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2:爆更四
江意听闻这个消息,唇边笑意散开,果然,是有内鬼。
且这个内鬼还是她当初最信任的人。
“找到他,不要打草惊蛇,派人盯着他,也不能让他死了。”
袁海如果活着,那绝对是关键性的证人。
江意眸色微微暗了暗:“甩了司翰,别让他跟你一起。”
“恩?”钱行之微微扬眉,这声恩代表所有。
“他不是我的人,关键事情不要让他参与其中。”
钱行之拿着手机,懂了。
他还以为司翰是江意的人,毕竟还正儿八经的想过怎么江意怎么会找这么个憨憨在边儿上。
江意收了电话,刚一转身,见傅奚亭还没走。
歪了歪脑袋,有些疑惑。
傅奚亭伸手将人圈进怀里,低头吻了吻她的鼻尖:“怎么了?”
“袁海没死,你知道吗?”江意清明的眸子落在傅奚亭身上时带着几分试探。
毕竟,傅奚亭是整件事情的受益者。
江意眼眸中的探究一下就扎进了傅奚亭的心里,那种不信任、怀疑的眼神实在是伤人,若是往常,傅奚亭的性子是不会同江意有过多的解释的,可今日,大抵是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傅奚亭搂着江意的腰,开始原原本本的解释,尽管已经做过解释了。
他说:“我一开始就不知道他们的筹谋是什么,找了谁,做了什么事情我都未曾插手半分。”
“你信我吗?”
从一开始,赵振他们几人就希望傅奚亭能高抬贵手放他们一马,想从他手中得到什么就必然要拿出什么东西交换。
而傅奚亭,素来瞧不起这群老东西,自然也不会去要求什么。
信吗?
应该信。
只是刚刚的情绪有些压不住而已。
江意的掌心在傅奚亭后腰摸了摸,轻轻的安抚他:“抱歉,我不是有意的。”
傅奚亭伸手将人搂进怀里,未曾言语,低头亲了亲她的发丝。
到底是有隔阂,只是二人都在慢慢的将隔阂消除。
过程而已,他想。
总有一天他们会是彼此最信任的人。
“袁海还活着?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
“先确定,只要林清河还在,一切就都还有机会,”欠她的,不还是不可能的,赵振死了,林清河跟林翰也得付出代价。
“需要帮忙跟我说。”
“好。”
.......
这日中午,一辆深蓝色奔驰停在庄园门口。
她伸手按响门铃,却久久无人应门。
与前几日来时的感觉完全不同,时月撑着太阳伞站在门口有些疑惑。
指尖又落在门铃上。
仍旧是无人开门。
正当她准备离开时,一个看门的大爷从后方出来,见时月,上上下下将人打量了一番:“找谁?”
“我找傅夫人。”
“傅夫人不住这里了。”
“不住这里了?”时月惊讶,这里可是傅家老宅,是傅奚亭父亲留下来的唯一财产,当初孟淑为了能继续住在这里差点以死相逼,死在这里。
若不是孟淑的坚持,傅奚亭当初恨不得能推掉这里重建。
孟淑曾经扬言死都要死在这里,怎么会那么轻而易举的就搬离?
时月不信、
她弯身问大爷:“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大爷听她这么问,眼睛里明显起了些许防备:“我只是个看门的,其余的事情并不知晓,小姐若是跟傅夫人认识的话,打个电话问问?”
时月看着大爷,知道问不出什么来就没在纠结。
道了声谢离开了。
时月的存在,只有傅家的几位老人知晓,当年闹得风风火火的,傅奚亭得势之后决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将傅家老宅里的佣人都遣散出去,闻栖之所以会被留下来是因傅奚亭需要一个人来看着孟淑,而她是最合适的人选。
至于其余人,同样是如此作用。
时月离开之后,傅家老宅里的佣人已经换了一批了。
再想找点什么痕迹出来,实在不容易,但不容易也不是没办法。
时月上车,拿出手机拨出了印象中的一个号码。
那侧接起之后听到时月的嗓音还愣了一下。
“时小姐?”
“是我。”
半小时后,中心城区的某家咖啡馆里。
时月看着坐在自己跟前的女孩子,原先青涩的面庞现在沾染上了些许妇人才会有的疲倦。
“很久没联系了,你还好吗?”时月轻柔的嗓音响起,女孩子牵了牵唇角。
回应了句还不错。
“家里人呢?还好吗?”
“当年您给我那笔钱之后不久,我爸爸就癌症去世了,终究还是没救回来,”盛青当年是傅家的佣人,又因为跟时月年纪相仿,所以比较聊得来。
当初家里出事儿,她急的不行,也幸好时月当时解了她的燃眉之急,这份恩情她一直记着。
“您回来,傅先生知道吗?”盛青担忧时月的安危。
时月握着咖啡缓缓点头:“已经见过了。”
“那————。”
“目前还没事,”时月宽慰她,但想着自己此次来的目的,暗了暗神:“但是,离开太久了,我不太清楚首都最近都发生了哪些事情。”
盛青闻言,叹了口气:“傅先生对私生活素来要求极高,外界很少有人谈论,我也只是偶尔听到别人谈那么两句傅先生跟新婚太太的事情。”
“外界传言,傅先生对新婚太太宠爱有加,新太太生病时都是傅先生衣不解带的照顾着,偶尔有媒体拍到二人手牵手出行,且傅先生在外及其维护这位新太太,不惜在媒体跟前大放厥词。”
时月握着杯子的手紧了紧,脑海中全部都是那位女子的身影。
她身上确实有种无所畏惧感,大抵是因傅奚亭的宠爱,是以她并不需要在外人跟前装什么矜持。
只需要做自己,做原原本本的自己就好。
这是傅奚亭给她的勇气。
是她未曾得到过的东西。
这个男人,会极力护着自己的人,自小如此。
盛青见时月表情有些落寞,小心翼翼的喊了声。
时月猛的回头,牵了牵唇瓣,淡淡笑了笑:“你说,我听着。”
“除了这些,你还知道什么吗?比如傅先生还在哪里给夫人设了宅子?”
盛青摇了摇头:“不知道,当初那件事情过后,傅先生将傅家的人都驱赶出去了。”
毕竟也算是家丑了,傅家的家丑要是被外人拿捏在手中,说出去实在是丢人。
盛青想着那场动荡,傅先生浑身是血出现在傅家老宅,而彼时,孟淑刚生产完从医院回来,正抱着孩子享受着为人母的喜悦,却不想瞬间被人呃住了咽喉。
男人猩红着眼盯着孟淑,一副恨不得将她食她血肉的摸样,看了眼一旁的婴儿,嗓音暗哑的近乎要渗出血来:“这就是你要我命的原由?”
孟淑生完孩子没几天,虚弱的厉害,哪里经得起傅奚亭这般摧残,挣扎着想将自己的脖子从傅奚亭的手间解救出来,却被傅奚亭擒住丢在了床上,砰的一声响,吓醒了婴儿,哇哇大哭声在卧室里响起。
“我在前面奋力杀敌,护住傅家家业,几度虎口夺食险些命丧他乡,你却背着我跟一个管家搞到一起去,为了这么一个狗杂种将我的行程计划送给敌人?你很高兴是不是?做好了我今天死在外面的打算,好带着这个刚出生的小儿跟你所谓的心爱之人坐拥傅家的万千财富是不是?”
孟淑惊恐,顾不得身上的疼痛,望着傅奚亭开始辩驳:“你在说什么?”
“我说什么?时波带着人险些要了我的命,你的野男人拿着刀子捅了你的亲儿子,还要我说明白点吗?”
孟淑惊恐,满眼的不可置信。
“不可能,他说只是找你谈点事情,”到了如此时刻,孟淑还在为了他做辩解。
傅奚亭那日,浑身是血,回到傅家第一件事情便是找孟淑算账。
她说不信,不可能,傅奚亭有的是办法让她相信。
那日,方池将人丢到了孟淑跟前,男人被人砍掉了脚,在地上哀嚎着,挣扎着,扭动着。
望着傅奚亭,满口脏话,怒吼与咆哮接踵而至,满屋子都被哭声,怒骂声围绕。
傅奚亭摁着孟淑的脑袋让她看清楚躺在地上的人是谁。
产后没几天的孟淑挣扎着想起来,却被傅奚亭摁在,恶狠狠的问她:“我不要求你替我父亲守活寡,也支持你在寻一人过日子,但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让人来要我的命啊。”
“盛青,你能不能帮我联系一下闻栖?”
时月的话打断了盛青的回忆。
“我没有闻栖的联系方式,”她道。
“没有?”时月有些惊讶,似是对这个没有有些不满意。
盛青摇了摇头,又道了句:“没有。”
“你能不能帮我想想办法?我想见闻栖一面。”
“傅先生那边,我实在是不敢,”盛青哪儿敢啊,傅奚亭当年当着孟淑的面弄死时月父亲的一幕她至今都历历在目。
而她也实在是不能理解,怎么会有人想在回到杀父仇人身边。
不管爱情摆在什么位置上,傅奚亭始终都是时月的杀父仇人啊。
这声没有确实是让时月脸色黑了几分。
周一,江意回公司。
兴许是规模小,又兴许是氛围好,江意没来,各项工作仍旧在有条不紊的展开。
只是这日清晨,她将一进去,就看见了坐在大厅沙发上的人。
而对方,显然是一副正在等她的模样,见她来,急忙从沙发上站起来。
时月这日穿着一身浅色套装,长发随意披散在脑后,怎么看怎么都是一个气质型美女。
“时小姐?”江意语调微扬,似是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时月。
“江总,你好,前几天撞了您的车,您一直没联系我,我有点不安心就去警局调了监控,照过来来了。”
江意微微拧眉,似是时月的这种做法稍有些不理解。
按理说,撞车又不是什么光宗耀祖的事情,一般人碰上了人家不需要她赔,她指不定高高兴兴的走了,还需要亲自找上门来?
江意眼里有几分防备,凝着时月倒也是没不客气,反倒是淡淡回应:“不用了,我没放在心上,时小姐不用刻意跑一趟。”
“可是,我会觉得良心过不去,”时月有些不好意思回应。
江意想从这人脸面上窥探出什么来,确无果。
“既然这样,思蕊,你来处理,不是什么大事,不需要纠缠浪费时间。”
江意不想在这种事情上浪费时间,招呼来闻思蕊准备离开。
时月一鄂,她起了个大早大老远的过来,本来是想会回江意的结果没有想到江意直接将她推给了秘书。
时月内心有什么情绪在翻涌,她觉得江意此时此刻那这么猖狂无非就是因傅奚亭在背后给她撑腰,如果没有傅奚亭,她算得了什么?
一个豪门世家里出来不受宠的女儿,这辈子唯一的道路无非就是成为联姻的对象成为家族的牺牲品,而此时此刻,就是因为傅奚亭,江意身上那股子高高在上睥睨一切的模样才会如此明显。
“时小姐,”闻思蕊喊了声时月。
“江总今日很忙,赔偿的事情我来跟您谈,”闻思蕊自诩自己一番话说的客气得当,却不知为何这位时小姐的脸色倏然就黑了。
黑就黑罢了,且她还盯着江意的背影一副恨不得将人撕碎的模样。
“时小姐!”闻思蕊又喊了句。
时月才堪堪回神,道了句不好意思。
片刻,时月离开,闻思蕊上楼时见江意站在打印机旁将打印好的文件取出来。
“我觉得那位时小姐,颇为奇怪。”
闻思蕊说出自己心中的疑惑。
来谈赔偿?
不不不,江意在时,她略有纠缠,换成自己之后近乎快刀斩乱麻。
江意看了她一眼,似是不准备在这种事情上有过多纠缠,将手中东西递给她:“文件拿去复印两份,一份送给哀嚎,一份你自己留着。”
江意不知道的是,她今日毫不在意的这个女人,在未来极长的一段时间里,都成为了她心里的一根刺。
成为一个猛然间扎进她与傅奚亭甜蜜生活中的刺,不伤人,但是恶心人。
------题外话------
爆更啦~求表扬,十二点应该还有一次
273:爆更五
医院别墅内,孟淑瘫在沙发上,脸色惨白,闻栖端着一碗小米粥在身旁劝着她用餐。
“夫人,多少吃点吧!不吃往后的事情可怎么办?”闻栖说这话时,内心也很复杂,说往后?哪有什么往后啊?
傅奚亭将傅家老宅里的人都驱赶出去了,宅子都封起来了,下一步也不知是推了宅子还是让它永久封存,上一次瑞如此大动干戈还是去了几条人命在平稳下来。
而这一次——闻栖不敢想会如何。
若是没有屋外的那些人,她们尚且还能联系江意,曲线救国,可现如今这种情况,傅奚亭不要了他们的命就很好了,还曲线救国?
“往后?你觉得我们还有往后吗?”傅奚亭这辈子最在乎的东西险些都在孟淑手中被毁,她哪里还相信什么往后啊?
往后傅奚亭不弄死她就算了不起的了。
“那您也不能不吃不喝啊,”闻栖苦口婆心规劝。
孟淑轻轻叹了口气,不至于不吃不喝,可她现如今被傅奚亭关在这里还有什么念头呢?
“宴庭还是仁慈的,当初骗您说那孩子死了,可您不是也看见了吗?那孩子还在,他多多少少会念几分旧情,”闻栖这话说出来,大概自己都不相信,傅奚亭确实是念旧情,可这段时间,他不是没给过孟淑机会,要娶江意进门时,他放手将一切都交给孟淑去操持,可最终孟淑弄的怎样大家都有目共睹。
傅奚亭的仁慈是有限度的。
而孟淑并未抓紧这其中的机会。
提起那孩子,孟淑泪水开始肆意横流。
挥手让闻栖出去,她想静静。
东庭集团大楼坐立在首都商业区最中心,曾有人笑颜,找东庭集团?抬眼看看最高的那栋楼,顺着找过去就好了。
而今,邹茵就秉持着这个理念找到了东庭集团。
她将进去,一楼大厅有人或站或立或行走,不是拿着手机打电话就是在拿着文件随意翻阅着。
眼前来来往往的景象像极了美剧里特有的精英场面。
邹茵看着这一幕,只觉得压抑,且这种压抑,比她在手术台上更胜。
生命握在自己手中她尚且都没有恐惧的感觉,可此时,这种感觉遍布全身。
“您好,找谁?”
保安拦住邹茵的去路。
后者回应:“我找傅董。”
保安似是见怪不怪:“有预约吗?”
