敲响了门:“傅先生傅太太请进。”
包厢内,放着一张圆桌。
圆桌上依次做以身份为前提而排坐着。
为首的,是张市。
张市的左边是司柏,而右边位置空着,显然是特意为傅奚亭留着的。
其余几人,一半是司柏的人,一半是张市的人。
反倒是她跟傅奚亭二人颇有种单打独斗的意思。
一群人站起身来迎接,傅奚亭松开江意的手走过去同张市寒暄。
而江意看了一圈,包厢里也没自己的位置。
寒暄尚未结束,有服务生搬着凳子进来,众人挪了挪。
服务生刚准备将位置放在下方时,只听商界霸主道了这样一句话:“放我边儿上。”
服务生微愕。
似是没听懂。
这时,张市顺着傅奚亭这话开了腔:“都说傅董夫妻恩爱,如此一看,果真如此啊。”
“张市见笑了,江总近几日肠胃不好,放远了,怕管不住。”
在外,傅奚亭称江意为江总。
外人眼中傅太太无疑是将江意放在傅奚亭身旁,以傅奚亭为主。
而傅奚亭的这声江总,无疑是将江意放到自己的位置上。
她是江意,不需要成为任何人的附属品。
而他傅奚亭的女人也不需要成为任何人的附属品,只要他愿意,这江山就有江意的一份,
傅奚亭的这声江总不是喊给当事人听的,而是喊给外人听的。
在首都这种地方,只要傅奚亭愿意给江意撑腰给她脸面,那么外人的任何意见,实在是算不上什么。
首都这种地方,旁的不多,老总老董随便一抓一大把。
可是能站在傅奚亭身旁的老总,实在是不多。
而今日,江意不仅站在了傅奚亭身旁,而且还得到了傅奚亭的准许坐在身旁。
“来来来,”张市听闻这话,及其识相的招呼服务员将椅子摆过来。
“放到傅董身旁。”
江意站在傅奚亭身旁,虽未言语,但那姿态已经是了然。
傅奚亭半搂着江意的腰往后退了退,让服务员的椅子摆进去。
一群人坐下,服务员开始上菜品。
大抵是有人事先打过招呼了。
那些清淡的菜品一一摆到了江意跟前。
起先是寒暄。
三言两语的寒暄结束过后便是进入正题。
张市望着傅奚亭,又看了眼司柏,开始撮合二人:“司总今日很低调啊,往常傅董还没坐下来你就开始揶揄了,今儿是怎么了?不会是跟傅董结梁子了吧?”
张市一番揶揄的话说出来,江意靠在椅背上悠哉的目光落了过去。
“可不敢跟傅董结梁子,”司柏笑着揶揄。
身旁的梦瑶会意,拿起酒瓶往司柏额酒杯中倒了杯酒,司柏端起酒杯顺势要敬傅奚亭。
傅奚亭呢?
静坐不动,倒也不是半分面子都不给。
毕竟今日,除了司柏还有张市。
司柏的面子他可以不给,但是张市的——不行。
“司总这酒,能不能换个人喝?”傅奚亭一手落在自己膝盖上,一手落在酒杯上,修长的指尖缓缓地点着杯壁。
那悠然的姿态给人一种睥睨天下之感。
“傅董的意思是?”
傅奚亭扬了扬下巴,目光落到梦瑶身上:“梦秘书?”
梦瑶后背一惊。
她今日来时就猜到了,酒桌上的事儿她必然是躲不开的。
按照傅奚亭这种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心态,她今儿但凡是跟着司柏上桌子了,那就是死路一条。
司柏动了傅奚亭老婆。
傅奚亭可不会那么仁慈地将这份仇落在司柏身上。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这人铁定会用同样的手段还回来。
果然————。
梦瑶拿着酒瓶的手有些微抖:“傅董,我今日不是很方便。”
“是吗?”傅奚亭的手缓缓地在杯壁上收了回来。
“那傅某是得怜香惜玉。”
一边说着怜香惜玉,一边将手从酒杯上收回来。
他倒也是大方。
不跟女人上纲上线。
可这大方背后的手段让人心惊胆战。
张市今儿组这个局,本就是为了当和事佬的,可这傅奚亭上桌之后的第一个要求就这么被梦瑶不动声色地推回去了,无疑是等于大家接下来什么话都不用聊了,直接宣布结束。
“梦秘书,傅董的要求也不过分,”张市这人,今年年近六十。
耳顺之年。
对待晚辈的姿态仅是温和。
坐上高位即将退休的人,颇有种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的姿态。
可温和之中也不是没刀子。
比如,梦瑶从他这句要求也不过分中就听出了深意。
见梦瑶站着不动,张市扬了扬眉头:“梦秘书说是不是?”
“张市说的是,”一张桌子上,除了司柏之外。能说上话的夜就傅奚亭和张市。
她拒绝完傅奚亭再拒绝张市,怎么都说不过去。
梦瑶放下手中的酒瓶,端起酒杯,笑脸隐隐望着傅奚亭:“傅董,我敬您。”
“梦秘书拿啤酒敬我?”傅奚亭含笑的俊颜虽说是在望着梦瑶。
可扎心窝子的语调却是说给司柏听的。
梦瑶看了眼傅奚亭跟前的杯子,了然,又换了个杯子倒了点白酒:“傅董。”
“我随意,梦秘书?”傅奚亭顺着梦瑶的话端起杯子。
梦瑶明知傅奚亭今日是打着为难她的目的来的,只好硬着头皮开口:“我干了。”
言罢,傅奚亭正准备端起杯子。
梦瑶即将送到唇边的手猛地被人抓住。
司柏在身旁站起来,微怒且带着隐忍的目光落在了傅奚亭身上:“傅董为难一个女人做什么?”
傅奚亭落在杯子上的手还没来得及收回。
身旁的江意听闻司柏这话,修长的指尖落在了下巴上,托着下巴颇吊儿郎当地望着司柏:“司总这就没意思了,只许你为难别人老婆,别人就不能为难你秘书?司总朝着我下手的时候可没想过我是女人呢!我要是你,还真没脸说这些话。”
“梦秘书,这酒、到底喝不喝呀?”
到底喝不喝呀,和到底喝不喝完全是两种意思。
前者带着几分俏皮,颇有一副还能商量的架势。
后者是霸气强势的。
江意的话语落地,司柏抓着梦瑶的手紧了几分,显然是不想让梦瑶喝这个酒。
“这酒,我代劳,傅董有什么意见可以冲着我来。”
司柏接过梦瑶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
梦瑶还没来得及发表任何意见。
一只大掌直接将她摁在了位置上。
傅奚亭呢?
端着酒杯晃了晃。
面含浅笑地望着司柏。
而后许是有了什么转机,男人猝然一笑,目光落到张市的脸面上:“张市,这算不算冲冠一怒为红颜?”
“用傅董的话来说,这叫怜香惜玉啊。”张市试图开口缓和气氛,说完之后还问在场的人是不是。
于是乎,大家连连点头。
一声声的是从唇间溢出来。
傅奚亭靠在椅背上,掌心穿过椅子落在江意纤细的腰肢上,缓缓地抚摸着。
江意低笑。
一只手背到身后握住了傅奚亭的掌心。
酒桌上的人这会儿全明白了,傅奚亭之所以跟司柏结下梁子。
不是因为自己。
而是因为江意。
感情是司柏欺负人家老婆了。
于是乎,这夜酒桌上的风向骤变。
本是一开始准备讨好傅奚亭的人这会儿全都变成了讨好江意。
江意明显觉得画风逐渐变得奇特。
但这奇特的画风一时间找不到突破口,酒桌上的你来我往好像跟江意没有任何关系,她今日来的目的就是干饭的。
傅奚亭一边跟人浅聊着,一边往江意碗里夹菜,而后者呢?
低头用餐,默默无言。
“江总,我敬您一杯。”
江意正停歇的间隙,刚刚搁下筷子。
梦瑶的酒杯就过来了,
江意看着梦瑶,唇边挂着似笑非笑的笑容,轻飘飘地将梦瑶的酒挡了回去:“备孕中,不宜饮酒,梦秘书这酒怕是得留到往后了。”
江意这推脱的言辞,让傅奚亭心跳漏了一拍。
侧眸望向爱人时,一时间不知她这话是为了搪塞别人还是真的。
倘若是前者,他也能理解,毕竟酒桌上的话都是半真半假,
倘若是后者,他该高兴。
“那我就提前恭喜傅太太了,”梦瑶一愕。
江意又道:“这声恭喜来的未免早了些,梦秘书还是留在往后吧!”
江意的这声备孕中,让酒桌上的人掌心有些痒。
刚刚那一杯杯敬给傅奚亭的酒大家都恨不得是送子汤。
女主人说在备孕,而他们却一杯杯地灌男主人酒。
江意这句备孕中实在是高超啊,既能不动声色地指控她们这些人的罪行,又能轻飘飘地将傅奚亭从酒桌上解救出来。
303:断他命脉
江意跟着傅奚亭久了。
首都的各种传言也都出来了。
起先是江意配不上傅先生的各种传言,再后来,二人在应酬场上完美配合久了之后,人们对于江意的存在似乎又多了那么几分不一样。
倘说傅奚亭善于长袖善舞,而江意必然时素手拨云。
该刚硬时刚硬,该柔弱时柔弱,进退之间能瓦解对方的气焰,也能保住傅董的脸面。
这样的一个女人,且还是正牌爱人,多难得啊!
年轻貌美有智慧,带到哪儿去都是脸面。
论首都这个圈子里的豪门贵妇,懂事的年岁大,年岁小的不懂事。
一如江意这般,懂事而又年轻貌美且还是第一任正牌夫人的,不多见,实在是不多见。
一时间,首都被怪圈笼罩住了。
女人羡慕江意,男人羡慕傅奚亭。
酒桌上的人自江意这句话结束之后劝酒的人几乎没有了。
众人们接二连三地将酒杯里的酒换成了茶。
也明显看得出来这位霸总的情绪因为自家爱人这句话,变得美丽了几分。
应酬临近结束,张市起了话头想缓和这段关系:“听说,司总的弟弟现在是江总的下属?”
张市不动声色地将话锋落到江意身上,江意点头浅笑:“是的。”
“怎么今日没把人带来?”这话,张市是对着司柏说的,笑着揶揄道:“别人是金屋藏娇,司总这是金屋藏弟弟?”
张市这话,让江意黑黝黝的眸子深了几分,低头浅笑之间端着杯子喝了口清茶:“是呀!司总这是金屋藏弟弟了?”
司柏身子靠在太师椅上,袖子高高推起,一身深灰色的衬衫在身显得整个人有几个清俊:“别人揶揄我就算了,江总也揶揄我?”
“我这可是好奇,”江意笑意深深。
一副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的模样。
装糊涂?
那就大家一起。
谁还不是高手了?
“司总这话有意思,”傅奚亭适时加了这么一句话,将酒桌上的氛围拉满了。
江意和傅奚亭等人知晓发生了什么事儿,张市来当和事佬自然也知晓那么一二,至于剩下的八九,按照司柏的心思是不会跟别人说的,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再者,他也没那么傻将江芙的事情拎出来说,倘若是真拎出来了,只怕是他走到哪儿傅奚亭就会踩着他践踏到哪儿。
天涯海角也不会放过他。
不说傅奚亭,就江意这睚眦必报的心思,临死前也会拉着他当垫背的,搞不好死前还会将司家的产业都送给傅奚亭。
这夫妻二人,他惹不起。
心里的私心也并不希望江意因为江芙的事情被牵连进去。
有人知晓,自然是有人不知晓。
于是乎,酒桌上数张充满疑惑眼睛频繁地在这几人身上来往。
江意兴许是觉得料不够,又加了一句:“司总这话可要说明白,不然是会影响夫妻感情的。”
司柏被这夫妻二人一唱一和地玩弄。
梦瑶在旁正准备开口缓和气氛,只听司柏淡笑着说了句:“人我可是交给江总了,藏娇这事儿我倒是想,但也没对象啊,江总不若把人还我?”
江意跷着二郎腿微微甩了甩腿,淡笑声从唇边散开:“也行,我帮司总看了这么久的孩子,伙食费结一下。”
“江总报个数,”司翰一副一切好说的架势。
梦瑶坐在一旁,心里捏了把汗。
只觉得这事儿恐怕不那么简单。
江意跟傅奚亭二人一唱一和的可不单单是冲着伙食费来的。
“老公,你说呢?”江意到了不直面回答,反倒是将目光落在傅奚亭身上。
傅奚亭指尖起落,似是斟酌了一番:“跟司总相识这么多年了,也看着司总一路走来,意意自己决定,别太过分就行了。”
傅奚亭这话,将司柏的便宜占尽了。相识多年,看着他一路走来。
无疑是在赤裸裸地提点司柏,我能看着你起来,也能看着你倒下去。
这语调,像是长辈看着晚辈。
司柏不如傅奚亭已是事实。
江意琢磨了一番:“竟然这样,我也不为难司总了,城西林北的那块地,就算是司翰的伙食费了。”
古有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现今有江意挟司翰威胁司柏。
城西林北的那块地,那是司柏今年扩展江山版图的命脉啊。
江意下手就想要人家的命脉。
城西林北四个字一出来,酒桌上的众人无一不是到抽一口凉气,就连司柏这个当事人脸都黑了半截。
下手就是要得自己的命脉,江意这波操作可谓是绝了。
万里江山顺手就砍五千走。
她还觉得没什么。
在反观提出这个要求的人,一脸淡然的好似只是要了人家的一块糖,并未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
“江总这要求是不是过分了?”
司柏轻勾唇,没什么情绪。
“是吗?”江意装懵。
“若是不急的话,司总给我几天时间让我再想想?考虑考虑?”
江意这话的言外之意就是,反正我不着急。
司总若是等的了,她没任何意见。
又不是她亲弟在别人手中。
在场的人懂了,江意跟司柏这梁子绝对不是一般的梁子。
不然,江意怎么会无缘无故地上来就要了人家半条命?
刹那间,包厢里鸦雀无声,静寂的连筷子的声响都听不到。
司柏落在江意脸面上的目光逐渐变得晦暗。
似是在斟酌,又似是在思考该如何将事情继续言语下去。
江意吊儿郎当地靠着椅子,望着司柏的目光带着几分轻讽,那神色好似在告诉他,玩儿不起别玩儿。
“江总,您看着事儿,我们能不能再商量?”
梦瑶选择出来伏低做小。
望着江意的目光带着几分寻求的意思。
“梦秘书能代表司总吗?”江意反问回去。
梦瑶呃住了。
秘书代表老总这种事情在首都还真是未曾见过。
傅奚亭也好,旁人也罢,能代表的那都是自家人。
她一个秘书,算不上自家人。
江意的这声反问让梦瑶闭嘴了。
在这个场子里,段位不够的人说任何话都是徒劳。
张市坐在一旁,目光左右来回,想寻个话题破了这个僵局。
不承想,他未开口,傅奚亭就先起了调。
倒也不是说话,而是此时此刻,手机刚好和时宜得响了。
倒也是不避讳,当着众人的面接起。
那侧,方池腔调有些急切,告知孟淑似是要不行了,夜间未曾按时吃药整个人险些癫狂,佣人没看出,让人差点割了腕。
傅奚亭嗯了声,收了电话。
望着张市的目光带着几分歉意:“家中有事,怕是不能久留了,张市见谅。”
这人当然不会怀疑傅奚亭话语的真假,即便这是傅奚亭随便找的一个借口,他们也只能受着。
人家在高位。
你能如何?
“家事重要,傅董先走,”张市说着,站起身准备送人出去。
傅奚亭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搂着江意的肩膀将人从椅子上带起来。
“张市留步,”夫妻二人微微颔首离开了包厢。
二人刚走,包厢里有人开始答疑解惑了:“听说,傅夫人搬到了医院旁的别墅中。”
“近段时日每日都有医生过去问诊,也不知真假。”
司柏闻言,拧眉望着言语的人:“从何得知?”
“说来也巧,那日陪爱人去复诊,复诊的主任不在,同护士聊及时才知晓,本是准备改日再来,护士说主任去旁边别墅复诊去了,二三十分钟就能回来,让我们等等,聊及才知晓傅董为了自家母亲在医院旁边圈了块地做了栋别墅,将医疗资源用的死死的。”
“询问护士是什么病,护士嘴风很严,倒也是没问出来。”
那人细细回想着。
张市与司柏的目光隔空对视,似是有什么东西直接不谋而合。
这夜,江意与傅奚亭上车。
傅奚亭叮嘱方池先送江意回豫园,自己则准备乘坐另一辆车去别墅。
而江意得知此事时,眉头微微紧了紧:“要我跟你一起去吗?”
弯身站在车旁的人听闻江意这声询问沉默了片刻,随即道:“我想让你陪着我,但不是以去看孟淑为前提,听话,回家等我。”
男人俯身,轻轻啄了啄她的唇瓣。
修长的指尖落在她发丝上缓缓地摸了摸,跟摸着猫儿似的:“乖。”
…….
九点整,江意回豫园。
傅奚亭前往别墅。
到时,只觉得别墅气息低沉,闻栖浑身大汗淋漓,似是刚刚历经了一场奋战。
正靠在客厅墙壁上喘息着,听到男人皮鞋落地的声响,她惊恐地睁开眼眸:“先生。”
傅奚亭嗯了声。
目光扫了眼狼藉的客厅。
屋子里的物件摆设全都被挥在了地上。
而当事人,打了镇静剂之后躺在沙发上陷入了安静。
“医生怎么说?”傅奚亭的询问显得太过冷漠无情。
他上来不是询问自己母亲如何,而是医生怎么说,好似孟淑的真实感受并不重要,他需要的只是一个数据罢了。
“医生说情况不是很好,”闻栖如实回应。
傅奚亭站在距离沙发极远的地方,听到这句情况不是很好之后没有过多的言语表情。
反倒是幽深的眸子又亮了几分。
“等孟女士清醒了,问问她,中意的墓地是哪一块儿,我好提前给她定好位置。”
言罢,傅奚亭转身正准备走。
闻栖因这番话愣在原地。
男人脚步刚刚行至门口,一声怒叫声响起:“傅奚亭,我生你养你,你不知感恩就算了还盼着我死?”
闻栖的诧异倏然断层。
望着坐在沙发上的人,有瞬间的惊讶。
不是——晕倒了?
怎么还?
孟淑演技何其高明啊。
闻栖跟了她多年都没能勘破这人的心机。
若非傅奚亭的这番言语,只怕是还不知晓她的真面目。
傅奚亭不屑轻嘲:“所以呢?”
男人目光犀利:“因为你养了我,所以我就该忍受你的为所欲为?”
“我自然不会亲手弄死你背上弑母的名声,我不在乎什么因果报应也该为我身边人积点德,但我不弄死你,并不代表我会忍受你,你别忘了,孟家的丑闻一但流露出去你觉得对谁的影响更深远,孟女士别忘了,自己姓什么。”
他傅奚亭,充其量不过就是个商人。
而有的是人比他更在乎名誉。
孟家坐在高位上,弄不好就会牵连甚广。
造?
尽情造。
孟淑刚起的心思在傅奚亭的这句话中戛然而止。
傅奚亭似是不想再孟淑这里浪费太多时间,甩下这句话转身就走。
待孟淑反应过来时,车子已经扬长而去。
自上次事件之后,伊恬鲜少回江家。
江则又忙于工作,屡次道歉,吃了数回闭门羹之后来的次数也没那么频繁了。
反倒是江川,也懒得回江家了。
江则一个人在偌大的别墅里成了孤家寡人。
这日,伊恬在小区里喂完流浪猫之后回家,恰好碰见邹茵。
见人拉着行李箱一脸疲倦,起了关心的心思。
二人寒暄一番才知晓邹茵去建州待了许久。
“过去出差?”
邹茵坐在伊恬客厅里点了点头。
视线交错的瞬间,看见了沙发上搭着的西装外套。
以为是傅奚亭的,所以多瞧了一眼,目光也四下看了看。
“西装是江川的,他们夫妇最近似是很忙,未曾来过,也很少联系。”
伊恬似是看透了邹茵的心思,直接开口答疑解惑。
邹茵缓缓点头,心里突然生出了羡慕。
伊恬得到的,是自己梦寐以求无法直接拥抱的存在。
二人聊了几句,伊恬见邹茵倦意明显,一杯水喝完催促她回家休息。
未曾想到的是,邹茵刚到家,家中门铃便被人摁响了。
打开门,家一个带着鸭舌刀疤脸的男人站在门口,语调硬邦邦的:“傅太太请邹医生走一趟。”
“去哪儿?”邹茵未曾见过眼见人,若是以前还好,可自从江意同她说过某些事情之后,防备之心倏然加重。
“豫园。”钱行之言简意赅。
“我问问,你稍等。”
江意接到邹茵电话时,刚从素馨手中接过水杯。
听闻询问,她告知是自己人。
邹茵到豫园时,已是临近十点半。
304:时小姐?
十点半,傅奚亭正在归家路上。
邹茵进会客室时,正瞧见江意低头抚猫。
短毛猫在她手中来回蹭着,似是极其享受主人家的抚摸。
江意见人来,拍了拍猫脑袋,小猫喵呜了声跳着离开了。
“辛苦您了,”江意语调温软,这声辛苦是发自内心的。
毕竟,从年幼时分至今,邹茵今日所做之事确实也已是超出范围。
记事至今,邹茵连出席家长会这种事情都觉得浪费时间,而今却因为她去建州一待就是这么多天。
已然是难得。
“谈不上什么辛苦不辛苦,我只是在赎罪罢了!”
江意知晓的事情邹茵并不见得不知晓,只是一直觉得,来日方长罢了。
没想到,人生转瞬即逝,来日并不方长。
等到她有悔过之心想去救赎这一切时,已经来不及了。
好在,上天给了她一个重新来过的机会,她才不至于这般的慌张。
江意没接邹茵这话,赎罪二字,实在是太过沉重。
素馨端着茶水进来,江意看了眼她手中的托盘:“换白开水吧!邹医生喝完茶晚上会睡不着。”
虽然已经是第二辈子的事情了。
可江意仍旧记得邹茵的一些生活习惯。
素馨点头,转身去换了茶水。
“你还记得。”
“记得。”江意坐在邹茵对面。
一个自幼得不到什么关怀与关爱的孩子比普通孩子更加细心,特别是在父母身上得不到关爱时,就想竭尽全力地去做一些讨好的事情,而邹茵喝完茶之后晚上睡不着,也是这些事情的其中之一。
但有些话,没必要说出来
放在心里的事情没必要再拿出来咀嚼,也无须去拿这些陈年往事伤邹茵的心。
毕竟——她们算不上仇人。
“袁海家人最近给的信息量很大,她们似乎知道袁海跟林清河他们做的交易,而且连交易的细节都知道,有次听到他们夫妻二人吵架,提及此事。”
“这件事情,如果真的要深究下去,只怕是会牵连许多人。”
邹茵仍旧是有所担忧,但这担忧不是为了自己,而是担心江意。
她想劝江意放弃。
单纯只觉得人的运气只有一次,不会有第二次,如果再度发生什么意外,那他们这些人该怎么办?