邹茵点头:“提前跟傅董联系过。”
大抵是见邹茵气质不错,又客气又礼貌,保安指了指前台:“您去那边,会有人过来送您上去。”
前台工作人员电话不断,邹茵等了会儿才等到空隙。
报出名字,对方在电脑上看了眼,点了点头,将邹茵送上电梯,并在对讲机里喊了声顶层的秘书办。
电梯停在顶层,门刚打开,就有人迎了上来,微微颔首唤了声邹医生,迎着她去了傅奚亭办公室。
“傅董交代过,您若是来了直接进办公室,可能还要您等一会儿,傅董十点才散会。”
“好。”
这是邹茵第一次踏进傅奚亭的办公室,刚一进去,就被眼前这间开阔的办公室所吸引,大片的落地窗能俯瞰整个商业区的景象,黑白灰的色调摈弃了烂大街的新中式风格。
办公室里,绿植生机盎然,后面的书架中间摆放着书和奖杯,以及一副不大不小的婚纱照。
那副婚纱照,邹茵盯了良久,直至她将婚纱照中女孩子的脸面在脑海中默默的换成了江芙的。
她想,江芙如果还活着就好了。
可这对伊恬,未免也太残忍了些。
三点整,傅奚亭看准了时间从会议室离开,秘书在门外等候着,见傅奚亭出来,急忙迎了上去:“邹教授已经来了,按您的要求在您办公室。”
傅奚亭抬起指尖摆了摆是示意她去忙。
男人行至办公室门口,尚未进去,就看见邹茵搁着办公桌看着他与江意的结婚照。
这张结婚照,江意挽着他的手臂而立,白纱盖过他的皮鞋,蓬松的裙子穿在身上像极了公主。
这张照片,子之所以会被他放在办公室,只因江意笑的最美。
拍婚纱照那日,和摄影师交流时,不知聊了什么愉快的话题,摄影师抓拍的一张。
邹茵转身时,恰好看见站在门口的傅奚亭,神色略微有些异样,但也极快的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久等了。”
男人语气温沉,行至沙发那旁。
邹茵浅笑回应:“我也刚来,是我打扰傅先生了。”
傅先生这个称呼本就是邹茵一直以来对傅奚亭的称呼。
她还记得第一次与傅奚亭见面时,是在院长办公室,院长同她介绍傅奚亭时,这人着一身西装站在院长身旁,浑身姿态高雅的像一朵不受世俗玷污的雪莲。
后来,接触之中她才知道,即便是雪莲,那也是一朵被鲜血染红的雪莲。
傅奚亭本不是个愿意为了谁而浪费时间的人,可如果那人是自己的妻子,就林当别论。
傅奚亭引着邹茵行至一旁窗边的茶桌上,男人随手将身上的西装脱下来搭在椅背上,准备烧水泡茶。
“不用麻烦,我随意就好。”
傅奚亭始终情绪淡淡:“不麻烦。”
主要是他有预感且做好了准备今日要与邹茵促膝长谈,喝别的未免单调了点。
水壶的呼噜声在静谧的办公室里响起,邹茵沉默了一番,才道:“江医生最近在实验室闭关做实验,所以今日是我一人前来。”
傅奚亭点了点头:“大家大国排在第一位。”
大家大国排在第一位,这话,江芙也说过,只是——她仍旧是有院埋怨的,只是这埋怨藏的深罢了。
今日,傅奚亭口中冒出这句话,邹茵内心深处泛起了苦涩。
“芙芙也这么想吗?”
芙芙?
哦、他妻子。
称呼的转变傅奚亭已时间没反应过来。
结婚之前,傅奚亭觉得自己是个孤家寡人,亲爹去世,亲妈不像个妈。
结场婚,还带买一送二。
愣是让他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傅奚亭拿起竹镊子将茶叶放进茶壶里:“她从未跟我提及您的不是。”
傅奚亭这话说的机器中肯,从未提及过她们的不是,但也从未说过他们好。
若非那日伊恬跟江意林间散步时的闲聊,他根本就无从知晓原来她爱人的童年是这样,这样的孤独。
比起江意,傅奚亭觉得自己的童年时光尚且还算好的,傅闫在世时,对他宠爱有加,傅闫死后,孟淑不甘现状频频作死,才让他知道了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人不配为人父母。
“是啊,她很懂事,从来就不会说我们的不是,再痛再怕,也只会跟我们说没事。”
邹茵回忆起江意的童年生活,内心五味杂陈,懂事两个字近乎贯穿了江意的整个童年,可真的懂事吗?
她愿意懂事吗?
不。
傅奚亭盖盖子的手因为邹茵这句话而僵住,懂事?
并非。
无论是他见到的江芙还是江意都跟懂事二字不沾边。
一个懂事的女人怎么会走上国际谈判官这条路?
一个懂事的女人应该是遵循着世间大多数人的人生规律行事,读书,找一个差不多的男人结婚,然后生一个不算差的孩子。
傅奚亭伸手解开袖扣,将衬衫的袖子缓缓推高,露出精壮的小臂,且将手腕翻转过来呈现在邹茵跟前、
入眼的,是一排牙印,鲜红鲜红的,告诉大家它的新鲜。
“芙芙咬的,”傅奚亭说。
他说这话,倒也没什么告状的意思,更多的是在沉静的诉说某件事情:“一个懂事的人不该在三十岁还不想结婚,一个懂事的人不该明知谈判这条路有多危险还走上这条路。”
水汽蒸腾,傅奚亭靠在椅背上望着邹茵,唇边擒着浅笑似是在回忆什么。
“09年末,她因要完成学业住在首都大学单人宿舍,那日,我应酬晚归,白日出门时答应她要去买邻春楼的蝴蝶酥,但应酬她太晚,归家时人家下班了,未曾买到,那日、我被她关在门外骂了十来分钟。”
“10年初,她夜半起来榨了杯果汁,洗澡间隙被我偷喝了,她拿着毛巾出来坐在床上不让我上床睡觉,让我赔她的果汁。”
“昨日,我夜半翻身吵到她,她一脚将我踹下了床........。”
他淡淡的讲着与江意的事情。
而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是在告诉邹茵,江芙不仅不懂事,还会无理取闹。
谁家贤良淑德的妻子会因为丈夫应酬回来没给自己带蝴蝶酥而骂他呢?
谁家温柔体贴的妻子会因为丈夫喝了果汁而不让人上床呢?
谁家通情达理的妻子会因为丈夫翻身吵到她了而将人踹下床呢?
傅奚亭越说,邹茵的心就越颤。
“在我这里,她一点都不懂事。”
水开,傅奚亭拿起水壶给邹茵倒茶。
人为什么会懂事?只有在未曾感受到爱的时候才会懂事,若他爱你,你有的是资本放肆,可江芙从小就未曾在父母那里得到半分关爱,就像她自己说的,她都要痛死了,她们还觉得她无理取闹。
小时候不管她,长大之后却指责她眼里只有工作。
傅奚亭那日听到江意说那些时,内心情绪简直就是五味杂陈。
难受,实在是太难受了。
这是他的妻子,他都舍不得,若是他的女儿,他怕是要红了眼眶。
邹茵低垂眸看着眼前浑浊的茶水,情绪在胸腔里翻涌,她后悔了,后悔自己年轻时眼里只有工作,没有江芙。
“是我对不起她。”
傅奚亭没有开口指责邹茵,他没资格。
但不资格不代表没有意见。
他端起茶浅浅的喝了口:“人这辈子最可怕的是死亡发生时再去后悔,更可怕的是,后悔是因死亡引起的。”
如果江芙彻彻底底的死了呢?
邹茵还有机会坐在这里吗?
傅奚亭的语气,很淡,这话若是让东庭随随便摆的一位副总来都会觉得他今日实在是太温柔。
可他忘了很,今日面对的人不是东庭副总,而是邹茵。
是这个失去女儿却无法与女儿相认的邹茵。
她内心的伤痛已经蔓延至她的四肢百骸了。
傅奚亭今日这番讥讽的话语一出来,换来的是邹茵低头悲鸣声。
她哭了。
坐在傅奚亭昂贵的茶桌前捂着脸失声痛哭。
一壶上好的碧螺春里被泪珠污染。
水壶的嗡嗡声与低泣的悲鸣声合为一体。
“我该怎么办?”
“我该怎么办啊!”
邹茵满脑子都是想弥补,可眼前形式实在是天过特殊。
如何弥补?
如何补救?
“她还是我的芙芙吗?”
邹茵悲鸣中的询问傅奚亭无法回答。
唯一能回答的便是沉默。
办公室外,关青抬手正准备敲门时,尚未落下就听见了屋子里的哭泣声,拉住秘书问:“谁在里面?”
“邹茵,邹教授,”秘书有些懵。
关青懂了,挥了挥手让他们去忙。
办公室内,邹茵更咽嗓音响起:“我想见她。”
一个母亲要见女儿,也只能是想见。
傅奚亭摇了摇头,拒绝了邹茵的提议。
“如果让人知道她是江芙,处境会很危险,等着她的可能是永远的离开这个世界。”
本该死了的人却在另一个人的身体里活着,这本身就是忌讳的事情。
邹茵低垂首,狠狠叹了口气。
从一旁的包里掏了封信出来递给傅奚亭,请他代为转交,交给江意。
后者接过。
“劳烦傅董了。”
“应该的,她是我妻子。”
这声应该的,让邹茵一愣,而后一句她是我妻子,邹茵莫名的听见了这位上位者的宠溺。
这日,邹茵离去时,傅奚亭言语顺着茶香而来,且还带着提点:“您应该明白,如果这件事情暴露了,等着她的会是什么。”
“她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血肉,我不会害亲生女儿,傅先生放心,”邹茵自然知晓傅奚亭的顾虑,他未曾隐瞒江意就是江芙对于她们而言已经是恩慈。
傅奚亭坐在椅子上望着站起身的邹茵,缓缓点头,似是为了让她安心:“她在我身旁,也请您放心。”
------题外话------
今天结束?
明天?我还活着的话就更、爪子要断了、啊啊啊啊啊啊啊、
274:你今天很美
邹茵离去时,见到了站在门口的关青,有些愕然,大抵是相比傅奚亭,她对关青更为熟悉。
二人接触的时间是傅奚亭的数倍,见面次数也是傅奚亭的数倍。
关青见邹茵,及其客气的招呼。
邹茵礼貌点头回应。
“需要派车送您吗?”关青秉持着作为秘书的自觉。
而邹茵本觉得没什么可听到关青这话时,微微一愣,随后询问关青:“能问一下为什么吗?”
这个为什么问的实在是太过广泛,但这广泛当中关青又知道这其中的深意。
于是,他没有过多思考,直接回应:“傅董的意思。”
他所做的这一切不过都是因为老板要求罢了。
身为下属,老板给什么指示就做什么指示,而显然,傅奚亭之所以会做这一切,都是因为江意。
如果不是江意,谁会愿意一头扎进这个无底洞里呢?
他不过是在自己能力范围之内爱屋及乌罢了。
其余的?谁敢肖想?
邹茵这日离开,没有急着回医院,相反地去了江意公司旁,坐在露天咖啡馆里,一呆一下午。
人生总是在做各种各样的选择,有心甘情愿也不得已,而这些选择注意所映射出来的每一次抉择都是内心期待已久并且已经暗暗下过抉择。
邹茵来找傅奚亭只是为了一个答案而已,江意不愿她靠近,那便不靠近吧!
这日傍晚,傅奚亭接她下班。
见到人时,傅奚亭刚刚挂断电话,侧眸望着江意,询问她的意见:“司柏联系了一家江边烧烤,邀请我们去聚餐。”
明明是告知性的话语,江意却看见了这人眼眸中的询问之意,似是等着她回答,等着她决定。
江意倒也还好,傅奚亭既然能提出来证明他并不反对,于是,她淡淡回应:“我都行。”
夏日的夜总是黑的较晚,七点,太阳仍旧挂在天边,火辣辣的热浪席卷着整座城市,江意坐在车里,侧眸望着人行道上行色匆匆的人。
脑海中猛然想起前几天傅奚亭说起邹茵于是,于是,转头望向男人,却不想一眼就扎进了他温柔的眸子中。
“怎么了?”江意不明所以,似是不知傅奚亭为何这样看着自己。
“你今天很美,”傅奚亭眉眼弯了弯,伸手握住了江意的掌心。
傅奚亭说的这个美,江意是不愿意承认的,为何?
前两日伊恬也说过这番话,休息几日脸色好了且还长了肉,看起来面色红润,倒也是颇有一番韵味。
江意听着这话,有些不敢回应。
说她美,固然是好的。
但是这种美建立在长胖之上,江意就有点接受不了了,熟识她的人都知道,她这人,对自己要求极高,身材也必须是自己掌控之内。
傅奚亭这句话破天荒的没有得到回应,他凝着江意,但也不说话,默默的盯着她,等着太她做出反应。
“不接受我的赞美?”男人语调轻轻扬起。
“傅先生那话就跟夸等一下很可爱似的,不走心。”
江意柔柔的将自己的掌心从傅奚亭手心收回来。
傅奚亭猝然失笑,捧着自家爱人的面庞笑的春心荡漾。
江意抿了抿唇,伸手推开傅奚亭,娇嗔的瞪了他一眼:“傅董今日很闲?”
闲?
方池听到这句话,握着方向盘的手都有些抖,傅董是闲了,关青他们就差住在公司了,这几日高层都在议论此事,傅董跟小太太关系不好时,公司里的低气压让人受不了,傅董跟小太太如胶似漆时,傅董两手一摊啥都不管的恋爱脑仍旧让人受不了。
大家叫苦连天,可又不敢当面哀嚎,苦哉!苦哉!
“见你要紧,”傅奚亭回应的倒是诚实,江意若是没听到东亭副总的那些言论时,是一定回信的。
可她听到了,便只觉得傅奚亭不过是在正儿八经的忽悠她罢了。
有钱人的生活总是缤纷多彩,司家两兄弟似乎都很会玩儿,司柏在江边圈了块地,将五星级酒店的大厨聘请过来掌厨,江意跟傅奚亭去时,尚未下车,就见梦瑶在弯身跟司柏说什么,而后者,约莫着是语气不太好,让梦瑶愣怔了一下,略微红着眼别开了目光。
“苦情人呐!”江意一边叹气一边推开车门下车。
傅奚亭脱了身上的西装,着一件灰衬衫在身,跟在江意身后,一边走一边系纽扣,动作散漫的像是旧社会里的浪荡公子哥儿。
走近,四下散开的人又聚拢了。
“傅董果然大牌,每每聚会总是姗姗来迟,”司柏靠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一副悠哉悠哉的模样。
傅奚亭走近,拉了拉裤腿坐在他对面:“不如司总闲是真的。”
司柏夹着烟,轻笑了声,伸手在烟灰缸里点了点烟灰:“来一根?”
“不用客气,”傅奚亭回绝了司柏抽烟的提议。
“怎么?大好生活就这么结束了?准备走向人生第三阶段了?”
人生三大阶段,成家,立业,生子,傅奚亭这已经不是快人一步了。
而是快人多步了。
“也不是不行,”傅奚亭并不抗拒来个小生命。
嘴上说的那也不是不行,可面上荡漾的浅笑险些让司柏爆粗口。
一副掉入爱情漩涡的恋爱脑模样让人难受。
司柏吸了口烟,烟雾缭绕的气息从嗓间出来:“幸好我没爹妈催婚,不让你这样的人绝对会被踢出去。”
傅奚亭一手搭在椅背上,一手落在膝盖上,指尖起落之间,目光从司柏身上移到梦瑶什么:“不怕金丝雀跑了?”
金丝雀?
司柏看了眼梦瑶,目光无所谓收回,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
“旁的没有,金丝雀还能少?”
语气中带着不屑,那种轻蔑的眼神缓缓从梦瑶身上略过时,恰好被她捕捉到。
仅是一瞬间,梦瑶好像看出了什么,牵了牵唇角,什么都没说。
江意坐在傅奚亭身上,不知道从哪里捡了个石头这会儿正拿在手中把玩着。
光溜溜的一面有些呲溜溜的,一手大拇指漫不经心的磋磨着,一手撑着脑袋。
眼见梦瑶过来,她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开口:“梦秘书考虑跳槽吗?司总给你多少工资我给你双倍,日常工作就是白天,晚上可以正儿八经的休息拥有自己的私人时间。”
挖墙脚这事儿司柏这些年不是没见过。
但是跟江意这么阴阳怪气的,他还是头一次见。
什么叫日常工作就是白天?
晚上可以正儿八经的拥有自己的私人休息时间?
她这话里话外都像是在内涵什么。
“江总怕是请不起啊,”司柏阴阳怪气回去:“还觉得自己是国际首席呢?”
言外之意是,你现在是江意,不是江芙。
没那个本事也没那个资本。
江意明知他在阴阳怪气的,倒也是不恼,浅笑了声:“我是没有,但我老公有呀,司总莫不是不了解现如今的情况?”
傅奚亭听闻这话,唇角笑意勾起,大抵是因为江意的这声老公让他心情愉悦,臂弯落在江意腰后,不轻不重的抚着他的后腰。
司柏被强行塞下一口狗粮。
坐在椅子上及其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
而梦瑶,目光落在江意腰间的掌心上,眸中有一抹羡慕一闪而过。
她与司柏多年,从未享受过这种光明正大偏爱与袒护。
而傅奚亭与江意不过是这众多家族联姻中的一员,却能成为彼此的光亮,也能给对方明目张胆的爱意,这些东西,是她羡慕不来的。
江意捕捉到梦瑶眼眸中的羡慕一闪而过,笑意温温和和:“梦秘书,你觉得如何?”
梦瑶今日,未曾避讳,反倒是点了点头:“可以考虑。”
司柏目光倏然落到梦瑶身上,带着杀气与警告。
而后者,只是悠悠然的转回目光,淡漠的好像一个陌生人。
自古这种聚会,除了八卦还是八卦,但有些人不敢将八卦聊到当事人身上,只会阴阳怪气的用别人的故事彰显出来。
这日,江意去卫生间的路上,三五不时的就能从别人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那阴阳怪气的腔调就差直接报她的名字了。
江边的卫生间,本就简陋不堪,隔音自然是没有,江意正准备推门出去时,意外的听到了熟悉的名字。
“你说他最近在勾搭谁?”
“时月,一个从国外回来的艺术家,据说在新北路开了家画廊,”
新北路,首都人民都知晓,那是艺术圣地,能在那里开画廊的人都是非富即贵,要么背后就是有金主大佬加持。
江意听着,微微挑眉,其实没想到那位白衣飘飘的仙女还是个小有才气的画家。
“新北路?不是吧!那地方光租金一个月都上百万呢!”
有人不信,发出惊呼的质疑声。
有人浅笑了声:“谁说不是呢!我当时听到的时候也很惊讶,可那女生看起来也不想是个家里有钱的主儿,莫不是后面有男人?”
“有男人他还会搞人家?我看不像!”
这年头拜金的女人不少,但那些豪门公子哥儿可不是傻得,一个个的贼精似的,玩儿女人也会挑着玩儿,首都这么个鱼龙混杂牛鬼蛇神众多的地方,万一玩儿到了别人家的女人岂不是自找死路?
“也是,没那么傻。”
江意听着二人渐行渐远,伸手推开隔间的门出去。
将出卫生间,就被司柏拦住去路,江意抬眸望向他,稍有些疑惑不解:“司总有事?”
“司翰可以给你当司机,但是不能成为你的枪杆,江总应该知道我是什么意思吧!”
司柏知道江意最近在翻之前旧账,且私底下的调查脚步已经到前秘书身上去了,在下一步,便是将当初的人一个个的挖出来,然后收拾。
这些事情一旦触发了某些人的利益,那就不是危险两个事可以解决的了,搞不好会搭上身家性命。
司柏自然不愿意司翰去冒这个险。
江意听着,浅扯了扯唇瓣:“那司总把弟弟带走啊!在我手底下就要为我办事儿,至于办什么事儿那也是我说了算,人在我手上还想让我按你的规律办事儿,司总觉得可行?”
即便司柏不说,江意也不会将人如何。
他这话,摆明就是多此一举。
她当然会听了不高兴了。
司柏这人——不说也罢,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像是一个实打实且妥妥的渣男。
跟梦瑶拉扯这么多年都没个结果也不准备给人家女孩子结果的,能有几个好东西,她等着他以后追妻火葬场。
“管天管地还管起老娘来了,可笑!”
江意扭头就走。
不给司柏半分反驳的机会。
江意出去,就见一群人正围着手机,似是想目睹某人的庐山真面目。
“长的但是挺漂亮的,但是看面相就不是个安分的。”
“这人还挺面熟,总觉得在哪儿见过。”
“新北路55号?”
“牛哇!首都大学的教授都进不去的艺术街,她在,这段位还挺高啊!”
“有后台?”
“新北路不是傅先生的地盘吗?”
众人:……
……
夜间十点,二人早早归家,这种宴会本就没多少可待性,傅奚亭会来,本就是为了卖司柏一个面子。
象征性的露个脸,也该归家了。
路上,江意目光从车窗外收回来,回眸望向傅奚亭时,恰见这人在低头摆弄手机。
“邹女士今天去找你了?”
男人目光从手机中移开,淡淡的嗯了声。
“聊什么了?”江意好奇,她想象不出来邹茵和傅奚亭坐在一处会聊些什么。
“一些你以前的事情,”傅奚亭将手机合上,放在身旁,起了跟江意好好聊聊的架势。
以前?
在邹茵哪里,她的以前无非就是懂事罢了,还能有什么?
她浅笑了笑,收回了目光。
“不问问我们具体聊了什么?”
“月无非就是那些事儿,”那是邹茵的谈资,是她一直以来引以为傲的事情,是她这辈子最光荣的历史。
不需要知道,因为这么多年她都是这么过来的。
“意意……,”傅奚亭身上握住了江意的掌心:“那你想知道我是如何回答的吗?”
275:一见你就手痒
而h
懂事这二字,听起来是夸奖,实际上杀伤力可以贯穿一个人的一生。
让她这辈子都活在这二字中走不出来,而江意便是其中之一。
10年,道德绑架四个字尚且还未出来,倘若是出来了,江意一定会说懂事二字是这四个字的起始开端。
她自幼活在这句话中。
【爸爸妈妈很忙,你要懂事】
【病人最大,你要懂事】
【意意,妈妈没时间去参加你的学校活动,你要懂事】
诸如此类的话,在上辈子江意身上,贯穿始末。
懂事?
太讽刺了。
于是这日,她回应傅奚亭:“不想知道,”
她对二人的交谈没什么兴趣,要么就是愧疚,要么就是想赎罪,可无论哪一种,都足以勾起不好的回忆。
一个女人,这辈子,只有在有人宠爱的时候才会胡作非为,无人爱的人,才会懂事,这并不是什么好事。
“我以后要是有女儿了,我会尊重她的性格,如果她的性格是一个懂事的孩子,那我自然欢喜,如果不是,我也不会残忍地去扼杀她的天性,要求她改变。”
“我不会因为我的职业去为她设定必须懂事的框架,”
江意年少时分的时光,都在这样的框架中度过,因为父母在救死扶伤,因为他们是医生,所以必须懂事,连生病受伤都成了无理取闹。
她与邹茵,也不知道是谁更可悲。
傅奚亭握着她的掌心,缓缓地揉捏着,他凝着江意,目光中透着柔意,顺着江意的话开口:“我傅奚亭的子女,这辈子只需要遵循自己内心的发展就好。”
……
建州。
一栋独栋别墅前停着一辆不起眼的黑色轿车,司翰坐在车里望着外面的情况。
这栋别墅,虽说豪华,但也确实清冷,不像是有人居住的样子。
“我们都等了三天了,你确定里面有人?”司翰有些疑惑,这地儿怎么看怎么都不是有人居住的样子。
“如果没人,院子里的草坪为何会这么干净?如果没人住,二楼窗户的窗帘为何还开着?”
“院子里的草坪会有专门的别墅管理人员来定期修理,窗帘开着是因为人家走得太匆忙没拉上,你这个是什么逻辑?”司翰觉得奇怪,望着钱行之的目光一副你到底行不行的模样。
钱行之睨了他一眼,就差直接啐一句富家公子脑子不好使了。
“你鄙视我?”司翰捕捉到他眼眸中的不屑,差点儿叫了起来。
钱行之指了指侧边:“看到了吗?”
司翰望过去,看见一条斑点狗从院子里溜出来,有些惊讶。
“真有人住?”那只狗看起来干干净净的,脖子上还带着项圈,一看就是家养的。
可这院子——看起来清冷得很,一看就不是什么有人烟味儿的地方。
司翰觉得匪夷所思。
钱行之侧眸看着那只狗,兴许是感受到了人类不友好的目光,那只狗盯着车这边突然狂吠起来。
吓得司翰一惊,缩了缩脖子:“它不会冲过来吧?”
“你不鬼吼鬼叫就不会,”钱行之毫不客气地戳伤他的心。
司翰捂着嘴结束了话语,但也有些好奇,微微探着身子望着驾驶座的钱行之:“我能问问你为什么要找他吗?”
“他手上有人命,”钱行之道。
“江芙?飞机失事?”
钱行之透过后视镜看了他一眼:“你怎么知道?”
“前段时间首都的圈子里流传出来了几分,说江芙的死跟赵振有关,但大家都只是猜测,无凭无据。”
“你要相信,这件事情不会空穴来风。”
司翰秉持着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来八卦这件事情,他双手放在脑后,嗐了声:“首都这地方无风不起浪的事情多了去了。”
钱行之坚信:“这件事情不会。”
“怎么不会?你又不是当事人,”司翰仍旧不以为意。
钱行之勾了勾唇角,没有只言片语。
司翰这人,本就不是个耐得住寂寞的人,这几天跟着钱行之在建州待了这么多天,又是奔波又是闷在车里的,人都浮躁了。
反正身边也就这么一个活人,倒也是不那么怕钱行之了,于是又开启了话痨模式:“我们还不如直接进去看看。”
“不能进去,”钱行之回他。
“为什么?”
“你在这么聒噪,回去我就跟江总提议把你给开了,反正这件事情我一个人也能办。”
司翰:.........
10年七月七日,江意正在千万城西洲际酒店的路上。
“对方这次好像请的是赵影她们,”闻思蕊看了眼手机跟江意说着。
“猜到了,”江意漫不经心回应。
毕竟现如今,在那些人的眼中,她仍旧是个初出茅庐之辈。
“一会儿万一有正面交锋?”
“怕什么?”江意头也没抬。
低头瞬间,发丝微动,闻思蕊看着江意脖子上的痕迹愣了一下。
而后伸手从包里掏了掏,掏出一块遮瑕给她。
江意疑惑:“这是什么?”
闻思蕊指了指自己的脖子:“遮瑕。”
“以后让傅董克制点,你这几天的状态已经是全公司暗地里讨论的对象了,”全公司的人都知道江意夫妻生活很和谐,脖子上的吻痕这段时间就没断过,这得多激烈才能如此啊?
私底下不少人议论傅董和江意二人,甚至有人开博客写老板和老板娘的故事。
“回头提醒提醒,要是不想干了可以忽略不计。”江意接过闻思蕊递过来的遮瑕,在脖子上点图,力图遮掉脖子上的痕迹。
众人私底下如何评价傅董来着?
杂志上晒出的西装照看起来一表人才,私底下的衬衣照性|张力拉满。
一表人才她们已经见过真人,验证过了。
性张力?江意身上的痕迹也已经证实过了。
这日,江意与赵影在酒店门口遇见,两波人乍一相见时,脸上神色都颇有一种恨不得弄死对方的感觉。
赵影在沪州被江意抢了案子,回来难免挨了领导一顿批,到手的鸭子飞了。
实在是丢脸。
“好巧,赵判也来了,”闻思蕊含笑开口招呼。
赵影的秘书齐娜一见闻思蕊如此,毫不客气地淬了句:“装什么十三?”
“齐娜,”赵影侧眸喝了声:“客气点,人家可是首富太太,傅董一句话咱们可是要付出代价的,江判是谁你还不清楚?”
赵影这话明里暗里都在讥讽江意是靠男人上位的。
而江意听着倒也是不在乎。
“只许你有亲弟,就不许我有老公了?”江意笑问。
“呀、忘了,你没亲爹了,同父异母的弟弟都安顿好了吗,我听说赵老现在在接济这二人,赵判要小心啊!”
嘲讽?
谁不会?江意嗤笑了声准备转身离开。
赵影似是丝毫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她淡淡开腔:“这年头,白头到头都是意外,江判何必猖狂。”
哪个男人不偷腥?
谁能保证那些有钱的男人这辈子只会有一个女人?搞不好,卜思就是她的前车之鉴。
二人一同进电梯,狭窄的空间里空气逐渐逼仄。
江意透过电梯门望着赵影,垂在身旁的手缓缓地磋磨着,唇边笑意轻轻浅浅:“赵判现如尽,不如趁着赵家有点余热,赶紧找个门当户对的男人嫁了,好攀附他们的势力再起一回,以免拖久了,赵家日渐衰败,你就什么都不剩了。”
“有劳江总了,我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来操心,”
这日下午时分,江意从洲际酒店出来,看了眼时间,眼见离下班时间不远,索性就让闻思蕊回家,她去了东庭。
江意将至东庭,行至秘书办门口尚未进去就听见傅奚亭办公室里有低低的抽泣声。
落在门把上的手顿了一下。
“傅董,这件事情我一定深刻检讨,您不要开除我。”
办公室里除了傅奚亭大概还有别的老总,听着人说这话,应了句:“保证有用的话,那这天下岂不是马克思和列宁的天下了?”
“你信我一次,最后一次,”那人嗓音微微高昂了几分。
江意站在门口,听见有人将桌子敲得人咚咚响:“自己去人事交接好。”
“傅董————。”
“去,”傅奚亭不耐,扔出一个字。
“傅董——,”那人还想挣扎,江意听见屋子里有脚步声响起,往后退了一步。
果然,不一会儿,办公室门被人拉开。
副总见到江意,愕然了一下,而后点了点头,客客气气地招呼了声小太太。
办公室里的傅奚亭听见这声小太太抬眸望向门口,见江意款款而来时,放下手中签字笔迎了上去。
“怎么过来了?”男人低眸瞧了眼电脑上的时间,伸出双手将人带进怀里,轻轻地吻了吻她的鼻尖。
与刚刚对待下属的冷厉与冷漠不同,此时的傅奚亭浑身像是被一层柔光笼罩着,散发着光芒。
“怎么了?”