还能有这种劫后余生的幸好之感吗?
还能有这种上天眷顾的庆幸吗?
江意指尖落在膝盖上,不上不下地点了点:“您在担心什么?”
“我担心你再度受到伤害。”
江意懂了,微微扬了扬下巴:“您的意思是,让我忍一时风平浪静,反正这辈子已经很不错了,索性就以这个身份活下去?”
江意知晓邹茵这个想法时,并无任何情绪起伏,也无半分激动之意。
反倒是目光落在指尖上,掸了掸指甲:“我可以忍受冤死,但她们呢?”
她们呢!
这三个字多沉重啊。
邹茵这个提议跟江意此时的话语比起来,简直就是格局太小。
她只想要江意好。
而江意想的是为她们那些人报仇。
“人活在这个世界上不可能只有一种身份,这是你告诉我的,我除了是你的女儿之外,我还得为那些死去的冤魂负责,倘若我不知这件事情就罢了,但我知晓了,让我装作不知?你觉得这样做,仁慈吗?”
邹茵听着江意这番话,哑口无言。
那个曾经年少时会因为失望而跟自己据理力争的女孩子已经不见了。
岁月磨平了她的棱角,让她变成了一个喜怒不形于色复仇者。
她有使命,但这使命不是在重新回来当自己的女儿。
人生有太多身份,她这辈子最重要的身份不是成为谁的女儿,也不是成为谁的妻子。
素馨端着托盘进来时,明显觉得屋子里的气氛很低沉。
低沉的令人不敢喘息。
“芙芙——。”
“我很抱歉,”邹茵沉默良久之后,双手交叠在一起缓缓地揉搓着。
哀伤笼罩全身。
悲悯感也瞬间被拉起。
“我原谅你。”
原谅你了,不是没有恨过,而是知晓,有些事情恨是无用的。
与其画地为牢不如解脱自己。
邹茵眸光中的光亮险些消失,嗓子里有什么东西在哽咽着,支吾许久才问出一句没有任何信息量的话:“什么时候?”
“很早,”江意说着,目光微微抬起,落在邹茵身后的落地窗外。
竹林静默,没有微风的日子连竹子都被高温笼罩了一层阴霾。
她似是在放空自己,又似是在努力回想起是年少时分那些难以言喻的时刻,许久之后,江意淡淡然的腔调凭空而去:“初二,盛夏暴雨,雷电交加让傍晚的天空倏然变黑,当我拖着残破不堪的身子忍受着姨妈痛淋着暴雨走回家的时候,就原谅你了。”
“我很早就懂得了,这世间除了自己谁也靠不住的真谛,是以那些年我才能走那么快,原以为是好事,没想到——一如傅奚亭所言,一个毫无背景的人走得太快不是死的早就是为别人作嫁衣,在不成熟的年纪得到一些不该得到的事情,是要付出代价的。”
当邹茵在江意口中屡屡听到傅奚亭三个字,她突然明白,傅奚亭在她的人生中不仅仅是扮演着丈夫这个角色,还有更多更多。
屋外,素馨端水果准备二度进会客室时,见自家先生站在门口,惊了一下,刚准备开口喊,却被傅奚亭抬手打断。
男人转身,回眸望着素馨手中的托盘。
“进去吧!别说我来过。”
言罢,傅奚亭转身离开了会客室。
10年九月将过,十月金秋近在眼前。
傅奚亭进书房,伸手推开窗子,原以为迎来的会是滚滚热浪。
可这滚滚热浪中竟然惊喜的夹杂着桂花的清香,死去的记忆突然涌上心头。
他跟江意都属于同一种人。
一种童年有缺陷的人。
也难怪,第一次见她时,他会感叹,可惜她有未婚夫了。
不然——这样一个人如果站在自己身边,此生是不会太差的。
幸好,上天怜悯他。
也幸好,林清河他们算计了这一番,不然他怎么得到人?
十月伊始,林清河一事仍旧在挂着,不上不下的。
有传言称,后面有人刻意为之。
亦有人称,有人想上位,自然需要人退位。
但不管是哪一种都与江意脱不了干系。
10年的初秋,比往年来得更早。
首都的九月底,就已经满街桂花香了。
江意晨间与傅奚亭分离,临离开前,傅奚亭牵着她的手行至院落中轻轻叮嘱,天气预报告知近期要降温,要在办公室备两件厚衣物,江意点头应允。
积极的态度让傅奚亭一度觉得这人变了性子。
临近上班时间,二人吻别。
而后各自离去。
江意公司的所处地点本就是首都的文艺圣地。
文艺圣地除了历史悠久之外,还有各种配套设施。
公司院内,有一棵临近百年的桂花树,据悉是民国时期的主人家留下来的,傅奚亭将这栋房子交给她时,曾叮嘱过她,院子里的花草可随意动,树木不行,
她问为何,傅奚亭告知这里的树木都有百年历史,不说动了,即便是养死了,也是要花点心思去处理的。
这日晨间,不止江意一人站在桂花树下失了神。
公司里的数位员工或站在窗前端着杯子赏花。
或拿着电话站在院子里赏花。
江意站在院中,目光游离,想起了不知在何时看到的一句诗:芙蓉泣露坡头见,桂子飘香月下闻。
这年,江意二十一岁,而江芙却三十出头。
她站在院落中,提着包包仰头望着枝头月桂时,颇有种耄耋老人在回望自己一生的苦楚之感。
刹那间,或接电话的,或站在窗边的人都将目光落到了江意身上。
她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她。
众人都知,江意身上一定有段不为人知的故事,而这段不为人知的故事,她们不配知晓。
静默无言的众人只见江总拿出手机拨了通电话,温温柔柔的话顺着花香飘进了众人耳里。
她说:“院子里的桂花开了。”
那侧,接电话的人愣了数秒钟,大抵是从江意的这句话中听出了低沉。
须臾,他说:“我也想你。”
随即,江意一声低沉的笑声淡淡响起。
这日晚间,傅奚亭很晚才归家。
今日去临市参加商场开幕仪式,又接着应酬,回家已是凌晨光景。
将一推开门进屋子,被鼻息间的桂花香定住了。
她折了一支桂花,归家时特意交给素馨让她找个花瓶插在卧室。
你未曾见过我院子里的桂花,所以特意给你折了一枝。
傅奚亭看着花瓶里的桂花,心中暖意渐起。
午夜,江意在撩拨中醒来。
一声惊呼止在了傅奚亭的薄吻中,他说:“是我。”
这夜,卧室里没有旖旎味,只有沁人心脾的桂花香。
她的每一次沉沦都是为了桂花香沉沦,而非傅奚亭。
……..
夜半,江意起床上卫生间,翻身之际,抽走臀下的枕头。
刚有动作,傅奚亭就惊醒了。
睡眼蒙眬问她去哪儿。
江意嗓音喑哑:“卫生间。”
行至卫生间门口时,那株桂花让她想起了些许陈年往事。
这方,傅家夫妇一切安好。
那方,林家客厅里咆哮声近乎冲破天际。
林景舟从国外归来,尚未来得及缓口气,赵影就找上门来了。
二人僵持过后险些动手。
赵影觉得林景舟疯了,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一而再再而三的降低自己的底线,更甚是明知那人的存在会危及自己家人的身家性命。
他却还是无动于衷。
“我看你是疯了,在家人的安危跟前,你满腔的仁义道德,仁爱正义,为了你自己心里的那点愧疚,你竟然眼睁睁地看着家人在这条路路上挣扎,林景舟,江意要了我爸的命,要了林清河的命,下一个要的就是你爸的命了,你难道看不出来吗?当初设计这件事情的人最终都会死在她的手中。”
“她根本就没打算放过那些人。”
“你念着旧情,她保不齐就觉得你是累赘呢!她当着首都政商两界人的面明晃晃的告知最近在备孕,人家都要跟现任丈夫步入婚姻的第二步了,只有你在画地为牢,将自己牢牢地禁锢在里面。”
“到头来,你什么都得不到。”
“所以呢?你直接说重点。”
林景舟没什么心情听她掰扯。
“你不为大家考虑吗?”
林景舟冷笑了声:“你到底是想让我为大家考虑,还是想借着我的手去收拾江意替你爸爸报仇?赵影,你那点小心思实在是不值得我去深究。”
“何必把自己伪装的一副为了别人着想的模样,你没那么高傲,如果你真有那么高傲,当初也不会接受你爸的提议,弄死江芙上位的手段难道也是为了大家?你格局这么大,怎么不去牺牲自己成全别人?”
啪——-
赵影怒不可遏,一巴掌直接甩在了林景舟的脸面上。
这日,赵影手中戴着戒指,一巴掌下去时,戒指的钻石划到了林景舟的脸面上。
林景舟脸上血珠噗嗤噗嗤地往外冒,男人抬手抹了把自己的脸。
看到掌心的血痕时,眸色幽暗了几分。
冷目灼灼地盯着赵影,眼神阴翳:“满意了?”
“为什么,为什么是江芙?”
赵影的咆哮声接连不断,而林景舟呢?冷笑声明显:“因为你不是江芙。”
“来人,送赵小姐出去。”
林景舟连说话的心思都没有了,直接下了逐客令,十月初,首都气温骤降,寒风呼啸的夜里赵影穿着一件单薄的连衣裙被林景舟从林家别墅里无情赶了出来。
正当她满腔怒火无处消散时,一道明亮的车灯打了过来,她微微偏头躲闪。
车内,下来一位四十来岁的职业女性:“赵判,我们时小姐想请您聚一聚。”
“时小姐?谁?”赵影起了防备之心,她当然听过时月的名号。
但今日,尚未将这二人联系到一起去。
妇人语调平静,又似是颇有些自豪:“成董身边的时月,时小姐。”
305:你前男友?
时月的大名,实在是太熟悉了。
她在首都的存在已然超过了大部分人。
一个知三当三的小三就这么堂而皇之的登堂入室。
做上了别人肖想一生的位置。
原配夫人在她跟前变的一文不值。
成文给了她足够的底气,让她坐上那个位置。
不管她配不配的上那个位置。
现在首都的豪门世家小姐看到时月就跟看到了成文的正牌夫人一样,一个地产大亨。
前40年摸爬滚打的人生,她没有参与片刻。
后40年的荣华富贵,她却想尽收囊中。
虚荣?
不不不,这已经不是虚荣了,这是野心。
当野心席卷而来时,时月的手段不比江意差丝毫。
赵影本就瞧不起这样的人。
但这样的人如今找到自己跟前来了,不会会,岂不是太亏了?
赵影刚上车,时月就递了条毛巾过来。
“干净的。”
赵影似是没有丝毫防备的接过去:“时小姐还真是用心了。”
“对待别人我兴许会敷衍,但是对待赵小姐,我不会。”
赵影歪着脑袋将头发上的水珠擦干。
唇边笑意始终淡淡好似根本就不吃她这一套:“这句话时小姐对多少人说过?”
“赵小姐是第一个,”时月语调诚恳。
但这诚恳之间带出一些许的装腔作势。
“自古以来第一个和最后一个都会冒着巨大的风险,前者是当出头鸟,后者是垫底,时小姐今日来找我的目的不单纯,更深露重,时小姐不若直言,聊完我们好回去休息。”
赵影虽然跟江意做斗争,但是对于时月这种人,她是瞧不起的,大抵是亲爹临死前还弄出来一对孤儿寡母来跟她们抢夺财产。
是以她对外面的那些女人,再也没有半分好脾气。
初听时月名字时,她就已经将时月和外面的那些女人归结到一起去了。
不过都是仗着自己年轻貌美,靠着一些非常手段上位的女人,而今敢做到她跟前来谈条件?
是成文给她的胆子?
“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我跟赵小姐从某种意义上而言,应该算是朋友。”
赵影眉头微微拧紧,望着她:“谁?”
时月望着赵影,一字一句开腔:“江意。”
“我倒是不明白,时小姐何时跟江意成为敌人了。”
赵影这话是在试探,若空口无凭,上来就是仇人不过是想借她的手去***意而已,这种蠢事如果她干了,那她绝对会在首都这个地方名垂青史。
自从赵振去世之后,赵影在首都步步维艰,稍有不慎就会得到某些人的抨击,赵家的产业现在赵老爷子一手把控着。
且不说赵老爷子还有几年好活。
就单单是现如今这个处境,也不允许她再做出任何兴风作浪的举动。
这种突然送上门来的人,赵影不得不防。
“赵小姐没去我的画展吧?如果去了就会知道这件事情是如何结下梁子的。”
赵影即便是没去过画展,也差不多知道这件事情的原委,江意拆穿了她想象派画家的身份,让她在首都一众豪门太太们的跟前下不来台。
将她的努力贬的一文不值,让别人认为她的所有画作都不过是抄袭别人的想象力。
这对于一个画家而言,是致命的打击。
江意的这个举动直接推翻了她几十年的努力。
而这几十年中她历经了人生的各种跌宕起伏。
傅奚亭是见证人啊,她是如何一步一步的爬上如今的位置,她的画画天赋以及她的努力,她为这一切付出了多惨痛的代价。
他明明亲眼见证这一切。
可在江意指出这一切的时候,这个男人选择了沉默,不仅沉默,还帮着旁人质疑她。
这口气。
她实在是忍不下。
“时小姐不若说说,想如何?”
赵影话语问的直白。
“赵小姐愿意跟我统一战线?”
“那得看时小姐手段如何了。”
……..
“赵影呢?”
“走了。”
邬眉刚从厨房出来就见原本还在客厅的赵影已经消失了。
“去哪儿了?这么大雨你不知道送送人家?”
林景舟端着水杯的手一顿:“您到底是真心实意的想着我跟赵影能好好发展,还是因为现在的赵影有利用价值,对她有所图。”
林景舟一早就看出来邬眉现在还跟赵影接近并非那么简单。
按理说,现在赵家大势已去,现如今的处境大不如前,邬眉这样步步为营将一切都握在手掌心的人怎么可能会允许一个破落户的女儿来当自己的儿媳?
她现在绝对是对赵影有所图,如果不是有所图,邬眉绝对不会浪费自己的时间去做这些无用之事。
至于图的是什么。
只有她自己知道。
邬眉目光幽深,盯着林景舟望着,许久之后才道:“不管我是不是对赵影有所图,你都该知道,我不是为了我自己,而是为了林家。”
赵振死了,赵家老爷子年迈。
且赵振无别的兄弟。
这偌大的江山一时间没了人看管,赵老爷子眼看年岁已高,即便是有心掌管这偌大的帝国江山,也没精力,赵影?
一个走政治路途的女孩子,即便是想上商道,也要花极长的时间去转变。
现如今这个景象,赵振虽然死了,但是赵家还有余温,而这点点余温大家都是冲着赵影去的。
若非林家还在这儿挡着,首都多的是人去爬到赵影跟前去求娶她为妻,不为别的,就为了她手中的庞大帝国。
“你自以为是为了林家?”林景舟反驳邬眉。
“林景舟,如果我是江芙,我肯定看不上像你这样的男人,往左,你并不能全心全意为我的家族大业牺牲自己,往右、你也不能全心全意的为一个女人放弃一切去跟她过着想要的生活,东不成西不就你卡在中间不上不下的指责完我还要去指责别人,这个世界上缺的并不是批判者,而是可以跟自己同行的战友。批判别人谁不会呢?但你批判别人所获得的东西又有多少呢?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已经走到这个地步了,我们就应该携手共进,去寻找一个合适的解决办法,让自己损失降到最小,而不是瞻前顾后,看着以往的那些生活大肆指责。”
“你弃之如敝屣的东西是别人趋之若鹜的对象,你看不起,你瞧不上你不要的东西,多的是人想得都得不到。”
“我对她有所图,我错了吗?我很过分吗?你知不知道现在首都有多少如狼似虎的人正在盯着她,如果不是我们林家在前面替她挡着。她还能安安稳稳的坐在谈判院?早就被赵老爷子寻一门好亲事送出去稳固家族大业去了,景舟,家族送给别人让别人继承,好过垮了之后自己什么都得不到,你以为我的这些想法赵影不知道吗?”
十月初,林景舟调回首都,有意思的是,首都高位悬空,能让他进去的地方尚未腾出来,也有人做出假设,他回来是为了继承林清河的位置的。
倘若真是如此,首都就有意思了。
“江芙的死跟你有什么关系?”
警局里,警察询林清河。
而林清河呢?
那是全然不知道此时,面对警察的询问装傻充愣:“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
对方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前国际谈判官江芙的死,跟你有什么关系。”
林清河面对对方的询问,直接选择了沉默。
连续数日的询问均是询问不出任何东西,且动用了各种高科技的手段均是于事无补。
那些看好戏的人,都给人一种没事儿就散了吧的姿态。
林清河能坐上那个位置也不是白坐的。
累死与今天的场面他实在是见过太多次。
应对方法自然已经深入骨髓。
“如果跟你无关,你写什么认罪书?”
“被陷害,”林清河回应。
“笔迹是你的,笔上也有你的指纹,而我们调查江芙死后见的人,你是其中之一,种种证据都指向你。”
林清河依旧淡定:“那我要询问警官,我有杀她的动机吗?杀她,能让我获得什么好处吗?”
“就因为别人栽赃陷害所以就想让我背了这个锅?你要是真没本事换个人来行吗?不要在这儿浪费我的时间,你知不知道,这样对我的仕途影响很大。”
“你————,”对方被林清河轻蔑的嗓音给气着了。
而且,林清河这话里话外都带着几分警告。
威胁警告起来的时候,警察脸面上的神色也愈发难看起来了。
过了提审时间倘若还没证据的话,他们就该放人了。
人一旦放走,在想弄回来就难了。
“不若去问问你领导这个事情该怎么解决?”
林清河且还好声好气的给人出谋划策。
砰的一声,警察砸了下桌子而后离开了。
“你跟他较劲儿干嘛?”
刚从林清河审讯室里出来的人气的咬牙切齿:“我只是不甘,寒门出来坐上高位的人难道注定要成为权贵的垫脚石吗?”
“这种案例在天子脚下比比皆是,你以为拼的是能力呢?越往上走拼的越是人脉和背景,你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基层人员,没有坐到一定的位置就没那个能力去替任何人打抱不平,不然偷鸡不成蚀把米,你小心把自己搭进去了。”
……
“刚刚审林清河的那个人是谁?”
车内,江意目光从警局门口收回来。
“丰凯,你认识?据说这个案子是他主动要过去的。”
钱行之听到这个消息时也有些诧异。
一个警察而已,竟然会为了死去的人得罪权贵。
不该啊。
江意拧眉想了想:“不认识。”
“那就奇怪了,”钱行之盯这个人盯了好几天了,也没见这个人有什么不一样的举动。
但是对于江芙的案子,似乎是格外的上心。
“盯着,看谁会来接林清河。”
钱行之听闻江意这话,总觉得她有一种胜券在握的架势。
目光缓缓收回,从窗外落到江意身上:“你觉得会是谁?”
“不会是自家人。”
“林翰?”
“他没这么蠢,明知眼下到处都是流言蜚语,且林清河还没彻底洗清罪名,这种时候凑上来,可不就是给那些资源贫瘠的媒体们送上猛料吗?到那时,不管林清河是不是真凶都不重要了,林翰上来凑一对儿,什么事情都少不了他的一份。”
钱行之略微沉默了片刻:“那你觉得——谁会来。”
“无须利益,谁来都可,若是利益最大化,林景舟是最合适的人选。”
钱行之惊愕:“你前男友?他不是知道你的死因?”
只要林景舟心里还有江意,且对她的死因有所怀疑,那么这件事情就开展不开,他也不会来,但倘若——明知她死的蹊跷,死的冤屈还来,就证明这个男人也不怎样,在他的心里,前途大业远比自己未婚妻的生死来的重要。
“知道又如何?我还能指望一个男人给我陪葬?为我守身如玉为我杀父报仇?”江意拧开手中的矿泉水瓶喝了口水,轻飘飘的语气带着嘲讽。
江意的瓶盖还没拧上去,目光就瞧见了不远处一辆车缓缓行驶进来。
紧随而来的,是男人推开车门下车,大步流星的跨步进了警局。
钱行之心中咯噔了一下,似是没想到真的被江意猜中了。
略微有些担忧的目光落到江意身上,而后者,面无表情的望着这一切,似是早已在意料之中。
淡然的神色给人一种无所谓之感。
10年十月8日,首都傍晚时分的天色灰蒙蒙的,离开公司时,闻思蕊提醒她带伞。
原以为这场雨怎么着都会在归家之后在下,未曾想到,在警局就下起来了。
林景舟进去没多久,细雨朦胧就开始撒了下来,将黑不黑的天色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雨雾。
江意看着车窗上的雨珠,脑海中回想起的是多年前的法国街头,她刚参加完工作出来,在会场呆了许久的人压根儿就不知晓外面下雨了。
傍晚时分的朦胧细雨连绵不断,虽温度不高,但也不至于湿了衣衫。
她站在屋檐下斟酌了片刻,准备淋雨走回酒店。
不曾想,刚下台阶,恰见不远处位西装革履的男人撑伞而来,这人——便是林景舟。
彼时的她,在异国街头,在林景舟身上,似是得到了平日里极其难得到的温暖。
她从不否认自己在林景舟身上看到过感动。
但这些感动在真相浮出水面时悉数烟消云散。
“出来了,”钱行之的话语让江意的目光往上抬了抬。
放眼望去,见林景舟与林清河正准备下台阶,约莫着是未曾想到下雨了。
脚步有些踌躇。
“去——给林翻送把伞。”
“若是这事儿传到傅董耳里去了、怕是会影响夫妻感情,”钱行之考虑周全。
且近来,傅奚亭对于江意的掌控越来越明显,明显到他这个局外人都能切身感受到。
只是路灯尚未亮起,警局里的光亮全靠四周的高楼大厦撑起来。
“无碍,我会解释。”
六点,雨雾蒙蒙的天里天色已然黑沉了下来。
林景舟正准备下台阶下车拿伞时,远远见一个穿着黑色夹克的男人迈步而来。
递了把伞给他:“林翻,我们家太太让送给你的。”
太太?