江意问的是刚刚出去的那人。
“猥|亵女下属,下属的举报邮件发到我邮箱了,刚刚就处理了这件事情,”东庭老总都知道,傅奚亭见不得这些肮脏事儿,但凡有,必然是要追究。
而今日的这位老总是人事部招进来的海龟,早几年在国外大企业待过,大抵是在国外放荡惯了,回国之后手脚也不干净,跟下属聊工作时,无处安放的手伸向了人家的后腰,且不止一个,被联名举报了。
幸好这事儿在东庭有开除的先例,若是他们没有通过内部举报而是报警处理或者是上新闻,对东庭的影响不是一般的大。
江意蹙眉:“开除了吗?”
傅奚亭掌心落在江意后腰上来来回回:“开除了,这种事情零容忍。”
江意刚想说什么,一抬头,傅奚亭的吻就落在了江意的脖子上,她呼吸一秉。
伸手推开男人。
自打二人关系缓和开始,这人每日见面肢体语言更加频繁。
“上班时间,傅先生。”
“可以下班了,”男人嗓音嗡嗡。
搂着江意的腰将人摁进怀里。
“傅董,你这样会容易让我招骂名。”
男人低声笑:“谁敢?”
江意伸手拍了拍男人宽阔的后背,笑意晕开:“你先忙,忙完一起去吃饭。”
这段时日,江意可谓是练就了一身新技能,哄男人的本事日渐高涨。
“一见你就手痒,”傅奚亭凝着江意的目光像是一汪清澈的江水,足以将江意溺亡。
“在家没摸过?”江意微微挑眉。
傅奚亭低头亲了亲她的唇瓣,情话顺势而出:“永远都不够。”
江意以前从未发现傅奚亭有如此本事,情话?
实在是少听。
江意更甚是觉得这好端端的男人长了张嘴,实在是浪费。
可现如今,这张嘴,真是花样百出。
情话说的人春心荡漾。
江意推搡着人。
傅奚亭仍旧没放开的意思,门外,秘书见办公室门未关,拿着文件直接走了进来,只是、刚一探头进来,倒抽一口凉气,好似是撞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又转身离开了。
转身时,文件撞在了门板上发出了声响。
傅奚亭眉头拧了拧,冷了启唇,嗓音传到门外。
秘书进来时,恰见傅奚亭松开江意的腰肢,后者行至一旁,拿起傅奚亭办公桌上的茶杯,淡淡地喝着水。
那姿态,悠闲得好似在自己家里一样。
“傅董,这是关特助吩咐我送进来的文件,还有一份法务部郭总请年假的文件需要您批,另外,这是成文集团的成总发给您的邀请函,想邀请您和太太去新北街看画展。”
江意听到郭总二字,目光淡淡的撩了眼傅奚亭。
傅奚亭嗯了声,点了点桌面,秘书将文件放上去,男人随手将郭思清请假的单子抽出来递给江意,好似她才是公司的老总,而自己不过是她的下属。
江意接过,看了眼郭思清休假的理由:处理家事,。
大抵是知晓何事,将单子又放回了桌面上。
傅奚亭伸手拿起签字笔,未曾有过多询问,签了字递给秘书。
“休十五天,你也签?不怕法务部瘫痪了?”
“郭思清很优秀不假,但东庭法务部离了她也不会瘫痪,别小看我们,”傅奚亭将笔帽合上,随手将钢笔丢进笔筒里。
“刚刚秘书说什么画展?”
276:孟淑抑郁症
成文集团,江意自是知晓。
这辈子没什么交集,但上辈子没少听说过。
原本是家庭集团,结果因为老爷子离世,兄弟二人自相残杀,最后剩下了一个成文,然后将公司改名成文。
也就有了现在的成文集团。
领头人四十来岁,有一个十几岁问题少年的儿子,在首都也是出了名的。
郭思清似乎还接过她们家儿子的案子,玩儿出人命闹到了法庭上。
“他想跟东庭合作,要东庭的技术,”傅奚亭将他的邀请函拿起来瞧了眼,而后随手丢至一旁。
“互联网?”
“安保,”傅奚亭道。
东庭集团在安保方面也有研究,旁人专攻地产捞钱的时候,他走在科学前沿,开始搞知识产权,以至于现如今,近乎垄断了首都整个市场。
成文集团近年来新建了一个高档楼盘,以安全隐私为主,产品推出去了,但是后续安保要跟上,国内现如今的安保系统只能满足普通需求,若想做到高等需求的还得是东庭集团的技术。
而傅奚亭这人,在商场上想来是独立独行的一个。
新型安保系统价格过高,这也是成文集团勾搭上来的原因。
江意端着杯子喝完了最后一口水,眼眸微微低垂。
睫毛扑闪,太阳的余光西晒进来让办公室的温度徒然升高,大抵是燥热,江意拖了把椅子往旁边去。
傅奚亭许是看出了她的心思,行至窗边放下了百叶帘。
“要换办公室了,”江意优哉游哉开口。
“太阳表示很委屈,”傅奚亭重新拉开椅子坐下去。
太阳委屈?
估摸着不是太阳委屈,而是傅董委屈吧!
这日傍晚时分,二人在东庭集团附近找了家法式餐厅。
高楼靠窗的位置可以一览半个商业区的夜景,江意侧眸望着,直至傅奚亭点好菜江意目光才懒懒收回。
“这家餐厅应该选在你们公司顶楼开。”
那样就可以饱览整个商业区的夜景,且景色要优美很多。
傅奚亭听闻这话,,漫不经心的端起杯子喝了口茶,浅笑问:“那你觉得这顿饭得收多少钱合适?我开的起,她们不见得吃得起。”
江意听着,憋了憋嘴,也是。
傅奚亭开的起,又有多少人吃得起?
江意再见徐之,是在这个夏日的夜晚,她着一身昂贵连衣裙款款而来,行至餐厅,见到江意与傅奚亭时,有些惊愕。
脚步停驻不前,似是想往前,又似是有些踌躇。
江意目光扫过去时,意外的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经年不变的白色衣衫,大抵是跟徐之没什么好感,也懒得去打招呼。
如此就过去了。
另一边,林清河刚刚归家。
客厅里燃着檀香,喜爱之人自然觉得沉稳安心,不爱之人怎么都提不起爱意。
陈致坐在客厅里,手上捧着一本厚厚的英文书。
林清河归家,也无法将人的目光从书中拉回来。
后者咳嗽了声。
陈致才堪堪抬头。
“回了?”
“恩,”林清河懒懒回应。
“有你的包裹,今天送来的,在玄关,”陈致提醒林清河。
后者略微疑惑,但也还是向着玄关而去。
拿起包裹在手中掂了掂,未听见任何动静,便找来小刀划拉开。
而包裹里头,就是一张卡片。
林清河捡起来,就看见卡片后面用口红写着血淋淋的一行字:“我还活着。”
林清河看着,眉目紧锁。
简短的四个字,里面透露出来的信息却不是一般的多。
我是谁?
他不想细想。
细想下来手上的每一滴血都值得怀疑。
“什么东西?”陈致见林清河站在门口经久不动,他放下书籍起身往林清河那边去。
望向手中的卡片时,微愣。
“谁写的?”
林清河将手中的卡片随手放在桌子上:“不知道。”
“最近首都有很多风言风语出来,说赵振的死是报应,前几日我去邬眉的医院也听到了这个传闻。”
“一派胡言,”林清河将手中的卡片揉了揉丢进了垃圾桶里。
“我上去洗澡。”
陈致见人满身怒火转身,抿了抿唇。
“脖子好好洗洗,我看见就算了,若是让别人看见了指不定怎么编排你。”
林清河抬手一抹脖子,低头望去就见掌心里有淡淡的口红印,一时间,脸色青白难辨。
望着陈致,有些尴尬。
转身离去时,步伐稍有些匆忙。
中年人的生活本就充满诱惑,更何况还是这个年纪的人。
应酬时,二十出头的女孩子跟扎堆似的冲下来,即便是心稳,也有把控不住的时候。
而陈致,似是深谙此道,自家丈夫脖子上带着彩回来,她也无所谓。
眼看着男人转身,陈致往沙发而去,刚坐下,茶几上的手机有短信进来,她拿起瞧了眼,入眼的是林清河和一个火辣女人相拥亲吻的照片。
陈致看着,一时间无言。
薄唇紧抿,浑身都被一层薄薄的怒火笼罩着。
若是年少时分,她一定会冲上去找林清河理论,可现如今,她只能在挣扎过后那种手机上楼,递给林清河,将照片摆在他跟前,用一种极其平淡的语气告知他:“做事情要顾及后果,你可以不在乎自己这半生的事业,不在乎自己你的前途,但是子女的前程与前途你要顾及。”
林清河一时间哑口无言,百口莫辩。
......
二人用餐回家,刚进屋,江意正在俯身撸猫。
傅奚亭站在身后望着她,眉眼被宠溺包裹住,唇角深深的笑意,远远望去,这男女主人像了一幅极美的画作。
江意养的那只长毛,体型日渐庞大,抱起来衬手不说还疯狂掉毛,傅奚亭对这种带毛的生物,不说讨厌,但也实在是谈不上多喜欢。
第一只猫纯属是因为不要脸,蹭吃蹭喝久了,索性就家养了。
至于江意养的第二只,傅奚亭偶尔能摸摸,抱?算了。
屋子里猫咪的咕噜声接连不断,傅奚亭绕过江意去了一楼客卫,水流声响起时,傅奚亭的呼唤声也随之响起:“好了,过来洗手。”
江意恩了声,应允的极快,但手中的动作却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傅奚亭无奈叹息了声,迈步前去牵起江意,拉着人进卫生间。
水流落在手背上的一瞬间,傅奚亭口袋里的手机响起,江意倒也是自觉,自顾自的洗手,傅奚亭扯过纸巾擦干手才将电话接起。
约莫着是这个电话不好让江意听见,男人拿着手机出了卫生间。
而江意只听见一声语气低沉的说。
一个字,言简意赅。
那侧不知是说了些什么,江意透过卫生间的玻璃门见男人点了根烟,眉头紧锁,没有任何多余的感情。
这通电话,来自孟淑的医生,对方告知孟淑诊断出中度抑郁症,10年,抑郁症这一词尚且未曾普及,傅奚亭接触这种病时,是在国外,国外一位老总的妻子产后抑郁症,几度自杀。
而今,当医生诊断出孟淑抑郁症时,傅奚亭脑子里的琴弦倏然紧绷。
“确定?”
“诊断情况来看,是确定的,”医生道。
傅奚亭信吗?
自然不信,孟淑在他眼中已然成了一个诡计多端的角色,为了能得到自由什么事情做不出来?欺瞒,收买人之类的事情她并非没做过。
且做起来比任何人都得心应手。
傅奚亭偶尔会想,孟淑的存在实在是愧对大家闺秀四个字。
傅奚亭挂了电话,一个电话拨给关青让他带心理医生去找孟淑。
且叮嘱多带几个。
关青一听这话,便绝视事情有些严重,于是小心翼翼开口询问:“是出什么事情了吗?”
“医生说孟淑重度抑郁症,你带医生去看看,是否属实。”
关青一愕,道了句明白就挂了电话。
他不知是该可怜孟淑还是该可怜傅奚亭,这母子二人你来我往的拉扯之间谁也不是赢家。
孟淑也好,傅奚亭也罢,在这段关系中都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以傅奚亭的手段,倘若孟淑是下属,早就死千百回了。
可偏偏这人占据着自己母亲的身份胡作非为,为非作歹,不知悔改。
而傅奚亭,终究是没有弑母的决心。
一忍再忍,一退再退。
孟淑大概是抓住了他这种心理,是以一而再再而三的蹬鼻子上脸。
江意从卫生间出来,傅奚亭恰好将烟摁在烟灰缸里。
“怎么了?”江意柔柔淡淡问。
“一点小事,”傅奚亭浅声回应。
江意本就不是个喜欢追问什么的人,听闻傅奚亭这么说,便知晓其中深意,点了点头:“你去忙,我去跑两圈。”
“天热,去楼下健身房,”炎炎夏日,拉开门出去站个几分钟即便什么都不干都是一身热汗。
江意喜欢在院子里呢跑步,傅奚亭实在是理解不了。
后者点了点头,同意了傅奚亭的提议。
这日夜间,与孟淑而言是煎熬,关青带着七八位心理医生对她进行轮番轰炸,让这个被关在别墅里没有自由的人在崩溃的边缘。
近乎叫嚣。
“关特助,”闻栖看着,内心一阵焦急。
再这样下去她担心孟淑会出事,如果真出事了,只怕大家都不会好过。
孟淑这些年虽然有过错。可到底是傅奚亭的亲生母亲。
“闻管家,你我都是打工人,你为难我也为难啊,”关青惯会以其人之道还至其人之身。
谁都为难。
谁都不好过。
“可是——-,”闻栖想说什么,却又欲言又止。
满脑子都是孟淑最近近乎不吃不喝的状态。
十一点,来的医生已经结束过一轮筛查了,八位医生,六位得出重度抑郁症,两位轻度抑郁症。
总结来就是孟淑抑郁了。
关青将这一消息告知傅奚亭时,那侧男人沉默了许久。
良久才道了一句:“知道了。”
“让医生撤回来,留下原先的医生给她治疗。”
七月十日,傅奚亭晨间出门时看了眼万年历,万事皆宜。
这日早晨起床,江意略微有些咳嗽,傅奚亭来来回回给人倒了数杯水,又是替其润嗓子又是抚摸人后背。
原定七点出门的人硬生生拖到了八点。
方池在楼底下抽了一根又一根的烟。
10年夏日,比往年要热,豫园处在山林之间,常年绿树环绕,算得上是首都的避暑胜地,可即便如此,方池站在树荫下依旧是热浪滚滚。
举目四望,除了郁郁葱葱的树木之外,能看见的活物,便是豫园里命好的两只猫了。
两只猫懒洋洋的蹲在窗边,一边躲着晨间的太阳一边清理自己的毛发。
方池看着,不免心中感叹。
命好啊,实在是命好。
这两只猫的生活,着实是让人羡慕。
八点二十一分,男主人姗姗来迟。
女主人着一身雪纺连衣裙跟在身后,一头长发随意挽在脑后,临出主宅门前,男主人从佣人手中接过遮阳伞,撑开,落在自家爱人头顶。
傅奚亭给人撑过伞吗?
未曾。
方池可以给出肯定答案。
一个叱咤全国的富商,无论走到哪里都是别人附庸的对象,想给他撑伞的人从首都排到伦敦。
而能让傅奚亭撑伞的,独有江意。
二人向着车身缓缓走来,方池眼疾手快的拉开车门。
车内,江意刚坐进去,就一身汗,脸面上的妆容顺着汗水缓缓淌下来。
傅奚亭扯过纸巾递给她,江意伸手接过,擦着脸上的汗水。
10年,傅奚亭对江意颇为放纵,夏饮冰水,冬穿丝袜,这些他都只是说那么一两句,大抵是商场混久了,也见过不少商场女强人,知晓他们在意外貌着装,便对江意也没过多苛刻要求。
可10年之后,便开始后悔了。
江意身体不好,据伊恬所言,当初生江意时,因着被江家老爷子气着了,未曾足月就生下了江意,若非伊恬是个细心的人,精心呵护着,江意只怕早就夭折了。
此时,江意身体上倒也未曾出现什么不妥,而她本人也不知晓这些,过的也比较放肆,冰咖啡与冰啤酒未有半分忌口。
知晓时,身体已经大不如前了,靠着中药调理了半年才稍有好转。
这日上午,方池驱车将江意送到公司,原以为傅奚亭要去公司,不曾想,这人吩咐他调转车头,前往别墅。
277:为了江意让我去死?
热浪滚滚,别墅外的蝉鸣声不绝于耳。
傅奚亭到时,闻栖似是见到了救星。
急忙迎出来,一声先生唤的急切,相比较于闻栖和孟淑,傅奚亭更愿意相信闻栖,毕竟,在他看来,这位中年管家比闻栖更为知晓什么叫母子亲情。
不会因为自己的私心将狠毒的手段用在自己的亲儿子身上。
院落里,热气腾腾,傅奚亭盯着闻栖,冷漠腔调平地而起:“病了?”
闻栖不敢隐瞒:“是。”
傅奚亭听闻这声是,未有片刻担心。反倒是觉得孟淑命大,这种作恶多端罔顾人伦的人倒是一副要留千年的模样。
傅奚亭跨步进屋,将一进去就被暗沉沉的屋子吸引住了目光,孟淑自打搬进这边来,整日里跟只孤魂野鬼似的见不得光,屋子里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的。
没有一丝缝隙。
傅奚亭走近,一扬手,划拉一下拉开窗帘,正坐在窗帘的孟淑被这突如其来的光量刺得睁不开眼。
她望着傅奚亭,这个曾经软糯糯喊着她妈妈的人,现如今站在跟前,仿佛是自己的仇人。
“如果我死了,你会让我进傅家墓园吗?”孟淑自打被傅奚亭丢到别墅来之后,无数次幻想过这个问题,而每次的答案都是肯定的。
可此时,她不想要自己肯定的答案,她想知道傅奚亭的答案。
进傅家墓园?
傅奚亭垂在身旁的手微微地勾了勾。
脑海中回忆起那日的杀戮,孟淑趴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祈求他放过那个与她苟且的男人。
放过他?
他当时恨不得杀了他,怎么会放过他。
孟淑哭喊着,求着,他无动于衷,于是乎,恐惧涌上心头的那一瞬间,孟淑的叫嚣声逐渐疯狂。
她嘶吼着,踩踏那个已经去世了的人,辱骂他和他父亲一样冷血无情没有丝毫感情冷漠得像是从地狱里走出来的孤魂野鬼,说他父亲不配为人夫,她这些年在傅家的生活简直就是度日如年,傅闫除了给她物资之外没有给过她任何关爱。
她早就希望他去死了,他死了她才能解脱。
而那个与他苟且的男人,被她夸赞得如同世间绝物。
可她忘了,那个被她夸赞成世间绝无的男人,第一任妻子就是受不了家暴才跑的。
若非没钱,谁会愿意带着女儿来当门卫?
就是这样的一个肮脏货,成了他们母子之间这辈子都跨不过去的鸿沟。
这日,傅奚亭反问她:“我让你进去,你配吗?”
“我不配?”孟淑倏然睁眼。
而后似是想起什么缓缓点头:“是!我不配,你确实有资格责怪我,我不是一个好母亲。”
“你知道就好,”傅奚亭的无情,在孟淑身上一点点地练出来。
而后者,似是也习惯了。
“时月回来了,”傅奚亭凝着孟淑,告知时月回来的事实。
孟淑一惊,错愕的目光落在傅奚亭身上,连带着语气都有些急切:“在哪儿?”
男人眸光骤变,这些年来,他限制孟淑的自由,但在经济上从未亏待她,而让他未曾想到的是正是因为他的没亏待,让孟淑这些年三五不时地接济时月,大笔大笔的金额往她的账户上去。
而正,正也是时月能还能有脸找上门的原因。
孟淑其人,如果不是自己的母亲,真是死不足惜。
“她回来了,你很高兴?”傅奚亭冷如寒冰的嗓音响起。
“我为何不能高兴?那个孩子比你更像我的孩子,”孟淑对傅奚亭的参数后手段始终无法接受,而时月那些年在傅家的时候无意是朵解语花,陪伴着她,听话、乖巧、懂事。
而傅奚亭父子呢?
阴沉,冷漠,从不关心任何人,满身心只有自己。
“等你把毒手伸到她身上了,等你要她命的时候再说这句话,”
男人语气颇有些肃沉之感,盯着孟淑的目光含着冷漠,他凝着孟淑,心中早已无任何情绪可言,那些情绪,早在早年间就已经被消磨殆尽了,剩下来的除了痛恨,在无其他。
虎毒不食子,可她————。
罢了、不提也罢,往事重提也只是徒增心塞。
“你今天来,不会是来看我的吧?”孟淑已然知晓傅奚亭的行事风格,无事不登三宝殿,婚前,还能装模作样地回来陪她吃几顿饭。
婚后,自打她与江意之间起了冲突之后,傅奚亭对她连最后的几分耐心都没有了。
娶了媳妇儿忘了娘这句话用在他身上再合适不过。
这年七月,傅奚亭前来看孟淑,是带着任务来的,昨夜睡梦中,这位鸿商富贾做了场复杂的梦,梦境中,他与江意有了孩子,可转念间,孩子死了,死在了孟淑手中。
而襁褓中的脸面是他自己。
他徒然惊醒,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回想起刚刚的梦境,后背冷汗涔涔。
忆起自己悲惨的童年,内心尽是枉然。
孟淑何其厉害啊,所做之事贯穿他整个人生。
即便现在没那个本事了,可她的一言一行仍旧如同烙印般落在了他的心里,挥散不去。
这是2010年7月,傅奚亭婚后临近一年的光景。
孟淑坐在别墅沙发上,听到了如此一句话。
傅奚亭望着她,用一种极其平淡冷漠的语气道:“爱你之人和你所爱之人都死了,你活着还有意思吗?”
孟淑心里一沉:“什么意思?”
傅奚亭这是想让她去死?
男人冷漠勾唇:“字面意思。”
傅奚亭低睨着她:“如果你敢联合时月到我跟前来为非作歹,我一定将你锉骨扬灰。”
坐在椅子上的孟淑顷刻之间脸色煞白,浑身战栗不止。
满面错愕瞪着傅奚亭:“为了一个江意,你想杀我?”
为了一个江意?
不不不、江意不背这个锅,他怎么舍得让江意背这个锅?
以他对江意的了解,对于孟淑,对于一个三番五次挑衅自己的人,她已经足够仁慈了。
若是不仁慈,孟淑早就死千百回了。
揣测她?
他舍不得。
傅奚亭勾唇浅笑:“你知道吗?你的脑子实在是配不上你的出生,我想弄死你,岂是江意能阻止的?我若不想弄死你,又岂是一个江意能怂恿的?”
傅奚亭这话的言外之意,都是他自己的决定,与江意无任何关系。
“江意没有进门之前你我母子关系虽然坏,但还没有坏到要自我于死地的地步,江意进门不过区区一年你就想置我于死地,你还跟我说,这件事情跟她没有任何关系。”
“傅奚亭,我再肮脏不堪,那也是你的亲生母亲,你是从我肚子里掉下来的肉,你能改变这个事实吗?你能改变你是我儿子的这个事实吗?你不能,即便事情已经发生了,你也无法抹去你跟我是同一种人的事实,这就是你的命。”
孟淑口不择言,怒目圆睁地瞪着傅奚亭恨不得要弄死他的模样,他这些狂妄的话语让傅奚亭动怒了吗?并没有,好似他早就知道这是孟淑的真面目。
那些温情时刻,都是装的,都是假的。
男人倏然一笑,笑意像带着刀子似的展开:“骂吧!这么多年,你以为我还是那个会因为你的只言片语而伤心难过的孩子吗?”
傅奚亭说罢,转身离开。
挺拔的背脊除了孤寂再无其他。
他爱江意胜过爱孟淑
一个在他人生当中,起着反派作用的母亲远不及一个给他温暖的妻子来。
客厅里,闻栖听着孟淑的撕心裂肺声无奈地闭了闭眼,一时间不知还评论是谁的不是。
“把她的药停了。”
“先生?”闻栖惊慌。
中度抑郁症吃完还可以控制,可要是发展成重度抑郁症,到时候吃药都无能为力,等待着她的不是疯魔就是死亡。
男人眼神扫过去,冷若冰霜的神情上闻栖不敢再言语:“如果让孟淑跟时月接触了,你就卷铺盖走人。”
大抵是前段所有的温馨时刻让他格外留恋,所以此时此刻的傅奚亭,致力于要把所有的危险都压在摇篮里,不让他冒出来。
他容不得任何人来破坏自己的婚姻。
……
“妈,刚刚那人是谁?”
茶室里,江思看着一个长发飘飘的身影离开,大抵是未曾在首都上层社会的圈子里见过此人。不免多看了几眼。
“一个画家,”徐之漫不经心回应。
“哪里来的画家?这么年轻?这首都里的有钱公子哥儿多的是喜欢这一挂的,不得争破头颅?”
江思可太清楚首都公子哥儿的那些尿性了,嘴上喊着喜欢文艺青年实际上蹦迪的时候眼睛只往胸大的身上看。
而这时月,长得是一副文艺女青年的模样,可身材确实前凸后翘,那不是正宗那些公子哥的下怀吗?
白日里带着文艺女青年出门装逼,夜晚蹦恰恰时嗨翻天。
“谁说不是呢?前几天听说某位老总从他手上买了一幅画花了1000多万。”徐之端起杯子喝了口茶,语调儿淡淡的没什么表情。
好似一千多万不算钱。
但江思,一个连校门都没出的女大学生,听到这别墅,自然是惊讶:“多少?”
“一千多万?”
“她比梵高还值钱?”
江思妥妥地震惊住了:“她怎么不去抢啊?”
徐之没出息似的看了她一眼:“你记住了抢银行犯法,但抢男人不犯法,一个女人,这辈子美貌和任何东西加起来都是王炸,而她,不过是很好地利用了自己的优点罢了,在这首都多得是会利用有自己长处的女人。”
“你刚刚说的那个人是谁。”
她想知道到底是哪个冤大头会花1000多万买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的画。
“成文,”徐之回应。
江思:……
“她来找你干吗?”江思好奇。
只见徐之从一旁拿出一张画展的门票放在桌面上点了点。
江思一看就懂了,这是请她去看画展。
“她为什么会来请我们去看画展。”
“像他们这样的女人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地去做一件事情,一旦做了,就是有利可图有目的的。”
“那我们去吗?”
“当然去了不去怎么知道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7月17日,傅奚亭与江意结婚一周年的头一日,这日清晨,江意从睡梦中惊醒,蹭地一下坐起身,惊得傅奚亭险些灵魂出窍:“怎么了?”
男人急切地询问并没得到任何回答,只见江意从床上跪坐起来惊慌地推开被子,看见床上的猩红时,一脸绝望的表情。
“大姨妈来了?”傅奚亭看了眼江意,一时间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同情她。
大清早的梦中惊醒仅仅是因为来大姨妈弄脏了床?
“床脏了,”江意有些苦恼。
傅奚亭倒是颇为淡然:“脏就脏了,起来先把自己清理了。”
“床垫肯定也脏了,”江意又道。
傅奚亭又说:“脏就脏了,不碍事。”
男人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将她抱起来往卫生间而去。
满脸柔情。
没有因为晨间被人惊醒而又半分不满,相反的尽是心疼。
“床单是不是要换了?”
“会有佣人换。”
“可是他们看到床垫上的血了,该怎么办?”江意又问。
傅奚亭答:“看就看见了。”
江意凝着傅奚亭,恨不得此时此刻撬开他的脑子看看里面装的是不是钢筋,直男!
傅奚亭这话本说的是无意识,一问一答也没什么不妥当,可江意想刀他的眼神是无法忽视的。
“害臊?”
江意心想,傅奚亭其人,我是没有这张嘴,应当会更帅气。
可惜了,好端端的一个男人长了一张嘴,煞风景。
“乖,不碍事,一会儿我来清理。”男人轻言细语安抚她。
江意本以为,也就是一句安抚罢了,可转头,她收拾好自己出来时,便见傅奚亭掀开了床单,拿着半干半湿的毛巾擦拭着床垫上的血迹。
认真处理狼藉。
那一瞬间,江意脑子里好似有什么东西突然炸开。
她仍旧记得年少时来例假弄脏了床单,邹茵虽未曾苛责她,但也说过如此一句话,让她小心些,因为洗床单太浪费时间,而她又恰好很繁忙。
而此时此刻看着坐在床边的傅奚亭认真处理血迹的模样,内心免不了会动荡。
一个年少十分没有被人细心呵护过的女孩子成年之后遇见这样的一个丈夫,难免会将它拿出来与以前的那些人做对比,二者对比之下傅奚亭又是个十足时的赢家
傅奚亭呀傅奚亭,真真是谋心好手。
江意缓步走过去,站在男人身后,伸手搭在了他的肩头,下巴落在男人的头顶,如只小猫似的,缓缓地蹭着。
傅奚亭手中动作一顿,真丝睡衣穿在身上,卷起的袖子一副随时要落下来的模样:“换好了?”
江意嗯了声。
“去客房再睡会儿?”男人看了一眼时间,温温柔柔的提议。
“你呢?”
男人空出一只手缓缓地抚摸着将你的手背:“如果你愿意让我放下这里的话,我可以去陪你睡一会儿。”
江意失声浅笑,微微弯下身子抱着傅奚亭的肩头,俏皮的语调擦着他的耳边响起:“我选择等你清理完之后一起去睡会儿。”
傅奚亭没忍住,笑出了声儿。
反手将身后的江意拥到自己身前来,捧着他的脸颊狠狠地亲了一口:“你好狠的心呐,宝贝儿,凌晨五点,你这是虐夫,”
“老公,你知道吗?”江意娇媚的凝着傅奚亭,语气有那么些许的狡猾。
“夫妻之间,若是打架,穿上衣服是家暴,脱了衣服,那可就不是了,同理,你觉得我现在是在虐待你嘛?”
傅奚亭猝然失笑,望着江意摇头:“如果不是你大姨妈来了,你猜我现在会不会放过你?”
江意亲了一口傅奚亭,小咪咪的回应他的话:“我爱大姨妈,大姨妈使我快乐。”
晨间八点,江意睁眼时,身旁已经没有了傅奚亭的身影,而肚子旁边的热水袋还是热的。
她坐起身扒拉了一下头发,拉开客房门往主卧而去。
恰见素馨抱着被子出来。
面上尴尬一闪而过。
“醒了?”傅奚亭的嗓音在身后响起,江意回身的一瞬间,脑子里面尚未想着如何,可手中动作却已经伸了过去。
肌肉记忆战胜了她的脑子。
傅奚亭眼见人过来了,伸手挡住江意的动作:“汗哒哒的。”
江意也没纠缠,摸了摸脖子,似是有些不舒服舒服地动了。
“今天去见成文?”
“恩,不出意外的话,”傅奚亭回应。
“画展?”