林景舟未曾见过钱行之,是以这送上来的伞也不准备接。
“哪位?”
“06年法国街头,林翻给谁送了把伞可还记得。”
钱行之的手未曾收回。
“伞不是当初的伞,人也不是当初的人,林翻今日来接人走就意味着有些事情已经翻篇了,道阻且长,往日若是交锋,林翻多保重。”
最后五个字,钱行之似是怕人听不清,一字一句咬字及其清晰。
06年法国街头这几个字一出来,林景舟就知晓他是江意的人。
而后面那番话,让林景舟有了几分踌躇之意。
往日若是交锋?
昔日的爱人难道只能变成对手了?
林景舟的目光越过钱行之寻着他身后的车辆。
寻的是车辆?
不不不,他寻的是江意,那目光实在是太明显。
钱行之初见林景舟是什么时候?
是在一个尚且和平的年代,他站在领导人身边到他所在的维和国家出访。
彼时、少年人意志风发,貌比潘安的容颜又有着身世加持,简直就是存在于言情小说中的人物,远远交锋没有交集。
再后来,了解他,是因江芙去世,他竟然在报纸上将这个人了解完了。
今日,也算是现实中的初见。
得知那一系列的事情之后,钱行之对于眼前的这个国际翻译官,并无多大好感。
“林翻,殊途同归这种言论只存在于书本中的美好世界,现实世界里,殊途、最后都会走向末路,人一旦选择了一条跟所爱之人背离的道路,最终没几个能回到正路上,林翻跟太太成为陌路人,是你的选择。”
林景舟并非不知晓江意在这条路上挣扎,并非不知她在这条路上冒险。
他明明只知道这一切,但还是选择今天出现在这里。
这就足以证明一切。
“好自为之,”钱行之说完,转身离开。
“劳烦先生替我带句话给她——。”
钱行之的脚步声在林景舟的呼喊声顿住。
306:林景舟上豫园
殊途同归?
殊途怎么会同归?
现实社会不是拍偶像剧,兜兜转转是回不来的,即便是回来了也是打着要你半条命来的。
江意跟林景舟,连人间怨偶都算不上。
至多、只能是红尘中半路夭折。
被堵住了所有出路没有结果的熟人而已。
“他说什么了?”
钱行之刚一上车,江意淡淡的询问声来了。
“没说什么,”钱行之面不改色地回应着,启动车子回豫园。
直至许久之后,事情败露,钱行之才知晓自己今日的瞒而不报,杀伤力有多大。
十月八日的这场雨,下得及时。
连续高温的天气被这场秋雨洗刷得干净。
江意从警局出来靠在后座上陷入了沉思。
而往往这种时候,钱行之不会打扰她。
这种时候多吗?
多!
最起码在这段为时不长的日子里他时常见到。
“我以前,听闻过你和林景舟的故事。”
车外,雨刮器在工作,有轻微的声响传来。
正在闭目养神的人听到钱行之的话淡淡笑了声:“传闻肯定很美好。”
她与林景舟的那段过往,曾是许多人口中的佳话。
以往是佳话。
现在看来,不过就是林家给林景舟树立人设的工具。
一个将来想上高位的人,人生是不允许有任何差错的,走哪条路,跟谁结婚,最终都会成为标本。
而自己,不过就是林景舟人生中的一个过墙梯罢了。
诚然,他对她有爱意,但这爱意,并不单纯。
“大都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碎,”钱行之用一句话回应江意。
“人还是要有所缺陷得好,太过完美人不是疯子就是把别人逼疯,”而林景舟、对外的人物形象实在是太完美的,谦谦君子,如切如磋。
一派斯文儒雅的模样让人找不出半点缺点,旁人不知晓,可有些人知晓,没有缺点就是最大的缺点。
“比起林景舟,傅先生更适合成为丈夫。”
江意仍旧是眼帘微阖:“我以为你会说出第三个人。”
钱行之握这方向盘的手一僵,只觉得江意是在开玩笑。
首都这种地方,从来不缺高档聚会场所。
这日,江思跟几个同学定了包厢准备一起嗨皮一场。
喝酒时,有人聊起了江意,直感叹:“想当初那个被我们玩弄的人一跃成了豪门贵妇,成了我们攀不上的人,人生真是少了很多乐趣呢!”
“谁说不是,早知她会成为贵妇,我说什么都是要收敛一点的,至今我妈都在担忧江意旧事重提,傅董恼羞成怒拿我们家撒气。”
“三流小姐一跃成为豪门阔太的故事,这若是拿出去都可以成为励志故事了。”
“也不知道是说江意藏得深呢!还是该说傅董眼瞎。”
“放着首都那么多的豪门小姐看不上,看中一个没本事的三流女人。”
“谁说不是呢!”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附和着,说出来的话一个比一个难听。
包厢外,时月一身浅灰色运动装站在门口。
望着身旁的江思:“她们说的是江意?”
“是啊,”江思回应。
“这都是首都圈子里的陈年往事了,以往是大家津津乐道的存在,可现在,无人敢在明面而上提及。”
“为什么?”时月佯装好奇。
江思嗤笑了声:“还不是因为某些人攀上了高枝,不然能是为了什么。”
“江意?”
“你不知道?”江思整个惊讶住了。
原以为时月这么八面玲珑的人早就知晓这中间的一切,哪里知道,她竟然不知。
江思这日就跟打开了话茬似的,恨不得将江意所有的陈年往事都告知她。
连带着细节。
时月从包厢里出来时,已经是临近十点的光景了。
将上车,陶娟就告知她成文去公寓了。
她嗯了声。
“直接回公寓还是先回一趟画室?”
“直接回去,”时月回应。
“不回画室做点措施吗?”陶娟语调有些慌张。
“陶娟,你觉得凭我现在的身份,有什么资格去跟首都那些豪门世家的阔太太们做斗争呢?一个情人而已,我不管站在哪个位置都是个情人。”
“只要我跟成文没有切身利益的牵扯,不管我出了什么事情他都会斟酌着如何放弃我,只有我光明正大地站在他身边跟他有了实际利益牵扯,我出任何事情,他才会想着救我,保我。”
时月似是突然明白,她在首都举步维艰是因为什么。
江思今晚的那句话如同当头一棒:“如果不是因为她是正牌妻子,傅董哪里会管她死。”
在这个利益至上的圈子里。
谁会去管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人呢?
十月十日,首都阴雨连绵的第三日,温度一斩再斩,直接夭折。
长假时三十多度到了今日堪堪只有十来度,且还连个太阳都没有。
这人清晨,江意抱着被子起床。
长发散乱地披在身侧,她捂着脸面坐在床上吸了吸鼻子。
多年独自生活的经验告知她,情况不妙。
她唤来素馨拿着体温计上来。
女管家担忧的目光落在江意身上,她熟门熟路地将体温计放在腋下。
约莫着过了数分钟拿出来,果然——三十八点五。
“太太,”素馨惊呼。
一来是因女主人生病而担忧。
二来是因为男主人晨间早早出门告知要去悉尼出差数日。
江意此时,只觉头重脚轻,抱着被子的人歪在了床上:“头疼,别喊。”
傅奚亭出差了。
她知晓。
昨夜被人摁着磋磨了数回,她屡屡求饶,后者回应她的是往后几日不见,要提前喝点汤。
傅奚亭喝的不是汤,是自己的精气。
江意伸手捞过床头上的手机给傅奚亭去了通电话,那侧接起时,隐隐能听见飞机的轰隆声。
“宝宝。”
“我生病了,”江意糯糯开腔。
倒也没有想着怕人担心而隐瞒不报的心思。
相反的,她巴不得傅奚亭能早早知晓,好后悔昨夜揉搓她的罪行。
“怎么了?”相比起前一句的问候,后面的这句怎么了才很好地体现出了傅奚亭的急切。
“发烧了,”江意可怜兮兮开腔,一边说着,一边还吸了吸鼻子,怎么看都是一副软弱可怜的模样。
“素馨呢?喊医生了吗?”
“恩——。”
傅奚亭上一秒的心思还在工作上,这会儿,所有的情绪都被江意填满了,这声发烧了,让他的心飞回了豫园。
傅奚亭有多担忧,素馨就有多心慌,毕竟…男主人离家之前千叮咛万嘱咐,让她照顾好人,不曾想啊!
先生前脚走,后脚太太就发烧了。
这速度,也着实是属于无缝对接了。
这通电话,格外漫长。
原定飞机会议直接因这通电话而取消。
东庭一众副总面面相觑,想提醒但又深知傅董为人夫的担忧,谁也不敢开口规劝。
以往还能有个关青背锅,现如今好了背锅地回去陪产假去了,只剩下他们这群怕死之人踌躇着,不敢向前。
飞机的轰隆声和众人的面面相觑竟然有了一种出奇的和谐。
叹息声将过,是茶杯声碰撞在一起的声音。
吴江白一手端着杯子一手翻着手中的文件。
看着眼前的几位副总在进行眼神交流,他伸手将手上的文件丢过去,语调低沉,带着一种过来人才见过的沉稳:“好好看看,防止傅董落地之后就返程,以免我们见了合作商被人摁着磋磨。”
吴江白这话一出来,机舱里瞬间就安静了。
大家内心所有的想法都在吴江白这句话语中被止住了。
纷纷搁下手中的杯子拿起文件埋头苦干起来。
停歇片刻的声响又纷纷响起,傅奚亭拿着手机正在轻哄江意,可这轻哄声瞬间就被工作声与探讨声给止住。
明知是工作,又不能如何,只得拿着手机去了一旁。
数小时的飞行时间,傅奚亭电话不断。
医生来,医生走。
如何诊断开了什么药,他都听得一清二楚。
十月十日,傅奚亭出差在外,江意起高烧。
可在高烧中,她接到了林景舟的电话。
这通电话来时,江意是诧异的。
她挥散了屋子里的佣人,伸手接起。
那侧、林景舟语调稳稳。
“忙吗?”
“林翻有话直说,”江意没什么心思跟人寒暄。
“见一面吧!”
“林翻想跟我聊什么?”
“关于林清河,”林景舟的话语很谨慎。
“是林清河让你来的,还是你自己要来的?”
“有区别吗?”
“区别很明显,林翻何必跟我装呢!”
二人一来一往,林景舟大抵是心中对江意还有几分情意在,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带着谨小慎微,而江意呢!直白、干脆、利落。
十一点,江意吃了药,有些昏昏欲睡。
但碍于一会儿要在豫园见客人,吃完药之后又灌了一杯咖啡,吓得素馨想阻止,但是又没阻止住。
连连惊呼太太。
“不相干的人都从主宅支出去,让钱行之过来。”
十一点过五分,林景舟来时,并非他一人。
身旁还有他的秘书。
二人正准备跨步进去,钱行之如同一座大山似的挡在二人跟前:“豫园不轻易招待客人,今日能让林翻带秘书上来已是仁慈,进去就不必了。”
秘书一愕,自然是知晓傅奚亭的豫园有着不招待外人的规矩。
看了眼林景舟,见后者微微点头。
脚步止于廊下。
林景舟初来豫园,可即便如此,豫园的状况他也不止一次在旁人口中听闻过。
山林之乐藏于豫园。
这是多少人向往的人间圣地啊。
可这人间圣地没有丝毫的影像流传出去,众人连个幻想的方向都没有。
素馨这日,从屋内迎出来,见林景舟点头问好。
后者微微回应。
“林先生是秋日豫园的第一位客人,”素馨一番话说得轻缓。
林景舟缓缓点头,淡声回应:“这是我的荣幸。”
雨后,豫园桂花香阵阵来袭,而萦绕进鼻息间的桂花好似让素馨想起了些许什么:“太太喜爱桂花,先生上月末让人将院子里的花草树木重新规整了一番,新移过来的几株桂花正好借着这秋雨好好生长一番。”
素馨说着,且还将目光移过去,林景舟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时,神色暗淡了几分。
“人这辈子,总会因为各种各样的缘由放弃自己喜爱的东西,人生也或多或少会因为某些事情而放弃自己的爱好,但我家先生说,人在有能力的时候,就该满足自己的各种所求,这样才不会辜负自己这一路走来的艰辛。”
满足自己的所求?
傅奚亭的深意绝对不是满足自己所求这么简单。
素馨说这话,也绝对不是平白说出来的。
他自然知晓江意喜爱桂花,并且曾想过年老退休,买一处院子,院子里在种上一棵桂花树。
每到秋日,桂花飘香。
素馨这话,无疑是想告知他,有些事情实在是无须等到年岁渐长之后再去做。
秋雨淅淅沥沥地下来,林景舟撑伞站在院中,耳畔是素馨那看似无意实则有意的轻言细语。
“院子的北边,原是一处草坪,现如今成了太太的花圃,太太爱花,但又无太多的耐心去照顾这些花草,可花草死了又会伤心,是以这处,便成了先生每日下班时必来的去处。”
“先生不爱花,但因太太爱,索性就跟着爱了。”
“花圃的最外围种了菊花,这菊花的由来,不算吉利,翻译部部长林清河先生为了侮辱太太,遣人在大庭广众之下送了束菊花给太太,太太倒也没觉着如何,反倒是带回家,亲自拿着锄头挖了块地,埋了进去,原以为这种半截的物种必死无疑,哪儿承想活下来了。”
林景舟即将跨步进去的步伐狠狠一顿。
林清河、侮辱,这些字眼只能让他颤抖半分
而原以为半截的物种必死无疑这句话,让林景舟的脚步彻底的顿住了。
半截的物种,这几个字形容的是江芙。
她半道进了江意的身体,原以为活不长久,可这活下来的菊花就是她的参照。
她会活下去,好好的活下去。
他为林清河而来,而素馨却在他进门之前说了这番话、别有用心?
307:平地起疾风
雨幕菲菲,林景舟脚步站在原地无法动弹。
素馨的话语声却没有就此止住。
“暮春时节的那场雨要了哪些人的命都不重要,死就死了,还能如何,死人是无法做选择的,但活下来的人却有许许多多的选择权。”
这些话,都是江意一字一句的交给她的。
走到什么位置,说什么话、。
语调如何,情绪如何,都是江意一五一十交给她的。
她原以为,如此做无疑是给自己添加麻烦,可此时,看到这位国际翻译官的脸色,素馨对江意的敬佩又多了几分。
会客室内,江意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眉头微拧,浑身姿态有些疲乏,佣人见此,轻声询问她是否需要上楼休息,她微微摇头。
“人走了吗?”
佣人去窗边轻轻的挑起纱帘看了眼:“还在院中。”
江意恩了声,算是知晓。
“你家太太还说了什么?”林景舟幽沉的眸子落到素馨身上。
素馨微微颔首,用江意的语气道出了九个字:“太太说,进是敌,退是友。”
这种时候,林景舟弄死林清河正好上位,多好的时机啊?
可他呢?
大抵是想着林清河是自己的老师,下不了那个狠心,所以准备来江意这里寻一条出路。
可这出路,被江意用六个字堵死了。
进为敌,退为友。
素馨看出了林景舟的犹豫和踌躇,继而又开口:“用统一的道德标准来约束别人是道德高尚,反之、就是道德绑架。”
“林翻做事情之前都不斟酌的吗?”
“该死的人活着,就证明首都已经不是那个首都了,林翻如果此番回来是为了蹚浑水的话,那只能说一句抱歉了。”
….
林景舟站在豫园门口,却未曾进豫园。
细雨连绵的院落里,林景舟看着眼前亮堂的屋子,落地窗外是微微飘动的纱帘,纱帘之下无任何人影,但他知晓,江意在里面。
如她这般的人,最爱统观大局。
站在幕后看着一切步入正轨。
林景舟的目光纱帘上,停顿许久,而后才缓缓移开目光。
“给你家太太带句话。”
“林翻请讲。”
林景舟望着素馨,到了唇边的那句话又瞬间收回,望着素馨的目光且还带着些许防备。
“没什么。”
跟傅奚亭的人说让江意提防傅奚亭?这无疑是站在庙门口骂菩萨无能。
这种蠢事,何必干?
须臾,素馨送走林景舟转身进屋,将江意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手中抱着一只猫儿。
轻轻的抚摸着。
“走了?”
素馨毕恭毕敬回应:“走了。”
“说什么了?”
“临走的时候说让我给您带句话,但是又未言语出来。”
素馨颇为觉得奇怪。
江意正在思考林景舟想说的话时,手机响了,那侧,厉行的嗓音有些低沉且还有些急切:“在豫园?”
“恩,”江意嗓音嗡嗡开腔。
“趁早离开。”
靠在沙发上的人望了眼素馨,后者会意,及其识相的转身离开。
江意端起眼前冷却的咖啡喝了口,直觉告诉她厉行今日的这通电话不简单,她需要保持极度冷静来接听这通电话。
厉行此时,站在精神病院的阳台里,手边是一罐刚刚喝完的啤酒,这会儿正抽烟拿着手机。
“你的想法是没错的,傅奚亭事先有意牵引司柏去与林清河接头,似乎是想让司柏插手东南亚武器商的一个项目,但这个项目需要一个可靠可信并且有足够威信的人牵头,而林清河无疑是最佳人选。”
“傅董有意将司柏拉上岸,与其说司翰这个富家子弟到你身边学习,不若说是傅董想借你的手将司翰压在掌心控住他,司柏想借力,自然需要留下点什么做出保证。而司翰就是他的保证。”
“上次我们收拾林清河,司柏半路杀出来,通风报信的人十有八九是傅董,他假借他人之手让司柏打乱我们的计划,最终又可以借着司柏做这件事情的由头将他拉下水,他好将司柏手中林北的那块地拿到手。”
砰——江意手中的咖啡杯砸到了地面上。
清脆的声响让站在屋外的素馨一个激灵。
急忙推门进来,见江意目光幽深且泛着猩红,一声询问直接止在了喉间。
本是平淡的眸子泛着杀气,怒气显而易见。
“如果我没猜错,傅董应该不在家。”
“十五号,与东南亚武器商见面的日子,林清河最迟明日就会离开首都,去东南亚跟傅董汇合。”
“你能否报仇与傅董而言都不重要,现在重要的是他的家国大业,只要傅董的大业未完成,即便你付出百分百的努力也弄不死林清河。”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傅董才是真正的高手。”
“枕边人不见得是心上人,你的所有谋划都在他的掌控之内,江意,你被耍了。”
噗————江意一口血从胸腔内喷涌而出。
素馨看着,险些跪倒在地。
“太太,太太你怎么了?”
“你别吓我啊!”
“来人呐!”
素馨的尖叫声更让准备离开的钱行之顿住脚步。
“快来人呐!”
恍惚以为自己听错了的人确定之后才猛的拔腿往屋子里冲去。
看见江意拿着手机吐完血,衣衫染上红色时,整个人都慌乱了。
“太太——。”
“太太——。”
“江意——。”
“江意——。”
钱行之跟着江意许久,对江意的称呼都算是恭敬,可今日对江意的称呼倏然变了。
全因惊慌。
她苦苦谋划,原以为即将大仇得报,可到头来、竟然是如此境地?
她走的每一步都在傅奚亭的计划之内。
至赵振伊始,他的每一句话都是假的,每一个温情的的举动都是有所图谋的。
傅奚亭口口声声说爱她,可所做的每一件事情最终结合起来的后果都是为了要她的命。
她苦苦求谋。
苦苦求谋啊。
终究是黄粱一梦,镜花水月。
她步步为营处心积虑的想报仇,而那个口口声声说支持她的男人,当面支持,背地里却勾结她的仇人去完成春秋大业。
利用她?
利用她?
他太残忍了,这比杀了她还难受。
她用全部心血去完成此生夙愿,而傅奚亭呢?身为她的丈夫。
他明知自己心中的痛,却仍旧踩在她的心尖上去做这些事情。
何其残忍,何其残忍啊。
噗——
钱行之刚想抱起江意,后者被挪动的瞬间又是一口血喷出来。
顺着钱行之的脖子一直流进衬衫里。
钱行之吓的手都在抖。
“江意,你别吓我。”
他太熟悉这种场景了,在战乱地区颠沛流离的那些人,有多少是在吐血之后身亡的。
“你别吓我,”钱行之不敢动江意,轻手轻脚的将她放在沙发上。
似是动作稍微大一点,她就能破碎。
此时的江意,虚弱的不像是世间人。
像极了偶然落入凡尘的孤魂野鬼。
稍有不慎就灰飞烟灭。
她躺在沙发上,无声落泪,抬起双手狠狠抓住胸口,脸色惨白的毫无血色。
哽咽,抽搐、隐忍不发,最终变成了撕心裂肺的悲痛欲绝。
她伸出消瘦的爪子,紧紧抓住自己的胸口,恨不得扯破衣衫将自己的心脏掏出来。
痛哭声在这深夜冲破天际,肝肠寸断的声响让人想起了午夜百鬼哀嚎。
她紧紧抓着胸口,痛的缩成了一团,而后,近乎凄惨绝望的惨叫响起:“傅奚亭。”
江意不顾外人在场,撕心裂肺的喊出三个字。
而这声凄惨的声响结束之后,她搀扶着沙发起身,踉踉跄跄的往楼上。
“江意——,”钱行之担忧的目光始终落在她身上、
江意身后拨开钱行之的手,行至客厅时,脚步微微顿住。
目光望着楼上。
身形摇摇欲坠。
飘忽的近乎不能自己。
“太太,”素馨惊恐的喊着。
江意充耳未闻,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傅奚亭的滔天罪行。
以及他做过的那些令人发指的事情。
江意伸手拨开素馨的手,踉跄着往厨房而去,在出来,手中多了把刀子。
“太太,”素馨整个人都惊住了。
钱行之看着江意手中的水果刀更是不敢靠近半步。
而原本,守在客厅的佣人见此场景,纷纷惊慌的不敢言语。
算计她?
好好好、算计她。
江意步履蹒跚,实一脚虚一脚的踩着楼梯上去,钱行之在身后,屡屡想伸手扶住她。
可伸出去的手又屡屡收回。
她的命,不及傅奚亭的江山大业重要,眼看着她意气风发起高楼,她起一层,他抽一层,且一边抽,一边笑着说爱她。
这就是爱?如果这就是所谓的爱,那傅奚亭连林景舟都不如。
如果这就是爱,那那些为爱赴死的人该如何自处?
哐当,江意伸手推开傅奚亭的书房门,看着男人书房地上放着的巨幅婚纱照。
脑子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忆起他们的婚礼。
忆起傅奚亭每一次用心良苦的安排。
江意竟然怀疑厉行所言真假。
婚礼上的父母。
豫园的桂花树。
每一个午夜梦回时的轻声呢喃。
他给的房产,地产,每次出差时带回来的礼物,那一切的一切,难道都是假的?
都是假的?
江意望着那张二人笑颜如花的婚纱照,傅奚亭看着她,眼里全是爱意。
都说是否爱一个人,眼神是骗不了人的。
可倘若这世间真的有人连眼神都可以伪装呢?
沉默在书房展开。
素馨跟钱行之站在身后看着江意盯着那副婚纱出神。
良久,江意呢喃:“手机给我。”
钱行之极速将自己的手机掏给她。
她毫不费力一连串的按出傅奚亭的号码之后,内心竟然有些悲凉。
她早已将傅奚亭的号码熟记于心。
倘若这一切都是真的。
钱行之望着江意僵住了的指尖。
一时间不敢喘息。
此时的江意,让他猛然想起一句话:当一个人想求真相的时候,其实她早就知道真相了。
只不过——需要的是一个合理的理由让自己清醒而已。
电话拨出去的嘟嘟声,成了这个屋子的唯一声响。
旁人不知,但江意知晓,这通电话,接的比往常晚。
“意意——,”傅奚亭的嗓音传来时,江意有那么一瞬间不敢开口。
她突然不想让这梦境破碎。
更不想从傅奚亭给她织造的豪华囚笼中出来。
人生已经如此艰难了,原以为傅奚亭会是她的靠山,可未曾想到,傅奚亭是挡在她跟前的高山。
难怪——难怪他只谋划不出面。
难怪——口口声声说担心自己的人却让她出去独当一面。
难怪————。
“意意——,”傅奚亭的第二声呼唤将她彻底的拉回来。
江意步伐微微向前,站在大幅婚纱照前,凉薄、隐忍、暗哑的嗓音传到傅奚亭耳里:“你在东南亚。”
傅奚亭听闻这五字呼吸狠狠一顿。
拿着手机的手瞬间就被薄汗布满,低垂眸间,男人长长的睫毛挡住了眼眸中的俱意。
许久之后,一声颤抖的“是”让一屋子人瞬间安静。
吴江白条件反射似的从椅子上站起来打翻了桌前的咖啡,刹那间,本是静默无声的屋子瞬间吵杂起来。
众人手忙脚乱的将电脑挪开。
而傅奚亭,站在人群中仿佛置身事外。
与屋子里的吵杂格格不入。
他幻想过许多次,倘若事情败露,他与江意之间的关系是否还能继续。
倘若事情败露,以江意的脾气他是否还有存在的必要。
可想归想,他没有办法不去付诸行动。
倘若可以选择,他断然不会做这样的选择。
可没办法、实在是没办法了。
不然他怎么会亲手将夫妻关系推向深渊呢?
怎么会!
江意失望了。
他知晓。
可是怎么办?
事情摆在眼前,他没有任何选择。
屋子里的所有声响都不如江意这一刀子下去来的清脆。
吴江白在收拾完桌面之后回眸望向傅奚亭。
那一眼,看见的已经不是那个意气风发的资本家了,而是一个饱受生活折磨的失败者。
“我有难言之隐,意意,”傅奚亭的解释在江意的怒火跟前显得那样苍白无力。
这声难言之隐,让一屋子人的喘息都微弱了几分。
他们都知晓,这番东南亚之行意味着什么。
武器是为了东庭集团拓展的吗?
自然不是。
东庭集团没本事吃下这口饭。
但这口饭,不得不吃。
关乎东庭集团的生死。
傅奚亭筹谋至今,才将事情拉上自己想要的轨道。
而今,没想到的是——江意来了。
箭在弦上,女主人兴师问罪来了。
“你的难言之隐就是牺牲我?”
而这位当家人,又对爱人情深义重。
担忧已成必然。
“傅奚亭,我一直觉得你年少成名,而后又家庭不幸,惨遭母亲毒手死于非命,是可悲,是上天对你不公,可现在看来,是你活该。”
“活该你没人疼没人爱,活该你这辈子走到而立之年身旁无一至亲,这些都是你自己的选择,是你亲手造就了这一切。”
嘶拉————大幅婚纱海报被刀子划破。
江意拿着水果刀从二人的脸面上一直划到身体处。
二人言笑晏晏的面孔瞬间变的憎恶。
原本好好的一张婚纱照的合照,现如今、变成了两半。
而傅奚亭,在听闻这声响时双眸微微阖、
将所有的痛心都掩在其中。
“太太,”素馨的惊呼声瞬间想起:“先生特意选出来的婚纱照,您怎么能毁了啊!”
哐当——江意将手中的水果刀丢在地上,连同一起丢下去的还有手机:“他能毁了我的人生,我怎就不能毁了一幅画?”
“我怎不能?”
308:没有选择
仍旧是在书房,江意疾言厉色的盯着素馨。
拼劲全身力气哄出的这句话让她浑身都在颤栗。
素馨从未见过这样的江意。
有那么一瞬间被江意的震怒给惊住了。
盯着她,久久不能回神。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看着我苦苦谋划等着我做出一切而后将我一网打尽,活该他傅奚亭这辈子得不到亲人的疼爱,活该他傅奚亭这辈子只能孤苦无依。”
江意的嘶吼声险些震碎了窗户。
她踉跄着,行至傅奚亭的书桌前将二人婚纱照的画框抄起来朝着窗户的丢去。
木质画框碰上防爆玻璃,尽管没有破碎,也仍旧出了裂痕。
江意将屋子里的所有合照统统都扔到了窗户上。
只要是关乎她的——任何一件东西她都不想留下。
目光流转之间,江意看到了书桌上的烟灰缸。
这烟灰缸实在是太熟悉了。
她扬言花巨款买的,这么一个不值钱的东西成了傅奚亭的心头好。
曾有佣人收拾书房时误以为是没用的东西,顺手就给收拾了。
可傅奚亭归来之后,却起了怒火,带着数位佣人去翻垃圾箱。
直至之后,豫园的人都知晓,这东西,碰不得。
可此时,暴怒中的江意将目光落在了那个烟灰缸上,且她的眼神,及其凶狠。
近乎是一瞬之间,素馨急忙奔过去将烟灰缸护在怀里。
“太太,不可。”
“给我,”清醒时的江意估计怎么都想不到,自己竟然会跟一个管家发生这种你来我往的事情。
素馨抱着烟灰缸摇了摇头。
江意又说了一遍:“给我。”
“太太——。”
素馨的脸面上,沾染了不忍,虽不知江意跟傅奚亭之间发生了什么,但自家太太一通电话之后就暴怒,想必自然是自家先生的错。
钱行之知晓江意此时正在气头上,前行两步握住江意的手腕:“你跟素馨较劲儿做什么?她只是一个管家。”
江意听闻钱行之的这句话,静默了数秒钟,随即,哇的一声,她蹲在地上哭的撕心裂肺。
抓着胸口的爪子近乎肝肠寸断。
痛吗?
痛。
人活着没希望就罢了,最怕的是给你希望的人也是捅你刀子的人。
傅奚亭将她从深渊中拉出来,让她以为自己这辈子有了依靠。
可不过是片刻的功夫。
片刻的功夫啊!
他亲手将这一切都变成了灰烬。
温情之后的这一巴掌,打的不是她的脸面,是她的尊严。
是她从苦难中爬出来之后仍旧对这个世界有着美好想法的信仰。
傅奚亭这是要毁了她啊。
这是要让她死在首都的这个名利场啊。
江意跪在地上,膝盖下是傅奚亭精心挑选的昂贵的地毯。
头顶上,是寸寸破碎的幻想。
钱行之望着跪在地上悲痛欲绝的江意,他起初、并不想与这个正在人生与情爱中做挣扎的女孩子共情。
可直至后来,她跪在地上,捧着一颗破碎的心,如同野兽死亡之后最后一次的哀嚎那般,撕心裂肺又凄惨的问这世间:“我做错了什么?我到底做错了什么?都说上天有好生之德,难道我不在这芸芸众生之中吗?”
“我不在吗?”
“死就死了,活就活着,都罢。”
“但倘若是让我活着看尽这世间肮脏事儿,倒不如让我彻底葬身在那场空难中。”
“江意。”
钱行之于心不忍,蹲下去试图将江意从地上拉起来。
可此时的江意,只觉得自己的脑子已然不在这世间了。
“江意,”钱行之试图打断她的思绪。
可后者,完全沉寂在自己的思绪中——无法自拔。
“太太,林清河离开首都了。”
盯着林清河的人不知晓书房内发生了什么,只知晓江意交代过,倘若有重大事件可直接来报。
人为至,声先进。
可这声响落地之后,江意那破碎的人生,瞬间变的稀巴烂。
她甚至都能听见阎王爷的耻笑声。
苦苦挣扎有何用?
最终——不还是落得如此下场?
噗————。
“太太——。”
10年10月14日,江意被钱行之抱离了豫园。
临离开前,江意昏死了过去。
钱行之的车子驶离豫园时,未曾发现后面有辆车紧跟上来。
半路上,正开车的钱行之接到傅奚亭电话。
第一遍,他本不愿接起。
直至第二遍。
他伸手接起,傅奚亭在那侧,语调坚定:“返身回豫园。”
“傅董,你知道的,这不现实。”
今日之前,钱行之尊称傅奚亭为一声傅先生。
今日之后,他的称呼立马转变。
钱行之素来没觉得自己是傅家的人,他只认江意。
也只听江意的安排。
“你看看后面,”傅奚亭隐忍的腔调一起,钱行之目光透过后视镜瞧了眼,果真被人跟踪了。
且对方训练有素,车队将他们包围在其中。
不远不近的跟着,没有要伤害他们的意思,也没有要放过他们的打算。
此时的他,单枪匹马的带着一个昏迷不醒的女人,极难从这中间冲出去。
冲出去也是没命了。
“你从军队过来,应该知道,跟武器商的合作,没有上面的指使私人是不能私下开展的,这中间的牵扯,你比我清楚,跟在你后面的人不是私人保镖,都是跟你一个体系出来的人,只要我还活着,他们当然不会伤害你们,但今夜,不管你走到哪里停下来都会被管控住。”
“我没回来之前,江意不能离开豫园地界。”
钱行之懂了,现在,不仅仅是他们身后有人,
傅奚亭身旁估计也有人跟着。
而这些跟着的人一来是保护安全,二来是管控。
傅奚亭的这通电话估计也是冒险打来的。
他在国外为了国家洽谈事情,手握国家重要物件,而家里,必然有人要留下来成为人质,江意便是这个人质。
只要傅奚亭在国外没有做出任何出格的举动,江意都不会有事情,但倘若这中间有任何意外发生,江意会在第一时间被摁住。
他残忍吗?
残忍。
为了所谓的家国大业牺牲自己妻子报仇雪恨的机会,为了所谓的人民利益又将自己的妻子放在虎口之下。
这样的男人,留着何用?
可这世间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有选择。
傅奚亭到底是无可奈何,还是选择了去做此事,现在不能着急下定论。
钱行之在列时,如此场景实在是未曾少见。
他本不该管这夫妻之间的事情,可江意今日的状况实在是令他担忧,于是,钱行之略微沉默片刻,开口问:“我替江意问一句,为什么。”
“在其位,谋其职,我没有选择权。”
傅奚亭似乎还想说什么,但那侧的催促声响起,钱行之明晃晃的觉得男人的语气顿了一下。
而后,似是不放心叮嘱:“回豫园。”
临近凌晨,正在带着佣人打扫战场的素馨又见钱行之带着人返回了。
他抱着江意,大步流星的跨步上二楼,而后一脚踹开卧室门将人放到了床上。
“这是这么回事?”
“喊医生,”钱行之语调急促。
素馨不敢耽误。
赶紧拿着手机去打电话,正准备拨通,只听钱行之又道了句:“中医。”
素馨这通电话还没出去,闻思蕊带着人上来了。
“傅董给我打的电话,让我带着人上来,如何了?”
闻思蕊将医生交给素馨,而后拉着钱行之去了阳台,低声询问:“如何了?”
“吐了三次血,情况不是很好,出什么事儿了?”
闻思蕊叹了口气:“全首都的人都知道林清河之所以能安然无恙的出来是因为傅先生在保她,而我们算计林清河那晚司柏的突然出场并非偶然,是傅董告知,傅董一面赞同江总的所有做法,一面又在暗地里解救林清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傅董才是真正的高手,江总的一切都在傅董的算计中。”
钱行之约莫着是猜到了与林清河有关,是以闻思蕊道出这个事实时,他并未太过震惊。
而是问:“江总为什么会知道?”
“江总,猜到了。”闻思蕊望着钱行之一脸无奈。
“跟张市和司柏吃完饭之后,江总就猜到了事情不简单,让厉行暗中去查,厉行监听了吴江白的手机,才得知此事,若非如此,江总应该还被瞒在鼓里。”
她仍旧记得厉行劝江意不要去追根究底。
也仍旧记得他说过的话。
这个世界上不是非黑即白,装装糊涂就过去了的事情如果一味的去追求真相,最终只会两败俱伤。
可江意这人,因为被背叛死过一次了。
明知身旁有隐患怎能忍住不查?
查是她,接受不了也是她。
钱行至目光落在卧室里的江意身上。
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为好。
他突然想起一个故事。
人死之后在阎罗殿里全投胎的机会。
上辈子积德的人投入牲畜道。
上辈子作恶多端的人这辈子继续为人。
而江意这种呢?
到底是积德还是作恶?
所以才会短短时间在这洛阳轮回两世。
“如何?”素馨一直守在床边,见医生脸色难看,急切询问。
医生将手从江意手腕间收回来,微微叹息了声:“养着吧!”
“您直接说。”
“身子底弱,有些症状应该是娘胎里带出来的,也幸亏是生在富贵人家,这若是平常人家——。”
医生说这,叹息了声,行至一旁拿出纸笔开始写单子。
这夜,江意昏迷不醒,反反覆覆做了一晚上的梦,梦境中,她从高空掉下悬崖又从悬崖底下千辛万苦爬起来。
可好不容易爬上山顶时,以为马上能见到曙光。
一抬头,却被傅奚亭踹了下来。
这个梦,她做了整晚。
整晚整晚的在挣扎。
整晚整晚……
这场噩梦,让她的心一寸寸的往地下落。
万丈深渊看不见底。
往下掉落的速度也快得令她难以接受。
而另一方,傅奚亭跟数位东庭集团老总在屋子里,手中拿的是最新型的报告。
东庭集团的数位老总正在核对各种材料价格,以防一会儿谈判时出了差错。
傅奚亭的这通电话,去的比较谨慎。
只是这通谨慎的电话仍旧是被管控之中。
……
“去哪儿了?”林景舟刚到家,邬眉穿着一身睡袍下来。
浑身贵妇姿态尽显。
“见了个朋友,”林景舟一边脱衣服一边随意开口。
“什么朋友?”
邬眉追问,自林景舟回了首都,她对林景舟的行事作风始终挂着一分担忧。
担心林景舟会想不开在去找江意。
而后者呢!
听闻邬眉的这声追问脸色倏然就冷了下来。
“往后我去哪里是不是还得事先跟您报备亦或者我得带着您同行?我今年三十有加,不是三岁,您要是想管,管我爸去,别管我。”
林景舟本就对首都的这一切感到极为头疼。
若非想着自己在外许久,约莫着是林家都不想住回来的。
林景舟的这段话彻底的让邬眉恼火了。
她跨步下楼,遣散了屋子里的佣人。
凝着林景舟的眸子带着不悦:“你知不知道傅奚亭是阁下的亲外甥?”
林景舟诧异,惊愕的眸子落到邬眉身上。
“你怎么知道?”
“你爸说的,阁下最近在秘密计谋一件事情,想引进国外新型设备,但这新型设备需用一个企业去牵引进来,正当大家都想从中牟利的时候,阁下直接选了傅奚亭。”
“这么多年,傅奚亭在首都翻云覆雨,这中间有多少人得罪过他,又有多少人受惠于他都是个未知数,大家都在猜,傅奚亭到底是在为自己做事,还是在为孟家做事,倘若是后者,你想过没有,你跟他抢女人,会招惹到什么?”
如果傅奚亭真的跟阁下有血缘关系。
一个全国首富,掌握金钱实力。
一个总统阁下,掌握权力。
生杀大权握在她们手中,到那时,要谁生要谁死那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
首都要重新洗牌了。
而江意也从一个首富太太的位置变成了顶尖门阀的掌门人。
林景舟若是招惹江意,林家用不着江芙来收拾,阁下都会为了避免舆论将林家踩下去。
309:傅奚亭杀人了
傅奚亭年少有为,坐上高位。
一路手刃那些站在位置上没有作为的老前辈,将东庭集团的血脉洗了一遍又一遍。
林景舟在与傅奚亭交往的间隙,能瞧出来,如傅奚亭这般骄傲的人,是绝不会落下一个他现如今拥有这一切都是别人的名声。
他的江山帝国都是自己打下来的,跟孟家无半点关系。
现如今,突然冒出亲外甥这个头衔,与首都人而言是惊讶,但与傅奚亭而言不见得是好事。
原本,功劳全是他一个人的,他是商业帝国的强者。
现如今,众人再提及傅奚亭会带上亲外甥三个字。
实在是残忍。
多年来的努力谋划都抵不过一个人的名声。
林景舟突然想起江意,那个浑身傲骨的人从不屑攀附谁而来达到目的。
可现如今呢?
傅奚亭和江意到底谁才是会低头认输的那一个。
他不敢想象。
倘若这世间所有美好的姻缘都是互补的。
那江意和傅奚亭二人到底算不算美好的姻缘。
林景舟思及此,站在原地的步伐微动,有那么一瞬间,他想去江意身旁。
“在想什么?”邬眉见林景舟身形僵硬,且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在思考着什么。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转身去寻江意。
但理智让他忍住了。
“你什么时候知道这件事情的?”
邬眉虽有不解,但仍旧是如是回应:“刚刚,怎么?”
“刚刚?”林景舟疑惑。
“林清河之所以能从局子里出来,是因为傅董保全他。”
“为什么保全他?”傅奚亭如果知道江意是江芙,如果知道她死因的话,为什么还会保全他?
明知林清河是江意的仇人还保全他?
这跟间接性的唆使别人杀了她有何区别?
如果傅奚亭真的是幕后推手,那江意————。
“东南亚武器商的洽淡,傅董带了林清河一起去,同行的还有数位阁下钦点的警卫。”
“还有司柏。”
林景舟愣只觉得自己的心仿佛被一只手狠狠的抓住了。
林清河是江意的仇人,但此时——傅奚亭却与林清河联手。
林景舟整个人都愣住了,猛的抄起外套,跨大步离开了林家。
邬眉反应过来时,林景舟已经飞车出去了。
邬眉猛的抬步,紧追出院子。
不顾这阴雨天的严寒,在院子外狂奔了数步。
最终看着林景舟的汽车尾灯飘出去。
豫园。
闻思蕊坐在床边照顾着昏迷不醒的江意。
钱行之搬了把椅子坐在卧室门口守着。
素馨带着佣人在楼底下煎药。
屋子里的气氛低沉的可怕。
可怕的让人觉得呼吸都轻微了些许。
安静的走廊里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钱行之跟前:“林翻来了,在山脚下。”
“林翻?”钱行之以下没反应过来。
“林景舟,”警卫又道。
“说太太不便见客,让他不用白费心思了。”
警卫得令,转身离开。
闻思蕊看着林景舟离开,走了出来:“林翻来干嘛?”
“来找江意。”
“他为什么频繁的出现在江总身边?”闻思蕊并不知晓这中间的渊源。
只觉得林景舟在一个已婚妇女身旁出现的次数实在是太高了。
而钱行之似是觉得无所谓,任何人的未婚妻变成了别人的老婆,只怕都会如此:“一个东西倘若频繁出现在你身边,必然是有原由的,但这原由,你得问江总。”
豫园的动荡远不及东南亚这边。
屋子里的气氛从一开始的高涨变成了沉默。
期间,有人困乏,起身准备去抽根烟,刚准备拉开门出去,被警卫伸手拦住了。
东庭副总一惊:“你拦我干什么?”
警卫正色询问:“去哪儿?”
“出去抽根烟。”
“屋子里也可以抽。”
“我困了,出去醒醒脑子行不行?”副总大抵是在忙久了,有些困顿,是以语气不善。
而警卫呢!直接听命与孟家,可不在乎一个什么副总不副总的,拦着他的手没有半分松下的意思。
“你————。”
砰、一个茶杯从不远处飞过来,砸在男人的脑门儿上。
然后,碎片四处飞溅。
瞬间,这群训练有素的警卫猛地弯身拔枪。
齐刷刷的对准站在沙发后的那位商业霸主傅奚亭。
“想动手?”男人眉目轻佻,凝着在场人语气不善。
本就因江意一事而郁结在心的人这会儿满胸腔的怒火都没初发泄。
没成想这些警卫倒是自己找上门来。
傅奚亭穿着一身合适的正装踩着狂妄的步伐过去,伸手想接过警卫手中的枪。
那人却不想松手。
傅奚亭侧眸望过去,邪肆的目光中带着几分血腥:“怎么?你不知道我是谁?”
此番前来的警卫,都是阁下亲自挑选的,亲自这二字便足代表一切,他何时这么清闲过,还亲自挑选警卫。
可此番出行,阁下确实是亲力亲为。
“知道我为什么站在这里吗?全国那么多商人为什么我能参与其中?”
“怎么?孟谦没告诉你们,我是他亲外甥?我妈是他亲姐姐吗?”
刹那间,屋子里的人震惊了,纷纷面面相窥,连跟着他多年的吴江白等人都不知这层关系。
警卫也愣住了,手松了一分,
然后,傅奚亭顺势从他手中接过东西,抬手、敲在了警卫的脑袋上,而后、一枪打在了拦住副总去路的那人身上。
一声闷响,直接让人跪到地上。
“奴才就是奴才,还妄想翻身做主人?我东庭的副总可比你一个警卫的命值钱,你大可看看我今日弄死你,孟谦会不会过问我半句,我给你脸,你得要啊。”
跪在地上的警卫一时间不敢有半分言语。
望着傅奚亭的目光带着不甘心,可这不甘心又能怎么办呢?必须要容忍啊。
“傅董,抱歉。”
“是我有眼无珠。”
有眼无珠,傅奚亭伸手上膛。
指着跪在地上的人。
咔嚓一声,让站在屋子里的警卫后背都起了一层薄汗。
“傅董,请你高抬贵手。”
“该跟谁道歉都分不清,留着也是无用?”