“不一定,以我的时间为准,”傅奚亭跟着江意进卧室。
“你今天在家好好休息,就不要随意出门了。”傅奚亭叮嘱江意。
一个大姨妈,在他眼中堪比病人的存在。
“我这两天要抽空去趟建州,提前跟你说声,”钱行之他们在建州待了许久,江意虽然人没去,但心是悬着的。
去建州是必然。
傅奚亭等江意开口等了许久,他当然知晓江意让钱行之和司翰去了建州,即便江意不说,司柏也会旁敲侧击得到自己跟前来叫嚷那么一两句。
“记得回来,我在豫园等你。”
278:他说:我说你娇贵,你便是娇贵
7月17日中午,恰逢周末。
江意昨日夜间吩咐素馨准备材料,想着今日中午亲自下厨犒劳一下自己的胃。
可好巧不巧,傅奚亭今日被东亭老总缠住了,且这会议从晨间九点四十一直到下午两点都未曾停下。
时间之久,久得让他险些心肌梗塞。
最为可恨的是,坐在茶室里开会的人,闻着厨房的香味,可谓是坐立难安。
江意做一次饭实在是难得,傅奚亭格外珍惜这种家庭温馨的时刻,关青曾说过,自婚后,这位商业霸主的时间是越来越难约了,往常还能有些机会,可现如今?
下班只想回家的男人,心思哪儿还在酒桌上。
一桌子老总看着傅董坐立难安,落在桌面上的指尖三五不时地起起落落,咚咚作响。
约莫着是有人看不下去了,觉得此时的傅董颇有些可怜,起了仁慈之心想结束工作放过傅董一码,却被吴江白一脚踹了回去。
不怪吴江白,实在是这夫妻二人近段时间感情升温,傅董尝到了婚姻的甜头,恨不得公司都不要了,只想一头扎进这红尘中带着老婆浪迹天涯。
关青见二人互动频繁,咳嗽了声。
吴江白这才收了思绪。
“傅董,成文集团那边定的安保系统,价格不太理想,您看————。”
有人提议成文那边的价格可以往上提一提,毕竟,全国上下,东庭集团的安保系统再也找不出第二家,这种时候不趁火打劫,等到后面就晚了。
人在没有选择的情况下,是愿意多给钱的。
而首都近段时间的传闻很是精彩,成文集团老总为了博美人一笑,花千万买了幅油画回去,价格直逼梵高。
当代大冤种的帽子妥妥的扣到了他的头上。
这样的怨种,能为一个不知名的画家豪掷千金,想必提价个几千万也不碍事。
傅奚亭凝眸,也不知有没有在听下属的话,副总目光落在傅奚亭身上,又落在关青身上,关青这才不情不愿地咳嗽了声,试图将傅奚亭的神思拉回来。
临近中午,江意在厨房忙碌着,她忙,佣人们也很忙。
豫园来了客人,素馨时时刻刻都在担忧工作有没有安排好。
餐具是否摆放到位了,厨师们的进度是否跟得上。
临近午餐,素馨前往餐厅查看时,便见素来利落颠勺的厨师们今日有些放不开,放不开的原因大概是女主人在厨房准备自己的餐食。
这日的后厨,成两派,一派是傅先生高薪请回来的厨师们,一派是傅先生的太太占据着一方灶台,低头准备食材。
约莫着是想为自己准备一顿可口的午餐。
厨师们在做中餐,女主人在煎牛排,剪口菇,剪芦笋,食材简单,与另一方的水煮肉片,红烧狮子头,松鼠鱼,截然不同。
厨师们面面相觑,而后得出结论。
女主人做饭是在享受假期生活,而他们,是为了生活。
实在是,悲哉!悲哉!
素馨进去看见这一幕,一时间也不知说什么为好。
只得低声催促厨师快些,以免误了先生的午餐,坏了事。
十一点二十七,江意起盘。
唤来素馨端着午餐送上楼。
素馨疑惑,倒也没询问,自她今日进厨房开始,她便知晓,女主人这是不准备跟东庭老总他们一起用餐了。
十一点半,素馨前来呼唤就餐。
傅奚亭像是得了什么调令似的,蹭地一下从位置上起身,速度之快吓得几位老总一时间瞪大了眼睛。
爱情的魔力有多大?
它能不声不响地将一个扎根于事业的工作狂连根拔起。
让一个商业霸主回归家庭。
吴江白难以将此时的傅奚亭与以往的那个工作狂放到一起去做对比。
这种对比简直天壤之别。
江意的午餐被素馨送进了书房,她倒也未曾急着用餐,反倒是先进卫生间洗了手。
挑开水龙头时隐约听到外面的声响,妄以为是素馨,喊了声却无人回应。
擦干手出去,却见傅奚亭正坐在茶几上端详着她的午餐。
“午餐就吃这些?”从餐厅的大鱼大肉走来,乍一见江意这些煎的素食,恍惚以为自己要破产了。
江意未曾急着回应,傅奚亭又问:“我是要破产了?”
江意走到茶几边,伸手抽出两张纸巾擦了擦手,漫不经心地回应傅奚亭:“健康营养,跟破产没关系。”
“下楼一起,”男人作势要去牵她的手,却被江意偏开手躲开。
“傅董,轻食懂吗?”江意正儿八经地看着他,颇有种你要是不懂我给你科普科普的架势。
“旁人轻食是为了减肥,你是为了什么?”
“我为了健康。”
“一派胡言,”傅奚亭拧眉盯着江意。
对她的说辞不敢认同。
“在健康的饮食也不包括中午那顿,清水白菜的,不知晓的还以为我傅奚亭养不起自己老婆了。”
旁的事情江意不知晓,但在生活条件上,没有人能比傅奚亭更加在意。
江意想起前几日,她与闻思蕊去见客户,不小心一脚踩到了坑里,高跟鞋开胶了,时间紧迫,也懒得去商场挑选,附近有家鞋店,花了百来块钱买了双鞋子,穿了一下午,回家脚后跟起了水泡。
男人询问,她倒也觉得没什么,如实告知。
可傅奚亭听闻之后,沉默了。
默不作声,低垂着首,周身情绪紧绷。
一时间让她折磨不透,她默了默,思考了片刻,伸手小心翼翼地推搡着他。
询问怎么了。
低头的男人缓缓抬眸望向她,一脸认真同她道:“意意、你如此,会让我有愧疚感。”
她不解,追问道:“是我鞋子不合脚让你有愧疚感,还是我脚起了水泡让你有愧疚感?”
他说:“你花一百块钱买双鞋子让我有愧疚感。”
江意又问:“这在市井中很常见,而且,我只是过渡一下而已。”
“市井是市井,你是你,不能一概而论,她们没有首富老公,你有,她们没有满屋华衫,你有,意意、我没那么大的宏图报复,我努力工作的动力不是造福百姓,是为自己,为家人,你知不知道,你越是将就,就会显得我越没用。”
“我自己可以吃苦,但你不行,我可以受难,但你不行,意意,我有责任让你嫁给我之后过上更好的生活,如果没有,那我岂不是在害你?”傅奚亭凝着她,一字一句开口。
而今,又是这句话。
苦难?江意不怕。
她走上谈判官那条路吃的苦够别人几辈子的了,在战乱地区的那些岁月,连土都吃过,更何况是苦?
“傅奚亭,你知道的,一个谈判官,不会有多娇贵,”傅奚亭知道的,他知道谈判官的审核,知道她们也会跟军人一样去训练,知道他们也会充当俘虏被训练,心理素质跟身体素质是她们每年必须要考核的。
她没那么娇贵。
能站在那个位置上的人,哪个不是金刚不坏之身?
吃苦?
她不怕的。
高傲?
那是因为坐上那个位置之后,需要这样,如果她不把姿态放高,在首都这群看人下菜的豺狼虎豹之中,她又怎么能保自己周全?
她的骨子里,永远都是那个自己一个人在家,独立坚强且能忍的女孩子。
没那么娇贵。
而这日,傅奚亭是如何回答她的?
他先是沉着脸,一言不发,而后肃然之色紧紧地锁着江意,一字一句万般认真开口:“我说你娇贵,你便是娇贵,我的妻子该以我的家庭标准来衡量,而不该以你工作场上的标准而定,下属要坚强,要能吃苦耐劳,但妻子,只需要安安稳稳心安理得的享受这一切,你越娇贵,我越欢喜。”
傅奚亭何许人也?
曾几何时,江意听到某位学道之人讲了“华盖局”三个字,于是,她问那人,什么是华盖局。
那人如此解释。
【你若自命清高,不愿随波逐流,六亲不靠,自主沉浮,知心朋友少,那便是华盖局,可这种人,若能自控,便是高人,若是不能自控,轻者抑郁,重者走火入魔】
而今,她猛然想起这句话,这二字,简直就是为傅奚亭量身定做。
被这样一个男人爱着,江意想,只要她这辈子不背叛傅奚亭,不与他背道而驰,不与她站在沙场上刀刃相见,都不会太差。
因为这个男人,愿意给她最好的一切,这便足以。
七月、万物生。
书房里,因傅奚亭的这段话而静默无声。
男人低睨着江意,而江意,伸手勾住了傅奚亭的脖子,送上了自己的薄吻。
静谧的午后只听得见院子里的蝉鸣声,屋子里的中央空调发出正在工作中的声音,但这声响与二人纠缠的声响比起来不值一提。
十一点半,素馨便喊了东庭老总们用餐。
诸位老总看着傅奚亭往楼上而去。
直至十二点都未见人上来。
素馨眼看着餐桌上的饭菜要凉了,于是乎与诸位老总道了句稍等,边上楼去唤自家先生。
楼下,素馨将走。
吴江白看了眼候在一旁的佣人,摆了摆手,示意他们散了。
约莫着是这种时刻并不少见,屋子里的佣人都极其识相,将餐厅的空间留给了诸位老总。
佣人离去,屋子里有人叹息了声:“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啊,我觉得不必等傅董了,我们完全可以先吃起来,以免浪费了厨师的好厨艺。”
谁人不知豫园的厨子是傅董花大价钱在外挖回来的。
高薪养着,早年间江意没进门之前,他们夜晚加班时还能吃到大厨做的饭菜,可自打傅董雨江意结婚之后啊!此等机会、实在是难求。
难求啊!
这好不容易有一次,却看着眼前的美食逐渐冰凉,这不是叫人心痛吗?
餐桌上,有人端起杯子喝了口水:“知足吧!”
“你该庆幸傅董现如今只是想正儿八经谈恋爱,不会学成文,豪掷千金博美人一笑就罢了,还想将人拉进公司来。”
提起这个话题,有人开始好奇了:“哪里来的女子?如此有魅力?”
“这成文好歹也是从家族战场中厮杀出来的猛将,何以至于如此?苏妲己不成?”
“见是未见过,听却听了不少,据说,仙气飘飘,是位不食人间烟火的人物?”
“人在世间,以粟米为生,说什么不食人间烟火,这不是玷污农民吗?说点人能听的话,”有人不耐烦的叫嚷着,懒得听那些阴阳怪气的说辞。
“今日夜间的画展,谁收到邀请函了?据说可是请了首都的半壁江山呢!”
那人说着,环顾四周,目光落在吴江白身上,只见人缓缓地举手。
而关青,也随后举起。
但急忙之间,他开口解释:“若不是看在傅董的面子上,我应该是够不上的。”
吴江白眯了眯眼,嘶了口:“巧了,我也有这种感觉。”
“不管是妖是孽,今晚去看看不就知晓了?”
楼下,老总们闲聊着,等着豫园的男女主人前来。
楼上,二人厮磨结束,傅奚亭搂着江意缓缓抚着她的背脊,近乎咬牙切齿地话语凭空响起:“诚心的是不是?”
喘息中的人有些不明所以,嗯了声,带着疑惑。
傅奚亭又道:“早上来大姨妈,中午勾我,你不是诚心的是什么?”
江意闻言,猝然失笑,望着傅奚亭的目光有些俏皮:“我要是真勾你,昨晚就不该让你折腾我,傅先生——。”
江意伸手整了整傅奚亭的衣衫:“做人呐!要有良心.”
男人失声浅笑,搂着江意的腰肢缓缓地磨蹭着:“我这良心啊,在决定爱你的时候就没了。”
“你怎么不说在你遇见我的时候就没了呢?”
傅奚亭俯身亲了亲她的鼻尖:“我遇见你的时候你还是别人的未婚妻,我这人、虽然不择手段,但有原则。”
江意微微歪着脑袋望着他:“那我,是不是还得感谢你?”
傅奚亭点了点头:“如果你愿意的话。”
愿意的话?
她可不愿意,这黑心肝儿的男人嘴里每一句实话,江意踮起脚尖想去吻他,而傅奚亭似是看出了江意的来意,附身,配合着她。
谁最惨?
约莫着是素馨了。
上来喊人吃饭的人,刚一跨步进来就一眼望到了正在缠绵的二人,吓得脚步一顿。
兴许是声响太大,吓着江意了。
刚送上薄唇的人吓得一下就窝到了傅奚亭的颈窝里。
心里想的是上来的是东庭的某位老总。
傅奚亭顺势将江意搂紧,目光落在门口,语气不善,冷冷开腔:“是谁?”
“先生,楼下各位总们在等着您用餐。”
素馨恭恭敬敬的嗓音传来,傅奚亭眉头微拧,嗯了声:“让他们先用,不必等我。”
素馨微微颔首,应允了声,转身离开了。
深呼吸了数次才平复自己一颗动荡的心。
难!实在是难!
难得让她难以抱怨!
男女主人感情不和时,受伤的是他们这些佣人。
男女主人感情升温,如胶似漆,受伤的也还是他们这些佣人。
午餐过后,江意困顿。
傅奚亭领着人,将她安顿到床上了才下楼。
这日、下午四点,江意在睡梦中被电话惊醒。
她看了眼来电显示,接起电话,数秒之后,那侧的郭思清才缓缓开腔:“可以见一面吗?”
江意未有思忖,直言开口:“来豫园吧!”
四点半,郭思清驱车上了豫园。
豫园,她来过,只是未曾在白日里的光景中好好看看这座院子,大抵是江意事先告知了门卫,是以她的上山之路,也算是畅通无粗。
一路驱车往山上去,郭思清的脑海中翻滚的是自己这些年来走过的路。
她将车子停在院落里时,才知晓,东庭的数位老总都在。
而她一个正在休假中的人却以死是的名义进了这处高贵的府邸。
将下车,素馨迎了上来:“郭总,太太在楼上,我带您上去。”
郭思清提着包下车,跟在素馨身后,走在院子里,太阳落在身上稍有些滚烫,素馨撑着伞站在她身旁,为她挡住了大半太阳。
“东庭老总们在?”
“以吴总为首的安保领域的几位老总都在。”
提及安保,郭思清知晓了,是成文集团。
她点了点头:“我去跟他们打声招呼。”
人来了,不招呼,不合适。
郭思清敲开会客室的木门时,原本嘈杂的会客室瞬间安静。
里头的一声进响起,郭思清推门进去,站在茶室门口朝着傅奚亭微微颔首:“傅董。”
“不是在休假?”男人嗓音温厚。
“找傅太太有些私事,”郭思清如实回答。
这个点?傅奚亭看了眼时间,四点半。
不知江意起没起,于是,将目光落到素馨身上:“太太起了?”