“对不起,是我冒犯了,”跪在地上的警卫立马朝着人跪下去。
恨不得磕头致歉。
而傅奚亭呢?
手并未就此放下,男人冷面阴沉,望着跪在地上的警卫如同执掌生杀大权的阎罗王:“别以为被孟谦亲自挑选出来就了不起了,我若想要你们三更死,你以为你们能活到五更天?”
“擦亮你们的狗眼看清楚、”傅奚亭话语将一落地,砰的一声响让屋子里陷入了死静。
众人看着傅奚亭,如同看着嗜血阎罗,不敢在有半分动作。
东庭人人知晓,他从不是什么善茬。
傅奚亭早年间一步步走上来时,手中的人命多到令人咋舌,但这些,早在他成为资本家亦或是商人的时候被抹去了。
谁能想到,外人眼中的商人手中也是沾染着鲜血的。
东庭几位老总见怪不怪,而在场的警卫无一不怔住了。
有人告诉他们,傅奚亭只是一个手无寸铁的商人而已。
不足挂齿。
她们此番的目的是看管他。
看管?
看管阁下的亲外甥?
说的好听点是看管,说的不好听点,谁不知道如何呢!
众人看着躺在地上的人额头的血窟窿,无人敢在造势。
傅奚亭忙满腔怒火并未因此而停歇住。
看着躺在地上了无声息的人将手中的家伙扔给方池。
“滚出去,别让我在屋子看见你们。”
刹那间,警卫们退出屋子。
“先生,豫园那边来信息说太太情况不是很好。”
方池没想到自己只是低头看个信息的功夫,自家先生已经杀鸡儆猴了,看着短信的人一时间陷入了沉思。
眼见眼见跳动的人结解决了,方池硬着头皮开口。
见傅奚亭阴沉的眸子落到自己身上,方池硬着头皮道:“素馨说太太晚上吐血三次,中医过来把脉,说情况不是很好,林翻又在豫园门口求见太太。”
林景舟也来参合一脚?
前有狼后有虎,孟家的警卫隐在暗处虎视眈眈就罢,林景舟还来凑这个热闹。
傅奚亭浑身气息冷厉的好似刚从冰窖里捞出来,若非现在不便与外界过多联系,他一定会让林景舟从豫园门口爬走。
“联系素馨,将豫园封了,我没回去之前,除了日常采购必需品的,任何人都不能进出,记住——任何人。”
傅奚亭的这声提醒让方池浑身一颤。
他们在东南亚,说好听点是出来替谁办事儿的,说不好听点,是被人逼着来办事儿的,且还在监控中。
而豫园那边,不看都知道情况不好。
傅董在外面守着武器的门,孟家人知道傅奚亭的厉害之处。
也知晓傅奚亭对孟家人不亲近,若非此时极度需要傅奚亭,亦或者说但凡还有丝毫选择,都不会选择和傅奚亭合作。
没有选择的何止是傅奚亭一人?
而身处在苦痛之中的又何止是江意一人?
天家做事情,若是能掌控的人就罢了。
正是因为他们无法掌控傅奚亭。
所以才会将江意压在手中。
派人将豫园围的严严实实的。
.......
首都,庄园里。
周问棠敲开门进去,站在孟谦跟前轻声言语:“东南亚那边来消息,说傅董杀了警卫长。”
孟谦落在文件上的目光缓缓抬起,有些不可置信的望着周问棠:“为什么?”
“说是警卫长以小犯上,对东庭副总不敬,傅董截了另一人的枪把人就地——”周问棠的话语顿了一下,本意想说就地正法,但一想到孟谦与傅奚亭此时的关系并不美妙,语调微改:“解决了。”
孟谦落在桌面上的指尖微微往下按了按,脸色阴沉了几分。
旁人不知晓,周问棠清楚。
孟谦及早之前就想掌控傅奚亭,想借助孟淑之手,但无奈这个计划及早之前就落空了,且这么多年,傅奚亭的权利在首都肆意增长,孟谦派出去的一波波人最终都以失败告终。
这些年的傅奚亭,刀枪不入。
无任何软肋。
母亲?
他巴不得孟谦能弄死孟淑然后背上一个杀了亲妹妹的罪名,因为这样实在是好过他亲手解决孟淑落得一个弑母的罪名。
这种明知的事情,孟谦自然不会做。
而09年,孟谦有意让傅奚亭去跟高门贵女联姻,说是身为舅舅给他谋划一个好亲事,实则是想借用一个女人掌控他。
但无奈啊!
傅奚亭先下手为强,屡屡躲过孟谦招数,正当孟谦一筹莫展时,见到了光明。
周问棠当孟谦秘书的第一天便知晓阁下在谋划着将傅奚亭控在掌心,为了这一天等了足足六年。
六年。
两千个日日夜夜。
直至今日,终于得手。
只要是人都会有软肋,今日没有,不代表往后没有。
“刚进笼的猛兽有些不听话实属正常,丢两只野兔给他降降火也好。”
“是,”周问棠说完刚准备离开。
“豫园如何了?”
“有人一开始带着江意下山了,但又返程了。”
“为什么下山?”孟谦眼眸微眯。
“说是江意生病了。”
“病了?”孟谦似是在思考什么,身子往后靠了靠。
“让医生过去关心关心,”关心是假,看护是真。
傅奚亭一天没回来,江意就一天不能脱离自己掌控。
那样一个人,不会臣服于谁。
若非自己手中握着他的命脉,他又怎么会去东南亚替自己办事儿。
周问棠离开不过半小时又回来了,
“豫园上不去。”
傅奚亭的手段无疑是狠厉的,自孟谦有所动作开始,他似乎有所察觉,将豫园里的佣人洗了牌,但凡是她们安插进去的人都被踢出来了,而今日,保镖带着医生过去时,连豫园的门都没进去。
好言好语不为所动。
想出声警告却被无视。
傅奚亭到底是高瞻远瞩。
“理由?”
“傅先生在里面封园了,任何人不许进出。”
若说心塞,也确实是如此。
东庭的内线插进去了,进不去高层,更甚是连傅奚亭总经办所在的楼层都进不去。
豫园现如今更甚是密不透风进不去。
一个商人,防范之心如此如此之强,到底是好,还是坏。
310:有人指使林部这样干的
傅奚亭对于孟家素来没有多少感情。
因孟淑而起?
大抵是把!
毕竟年少时曾经历过那样的事情之后,谁可以拍着胸脯保证自己释怀了?
释怀就是对外界的说辞而已,自己内心的那道坎永远都过不去。
如果傅奚亭这么轻而易举地原谅孟淑了,那就证明孟淑当初对他的伤害并不够重。
差点死在人家手里。
还不够重吗?
非也!
倘若你为你傅奚亭这辈子防的最深的人是谁,那一定是孟家人。
孟家人,自然是孟淑和孟谦了。
从他将东庭集团打入国际市场开始,孟谦就一直派人盯着他。
三五不时地往公司里安插几个眼线,又三五不时地找人去跟孟淑洗脑。
豫园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揪出那么一两个混进来的佣人。
孟谦的手段无处不在。
是以傅奚亭这些年过得格外谨慎,结婚之前,豫园他极少回去,孟谦插进来的那些人也就任由他们了。
他从什么时候开始洗牌的?
跟江意结婚之后。
他觉得自己该有一个家了,于是开始清理门户,将豫园那些人全都清理了出去。
孟谦坐在那个位置上,有足够的权利,但一个人一旦做到一定的位置上,对于自己手中现有的东西一定是不满足的。
都说人心不足蛇吞象。
孟谦就是代表。
此事、还得从那日茶室开始说起,孟谦假借关心孟淑的名义来见自己。
实则,是威胁罢了。
他数前就想抓住自己的软肋,让自己为他服务。
但无奈这些年他一直无坚不摧。
没有让他找到任何下手的机会,可现在有了江意之后,好像觉得一切都有转机了。
转机还是别人送给他的。
“傅董,林翻来了。”
方池低沉的嗓音在身旁响起。
坐在位置上闭目养神的傅奚亭缓缓地掀开眼帘。
“让他进来,”傅奚亭端起跟前的咖啡轻轻地抿了口,看了一眼时间,让副总们早些休息。
林清河正与进来的副总擦肩而过。
行至吴江白身边时,林清河很熟络地抓住了吴江白的臂弯:“吴总,聊得怎么样了?”
“林部,对方时间推迟了,明天才开始。”
林清河一愣,嗓音高涨了几分:“明天?”
“是。”
“傅董怎么没说?”
“对方临时决定的,傅董联系您的时候您应该还在飞机上,林翻若是跟我们一起来,不就没事儿了吗?”
林清河来之前,接到命令。
命令的大概内容就是这件事情,由傅奚亭全权负责,自己只是一个配角,当然如果这件事情能由傅奚亭带团队全权完成没有任何外人参与其中的话,是最好不过的。
至于为什么,孟家人自有安排。
林清河不用想都知道这是阁下想给傅奚亭设计。
至于什么计谋,他并不知晓。
林清河在首都磨蹭了又磨蹭,原以为可以完美地逃过这件事情,却没有想到,还是落空了。
是以、得知延后时,他的表情实是极其精彩。
吴江白看着这个老妖怪脸上的神色,冷笑声尽起:“林部,傅董还在等您,快进去吧!”
林清河颤颤巍巍地进去时,脸上神色都有些飘忽。
傅奚亭背对门口而坐,指尖夹着烟。
最看不起男人脸上神色淡然,就是可以看出他指间香烟袅袅。
林清河稳了稳思绪:“傅董。”
坐在沙发上的男人微微俯身,将茶几上的烟灰缸往自己跟前带了带:“林部这一路,辛苦了。”
“路上有些耽搁,还请傅董不要见谅。”
见谅?
傅奚亭心中冷嘲,面上神色依旧:“不敢当,林部是长辈,傅某只是晚辈,再者,飞机延不延误,不是林翻说了算,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事情何谈见谅?”
“坐,我们来聊聊武器商价格的事情。”
傅奚亭指了指对面。
林清河刚一坐下,方池倒了杯水给他,放在跟前。
“价格上的事情我不如傅董内行。”
傅奚亭又俯身点了点烟灰:“林部是知道的,东庭一直坐的正经买卖,一如今日这般的武器买卖,还是头一次,若说商业内行的肯定是我们,若是单单的就事论事,那一定是林部比我们专业了。”
“傅董这是折煞我了,商业互通,无论是傅董口中说的商业,还是现如今的这种武器谈判,那都是一样的,论专业,没人能比得过傅董。”
“是吗?”傅奚亭扯了扯唇角,笑得一脸的随意,而后又漫不经心地来了句:“要是江判在就好了,这种事情放在我们俩身上是为难,可放在江判身上那就是得心应手了。”
江判两个字让林清河浑身一颤。
望着傅奚亭的目光带着悄摸摸的打量。
江判二字实在是不应该出现在二人的聊天内容当中。
毕竟那档子事儿放在现如今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事情。
林清河一时间摸不透傅奚亭的想法。
若是以前,他得到了孟家的支持,在傅奚亭跟前绝对不会如此卑躬屈膝。
他得到孟家支持同时也知晓了傅奚亭竟然是孟家的亲外甥。
这无疑是丢下来一个重磅炸弹,更让他没想到的是,这些年,这个事情隐藏得极深,深到首都没几个人知晓。
全国首富还是阁下的亲外甥。
换别人身上不得横着走?
可傅奚亭没有。
他不仅没有,而且还极度忌讳此事。
林清河无法忘记他初次啊知道这个消息时,那种震惊的程度。
就好像知道了世界末日什么时候来临一样。
傅奚亭的存在,对于首都商界的人来说,那是神话一般的存在,可此时此刻他多了阁下外甥这一层身份之后,对于首都整个政界的人来说,也有着同样的作用。
“我不明白傅董的意思。”
林清河开始装傻充愣,他当然知道傅奚亭在这种时候提及江芙的名号另有所图,但这图谋他即便知晓。
也要装作不知晓。
谁会把自己当初犯过的事情拿到台面上来说呢?
且不说此时此刻,他面对的人是傅奚亭而且这人还看出来了他那刻意而为之的迟到。
“那我就不跟林部兜圈子了。”
傅奚亭语调轻松随意、
“傅董直言,”林清河打着谦卑之态开口。
傅奚亭吸了口烟,吞云吐雾之际漫不经心开腔:“我是商人,林部公职人员,按理说,这种事情你比我得心应手,而打头阵的也应该是林部才是,落到我们这群粗俗的商人头上来,林部就不怕我们坏事儿?还是说————。”
傅奚亭在烟灰缸里点了点烟灰,目光带着几分审视:“有人指使林部这样干的?”
有那么一瞬间,林清河在傅奚亭的眼眸中看到了杀意。
且这杀意极其明显。
明显到让他不敢有丝毫的放松。
“傅董说笑了,飞机延误是不可控原因,并非我本人所愿啊!”
“你我同为一人做事,哪有什么指使一说?”
林清河急切得不行,望着傅奚亭,颇有种两手一摊的无可奈何。
方池坐在一旁,似笑非笑地加了句:“林部那么紧张干嘛?傅董只是稍稍问了句,您这长篇大论的解释就出来了,莫不是早就在肚子里打好草稿了?”
“放肆,林部是这样的人?”方池揶揄的话刚一说完,傅奚亭一声呵斥声响起。
这主仆二人之间的一唱一和,让林清河后背起了一层密密麻麻的冷汗。
都说傅奚亭这人,喜怒不形于色。
旁人难以窥见他的真实情绪。
落在他手中的敌人,在不经意间就会被啃食得尸骨无存。
“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林部,抱歉。”方池大大方方的道歉。
林清河此时跟被架在火上烤似的。
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以至于方池的这个道歉,他既然就如此答应了。
“明日上午十点,眼看时间不早了,林部早些休息。”
傅奚亭说完,将手中还剩大半截的香烟摁在了烟灰缸里,
而后,不管林清河脸色如何,直接起身离开了包厢。
而外面的警卫,眼见傅奚亭出来,快步跟了上去。
她们此番来的职责便是看管傅奚亭。
而这看管在傅奚亭动手解决了警卫长之后变味了,众人虽有心,但却不敢离得太近。
这是生怕这个全国首富接下来解决的人是自己。
傅奚亭的这一招杀鸡儆猴无疑是极其管用的。
若非解决了警卫长,此时此刻,只怕是会被人寸步不离地跟着连洗澡上厕所都不放过。
行至客房门口,傅奚亭脚步停住。
望着离自己最近的人,脸色布满阴霾:“是你进去把监控设备拆了,还是我换个地方住?”
那人一愕。
稍有些没反应过来。
傅奚亭脸色沉冷,眉目微微拧了拧,极快伸手将他腰间的配枪抽出来,怼着人家的脑袋,嗓音如同淬了毒似的:“需要我在开口问一遍?”
“不、不用。”
“傅董稍等。”
远水救不了近火,即便他们来时是某人钦点,可此时此刻掌握着他们命脉的是傅奚亭
他们有理由相信,一旦他们出现什么逆反的心理。
傅奚亭带来的那些隐在暗处的警卫会第一时间要了他们的命。
倘若他们胆子肥一点,对着傅奚亭下手。
那莫说是他们,连他们的家人估计都得陪葬。
那人招呼了三四个警卫一起进去,将屋子里的监控设备全都拆除出来。
方池进去检查之后无异,才出来点了点头。
客房里,傅奚亭站在卧室中间,拿着手机拨通了素馨电话。
此时,国内已经是凌晨。
素馨带着人忙完一圈之后在闻思蕊的催促下刚刚躺下。
猛一接到傅先生电话时,整个人颇有种垂死病中惊坐起的感觉。
“先生。”
那侧,傅奚亭听出了素馨腔调里的迷糊:“休息了?”
“刚躺下。”
“太太呢?”
“闻秘书在照顾着,让我们先下来了。”
一问一答,能看出了素馨语调中的急促。
傅奚亭本想追问,但思及现在国内时间确实也不早了。
揉了揉眉心,挂了电话,
翌日、江意仍旧昏迷不醒。
清晨,温度计从江意身上拿出来时,闻思蕊脸色倏然一变。
“如何?”钱行之问。
“38度。”
“在不退烧只能去医院了。”
“怎么去?方池昨晚电话过来说豫园封山了,”若非封山,她昨晚就带着江意去医院了。
“江意要是在高烧不退,是死,左右都是死,为何不搏一搏?兴许还有命活着呢?”
“现在不是死不死的问题,若是落到有心之人手里,活着比死难受多了,警卫昨晚来说有人带着医生想上山,想上山的名义是什么?仅仅是为了给江意看病?”
钱行之这些年游走在外,自己处理过大大小小的病症,
若江意是什么流血刀伤他还可以处理,可眼下——是郁结攻心。
他没这个本事。
东南亚,傅奚亭与林清河同这方的谈判拉开了序幕。
事先都有意向的事情谈起来也不如旁的事情那般艰难。
现场氛围还算是融洽。
现场气氛虽然紧张但好歹算是圆满结束。
亦或者说,傅奚亭的重新并不在谈判这件事情上。
报出的价格双方同意之后便不再想过多纠缠。
“还是傅先生爽快。”
傅奚亭将此事的功劳推到林清河身上,笑道:“价格是林部给的,我们只是照搬罢了。”
对方闻言,一个劲儿地握着林清河的手道谢。
合作共赢的事儿谁也不会闹得太难看。
十月十六日,江意仍旧昏迷不醒。
傅奚亭仍旧在东南亚。
只是这日,不是谈判,而是庆功宴。
双方的庆功宴在十六号晚间举行。
首都本该是穿毛衣的季节了,而在此处,傅奚亭仅是着了件短袖。
东庭集团的副总们皆是如此。
无一人着正装,唯独林清河。
与现场的轻松氛围格格不入。
“傅董,安排妥当了。”
方池穿着一身白色短袖,带着草帽走到傅奚亭身旁。
男人端着酒杯点了点头。
临散场前,众人寒暄着准备离开。
方池拉开车门,傅奚亭正准备弯腰坐进去。
砰的一声响、有什么东西从他头顶飞过,落在林清河的脑袋上,刹那间——鲜血四溢。
311: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东南亚某著名酒店跟前,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意外现场一片混乱。
方池立马将傅奚亭护在身后,以备战之势警惕地望着四周。
华夜落幕,迎接他们的本该是温情的夜晚,可此时此刻夜晚不再温情,且还布满血腥。
在场的所有人似乎都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在东南亚这个国家,这个武器是合理合法存在的国家。
居然还有人敢做出这种事情。
也是在老虎头上拔毛。
站在狼窝里跟别人比谁的爪子更锋利。
“保护傅董,”方池大喝声响起,傅奚亭带来的那些保镖瞬间就冲上来了。
此时此刻他极其清楚,孟谦带来的那些警卫不管用了。
傅奚亭,还得靠自己人来保护。
交火声肆起,敌人隐在暗处,似乎是受人指使,只对着警卫下手,至于傅奚亭的人,他们完美地避开了,没有让他们伤到分毫。
“傅董?”
方池靠在车后,看着眼前情况不对。
“情况不对,”方池很明显觉得现场有第四拨人。
不是傅奚亭安排爆头的人,也不是东庭和东南亚这边的人,而是另一方。
“对方似乎在刻意避开我们的人。”
如果对方是他们安排的,就还好,可若不是他们安排的这件事情传到首都。只怕小太太会有危险。
先生也会背上罪名。
“让人去抓活口,”
“已经去了。”
傅奚亭勾了勾手,让方池过来:“很明显,遇到黑吃黑了对方是想干掉孟谦派来的人好让我回去无法交差,亦或者,这就是孟谦设下来的局,只是为了给我们安个莫须有的罪名。”
“现在怎么办?”方池一开始就是这个想法,但奈何孟谦是傅奚亭的亲舅舅。
且还在高位上,不好过多猜测。
“联系钱行之,让他黑了信号塔,一定不能让人跑了,”傅奚亭一早就知道国际顶尖牛逼的黑客老师在江意手中。
只是不知道发生的这些事情之后,还好不好商量。
钱行之接到方池电话时有些惊愕,方池听闻电话一接起,火速开腔:“让厉行黑了我现在所在位置的信号塔。”
钱行之还没开口问,砰砰声传来,他在战乱地区待了这么多年,自然懂了这种声音代表什么?
“你们遇到什么事情了?”
“枪——战,先安排,”方池急呼。
他现在最担忧的是傅董安排的那个杀手,此时此刻已经落到别人手中了。
倘若被带回了首都一番盘问,将傅董给卖了,这件事情就会完全脱离掌控。
人!不能让他们活着离开。
傅奚亭看了眼东南亚武器商,二人四目相对,傅奚亭抄着一口流利的英语让他帮忙。
后者这才后知后觉的将事情吩咐下去。
刹那间,一场厮杀在异国他乡打响,傅奚亭接过别人递过来的武器二话不说就冲上去了。
流星四飞,叫喊声无数。
警卫和傅奚亭带来的人以及东南亚这方的人反应过来的瞬间就将主场找回来了。
“抓人,要活口。”
傅奚亭的一声怒喝声响起,警卫以及方池带着人就冲了上去。
随即,将人团团围住。
方池的猜想果然没错,傅奚亭安排的人被对方控在了手中。
“谁让你们来的?”方池看着眼前这群戴着口罩的人,冷声质问。
“不该我们问吗?我手中擒着的这人是谁安排的?”
方池看着对方,嗓音微冷:“与你何干?首都的狗鼻子都这么灵了吗?找死都找到东南亚来了?”
对方听闻方池的讥讽似是丝毫不生气,也似是知晓他的目的。
看了眼身后的人,高声提醒:“别跟他耗时间,先把人带走。”
方池一见对方不进自己圈套,脸色瞬间难看起来了。
看了眼四周的保镖,缓缓地朝着人围了上去。
而不远处,傅奚亭从东南亚客商的手中接过家伙,对准被人擒在手中的男人。
“傅董这是何意?”东南亚客商阿南见傅奚亭准备动手,伸手握住了枪-杆。
傅奚亭落在前方的视线缓缓落到阿南身上,带着几分审视:“你这又是何意?你我之间的交易突然冲出第三波人,在你的地盘上,是不是得给我个解释?”
对方似是没想到傅奚亭会开口反咬一口,脸上神色有那么一瞬间的难看:“傅董的意思是这件事情是我的手笔?”
“不是你?难道是我自己安排人杀自己人?”
“不是你,你阻拦我?”傅奚亭咄咄逼人。
一改之前在首都的富商风范,站在这个枪林弹雨的地方,他的血脉似乎也被外界的鲜血沾染,多了几分杀气。
绅士?
没有。
优雅?
去他妈的!
生死关头,优雅又有何用?
傅奚亭见客商被问得哑口无言,伸手将手中的东西一把塞到对方手中:“你不是说不是你吗?解决了!”
最后三个字,是审判长下的最后定夺。
而阿南,不知是未曾细细思考,还是被傅奚亭这番强势霸道的语气给吓着了,二话不说,抬手,爆了被擒住人的脑袋。
在他未曾看见的地方,傅奚亭唇角勾起了一抹冷笑。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想控住他?
孟谦还是嫩了点,在高位而又如何?
突如其来的爆头让冲出来的那群人有些慌乱,抬眸望向四周。
阿南见此,站在傅奚亭身旁道:“他们有暗哨。”
“没人爆我们两头就证明暗哨已经被解决了,”傅奚亭胸有成竹开口。
阿南听闻傅奚亭这句话稍有些惊讶:“傅董似乎很有自信能解决这群人。”
树荫下,傅奚亭随手摘了片叶子下来,落在手中把玩着,低眸之际似是想到什么:“你是好人吗?”
“不是,”一个干不法勾当的人可不觉得自己是好人。
“我也不是,”傅奚亭讥讽开腔。
都不是好东西的二人出现在一个场子里,对方的结果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方池看着对方的心乱了,又开口糊弄:“跑?你们是跑不掉了。”
“不如束手就擒?一切好商量。”
一开始谨慎是因为他们的把柄被对方拿在手中,现在把柄都死了。
有何畏惧?
傅奚亭想杀林清河。
但孟谦派来的人可不舍得杀傅奚亭,杀了傅奚亭他掌控谁去啊?
谁给他挣钱去啊?
他们无非是想拿到证据好将傅奚亭拿捏住罢了。
对方有些慌乱,相拥着准备找退路时,
对角处,一辆大卡车飞速冲了出来,且没有任何刹车的迹象。
打着想要这群人死的目的而来。
而站在一旁的傅奚亭眼见如此,抬手爆了卡车的车胎。
阿南拔枪紧随其后。
砰的一声,原本是想冲着那群人而去的卡车瞬间呲溜了出去。
砰的一声,翻了车。
有人慌乱中想逃跑,方池带着人紧追了出去。
.......
豫园。
钱行之刚挂了电话,素馨来报说关青来了。
封山的第二天,豫园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但关青却进来了。
“知道出事儿了,我没敢带人上来。”
“你没去东南亚?”这话,是闻思蕊问的,看见关青的时候,她就觉得不太对劲。
“傅董知道此行有危险就没让我去,”关青做出了一番解释。
而后许是想起自己此番上来的目的,询问起了江意:“小太太如何?”
“仍旧昏迷,”闻思蕊望着关青的目光带着几分防备。
而关青,自然也看出来了。
“闻秘书不用防着我,我、东庭任何一位副总和傅董都不会做出伤害小太太的事情,而今的这一切,傅董也是被迫的,”说到此,他将目光落在钱行之身上:“你应该知道江意是江芙吧!不然不会跟随她。”
从钱行之到江意身旁来的第一日,傅先生虽说没有过问,但早就找人暗地里调查过此事,得知钱行之不会对江意造成任何伤害时,才放任钱行之跟着江意,不然、这世间早就没有了钱行之这号人物。
傅先生对于江意身旁的一切都是在意的,但是这在意不好在江意跟前表现出来。
毕竟她上辈子掌控着一切,倘若傅奚亭表现得太过强势二人之间定然少不了争吵。
夫妻二人之间,倘若都是强势的,便无法沟通的。
是以从一开始,傅奚亭的位置就摆得极低。
大抵是年少时分见多了父母的争吵,待他自己步入婚姻之后多了份谨慎。
闻思蕊对于江芙这个名字,并不算陌生。
更甚是,熟悉。
她时常听到有人说江意身上有江芙的风范。
而江意的回应总是自嘲,最多的一句便是够不上。
可此时——————。
钱行之看了眼闻思蕊,见其惊愕,将目光缓缓地落到关青身上:“关秘书不妨直说。”
“小太太想报仇的心思太过急切,傅先生去劝过多次,均以失败告终,前有赵振之死做铺垫,而赵影还三五不时地在他耳畔强调赵振之死与小太太脱不了干系,林清河明知有人收拾自己,自然不可能等着别人来要自己的命,于是他辗转找到了阁下,不管此事是否为真,将小太太是江芙之事添油加醋告诉了阁下,而好巧不巧,阁下五六年前就盯着东庭这块肥肉了,一个当权者,需要一个商人来给他做一些勾当,但奈何傅董本事太大,他无法掌控,林清河此举是否为真,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将小太太送到了阁下口中,阁下以小太太为要挟让先生去东南亚谈武器合作,先生若是不去,小太太就会有危险。”
“为了看管住傅先生,阁下钦点了三十余名警卫跟随,而先生,自然不可能让自己带着东庭集团的这些副总独自去冒险,所以,太太想弄死林清河时,先生将司柏拉出来挡了一枪,拉着林清河去了东南亚,阁下管控傅先生,傅先生拉着林清河做人质,接下来的事情,应当不用我说了吧?”
关青语调并不算平静,且还极其愤恨。
愤恨傅奚亭遭遇如此不公。
愤恨这世间有狂妄之徒妄想从别人口中抢肉吃。
“先生在此时在东南亚处境堪忧,林清河被先生安排的人杀了,不过片刻,阁下安排的人就动手了,想将三十余名警卫全部都解决,只留下东庭的人回来受制裁。”
“一旦他们的目的达成,傅董这么多年呕心沥血打下来的江山就会成为别人的果实,你明白吗?”
“阁下盯着东庭盯了六年,这六年他们想找到先生的软肋,都未曾找到,直到——小太太出现。”
关青这番话让闻思蕊和钱行之都陷入了沉默。
在此之前,她们抨击傅奚亭不做人,在此之后,她们突然觉得可怜人不仅仅是江意而已,还有傅奚亭。
这二人可怜得很相像。
都是独自一人在苦苦挣扎的苦难人。
站在这个位置上,多的是人盯着想将她们拉下深渊。
何其悲惨啊!
关青见二人沉默,略微叹了口气:“此行,阁下下了命令让傅董带东庭的那些人出席,而阁下钦点的这些人都是掌握东庭命脉的人,财务部、风控部各部门的经理。”
“而我本该在其中,是傅董知晓此行有危险,又念及我爱人还在坐月子,跟阁下抗衡将我换了下来。”
钱行之也好,闻思蕊也罢,似乎都没什么好说的。
关青来,是带着任务来的。
他伸手将手中的一份文件袋递给闻思蕊,交代她:“傅董临行前告知我,倘若她出现了任何意外,让小太太拿着这份文件去找郭思清,郭经理那方已经打过招呼了。”
眼前的文件,闻思蕊不敢接。
如果接了,江意醒来询问这件事情,她该如何作答?
反之,没有出现任何意外,傅董安全无恙地回来了,又该如何。
“关秘书知道的,这文件,我不敢接。”
“傅董说了,意外与否,这本该就是要给小太太的东西。”
“什么意思?”闻思蕊不解。
难道傅董准备将东庭集团送给江意?
“至于用意,还是让傅董亲自解释吧!如果…………再由我来。”
这句话,关青没敢说出来,如果傅董出现了任何意外,那接下来的事情,由他来。
312:斗智斗勇
傅奚亭的操作自然是瞒不过首都那方的人。
周问棠急切的脚步声在长长的走廊里响起,急促的敲响了办公室的门。
推门进去的第一句话便是事情败露了。
他们虽然留了后手让大部分人都没有生还的机会,可傅董还是擒住了人。
以傅奚亭的手段,如果他到时候对那些人严刑逼供,很难保证那些人不会说出实情。
一旦说出实情,那么阁下精心策划的这一切都会被推翻。
而傅奚亭就会成为最终的受益者。
密密麻麻的网扑下去,想捕一条大鱼,结果鱼没有捕到,还搭上了那么多条人命。
周问棠初次与傅奚亭交锋时,便觉得这人及其棘手。
他在总统府待了这么多年,阅人无数,与各国首领都有过交道,与之会面时,多多少少能将人看透几分。
可对于傅奚亭,他起初见到这个人时,总觉得这人被一层薄雾笼罩着,看不真切。
是商人、是慈善家,可商人和慈善家的背后并不完全是他傅奚亭本人,又或者说傅奚亭的骨子里仍然住着一只魔鬼。
他当初费尽心思的将傅家拿到手。
尽管阁下曾经试图从中阻拦,可傅奚亭仍旧站在了高位上。
孟谦坐在沙发上,修长的指尖揉着眉心,一副颇为头疼的模样。
“一定要这样吗?”
这声询问,周问棠起初不知是何意。
可后来,他懂了。
只因孟谦又道了句:“如果傅奚亭出了意外,公司的首要继承人是谁?”
周问棠一惊:“不可。”
“阁下应该知道傅董对于商界的重要性,如果傅董出现任何意外,全国的商业都会混乱,股市动荡是小事,原本握在傅董手中的板块都会被人瓜分,您知道的,商场如战场,一旦冲上来的人多了,不死上几条人命,是压不住的,到时候对全国经济都是影响,于我们而言不利。”
周问棠的这番规却是真心的。
一番傅奚亭出现任何意外,他们绝对不会成为最终的受益者。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这种事情只能是小范围,绝对不可能大范围之中冲出来。
不用想也知道,倘若傅奚亭出了任何事情,最终的受益人是阁下——不需要别的,光是流言蜚语就能把他淹死。
孟谦揉了揉眉心,颇为头痛开口:“豫园情况如何?”
“还没打听到,豫园周边的信号塔全都被人截住了。”
“傅董似乎是早有防范。”
傅奚亭倘若心思不缜密,也坐不到现如今的位置。
“女儿生病,江则这个当父亲的就没上去看看?”
孟谦其人,对外就如其名,是谦和的。
都做上这个位置的人,早就将自己满身的尖刺都拔光了,剩下的是圆滑。
而他也能选择性的想让人看到什么?看不到什么?
周问棠瞬间就明白了:“我去安排。”
江则接到周问棠电话时,他正在伊恬的公寓里。
二人正在因某事产生争执。
伊恬这些年养成的习惯便是不打扰江则工作。
但今日,这个习惯似乎要被抛之脑后了。
“意意怎么了?”
“阁下说意意生病了,让我们去看看。”
伊恬的警觉心就是在此时升起来的,女儿生病了,当父母的去看一看并不为过,但这件事情的怪异之处就在于这个要求是阁下提起的。
孟家何许人也,管全国运作已经劳累,此时还来管人家的家事?
“这件事情跟孟家有什么关系?”
伊恬不解。
江则也有疑惑。
夫妻二人就此陷入了沉默。
但是沉默还没有得出结论,阁下的人就已经上门来了。
说是亲自送他们去豫园
如此上赶着来的动作,让这夫妻二人更是起了疑心。
江则还好,他本身就是追随阁下的人,可伊恬,但凡是出现有关于江意的一丁点事情,就会如同惊弓之鸟。
可尽疑惑在身,但为人臣子又不得不从。
且这夫妻二人都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下午1点车子停在豫园门口时。
出来的人是闻思蕊。
这些天想上豫园的人一一拨接一拨。
而不管是哪一拨人来的目的都是一样的。
想窥探究竟。
闻思蕊见过伊恬许多次,今日正面交锋还是头一次,她本身就不怕什么,但唯独,怕自己处理这件事情不够得当,让伊恬伤了心。
毕竟江意时常提起伊恬。
“思蕊,我们来看看意意。”
伊恬的温柔闻思蕊已经见证过了,担当这声思蕊一出来的时候,她内心就像是被什么给敲击了一下。
“江夫人回吧!我们江总不见任何人。”
“为什么?”伊恬一听这话,瞬间就紧张了,在她的印象当中,江意未曾拒绝过她。
“有些事情还是等日后江总亲自跟您说吧!”
“一个秘书,什么时候有资格拦路了?”江则身后是孟家的人。
他们今日押送这夫妻二人上豫园就是想探探究竟。
没想到在门口就被人拦下来了。
闻思蕊的目光落到身后那人身上,冷笑了声:“我好歹也是个秘书,您算个什么东西呢,在这里叫唤?”
“别人的家事你这么上赶着参合,难道是有什么隐情吗?听闻我说豫园上不去您就开始急眼了,怎么?上不上得去豫园关乎你们的饭碗吗?还是关乎你们升职加薪?”
“我说句不好听的,别人的家事你这么上赶着,跟大街上的流浪狗满街找死有什么区别?我不管你是谁的人,但站在豫园的门口,麻烦你们擦亮眼睛看一看,现在是站在谁的地盘上。”
“你————。”
“我怎么了?”闻思蕊冷声反问,望着他们的目光极其不友善。
“江夫人想必也听到了我刚刚说的那番话,回吧!傅先生说了他没归家之前,连只苍蝇都不能放进豫园。”
“你放肆。”警卫说完,猛地拔出枪对着闻思蕊。
后者不为所动,挺拔的背脊没有半分动摇。
目光直视警卫:“有本事你就是杀了我。”
“你以为我不敢?”
“试试。”
“但凡你今天在豫园门口闹出人命,用不了明天,傅董就会让你全家人陪葬,你不会以为孟家人会保你吧?你难道不知道傅董是孟谦的亲外甥吗?别人家庭里面出了内部矛盾让你过来只是意思一下,你还真把自己当个东西了?”
举着枪的人手有一瞬间的动摇,傅董如果真的是阁下亲外甥,那他今天来、成是死路一条,不成也是死路一条。
闻思蕊伸手拨下对着自己的枪口,不屑开口:“关门。”
说完,直接退步进了山门里。
江则夫妇站在门口看着眼前的情形突然之间觉得不是很对。
阁下、傅奚亭,这两个人连接起来的时候就注定不可能是简单事件。
夫妻二人极有默契的对视了一眼。
皆是选择了默不作声。
警卫去孟谦跟前复命时,只觉得孟谦的脸色特别难看。
这位上位者从不在言语上给任何人压力,但这种无形的压力才更为吓人。
警卫站在孟谦跟前瑟瑟发抖。
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开口时,周问棠进来了。
“阁下,安排下去了,傅董若是返程的话会在我们的掌控中下机。”
“此事只能秘密进行。”
……
翌日,傅奚亭将东南亚那边的事情解决完,准备专机返回时,吴江白阻止住了他。
大抵是害怕对方留有后手。
同傅奚亭说及此事时,后者也觉得甚是冒险。
自17日起,傅奚亭带去的那些副总分批返程,并未乘坐专机而是选择人流量大的客机,且同行航班不能超过两个人。
如此,分散回到国内时已经是三日之后的情景了。
而这三日中,江意浑浑噩噩,睡睡醒醒,在梦境中与现实中徘徊挣扎。
时而听到闻思蕊跟钱行之议论此事。
时而感觉到脑海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许多人和事交错在一起时,竟然出奇的没有傅奚亭的身影。
“傅董回来了吗?”
闻思蕊大概是听见了什么风声。
钱行之的语调有些急切。
“还没有。”
“吴总回来了,但是据说傅董的行程也在别人的算计当中,所以此番返程,东庭集团的副总和傅董他们是分散开的,而傅董是返程的最后一人。”
“可能还要些时候。”
闻思蕊在豫园呆了临近一周,听闻这话时,一句粗口,顺嘴就爆了出来:“这叫什么事儿?”
“诸侯无能,平民百姓遭殃,他到底是靠什么本事坐上那个位置的,如果没有本事就尽早滚下来,让别人上去,占着茅坑不拉屎,还想让别人拉下地狱?谋略?算计?谋略别人算计别人就算了,连自己的亲外甥都在算计之中?活该他这辈子无儿无女,没有人给他养老送终,权力再大又如何?老了还不是孤身一人?等他百年之后死了,老娘一定要去挖他的坟。”
闻思蕊站在过道里破口大骂。
骂的钱行之一句话都接不上。
“江意如何?”
“烧退了,人还没清醒。”
“傅董明知江总正高烧不退需要等他回来去医院,为什么还是让那些副总提前回来,而他是最后一个。”
闻思蕊不能理解,如果傅奚亭真的心中有江意的话,又怎么回让她多一份危险?
狂奔回来都来不及,怎么还会拖延时间?
“傅董有傅董的安排,他带出去的人若是没有安全无虞的回来,那么往后东庭集团还有几个人愿意跟随他的?亦或者他该怎么跟那些副总的家人们交代?”
“思蕊,妻子和爱人固然重要,但有些时候这个世界上不是非黑即白,我们应该有良知有道义,我相信正是因为傅董是一个有良知有道义的人,所以东庭集团的那些人愿意赴死跟随,明知此行去东南亚会有生命危险,但他们仍旧毅然决然的跟着傅董一起去。”
闻思蕊听闻钱行之这番话,冷笑了声:“你少说的这么冠冕堂皇,把你们男人摆在一个无可奈何也有难言之隐的位置上,这件事情即便有危险,那也是傅董本身带来的危险与江意没有任何关系,而东庭集团的那些老总明知有危险还跟着傅董是他们心甘情愿,但江意是被迫拉到这件事情当中来的,她没有选择,甚至不知道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而傅董,明知自家爱人躺在床上昏迷不醒,返程时,却还选择性的落后,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在他心目中,他带去的那些副总,以及他的家国大业都比江意重要。”
“不是吗?”
钱行之的那番说辞,是有依据的。
他原以为闻思蕊在历经关青的那番言语之后是可以理解的。
可此时看来,却不见然。
他知道闻思蕊说的这番话会对傅董不利,但却无任何能反驳的言语。
是的,这是傅奚亭的选择。
闻思蕊见他不说话,继续道:
“你之所以不说话,是因为觉得我说的言之有理,是因为你知道,在傅董的心里,江意比不上任何人。”
“亦或者说,在傅董的心里,他觉得可以亏欠江意,他觉得来日方长。”
“他们夫妻之间的事情该由他们夫妻之间去解决。”
闻思蕊怒火中烧:“我只是觉得不公,凭什么?”
“难道就应该她是傅奚亭的妻子就该忍受这些吗?”
钱行之被闻思蕊这几句怒吼。吼的有些心烦意燥:“这种话你在我跟前说就算了,千万不要在江意跟前说,不然就是挑拨他们夫妻关系。”
“还有什么关系?”
闻思蕊说完,不给钱行之教育自己的机会,转身就进了屋子。
这日下午,外网上的有一则新闻传了进来。
林清河命丧东南亚,傅董虎口脱险却深受重伤的消息,传进了首都。
至于虎口脱险是如何脱险的,就得看记者如何描写的。
孟谦不是想偷偷摸摸的吗?
他偷偷摸摸的,也得傅奚亭愿意才行啊。
做一件事情。
大众不知。那这件事情就白做了,做一件事情,如果大众知晓了,那么你极有可能成为一位伟人。
孟谦知晓这个消息时,险些气的吐血。
原想偷偷摸摸将傅奚亭喊过来的人,此时计划即将落空。
可让他就此认输,那不就相当于承认自己不如傅奚亭吗?一国总统还斗不赢一个商人这种话传出去了,他以后脸面往哪里搁?
孟谦将手中的杯子狠狠的搁在桌面上,气的火冒三丈:“让人去把孟淑接着,带着她去接机,我就不信,对外言传自己是大孝子的傅奚亭会当着那么多记者的面给自己母亲难堪。”
313:混战
君子礼节,进退成明。
孟谦想掌控傅奚亭的想法早已根深蒂固的扎进去了。
他处在这个位置上,所做的每一件事情都关乎自己的切身利益,而傅奚亭就是他的切身利益之一。
一个国家没有金钱是转不动的,而此时此刻孟谦深知这一点。
他先礼后兵,但未曾想到傅奚亭心高气傲,铁骨铮铮。
压根儿就不准备与他同流合污。
用尽各种方法实践各种说辞,以及让许许多多的人去游说他均是无果。
都说敬酒不吃吃罚酒。
礼过之后就是兵了。
傅奚亭人可以不要,但他手中的东庭集团跑不掉。
拿不到傅奚亭手中集团,不算让他挫败的,真正让他挫败的是他一而再再而三的跟傅奚亭斗智斗勇的时候,这人的谋略明显在自己之上。
他预判了自己的预判,所走的每一步都好像早就做好准备似的。
周问棠跟了孟谦数余载,看着他一步步的从最开始的位置上爬到现如今的位置上来,这一路当然少不了孟家老爷子的扶持。
他自己本身的本事也不在任何人之下,可在历经这段时日的切磋来看,孟谦于傅奚亭还是有所差别的。
孟谦更像是一个豪门贵族里培养出来正儿八经的孩子,所有的阴谋套路估计都是在正路上的。
但傅奚亭就好像山野间长出来的野孩子,历经多年脱胎换骨坐上现如今的高位。
他有城里人的骨气,也有山野间的野路子。
不管孟谦的招数如何他都能挡回去。
这就是孟谦的挫败之处。
他所走的每一步都好像在傅奚亭的预料之中。
而傅奚亭这人,确实是妖魔鬼怪中的高手。
江意醒来已经是三天后的事情了。
恰好这日,傅奚亭正在返程的路上。
靠坐在床边的闻思蕊正被这九月的雨弄的迷迷糊糊的,豫园一旦下雨山林之间就会笼罩上一层薄雾。
这层薄雾挥不开。
就好像在阐述这段时间大家的心情。
郁闷而又低沉。
前路渺茫,看不见任何光明。
“咳咳——,”静默了许久的豫园似是突然被这声咳嗽声给震醒。
闻思蕊一个激灵醒来,靠坐在椅子上补眠的人因为需求保持一个动作,腿麻了。
猛一起身,跪倒在地。
可即便如此,因着担心江意的安危,还是连滚带爬手脚并用的,爬到江意身旁去。
“你醒了?感觉如何?”
“水!”江意呢喃开腔。
闻思蕊倒了水,扶着江意起身喂她喝了半杯水。
守在卧室门口的钱行之听闻声响敲门进来,结果闻思蕊手中的杯子搁在床头柜。
江意此时,只觉得进气没有出气多:“何时了?”