素馨颔首回应:“刚起。”
男人这才点了点头,嗓音沉沉地道了句:“去吧!”
且又叮嘱了一句:“注意时间。”
郭思清转身时,心中有些动荡,不知是自己看错了,还是多想了,她竟然在傅奚亭的目光中看到了一种被打扰的不悦。
279:对得起他的明媒正娶
下午午后,空气都显得静悄悄的。
郭思清推门进去时,便见江意坐在豆绿色的沙发上,身前茶几上搁着一杯咖啡,身后白纱在空调风下吹地轻轻飘荡,两只猫并排仰着肚子睡在沙发主位上,百无聊赖的晃着尾巴,一摇一摇的,看着及其悠闲舒适。
听到房门的响动声,两只猫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又懒洋洋的睡下去了。
江意正低头看手机,听闻门口响动声将手机放下去。
望着素馨道:“一杯拿铁。”
素馨应了声,带上门出去。
郭思清径直走过去坐在沙发上,望着江意,笑问:“你呢?还是喜欢美式?”
“人的口味兴许会变,但是爱好却很难变,”江意双腿交叠,双手随意的搭在大腿上,望着坐在对面的郭思清。
唇边笑意好似她还是江芙的时刻。
早年间,二人会坐在法国街头端着一杯咖啡闲聊,兴许三五个月一次,兴许大半年一次,但不管时刻多久,即便是坐在一处沉默,能从这份沉默中感受出彼此的重要性。
她与郭思清相遇国外,相知于慕尼黑,而后,归国。
彼此都是对方人生中重要的一员。
即便此时,斗转星移,她披着别人的皮囊坐在她身前。
岁月如同一场淘沙的大浪,冲走的都是沙硕,而留下的才是该留在你身边的人。
江意是,郭思清亦是。
素馨端着咖啡进来时,只觉的气氛格外静谧。
托盘中的拿铁放在郭思清身前时,素馨只听女主人问了句:“用的是什么奶?”
素馨一愕,稍有些没反应过来,有些僵硬回答:“全脂。”
江意没什么表情的嗯了声:“下次记得换脱脂,下去吧!”
郭思清闻言,潸然一笑:“没那么讲究的。”
“人生中,有些事情该讲究还是要讲究,太过随意岂不是任人拿捏?”
江意这话,另有所指,指的是什么,郭思清不想也知道。
事关于她的婚姻,事关于那个甩了很久都没甩掉的男人。
她到底是心慈手软了。
而江意,也是真的懂她。
知晓她今日为何事而来。
郭思清望着咖啡杯上的拉花,苦涩一笑:“人世间无法讲究的事情多了去了,若是处处讲究我也走不到现在。”
她与前夫之间的事情不是一句两句就能言语清楚的,关于道德感,关于自己的良心。
她无法将他送进监狱,也仅仅是因为自己道德感太重了而已。
“一个女孩子,道德感太重,是过不好这一生的,我为什么会成为你的好友?你一开始看中不是我这个人,而是我身上有一种你想了很久却无法去行动的勇气,不是吗?”
江意端起咖啡漫不经心的喝了口,唇角笑意深深。
望着郭思清的目光带着浓厚的深意。
郭思清低垂首,无奈叹息了声,她也前夫之间,言语一时之间无法言语清楚。
高中时,她家境困难,母亲重病,父亲一人在外工作支撑整个家。
高二,父亲因疲劳驾驶出车祸死亡,且还带走了路人的生命,一时间,家庭破碎,唯一的房子也被法院收走拍卖来偿还债务。
而她与母亲,拿着仅剩的钱租了一个贫民窟的廉价房子,本就身体不好的母亲为了维持生计不得不外出工作,即便是干着给人洗碗的粗糙活儿,这种举步维艰拿不出任何多余的钱的窘况一直持续高三,不是窘况便好了,而是母亲去世了。
一年之内,双亲离世。
她因无法忍受悲痛而想跳楼离开这个世界,是她的婆婆,也是她前夫的母亲,救了她,并将她带回去,同她保证可以支助她完成学业。
高中毕业,二人情愫暗生,家中知晓,便让二人出国留学,在国外那些年,她努力完成学业,走向行业顶尖,与前夫结婚,尽管这段婚姻在婚后第二年就已经开始变质,她也忍了多年。
将她从死亡边缘拉回来的这份恩情她无法忘记。
道德感与良知也无法让她恩将仇报。
郭思清捧着咖啡,目光看着咖啡上的图案,眼眸中的暗淡无法掩藏:“他以前不这样。”
“他曾经也是我人生中的太阳,照亮了我的前路。”
江意默了默,还是回应:“太阳也有落山的一天。”
郭思清苦涩回应:“这很残忍。”
江意又追问:“他对你不残忍吗?是他母亲给了你恩情,不是他,要对你有所要求也是他母亲,而不该是他,他如果因为当初他母亲救了你,而压迫你,高兴时使唤你,你不高兴时就家暴你,你觉得他有把道德和良知放在心上吗?”
“你跟一个悍匪提道德良知?无疑是在对牛弹琴,郭思清,你是律师,你比任何人都清楚,家暴犯法,但你现在的举动与踌躇,是在纵容那些罪犯,让她们藐视王法。”
一个男人,如果因为女人比他优秀比他厉害就不平衡的话,那这个男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而就是这样一个不是好东西的男人却让郭思清一而再再而三的原谅。
可笑吗?
实在是可笑。
“他有错,但是我无法说服自己将他送进去,”她这一生并不平坦,唯一平坦的那段时日是他们家人给的,如果没有他们,她郭思清不过就是地狱里的一抹孤魂野鬼,哪儿会是现在的摸样?
“你无法说服自己将他送进去,他就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来骚扰你的生活,你这么多年奋笔疾书过关斩将努力站上巅峰,难道要被一个男人毁了吗?”江意的语气并不激昂,平淡的语气好像是抛一个选择给郭思清,让她自己做抉择。
淡淡的语气,带着挫骨的伤痛。
郭思清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手中的咖啡由热渐凉,她捧在手心没有半分想喝的意思。
“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办?”
“你想问,我是江芙的时候,还是江意的时候?”
“有区别吗?”郭思清问。
江意端起美式,轻轻的啄了口:“如果我是江芙,我会弄死他,因为他会挡住我步步高升的路,如果我是江意,我更会弄死他,因为他会伤害我想保护的人。”
两种方式,但结果都是一样的。
江意这话无疑是赤裸裸的将解决之道和药解决他的原由放在了她跟前、
东庭集团法务部总经理,如此好的头衔,以后即便郭思清不在东庭呆了,出去独立门户也能招揽大批的人脉,可此时此刻,她却因为一个伤害过她,家暴过她的男人想放弃这大好的前途。
即便在这世界上没有了想保护的人,难道也没有了大好前程吗?
江意就差直接将愚蠢两个字挂在脸面上给郭思清看了。
郭思清眼帘微阖,苦笑连连,缓缓摇头:“我始终无法成为你。”
“你不必成为我,你只需要成为你自己。”
郭思清喝了口冷咖啡,苦涩灌满心头时,她不禁想,她们二人能成为朋友,大概是上帝想将悲惨的哪一类人放在一起。
她伸手摸了摸脖子,摸到后脖颈上的伤痕时让她手中动作一顿。
整个人迅速僵住。
江意大概是看出来她摸到什么了,用一种近乎询问的话语问她:“你有没有想过,父母的去世没有成为你一辈子难以抹去的伤痕,倘若他的施暴让你铭记一生,你该如何?”
郭思清微微耸肩:“我不能否认,抹平我父母去世这个伤口的人是他们。”
江意忽然一笑,背脊缓缓向后靠着沙发:“是啊,总有人会拉来抹平伤口的,万一还有人呢?”
“不会了,”郭思清摇头。
“你才三十五岁,大好青春年华,怎么就不会了?”
“我不是你,也不会遇到像傅董这样有担当可以为了我放弃一切的男人,江意、我没那么幸运。”
“傅奚亭只有一个,但好男人千千万。”
二人的话语,你追我赶。
江意兴许是太过注重与郭思清的交谈,完全就没注意到那只傻猫溜到了自己跟前,也完全没看见那只傻猫的脑袋钻进了自己的咖啡杯里。
等一下舔了口江意手中的黑咖啡,而后、惨叫声在书房连连响起。
将睡懒觉的汤圆儿也给惊醒了。
刹那间,屋子里的交谈声变成了两只猫你追我赶撕心裂肺的嗷呜声。
江意听着,只觉得脑子里有什么东西在相互追逐唱山歌。
江意将手中的咖啡放在茶几上,拿起一旁的水壶到了点清水在掌心,任由这是傻猫舔着,来来回回三次,才停歇。
惨叫声停止,江意觉得耳根子都清净了。
正准备扯过纸巾擦手,却见跟前纸巾已经递过来了。
“你以前不喜欢养动物的。”
江意道了声谢,结果纸巾:“也不是不喜欢,而是自己疲于奔命,没时间去保证她们的生命安全,索性就不养。”
江意这话,郭思清听起来深意浓浓。
字句不提傅奚亭,但是连带着标点符号都是傅奚亭。
以前疲于奔命,无法养这些东西。
而现如今,有了安身立命之所,一切都好了。
郭思清含笑点头:“我一直很敬佩傅董,你能抛弃林景舟选择傅董全在我的意料之中。”
“傅董句句不提爱,但所做之事皆是因为爱,而林景舟,家庭的桎梏注定让他无法一心一意为你。”
江意惯性想端起杯子喝口咖啡,端起杯子想到那只傻猫刚刚的行为,又将杯子放下了。
唤来素馨再来一杯咖啡。
江意给自己倒了杯水,笑问:“傅董给你好处了?”
“他那样的人,需要给谁好处吗?”郭思清笑着反问。
“我是他的律师,也是为他规划财产的军事,多的是富翁结婚之前一纸合同甩给女方的,或者来份阴阳合同,以防二人日后离婚,大伤元气,但傅董娶你,明目张胆,没有任何阴谋阳谋,对于财产,有无刻意隐瞒规划,东庭数位副总将陈情书放到他跟前,轻则被这人丢进了搅碎机,重则一顿劈头盖脸的怒骂。”
“他当时回应对方,说你对得起他的明媒正娶,不需要这些阴谋阳谋的东西。”
郭思清回忆起那段时日,自己办公室门槛都要被这群副总踏破了,大家接二连三的出现就是为了给傅奚亭出谋划策,将万一摆在眼前,万一以后离婚了,他们现在怎么做才能将损失降到最低。
而却不知,傅奚亭压根儿就瞧不上这些手段。
江意浅笑,刚想说什么。
素馨敲门进来了。
手中不是咖啡,而是一杯清茶。
江意微微拧眉:“不是咖啡?”
“先生说,下午饮多了咖啡不好,让我给太太换成清茶。”
江意颇有些无语,饮多了?刚刚那杯咖啡只喝了一口而已。
“你没将我刚刚的杯子递给他看?”
素馨为难,她确实没想到这一点。
江意伸出手指了指茶几:“罢了,放过来吧!”
“素馨,伺候两个都很有主见的人是不是很累?”
郭思清翘着二郎腿端着下巴笑眯眯的望着素馨。
素馨敢回答?
当然是不敢了。
这要是回答了,不是打了自家先生太太的脸?
“你调戏她做什么?”江意啧了声,又看了眼素馨:“你去忙。”
郭思清见素馨走了,这才将目光重新落到江意身上:“有件事情我想请你帮忙。”
“你说。”
“关于我前夫,我希望傅先生的专机能借我用一用。”
“送他去国外?”
“是。”
“然后呢?”江意问,仅仅是送回国外那么简单?
“剩下的事情我来解决,你知道的,我没办法亲手将他送进监狱。”
江意沉默了片刻,三五分钟之后微微点头:“我尽量帮你,但不保证傅奚亭愿意趟这趟浑水。”
“他会的,”郭思清坚定开口。
江意拧眉:“你很坚定。”
“因为是你,所以我才坚定。”
如果是别人提议,傅奚亭是绝对不愿意的,可若是江意,他会愿意的。
这人下午五点,傅奚亭喊来素馨让她知会江意可以准备出门了,郭思清才起身离开。
询问二人今夜行程,得知是新北路时,郭思清惊讶:“你也听说了?”
“听说什么?”江意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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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想干六千直接写完新北路剧情的,困了,挣扎了一下,还是命重要
280:妻管严
新北路画室最近的风头很大,首都但凡是会混迹交际圈的人大概都知晓这位人物,一掷千金,何其豪气,即便她不怎么关注八卦信息,也免不了在公共场所时听闻此事。
据说,对方愿意花重金为她办画展,不惜请来首都半壁江山。
艺术界的几位大佬也都成了她的座上客。
这在首都,可是及其难得的事情。
也是前无古人的事情。
是以这件事情在首度一度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笑谈。
江意和傅奚亭都不是愿意浪费自己的时间去听别人八卦的人,不知道这件事情很正常。
郭思清道:“一个刚从国外回来的画家,租下了新北路最昂贵的一家门面,弄了家画室出来,不到两个月的功夫,将成文集团的老总迷得晕头转向。”
江意疑惑:“成文集团的老总不是有妻子吗?”
郭思清耸肩:“这大概就是爱情的力量?不仅为她离了婚还愿意为她闹得满城风雨风。”
“这种惊心动魄的海誓山盟是我这种凡夫俗子所不能理解的。”
郭思清离去时,本想去茶室跟各位老总们道别,却不想刚推开门诸位老总们一起从茶室陆陆续续地出来了。
“要走?”吴江白目光落在郭思清身上。
后者点了点头:“正准备跟你们打完招呼就走。”
“那正好一起走,”吴江白等人跟郭思清的关系算是极好的,熟络的不行。
傅奚亭在身后,缓步而出,见郭思清与吴江白正在交谈,淡淡询问:“家里的事情都解决好了?“
郭思清震楞了下,似是没想到傅奚亭会开口关心她的家事:“正在处理中。”
傅奚亭手中端着半杯水,不像清茶,倒也不像是白开水,略微有些颜色但是极浅极淡,男人晃了晃手中杯子:“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早决者无后悔,必为者无弃功,郭总在工作上是个干脆利落的人,若是因为家事脱了后腿,实在是掉档次。”
傅奚亭很欣赏郭思清。
这种欣赏与江意无关。
即便是没有江意从中引荐。
三十五岁,跟着他在商场上大刀阔斧横扫千军,短短数年就以定海神针之势立在首都律政圈里,能有几人能做到?