“你睡了五日,”闻思蕊急切开口。
五日!
看到江意眼神中有些迷茫,闻思蕊道:“傅董还没回来。”
钱行之站在一旁低沉谨慎开腔:“林清河因为近段时间心中恐惧过剩,再加上赵影在他旁边吹耳边风,说你就是江芙,于是林清河将这个消息告诉了阁下,而阁下早在五六年之前就谋算着将东庭集团弄到手,奈何傅先生手上没有软肋,一直没有达成此事,直到你的出现。”
“傅先生在东南亚谈判的第二日,设计杀了林清河,但阁下埋伏在后,试图杀了那日与傅先生同心而去的所有人,好让傅先生回国背负罪名,然后将东庭集团弄到手。”
“奈何傅先生看破了他的计谋,二人还在僵持。”
“关青刚刚来电话,说阁下的人往孟淑的住址去了,似乎是想挟天子以令诸侯,带上孟淑去让傅董缴械投降。”
“孽畜,”闻思蕊听闻钱行之的最后一番话,气的破口大骂。
转而视线落在虚弱的江意身上:“关青说,阁下以此要挟傅董前往东南亚进行武器谈判,且要求他必须带上所有东亭集团的副总,财务部、风控部的几位老总倾巢出动,东庭集团的半壁江山都被他点了名,以此要挟傅董。”
江意的咳嗽声在屋子里接连不断。
脑海中想的是孟谦这号人。
他是傅奚亭的亲舅舅。
孟家人果然没有一个好东西,前有孟淑后有孟谦。
他们都如同化骨之兽,竭尽全力的来啃食傅奚亭。
生在这样一个家庭内,傅奚亭肯定是上辈子作孽,杀了人家全家。
“江意——,”闻思蕊见人许久都不言语,有些紧张。
盯着她的目光有些担忧。
直至只顾担心即将化为动力的时候,江意开口了:“还有呢?”
“你昏迷当日,傅董就下令封山,不允许豫园任何人进出,期间,阁下唆使江则夫妇上来过。”
“被我们挡回去了。”
钱行之将此事告知江意时,她默了默,
将唆使二字用在这里来,实在是不合适。
江意一早就知晓江则跟阁下之间或许早已达成了某种契约关系。
且这契约关系还是跨过江家老爷子达成的。
孟谦想掌控傅奚亭自然会用尽他身边的所有人。
而身边的所有人又哪有枕边人来的更为实在呢。
她不同情江则,不管以后江则经历是如何,是死还是活,她都无所谓,她同情的是伊恬,是这个一心一意为了孩子的母亲。
伊恬只想简简单单的做一个母亲而已,却没有想到深陷漩涡之中被别人推着走,随着这个时代的洪流一起沉沦。
当初带着她走向幸福的人,如今也带着她走向地狱。
不顾父母的背叛与江则结婚,原以为可以守一人终老,现如今呢?
傅奚亭啊傅奚亭。
你心高气傲,不与权势同流合污,但最终还不是被权势追杀?
此等场景,实在是太熟悉了。
曾经的江芙不就是现如今的傅奚亭吗?
妄以为自己高风亮节特立独行想开辟一条新的道路,想用一己之力扭转乾坤落一个清流的名声,却没有想到死在了那群人手中。
历史总是出奇的相似。
而傅奚亭,这个曾经嘲笑过自己的男人,现如今处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风水轮流转?
到底是同病相怜还是可喜可贺?
“邹茵那边有消息吗?”
钱行之跟闻思蕊一惊,显然,二人都没有想到邹茵身上去:“没有。”
“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阁下即便查到邹茵身上去,也查不出什么,我现在担心的是江则那边。”
伊恬跟邹茵不会因为这些繁花柳绿迷了眼。
反倒是江则现在一心扑在名利上面。
就怕他到时候为了所谓的名利,让大家都深陷深渊当中。
“我去提点提点他?”钱行之问。
“傅奚亭没回来不要随便下山,落到谁的手中,成为谁的把柄,就不好说了。”
“他竟然不让我们下山,就说明他自有安排,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不拖他的后腿,老老实实在豫园呆着吧!”
江意这话虽说的冷漠无情,但确实又是有一点道理。
“我躺会儿。”
钱行之和闻思蕊对视了一眼,看的出江意此时并不想在这件事情上有过多的操心。
钱行之望着江意,目光有些担忧,江意刚闭上眼睛,只听钱行之道:“处理这种事情,你应该比傅先生更有经验,江意、夫妻矛盾是夫妻矛盾,但此时此刻你们应该携手共度难关,有什么问题等把眼前的困境解决完了再说,要离婚还是要如何都可以。”
“傅奚亭是为了护着你才迫不得已去东南亚的,如果他真的出了任何事情,你也跑不掉你清楚的知道,你们是唇寒齿亡的关系。”
钱行之的这番劝说,不无道理。
就连向着江意的闻思蕊都赞同。
如果真的出了任何事情,他们这些追随傅奚亭与江意的人都会陷入深渊。
钱行之以为江意会辩驳,但是——她没有。
江意极淡的说了句:“让厉行去找关青。”
“让他听傅奚亭安排。”
旁的事情,傅奚亭都会自己谋划好。
唯独只有这一块,傅奚亭手中的人不如自己。
………..
别墅。
闻栖看着站在眼前的人有些惊住了,她站在门口,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找谁?”
“我们是阁下的人,接孟女士去趟总统府。”
闻栖目光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很不巧,孟女士今天身体不舒服,已经休息了。”
闻栖在推迟。
“麻烦管家将孟女士喊起来跟我们走一趟。”
“实在是很为难,想必你们也知道孟女士身体不好,经不起折腾。”闻栖半步不退。
而对方,似是压根儿就不吃这一套。
“你为难,我也为难,我们大家还是不要在相互为难的好,管家说呢?”
警卫态度很强势,面对闻栖的这套说辞压根就不放在心上。
他们始终记得今天自己来的目的就是带孟女士去机场。
“我很抱歉,”闻栖淡淡开腔。
警卫脸色一寒,眼见闻栖不肯退让,恼火了起来,伸手扒拉开她准备冲到屋子里去,闻栖站在门口怒声高喊:“诸位是没看到蹲在院子里的记者吗?还是说你们压根儿就不在乎会不会被曝光?”
“你们说你们是阁下的人有证据吗?”
“警察已经在门口了,”闻栖一说完,院子门就被人踹开了,一群穿着制服的人疯狂的冲进来与之对视。
“光天化日之下没有王法了?别人是强买强卖,你们是上门抢人?”
“我们是阁下的人。”
警卫看着冲进来的这群人,眼神里带着防备。
“巧了,我们也是。”
“你————。”
“空口白话就想忽悠我们?你们是谁的人我不管,但你们现在冲进别人家里这事儿还真得我们管。”
带头的人一挥手,瞬间,双方就扭打在一起了。
现场一度混乱。
闻栖趁乱进屋子,关了大门,以防外面的混战进到屋子里来。
眼看阁下给的时间马上就要到来,而他们此时此刻还在跟别墅里的这警察斗殴。
警卫一时间,怒火攻心,抬起手鸣枪示意。
刹那间混战停了片刻。
可也只是片刻而已。
双方人反应过来的一瞬间又继续厮打到了一处去,闹市里拔枪,在现如今这个和平时代本身就是违法的存在。
可即便是违法,他们也做了。
事情已经发展到了撕破脸的地步了,他们没有任何理由停止。
谁不是为了自己的余生呢?
七点半。
傅奚亭乘坐的飞机降落首都机场。
按照计谋,傅奚亭要伪装成一个为了国家身负重伤的形象。
而从东南亚飞回来的这一路,傅奚亭都再演。
就是为了能在机场将孟谦的脸面摁下去。
现场大批的记者等候多时,见人出来蜂拥而至。
长枪短炮为上来的一瞬间,傅奚亭的目光环视四周,落在不远处的黑色林肯上
七八台车一字展开,齐刷刷整整齐齐的停在路边。
震撼的不行。
“傅董,请问您此行有何感受吗?”
记者的问题抛出来。
傅奚亭浅笑回眸面对镜头:“国家的繁荣昌盛离不开任何一个人,对于林部我表示很遗憾。”
“有传闻说您在东南亚受了很严重的伤,您还好吗?”
记者们看着这个昔日叱咤风云的商界大佬坐在轮椅上被人推出来。
一时间内心感触万分。
而傅奚亭,面对记者的询问,仅是点头微笑:“会好起来的。”
记者又问:“你此番去东南亚是个人前往还是国家前往呢?”
傅奚亭模棱两可回应:“东庭集团没有资格去进行武器谈判。”
“那就是说代表国家?”
“傅董面对镜头有什么想说的吗?”
“每一代人都有每一代人的使命,如果我站在这个位置上,我的使命是为国家作贡献的话,那么我绝对义不容辞。”
傅奚亭装的一副我一心只有国家的模样就差让现场的记者高呼傅董万岁了。
事实到底是否如此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傅奚亭达到了自己想达到的目的。
“放他娘的狗屁,”林肯车内,素来情绪控制得当的人猛的一脚踹到前座。
心中怒火中烧,副驾驶的周问棠被这一脚踹的浑身汗毛竖起。
“他傅奚亭倘若真的一心为国,怎么会有这番事迹——。”
314:标题太难想了,放弃——
人生总是在为各种各样的事情做选择,而这些选择中,少不了违背良心之举。
孟淑的别墅里,吴江白拿着一本书,坐在床边。
漫不经心的翻阅着。
他们的原定计划是吴江白守住最后一道关卡,即便孟谦的人冲进来了。
吴江白还能挡住。
而此时,混战在楼下消散。
吴江白收到消息之后,随手将书放在桌面上准备起身离开。
“傅奚亭让你来的?”孟淑清醒着,并未休息。
而这一切,都是傅奚亭的安排。
“是的,”吴江白回应。
孟淑似是气急:“他把我困在这个鬼地方就算了,还要你来看管住我?我是罪犯吗?”
“他傅奚亭对外宣称自己是个孝子,实则是个囚禁犯,他把自己的母亲圈在这个房子里不见天日就算了,还找人来看关注,这种行为放在古代是要浸猪笼的,难道他不知道吗?”
吴江白本不想参合人家母子之间的事情,但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吴江白陪着傅奚亭一路爬过来,他过的是什么日子走的是什么路,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傅夫人觉得自己是无辜的吗?历史的洪流之下,但凡是付出过代价的人没有一人是无辜的,如果傅董有天英年早逝了,那绝对是你们孟家人的功劳,你们兄妹二人都想要傅董的命,难道就没想过傅董有多艰难吗?”
“质问?父母爱子则为计深远,你配吗?你扪心自问,问问自己傅总这一路走来,你为他付出过什么?在你的心里你觉得傅董应该对你好,活该对你好,他存在这个世间的作用就是给你提供价值,如果给你提供不了任何价值,你就恨不得他去死。”
“你只想过你情情爱爱的生活,你根本就没有想过你儿子的人生有多艰苦。”
吴江白睨了眼孟淑,转身离开,留给她一个潇洒的背影。
行至楼下望着闻栖开口警告:“最近事态紧张,闻管家要履行好自己的职责,承了傅董的恩就要做些报答傅董的事情。”
闻栖承受着吴江白的怒火,站在一旁,低垂首不敢言。
傅奚亭从机场出来以身体不适为理由并未去孟家。
而是直奔豫园。
豫园警卫见到傅奚亭时,喜出望外。
急忙开口将人迎了进来。
“先生,”素馨见到傅奚亭时,只觉得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可见傅奚亭,又觉得有些不吉利,便活生生的忍住了。
“太太如何?”
“上午醒了,这会儿又睡下了。”
“烧退了吗?”
“退了,就是人没什么精神。”
二楼守着江意的闻思蕊和钱行之听到傅奚亭的嗓音时,脚步急切的朝着楼梯口而去。
乍见傅奚亭,这个男人虽一如既往的帅气,但眼眸之中的风尘仆仆却拦不住。
一个人如果从大灾大难中走过来。
他看待这世间的眼神都是不一样的。
傅奚亭疾步上楼,站在这二人跟前,语调沉沉道了声辛苦了。
闻思蕊上前一步想说什么,可将准备说的话被钱行之拦住了。
半拖半拉的的带着她离开了楼梯口。
将整个二楼都留给了这夫妻二人。
“你干什么?”闻思蕊站在豫园的屋檐下低声吼他。
“傅董没回来,那是没回来的事情,不管我们说什么做什么,都是一心向着江意,一心帮着这夫妻二人一致对外,那是情有可原的,可现在傅董回来了,怎么处理这件事情是他们夫妻之间的事情,你现在所说的任何一句话都会动摇他们处理这件事情的决心,你我都是局外人,也是下属,做好一件事情将她交接到下一个人手中我们的工作任务也就完成了。”
“好几天没休息好了,回家休息吧!”钱行之说完准备拉着她就走。
而闻思蕊被他拉着离开廊下时,不满的叫唤着:“你这么恪守工作准则难道也是江意教你的吗?”
钱行之脚步一度,回眸望着闻思蕊,不深不浅的冷笑了声:“江意?她不配。”
闻思蕊:………
“她不配,你为什么要追随她?”
“因为我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钱行之认真回答她的问题。
闻思蕊望着钱行之似是想将他透彻:“我读高中的时候写过一篇作文,作文的主人公名字跟你一样。”
“他是一名军人,一名带头走向边缘的维和军官,也是功臣。”
“你是他吗?”
钱行之听到这句话时内心的震撼久久不能平静,他似乎没有想到自己在离开这个国家这么多年之后,还仍然有人能记住他。
可这种震撼不能表现出来,他现在是一个逃犯,一个无名无份的逃犯。
越少人知道他的身份越好。
这日闻思蕊又说了一句:“他是我的偶像。”
偶像二字,如同几座大山压在他的肩膀上。
他没有想到像他这样的人,竟然也被称为别人的偶像。
像他这样把一生过得如此糟糕的人,竟然也会有粉丝。
“你觉得我是吗?”钱行之反问。
闻思蕊没说话,这种时候,说是与不是,都是不礼貌的。
于是,她折中开口:“不管是与不是,你身上都有我值得学习的东西。”
“回吧!”
钱行之打断了二人的交谈,转身回了配楼,不管闻思蕊是否站在身后打量他。
卧室内,江意朦胧中醒来时,以为看到的会是闻思蕊,却不想,睁眼入眸的是靠在椅子上补眠的傅奚亭。
男人身上仍旧是衬衫在身,不同往日的是身上多了一份疲倦,且这份疲倦是由内而外渗发出来的。
傅奚亭好像经历过一场恶斗,这场恶斗要了他的全部精力,此时的他,像是熟睡中的老虎。
连续数日的东南亚恶战让他去了半条命,高强度的谋略与斗智斗勇仿佛抽了他的胫骨。
以至于往日意气风发的男人此时竟然靠在椅子上睡着了。
婚后一年有余,江意从未见过。
如此惊觉的人,江意盯着他许久都不见人睁眼。
躺久了的人虽说清醒了,但身体大不如前。
她微微翻身,一阵急促的咳嗽声瞬间响起。
闭目养神的人瞬间被惊醒,傅奚亭猛的俯身坐在床沿轻缓的顺着江意的背脊。
江意咳嗽不止,他手中动作不停。
“好些了吗?”
直至咳嗽声渐渐停止,男人淡淡的询问声在江意的耳边响起。
她缓了会儿缓缓的从床上坐起来,扶着床沿起身想去卫生间。
傅奚亭跨步过来抱着她往卫生间而去。
他原以为江意会挣扎,会不愿意自己碰触,可并没有。
她平静的感觉给人一种他们并没有吵过任何架,也没有因为任何事情而产生相违背的理念
就好像不久之前所发生的这一切都是梦境。
根本不存在。
是他的臆想与幻想。
卫生间里,江意坐在马桶上解决生理需求,傅奚亭背对着她站在门口。
这是日常。
江意解决完按马桶冲水。
傅奚亭这才转身过来扶着江意往卧室去。
“素馨熬了粥,让她们送上来?”
江意淡淡的,恩了声。
“让她们把房间打扫一下,”江意嗓音暗哑低沉。
似是睡了许久都未曾说过话的人似的。
傅奚亭遵循了她的意思,喊来素馨打扫卧室。
江意去了二楼的小会客厅,将坐下,傅奚亭将素馨端上来的粥推到了跟前。
瘦肉粥,肉糜近乎不可见,但江意还是闻到了,躺了许久的人猛一闻到肉味儿只觉得胃里有什么东西在排山倒海。
江意坐在沙发上,望着眼前的这碗粥沉默了片刻。
约莫过了十几秒,傅奚亭刚准备询问她怎么了时,江意起身猛地冲到了卫生间。
干呕声冲破天际。
傅奚亭慌了,素馨也慌了。
伸手将茶几上的东西收到托盘上交给佣人端走,开了屋子的通风系统散味。
“意意,”傅奚亭轻言细语的呼唤声让江意本就蒙圈的脑子像是突然被蚊子占领了似的。
一声接一声的意意接二连三的传来。
傅奚亭跟得了失语症似的,好像只会说这两个字,一声接一声的呼唤,让江意只觉得脑子嗡嗡作响,似乎马上就要炸开了似的。
于是乎,正在呕吐中的人也不管身上是否有污秽之物,伸手推着傅奚亭离开卫生间。
卫生间的门砰的一声关上时,傅奚亭的声线戛然而止。
男人站在门口,望着关上的大门,千言万语都止在了喉间。
这扇门,隔绝的不仅仅是江意。
也是这段微弱的夫妻感情。
江意性格不算软弱,相反的,一个女孩子在年轻气盛的年龄坐上那个位置,性格是极为强势的,处在上升阶段的人若是没点狠厉的手段无人相信。
她本该有情绪的。
她本该质问他。
这时候无论江意带给他的情绪是怎样的,傅奚亭都会欣然接受。
此时此刻江意选择了冷处理这件事情,冷处理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这些事情永远都得不到解决。
不上不下的卡在那里,让你进,进不来;退,退不出去。
那种感觉,何其难受啊。
好似一根刺卡在你的心里,让你无法喘息。
他并不知江意会如何处理这件事情,但此时此刻他更加希望江意可以跟他吵一架,闹一场,甚至是动手打人砸东西都OK。
他最不希望看到的是江意对这件事情的漠然。
撕心裂肺之后的心如死灰,这种感觉实在是太难受了,他亲身经历过的事情并不想江意再重走这条路。
明知暴风雨会来,但不知何时来。
江意拉开卫生间门时,就见傅奚亭神色低沉站在门口。
挡住了她的去路。
江意抬眸望着他:“不让?”
这声不让说的无甚感情。
傅奚亭让了吗?
并未。
而是站在江意跟前凝着她:“林清河死了。”
江意眸光微动:“然后呢?”
“傅先生是觉得仅凭一个林清河之死就能到我跟前邀功是不是?”
“我如果想要他死,直接杀了他便是,何必去苦苦寻求存活的人?”江意情绪乍起,怒吼声不过两三句,咳嗽声又起。
她一手扶着门,一手捂着胸口咳的撕心裂肺的。
傅奚亭伸手想帮人顺气,去被江意伸手拍开:“你别碰我。”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有苦衷谁没有?傅奚亭,你自诩自己能掌控大局,能将一切都控在掌心,从你的角度来说,你是在护着我,我的角度来说,你就是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苦苦谋划,我走的每一步你都知晓,你明知道我这一路走来有多艰辛。看着我一步一步的往深坑里踩。更甚是一步一步的将我推进去,你于心何忍?”
“嘴上说的冠冕堂皇,不想看到我受任何委屈,可实际上我所有的委屈都是你给我的。婚姻没有成为我的避风港,你傅奚亭也没有成为我的避风港,我人生当中所有的狂风暴雨都是你带来的。”
江意的怒吼声虽说来得迟了些,但仍旧是吼出来了。
傅奚亭像是个被家长训斥的孩子,站在江意跟前一动不动。
他并不打算为自己做的事情进行任何反驳。
任由江意站在卫生间门口痛骂他。
而江意大病一场之后似是没有多余的力气与傅奚亭进行争吵。
她收了自己即将起来的怒火,缓缓闭眸,压制心中怒火中烧的情绪:“去把赵影给我绑来。”
“这件事情延后在说,不急这一时半会儿,你现在需要修养。”
把赵影找来必然又是一场恶战,而此时的江意虚弱的好似随时都要倒下去。
“这时候就心疼我了?傅先生谋算我的时候怎么不心疼心疼我呢?”
江意像极了专门挑刺的人,此时说的每一句话都恨不得能化成刀子扎向傅奚亭。
“我有难言之隐,意意。”
“我无法理解你的难言之隐,不将那些事情告诉我,傅先生除了有所谓的难言之隐外,还有对我的不信任。”
“你的可悲在于明明有机会让我跟你一起对抗外敌,但却把我推到了被动挨打的位置上成为别人的筹码。”
“眼看着我被人摁在地上摩擦,却还来我跟前卖什么难言之隐的人设。”
315:扒光,丢进林清河的棺材里
傅奚亭知道,他的任何说辞在江意跟前都是行不通的。
江意的人生与旁人的人生差别太大。
一个经过背叛与被谋害的女孩子防范之心,异于常人。
傅奚亭毫无辩驳之力。
那是一种明知终点在那里却无法达岸各自归的无奈。
傅奚亭能说什么?
抱歉?
他苍白了。
他明知江意不是那种喜欢被动挨打的人,却仍就是替她做了选择。
不喜欢的事情摆在眼前,自然没那么多的耐心。
江意见傅奚亭沉默不语,火气更加旺盛。
但她知晓,比起吵架,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解决。
她伸手拨开傅奚亭往卧室而去,素馨等人刚换完床单被套。
卧室里的落地窗与窗户大开,十月中旬的凉风灌进来,倒也不至于冷。
且还夹着桂花香。
男人进卧室,第一件事情便是想伸手关窗户。
“不用关。”
“风凉,”
“再凉也没我心凉。”
傅奚亭想规劝的心思戛然而止。
男人默不作声站在自己跟前,让江意觉得自己是个十恶不赦的罪人,欺负一个刚刚为国建功立业的男人。
二人之间沉默的气氛正在极致拉扯着,素馨适时敲响了卧室门。
端着托盘进来,上面放着晚餐。
看分量,显然是两个人的。
“先生,您跟太太的晚餐送上来了。”
“放下吧!”男人语调轻轻。
‘“若是不合胃口,太太跟我说,我让厨房重新做。”
江意恩了声:“闻思蕊呢?”
“先生回来看二人太辛苦,便让他们回去休息了。”
素馨似是知晓二人关系不和,特意将话语往傅奚亭身上扯。
江意默不言语。
素馨又道:“先生回来的第一时间就让人跟江夫人报平安了,您放心。”
“素馨,“靠在床上的人轻轻唤到。
素馨嗳了声。
“你家先生是哑巴吗?事事都需要你来说?你是他的代言人吗?”
素馨一惊,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傅奚亭知道江意这是心里有气,摆了摆手让素馨下去。
“伊恬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所以近段时日待在江家也没跟外界联系,阁下派人去问过邹茵,但邹茵咬死他们是在无中生有,闹得沸沸扬扬的,孟谦的人即便是胆子再大,也不敢轻易地在人群多的地方闹事,孟谦知道。有些事情只适合在私底下进行,倘若真的闹得太难看了,对谁都没有好处。”
傅奚亭将手中的粥放在桌面上:““林清河的死林家人那边必然会调查,东南亚那边我已经悉数安排好了,无需担心,眼下只剩下江则一人需要打点,倘若江则受不了阁下的诱惑,为了所谓的名利和权利而抛弃了你,那么这件事情与我们而言就会变得相当棘手。”
“他知道我是江芙了?”
“知道,但应该不确定,毕竟林清河求到他跟前的时候是为了自己的身家性命。一个有所图地将死之人,可以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而编造一切谎言,而孟谦,生性多疑,即便知道这是不科学的、虚假的,也会去查明真相。”
“所以我们现在,处境堪忧。”
傅奚亭将托盘里的东西一一摆在茶几上。
看了眼江意:“先吃饭?”
江意盯着傅奚亭,略微沉默了数秒,并不想动。
傅奚亭的这番说辞,很平稳。
平稳得像是在诉说旁人的事情,尽管这些事情她这几日已经断断续续地在闻思蕊的口中听到过了。
可从傅奚亭这个当事人口中出来时,她听出了轻飘飘之感。
似是这点事情压根儿拦不住他。
可尽管如此,仍旧是让她成为受害者。
傅奚亭显然看出了她对自己的抗拒,男人轻微地叹了口气:“事已至此,先吃饭吧!”
“恩?”
事已至此,能怎么办呢?
无力更改的事情只能被迫接受了。
江意掀开被子起身,行至桌旁,默不做声的拿起筷子低头吃饭。
傅奚亭坐在对面,汤勺送到唇边时,男人的咳嗽声适时响起。
但仅是一瞬间,这人手握拳放在唇边止住了咳嗽声。
江意握着勺子望向他。
只见男人起身离开了桌前,哑着嗓子道了句:“你先吃。”
这日,约莫着起了想一探究竟的心思,江意搁下手中的汤勺,朝着外面的起居室而去。
恰见傅奚亭从起居室的斗柜里拿出药盒在吞药。
江意目光微定,而傅奚亭兴许是感知到了江意的目光,水杯送到唇边的同时微微转身,看见了站在门边的江意。
男人淡定地将唇边的杯子放下来:“吃完了?”
“先生,方池说人带来了。”
素馨的嗓音在卧室门口响起时,江意目光淡淡地扫了过去,了无痕迹似的。
转身离开准备下楼。
傅奚亭随后出来,看了眼桌上的饭菜,见其未动,开口喊住江意。
“不急这一时半会儿,先吃饭。”
“傅董从危急时刻下来了,而我才刚刚开始,比起吃饭我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江意说完,无视傅奚亭目光中的担忧,直奔楼下而去。
....
这日、赵影本是在外正准备归家。
刚从公司大楼出来就被人拦住了去路。
方池带着数位保镖将她团团围住。
不顾三七二十一捂上嘴,直接将她拉进了面包车。
到豫园时,直接将她踹下了车。
“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普天之下还有没有王法了?”
“王法在你跟前,别冲老子吼,”方池指了指前面,赵影刚一抬眸就见江意站在屋檐下。
睥睨着她的模样就像在看着一个跳梁小丑。
“江意,你还活着?”
赵影站在院子里,即便此时狼狈不堪,可仍旧是给人一种高傲无比的感觉。
“要死也是赵判在前面打头阵啊,林清河这几天没给你托梦?”
赵影目光中有躲闪一闪而过,望着江意的目光带着些许审视:“林清河是你弄死的?”
“你真的是江芙。”
赵影倏然回神,她只是在林清河跟前提过江意似乎是江芙这件事情。
如果林清河真的在这种时候发生任何意外,那一定是江意的手笔。
赵影跟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似的,双眼放光地朝着江意走过去:“借尸还魂?江芙?你为什么还活着?”
江意看了眼站在身后的素馨,后者会意,进屋去搬了把椅子出来放在江意身后。
“这么愚蠢的问题,你实在是不该问。”
语落,她勾了勾指尖。
钱行之附耳过去,听闻江意的吩咐,内心深扎进去的正义之火在此时倏然升起,诧异的目光落在江意身上,带着几分难以置信:“不妥。”
江意倒也是不气,而是似笑非笑反问:“我弄死她不妥,难道来等着她来弄死我?”
“江意,你这是犯法!”
“法律如果只针对我一人的话,那我即便什么事情都不做,仅仅是活着就已经是犯法了,钱行之,你还真是太单纯,”江意冷嗤了声,不屑的腔调顺着钱行之的脑子里散开。
“方池,”江意目光掠过钱行之直接落在方池身上。
“听说赵小姐擅水,送她去洗把脸。”
江意此话一出,赵影就惊恐了,连连后退,望着江意的目光带着防备:“你想干什么?”
“我家太太想干什么赵小姐不是很清楚?”方池伸手薅住赵影的头发摁着她的脑袋干脆利落塞进了院子里的水缸里。
将她摁进去,实在是浪费这上好的水缸了。
这个水缸里,原先养着江意最爱的并蒂莲。
且这缸,还是傅先生花大价钱去淘来的,放在九十年代人人家中都必备的东西到了现如今成了稀罕物。
稀罕物能卖上大价钱,只因傅先生于傅太太在外吃饭时路过旁人家的院子,傅太太见其古朴,夸赞了一句。
不过一夜工夫,这缸就出现在了豫园的院子里。
而今,成了收拾人的好地方。
“江意————。”
“你这是谋杀国家——,唔”
赵影挣扎其间想说什么,方池知晓这人狗嘴里吐不出什么象牙,又将人摁了下去。
不给她丝毫喘息的机会。
赵影挣扎着,抓着水缸的边缘极力想自救。
可还没等她挣扎起来方池就已经将人摁下去了。
江意坐在屋檐下,
冷眼旁观这一切。
好似赵影的生死与自己无关,或者说她在期盼着这一天的到来。
而钱行之呢?
眉头紧拧。
在纠结。
他当然见识过江意的手段,也知晓这个女人从死亡之路上一路爬上来,历经过哪一些事情。
而跟随江意的这段时间,也多多少少的帮她做过一些事情,但这些事情都未涉及人命。
可此时此刻方池将赵影的脑袋摁进水池里时,他看着赵影的挣扎,从大到小从有渐无,以至于整个人都瘫软在地上。
方池拎着赵影的脖子跟拎小鸡似的拉起来,随手丢在地上。
赵影在濒临死亡之前得到最后一丝空气时,跪在地上狠狠地咳嗽起来。
她捂着着胸口咳得上气不接下气。
浑浊的目光落在江意身上带着仇恨,恨不得她去死。
赵影的这一招借刀杀人。
终究是死在了摇篮里。
比脑子,她比不过江意。
比手段,她比不过江意心狠手辣。
“江意,你迟早得死,傅奚亭再厉害也护不住你,孟家已经开始对东庭集团围追堵截了,你若是真有本事,就把孟家颠覆了。”
赵影沙哑着嗓子躺在地上嘶吼着。
试图说一些刺激的话语来让江意动怒。
可她没有想到的是。
这正是江意所想。
“正有所想,就不劳赵判操心了。”
江意这番平静的话语一出来站在她身旁的钱行之惊讶的目光就落下来了。
颠覆孟家,这意味着改朝换代。
“你说什么?”赵影似是没听清楚。
“我说,你得死。”
“江意,你以为你是谁?”
屋檐下的女人修长的指尖落在椅子上,轻轻地点了点头:“你竟然这么喜欢跟林清河勾搭在一起,那就去吧!”
“你————。”
方池一个手刀劈下去,赵影晕了下去。
“扒光,丢进林清河的棺材里。”
“你疯了?”钱行之及其快速的质疑江意这个决定。
“到底是谁疯了?赵影杀我害我难道我就不能反击了?”
“这是她父亲的事情,跟她有什么关系?”
江意与钱行之的急怒不同,反而是很平静的。
“如果她没有参与其中,那她怎么会那么清楚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钱行之,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前途利益之上,所有的池鱼堂燕,不过都是他们用来杀我的手段,你跟我说无辜?谁能比我更无辜?无辜惨死,无辜成了别人手中的筹码。”
“你可怜别人?谁可怜你为了家国妻离子亡,别妄想用那一套世界对我嗤之以鼻我却对世界报之以歌的那一套说法来劝说我,杀我、害我之人都要付出代价。”
“即便是化成鬼我也会用我的信念去谋杀他们。”
“放过他们?凭什么?”
江意龇牙裂目怒瞪着钱行之,浑身的怒火好似都幻化成言语。
而言语又成了利刃射向他。
而后者,被江意的这番言语怒骂得无半分反驳之力。
方池站在台阶下看了眼钱行之,走过去捞起他的胳膊将人带离了院子。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你替他们求情他们不见得会记住你。”
“你在外面待久了,不知道首都场子有多乱是常事儿,战场上的死亡不过是一瞬间的时间,可名利场上都是钝刀磨人,最惨的无疑是看她起高楼,又眼见她楼塌了,更惨的是你明明还活着,可这世界与你无关。”
“如果死一定要做出选择的话,那为什么赢的人不能是我们?”
“走吧!你也别纠结了。”
.....
“如何?”孟谦刚回到住所,苏欣从沙发上站起身急忙过去询问。
孟谦摇了摇头:“没有等到傅奚亭。”
“你不是说一切都安排好了吗?怎么又会没有等到人呢?”苏欣稍有些急切。
“傅奚亭如果是个那么好掌控的人,孟淑会被他管控这么多年?”
316:阁下有没有跟你说过——
傅奚亭从来就不是什么善类,更何况他们现在撕破脸皮。
傅奚亭现在各方面的方法都做得很严实,外人根本就攻不进去,而且东庭集团的那些副总一个比一个忠诚。
苏欣穿着昂贵的睡袍,从头发丝都散发着第一夫人的精致感。
接过孟谦手上的西装外套:“孟家现在遇到了困难,如果傅奚亭那边不能解决的话,只怕下一个就不是我们了。”
“这我知道,不需要你说。”
“我也是担心。”
“你担心的事情也是我担心的事情,让你办的事情办的怎么样了?”孟谦端起桌面上的水杯喝了口。
“已经都安排好了。”
“切记一定要万无一失,以傅奚亭的性格,如果这中间出了任何差错,他一定会推翻我们。”
“我做事情你放心。”苏欣轻声宽慰孟谦。
孟谦恩了声,拿着苏欣找好睡衣去浴室洗澡。
这夜,周问棠刚下班。
行至孟家的屋檐下,远远的就听见个警卫在哪儿嘀嘀咕咕。
“警卫长为什么会死了?”
“据说在东南亚被人黑了。”
“回来的那些人全都被阁下打散了,本是一个班组的人,现在都四下散开了,真相如何,也没人知晓。”
“怪邪门儿的,我听说林部也——。”
“为何傅先生带去的人都安全无虞的回来了?”
“当时听他们说傅董为了护着手中的一个副总跟警卫长起了冲突。
“傅董对人确实挺好的,方池从这边出去之后跟着傅董一跟就是这么多年。”
“以往在国外出任务碰到了傅董,倘若是出了什么事情,傅董绝对是护着我们的。”
“在国外,他只看国籍。”
午夜的风吹过去,周问棠看着院子里的芙蓉花盛开,在月色下,美轮美奂。
“以前的江判也是如此,她在外,只看国籍,倘若是出了任何事情只要你是z国人便会无条件护着你。”
她们这些身处在底端的人,最是能看穿谁好谁坏。
周问棠在这群人的聊天中想起了江芙。
有人说江意就是江芙,孟谦如此心机深沉的人怎会放过这个消息。
早在林清河的这个消息出来之前,他就已经开始各方查探了。
只不过——未曾查到。
江家之女这些年的生活实在是清白。
她的人生在遇到傅奚亭之前可谓是毫无波澜。
江芙?
可能性几乎是无。
周问棠期待过江意是江芙。
如果是,多好。
不过,可惜了。
他从口袋里掏了烟盒出来。
一边向前一边陇手点烟。
翌日清晨,周问棠出席林清河的葬礼。
而他的出现自然是代表阁下进行维稳。
林家人见到周问棠的瞬间就还是哭天抢地了。
“周特助,一定要为我们讨公道啊!”
周问棠被林老夫人这个举动吓得不轻,赶紧伸手将跪在自己跟前的人扶起来:“老夫人你快起来,我受不起呀。”
“我儿子在国外死于非命,周特助一定要帮我们做主啊!我儿子兢兢业业也一心一意为国,现如今受到这样不公平的待遇,老婆子我实在是心痛呀,周特助一定要帮帮我们。”
老夫人跪在地上哭天喊地。
宾馆里的一种宾客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一时间不知道是向前还是退后。
身为国家公职人员又出外谈判这种敏感的案子说句不好听的,从开始接手这个任务,就证明了,他的半个脑袋已经脱离脖子了。
可比起这些,林老夫人更在意自己儿子的死,对于儿子的死一直耿耿于怀。
周问棠歉意的将老太太扶起来:“老夫人,我也深感痛心。”
“这明明是一场人为的蓄谋的伤害,我儿子绝对不可能是因公而死,一定是有人干了什么,是傅奚亭,为什么大家都有所损伤,可傅奚亭带去的人却完好无损的回来了?一定是傅奚亭对我儿子有意见所以才会有此次的事情发生。”
林老夫人的叫唤声一出来,现场一片哗然,就连周问棠都惊住了:“老妇人,傅董也受了很严重的伤。”
如果是别人这种时候为了抓住傅奚亭的命脉,一定会问林老夫人知道什么。
可此时,他惯性的替傅奚亭辩解了。
“他————,”
“妈,天理公道自在人心,你为难周特助有什么用?”林家似是看出了其中的端倪,赶紧开口打断了老太太想继续说出口的话。
如果这件事情真的跟傅奚亭有关,周问棠一定会问究竟,可他没有,不仅没有还替傅奚亭辩解了一句,这一句辩解就代表了所有。
代表了一切。
林家人自然不可能再让老太太说什么了。
周问棠不知道的是,他的这句话,代表了自己的私心。
潜意识中,他并不希望孟谦在跟傅奚亭斗下去。
“刚刚林老夫人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傅董参合其中?”
“傅董不参合其中怎么会出席东南亚?”
“你难道没发现以前的这种案子都是内部解决的吗?傅董即便再厉害,那也只是一个商人。”
“以前都是江判解决的,可现在不是没人才了吗?你没听他们说?谈判院都快垮了,要不是公家的,谁还会给她脸?赵影到底还是差了点,要真是厉害,怎么会挑不起这个担子?”
“林老夫人估计是知道赵振他们联手弄死江意的事情,所以这会儿才想把脏水泼出来。”
“这叫什么?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去东南亚谈判的全部都是公职人员,只有傅董不是,老太太估计是看到自己儿子死了,想死活拉个垫背的下来。”
“她疯了?拉谁不好拉傅董?林家现在就是强弩之末,经得起老太太这么折腾?”
“所以啊!他们把老太太拉走了,你听周问棠刚刚那句话,没有紧抓住老太太的说辞进行询问,而是直接替傅董辩驳,意味着什么?”
“也是,”
人群中,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交谈声传到了林家人的耳里。
周问棠看着老夫人被扶走。
“让周秘书见笑了。”陈致看着周问棠适时开口道歉。
周问棠微微回应:“不碍事。”
“老夫人最喜欢这个儿子,现在白发人送黑发人,一时间接受不了。”
“林夫人不用解释,我都懂。”
“我给林部上柱香就离开。”
陈致喊来人燃香。
刚接过殡仪馆的人递过来的香,还没开始便听见灵堂后面有呜呜声传来,存放尸体的冰柜被踹的砰砰响。
原本站在四周的人瞬间往一方聚拢依靠在一起。
周问棠疑惑诧异的目光也落在了陈致身上。
“去看看。”
陈致喊来殡仪馆的人。
后者唯唯诺诺不敢向前,怕吗?
肯定是怕的。
这么多年都没遇到什么诈尸的事情如果现在遇到了那真是活见鬼了。
“这不是你们的工作吗?”
“我们的工作是处理后事,不是驱鬼啊,这种事情林夫人还是找自家人看比较好。万一冲撞了就不好了。”
“你————,”陈致看了眼四周,想找人一探究竟,然后发现大家都谨慎的躲在一旁,无一人敢上前。
“林夫人还是去看看吧!”周问棠成了大家的嘴替。
这句话一出来,现在的嘀嘀咕咕声瞬间止住。
陈致也怕。
她与林清河的的婚姻关系早就已经走向冰点了,若不是顾及成年人的脸面和两家人的利益关系,早就IU分崩离析了。
眼下人都死了,都入殓了,棺材里突然传来响动声,这要是闹鬼了,该多恐怖啊。
陈致一步一步向前。
站在棺材旁边,越是走进,里面的动静就越大。
陈致伸手小心翼翼的将毯子掀开。
不敢低头。
她的手落在冰柜上空时,踹动声更大。
“林夫人快看看呀!别弄的人心惶惶的。”
四周有人开始催促。
陈致眉头紧拧低头望向冰棺,这一看,倒抽一口凉气。
整个人惊慌的连连后退。
这日,赵影被人扒光了绑住手脚塞上嘴巴丢进了林清河的棺材里。
陈致低头看时,看见的是一个披头散发赤身裸体躺在林清河身上的女鬼。
且那女鬼面色惨白面色狰狞尤为吓人。
陈致的这一举动弄的四周的人尖叫着后退。
“不会真诈尸了吧?到底如何林夫人你倒是来说句话啊,大家今儿都是诚心诚意的来祭奠林先生,你别弄的到时候大家看见什么不好的东西。”
“不是、不是鬼。”
陈致哆哆嗦嗦的说着。
周问棠听闻此言,倒抽一口凉气,硬着头皮往冰棺那方走去。
“周秘书,不可——。”
警卫见此,伸手想拦住他。
周问棠抬手止住警卫的动作:“无碍。”
行至冰棺旁,周问棠低眸望去,看见的,是赤身裸体的赵影。
他虽反应不如陈致那旁强烈,但看见此情此景多多少少还是有些瘆得慌的。
稳住内心的动荡,周问棠回眸望向厅里的人:“大家今日就先散了吧!这里除了林家人其余人都可先行离开。”
众人虽然好奇,但周问棠发话了,又无人敢留。
不论如何,都得退出去。
“殡仪馆的领导留下。”
刚准备转身走的人被突然点名,吓的心一抖。
“开棺。”
“这——我们怕呀!周先生。”
周问棠似是懒得回应对方的话,看了眼身旁的警卫,后者直接掏出枪怼着他的脑袋:“开棺还是死你选一个,秘书长的话你也敢反驳?”
两人吓得瑟瑟发抖,但又不敢得罪权贵。
颤颤巍巍的站在棺材旁,低眸正准备用力推开时,看见里面躺着一个赤身裸体的人瞬间就吓晕了过去。
砰的一声砸在了地板上。
周问棠微微阖眸,狠狠的吸了口气,斥声怒骂:“废物。”
他伸手捡起地上的毯子,喊来警卫将棺材推开。
一伸手,直接将躺在林清河身上的人拉了出来。
赵影被丢在地上的瞬间,身上的毯子也盖下来了。
自古以来,大家对这种事情多有忌讳。
周问棠找来刀子割开赵影手上的绳子。
赵影撕开嘴上封条的瞬间就是放声怒骂:“江意,我要杀了你。”
“江意把你弄进来的?”周问棠蹲在赵影跟前冷眸看着她。
赵影颤抖着,闭上眸子留下来痛恨的泪水。
半小时后。
殡仪馆附近的酒店。
赵影裹着睡袍坐在房间里。
低垂眸捂着脸面开始落泪。
周问棠穿着一身合适的西装坐在对面,夹着烟望着她:“你说是江意把你丢进去的。”
“是,”赵影哽咽着回应。
“可殡仪馆的监控没有看到任何人进来,而且昨晚林家有人守灵。”
周问棠吸了口烟,在眼前的烟灰缸里点了点烟灰。
“周秘书是什么意思?觉得我在撒谎?”
“难不成我会自己躺进棺材里吗?”
“我是疯了吗?”赵影越说越激动,连语气都在疯狂。
逐渐变的不可控。
“你说是江意将你扒光了丢进棺材里,你有证据吗?”
“如果是栽赃嫁祸你应该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江意知道我跟林清河二人在阁下面前提及过她的事情,昨晚她让人将我绑上了豫园,又把我摁到水池里,打晕我脱光了丢进林清河的冰棺里。”
赵影跟林清河二人在阁下面前提及江意的事情,周问棠是知晓的。
这件事情,如果是真就好。
倘若是假,就是欺君。
两头都不讨好的事情,林清河跟赵影偏偏要来冒这个险。
一个打着想活命的幌子,一个打着要报仇的幌子。
周问棠一时间不知道是该说二人聪明还是该说二人傻了。
他抬手,吸了口烟,望着赵影,看着她冻得近乎发紫的唇瓣。
沉声开腔:“赵判去找阁下的时候,阁下有没有告诉你,傅奚亭是阁下的亲外甥?”
赵影猛然止住眼泪。
错愕的目光落在周问棠身上,带着不可置信与惊讶:“你说什么?”
“不可能,”赵影猛的反驳。
嗓音激烈的如同叫哑了嗓子的老母鸡似的。
“如果傅奚亭是阁下的亲秘书,那我同阁下说及此事时,阁下为何不制止我?”
如果真的是亲外甥,那这个人实在是太可怕了。
看着她如同小丑似的在跳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