在郭思清之前,东庭集团换了那么多的法务部经理,不是因为专业不精,就是因为作风不端而被赶走,只有郭思清,是留下来的那个。
也是能在傅奚亭跟前争得一席地位的那个。
“傅董说的是,我尽量尽快解决家事,”郭思清微微颔首回应。
知晓傅奚亭话里的意思。
傅奚亭恩了声,看了眼吴江白。
那意思,无非就是示意他们离开。
后者回应过来,反身望向傅奚亭,毕恭毕敬开口:“那我们先下去了。”
“去吧!”男人微微扬了扬下巴。
薇薇安的工作室里,三五不时的有人过来取走自己定的礼服。
热闹非凡。
楼下的经理笑脸相迎的接待着这些豪门阔太。
薇薇安从卫生间出来时,就听到楼下有叫嚷声。
俯身望过去,只见有人指着工作室中央那件肉粉色的露背纱裙叫嚷着:“我要这件。”
经理歉意的看着她,告知这件已经有人定走了,能选择的现拿走的礼服都只有工作室的右边才是。
“一个工作室而已,又不是什么国际大牌,你摆什么架子?”
女人嗓音不屑,字句间都带着浓厚的鄙夷。
薇薇安撑着栏杆望着楼下,微微挑眉,脑海中在搜索着这人是谁,口气还挺大。
“抱歉,”经理极有涵养的道歉。
“我说了,我要这件,多少钱都行。”
经理正想开口规劝,身边一只手伸了过来,拨开她:“这件已经被人定走了,您要是需要的话我可以帮您问问主人,看您能不能以高价买下来。”
“多少钱?”
薇薇安面不改色:“原价是一千三百万,我帮您问问?”
对方一惊:“一件裙子,1300百万?你怕不是镶金片了?”
薇薇安浅笑:“我设计的衣服,我定的价格,有人觉得喜欢,不在乎价格买回去了,那就证明还是有人可以消费的起的,您确定要的话我帮您打电话?”
“你先告诉我谁买了。”
“东庭集团傅董,”薇薇安含笑浅浅回应。
薇薇安报出东庭集团傅董的名字时,那人脑海里突然闪现过一个人,谦谦君子,雍容自若。
傅奚亭三个字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女人面色有那么一瞬间的惨白。
而后抬眸望向薇薇安:“傅董为什么会定这件礼服?”
“他给爱人定的,小姐?您要吗?我可以试着帮您争取一下。”
薇薇安似是不准备放过这人,开始步步紧逼。
对方似是知道傅奚亭是个惹不起的人,抿了抿唇,哼了声就走了。
薇薇安看着,双手抱胸,嗤笑了声,觉得没意思:“去将衣服抱起来,送到豫园。”
经理应允了声,转身去忙活了。
下午五点,江意收拾好自己,正坐在梳妆台前往脸上抹粉底时,傅奚亭端着杯柠檬水出现在了门边,笑脸吟吟的望着江意。
江意停下手中动作望着靠在门边的傅奚亭:“你端的是什么?”
傅奚亭看了眼杯子:“柠檬水。”
“哪里来的?”江意有种不祥的预感。
傅奚亭端起杯子浅喝了口,笑意淡淡:“你摘的柠檬。”
江意:..........
豫园的院子里有一颗柠檬树,也不知是什么品种,旁的柠檬树结果都在九十月份,而它,七八月份就开始了。
每年丰收、硕果累累,但在江意来之前这颗柠檬树的作用仅仅是给豫园的厨师们提供作料。
但江意来之后,这颗柠檬树枝再也没有厨师的份了。
江意喜欢晨间来一杯柠檬水,新鲜的柠檬最好。
自从她发现这棵柠檬树就开始想方设法的为自己贮存食材,比如,前几日内她带着佣人将柠檬全都拆下来,洗净,切好,加了蜂蜜放进瓶子里储存着。
这件事情傅奚亭一直都不知道,直到昨日素馨收拾东西时,吩咐用人小心一点,不要打碎了小太太的劳动成果,他一问,才得知。
这小姑娘又开始搞事情了。
藏着好吃的不告诉他?
真是个小坏蛋。
“傅董,嗟来之食好吃吗?”
傅奚亭微微点头:“很喜欢。”
“吃软饭?”
“医生早在2007年就诊断出来,我胃不好,需要适当吃点软的。”
江意:“哪家医院的医生?医生执照是考来的吗?眼神儿正常吗?”
江意一边漫不经心的问着,一边将粉底液轻轻的拍在脸上。
傅奚亭看着她对镜描妆,又看着她拿起眉笔轻轻勾勒眉峰。
于是,这人心血来朝,起了心思。
学起了汉武帝时期的张敞,欲想给妻子画眉。
但江意不是那个时代的娇小女人、傅奚亭将要动作时,她身子微微后仰,顺手接过了傅奚亭手中的眉笔:“我自己来。”
男人躲过她突如其来的动作:“我来。”
“实在不是我不让,而是我分外担心傅董会把我画成蜡笔小新,行行好?恩?”
江意温言软语的规劝着他。
傅奚亭这人,近来各种心思尽显,变着法的搓磨他就算了,还时不时的拉着他体验一下夫妻之间的小情趣,而这小情趣,江意实在是唯恐避之不及。
比如、傅奚亭近来很想带着她去钓鱼。
钓鱼?
谢天谢地。
七月份,白日去湖边晒成包公。
晚上去湖边成为蚊子的晚餐,她若不是想不开,是绝不会做这种事情的。
可这人不依不饶,而江意,拼命坚持。
也幸好是坚持下来的,不然此时此刻她还不知道被晒成了什么模样呢。
“人各有所长,傅先生实在是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为难自己,而我,也确实是怕的很。”
傅奚亭见江意一脸苦哈哈的看着自己,笑了笑。
放过了他。
五点二十,衣服送上来。
一条裸粉色的纱裙不是很隆重,日常也可穿,参加这种画展最合适不过,这是傅奚亭精心为她定制的裙子,江意知晓。
换上纱裙,江意本就洁白的皮肤在此时衬得粉粉嫩嫩的,让人看着,恨不得能一口咬下去。
实在秀色可餐。
而傅奚亭也确实是这样做了。
搂着人的腰肢,一口啃在了她的脖子上。
江意倒抽一口凉气,伸手想推开他:“傅奚亭,你今日若是敢在我身上留什么痕迹,我就让你一个人去参加画展。”
男人动作停住。
约莫着是被江意吓唬住了。
六点。
新北路被堵得水泄不通。
本就是一个单行道,此时此刻车来车往。
交警在路上指挥。
而有些人也并不见得愿意听。
豪门世家当中多的是我行我素,只为自己考虑的人。
方池开车过去时,看着眼前堵得水泄不通的道路,以时间有些为难的,回头望了一眼傅奚亭。
众所周知,傅奚亭每日出门,除了自己乘坐的座驾之外,前后还有两辆车开路。
而这日,一辆车都挤不进去,更别说是三辆车了。
“傅董,堵得厉害。”
“靠边停,我们走过去,”男人开口。
方池看了眼路况:“直走100米,再转个弯就到了。”
夫妻二人推开车门下车,一身黑色正装的男人和一个穿着礼服的女人,走在斑马线上难免会引得路人频频回头。
而众人在看清这个人是傅奚亭之后,更是一声惊呼。
想呼唤什么,所有的言语却都在喉间就止住了。
傅奚亭三个字哽咽在她的脑海中挥散不去。
在反应过来时,人已走远。
男人强大的气场,仅仅是望他一眼,都足以让他颤抖。
“那是傅奚亭?”
待傅奚亭走远之后,人群当中有人回过神来。
“是吧?”
“旁边那人是谁?他妻子?”
“是的。”
“原以为这江家女儿小家碧玉上不了台面,现如今一看与傅董何其般配?”
“有钱人的花样我们不懂,好好的一个新北路,就因为一场活动而堵的水泄不通,让我们住在周边的居民怨声载道,既然有钱为什么不去换个开阔一点的场地?”
有人惊呼,自然有人抱怨。
但这抱怨声往往会在惊呼声中被淹没。
“听到了?”
江意从人群当中走过就听到了那些话。
傅奚亭牵着她的手向前而去,对面有人群过来时男人会稍稍的带着他往旁边去一去。
一副时时刻刻将她搂在怀里的模样。
“有人欢喜自然就有人愁,这时间的定律从来就不是相同的,堵不堵车?造不造成民众心里不平衡都跟我们没关系,因为主办方不是我们。”
江意微微侧了侧身子,让对面来的人过去,一边走一边道:“傅董的这种事不关己便不操心的心里实在是我该学习的。”
傅奚亭将手松开,本来是牵着她手的人改成搂着她肩膀:“事实如此,人这辈子能管的东西实在是太少了。如果我有这个精力,我会去管我在乎的,而不会来管这些杂七杂八与我无关的事情。”
“右拐。”
“傅董,傅太太————。”
男人话语刚一落地。拐角处的记者立马就用蜂涌般冲了出来。
傅奚亭眼疾手快的将江意搂在怀里。
记者们的长枪短炮瞬间就怼了上来。
方池带着人赶过来时,吓得一惊。
拨开人群挤了进去。
一番努力才将人顺顺利利的送到会场。
“傅董、傅董、恭候多时啊!”
江意进去,成文愉悦的嗓音传来。
傅奚亭官方客气的浅笑刚刚挂到脸上,可以看到成文身边的女人时脸色瞬间黯淡下去。
傅奚亭其人,游走于名利场,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早就练成千百年了。
“都说成董找了个可人儿,这么一看,还真是好眼光,”男人语调慵懒。
成文含笑回应:“这我就不谦虚了,确实是不错,我给傅董介绍一下,时月。”
“时月?”傅奚亭似是不认识这人,缓缓地念着她的名字。
颇有一种将她的名字放在唇间细细咀嚼的味道。
“成总的女朋友?”傅奚亭这话,是问的时月。
他当然知道这句话对时月而言意味着什么,正是因为知道所以才会明知故问的问她。
时月听到这句话时,只觉得心里好像是插进了一把刀子在狠狠的扭着。
傅奚亭就是手握那把刀的人,此时此刻的他不会将她一刀捅死,因为那样实在是太过仁慈,他要一刀一刀的割着她身上的肉,折磨她屈辱她。
比如此时此刻傅奚亭多此一举的问成文。
“朋友,”时月缓缓牵了牵唇瓣,及其文雅的回应傅奚亭的问题。
男人落在江意后腰上的手缓缓的磋磨着,笑意浅浅的望着成文,若有所指道:“晨光晓色醉新北,优雅佳人别样娇,成董,美人在怀可要抓紧时间了。”
傅奚亭这是变相的催促成文早点把时月搞到手。
时月听到这话时,垂在身旁的时候微微的紧了紧。
她知道傅奚亭讨厌她,痛恨她,但是没有想到会到如此地步。
既然——————。
即便当初她父亲做错过事情,但年少时的情谊难道就不在了吗?
他明知她即将误入歧途不拉她一把就算了,却还将她往这个火坑里推。
这就是傅奚亭。
那个可以将毒手伸向初生婴儿手中的男人。
成文笑着回应:“是是是,傅董说的是,好不容易遇到一个知己,我当然要抓紧时间了。”
知己?
傅奚亭失笑。
好一个知己。
“我也想像傅董一样,得一良人。”
成文一边说着,一边将目光落到江意身上,对她投以微笑。
而后者微微回应:“都说时小姐是九天仙女下凡,成总确实是好服气。”
江意见到十月的那一刻,脑海中有什么异样情绪一闪而过,从时月撞车再到时月找到自己的办公室,她突然觉得这个女孩子并不如表面看起来的那么简单,或许一切都在她的算计之中,一个人的固有印象一旦被打破,就很难再成立起来。
但到底在算计什么,江意一时间没想通。
“傅太太谬赞了。”
时月谦虚回应。
傅奚亭目光从四周收回来缓缓的落到成文身上:“成董不惜花大手笔来为时小姐铺路,这种精神是在是令人羡慕,时小姐觉得呢?”
江意看出来了,傅奚亭似乎与这个时月有仇,所说的每一句话似乎都在引着时月往坑里跳。
都在将时月往成文身边推,而这一举动,正好如了成文的意。
时月却有所逃避。
不敢直视傅奚亭的目光,也不敢直面回答他的问题。
“难得,”她酝酿半天才来这么两个字。
“既然难得,时小姐一定要好好珍惜,待二人好事将近,傅某一定要送上大礼。”
成文听着傅奚亭这话,简直就是心花怒放,哈哈笑着拍着傅奚亭的肩膀。
“走走走,我们往里去。”
傅奚亭松开江意的手,看了她一眼,江意点了点头,他才安心。
知晓的人知晓傅奚亭这是在担心自家爱人,不知晓的还以为是妻管严。
“江总,没想到我们又见面了。”
281:二度撕逼
听到时月这声好久不见时,江意唇边的笑意微微深了深。
这个女孩子,如若真的是如外表那般至真至纯倒也罢了,可若是外表至真至纯内心阴暗,只怕是个狠人物。
“没想到时小姐是成总的掌上欢,要是知晓,说什么我也会留时小姐好好聊聊的。”
旁人听到这几句话时,纷纷将探究的目光落到这儿二人身上,眼眸里都是想看八卦的心思。
成文集团的成董与东庭集团的傅董,一个房地产大亨,和一个主攻新型产业多方拓展的大佬。
二人在首都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但较为不同的是,成文年逾四十,且有妻室,儿女双全。
傅奚亭而立之年、长相英俊,风流倜傥,在金钱与权利上压了成文一头。
可即便如此,也挡不住这位四十来岁之人的魅力,那些勾搭不上傅奚亭的人往往都会退而求其次的选择成文。
一个似是来岁且家庭不睦还好女色的男人可比一个孑然一身不沾花惹草的老人好招惹多了。
更何况,傅奚亭手段比成文阴狠,且这阴狠,不仅仅是针对男人。
首都那些捞女们老早就得出了结论,成文比傅奚亭好搞。
是以这些年即便成文结了婚,他身边的美女总是接连不断的出现,那些人想尽各种办法来制造,而不管是何种手段,成本都会欣然接受。
傅奚亭呢?
倒也是有人如此干过,机缘巧合的偶遇,机缘巧合的制造相逢,但每一次,结局都很凄惨。
送局子是小事,最怕的是傅奚亭会联系当地媒体曝光你。
让你以后在首都混不下去。
昭昭恶行显露与光明之下,如果尝到了甜头让她们丢脸倒也没有什么,可如果是连糖纸都没摸到,就被冠上了娼盗的罪名,那颗真是冤枉。
是以那些觊觎傅奚亭的人,只能暗中行动。
暗地里观摩他的一切,不敢再大肆明目张胆的上前打扰。
如今,成文的掌上欢和傅奚亭明媒正娶回去的太太交了锋,大家心里就等着二人好戏上场。
“希望日后我能有机会让江总心甘情愿的跟我聊,而不是看在成董的面子上,”时月含笑回应,笑容官方客气,美的如同一朵盛世白莲。
说来也奇怪,今日会场之内的所有人见了她都尊她一声傅太太,在满画室的傅太太中,时月是唯一一个喊她江总的人,江意听到心里若有所思,倒不是她在纠结一个称呼,而是一个场子里,一旦发生什么另类,一定是有原因的。
这声江总,喊得实在是及其刻意。
刻意的让江意一个不在乎称呼的人都听出来了。
“我带江总参观一下画室?”
江意微微点头,紧随她身后而行。
时月轻言细语的嗓音在江意身前响起:“今天的画展所体现的主题是人间疾苦,这画室里的画像有一部分是我在外搜罗来的,有一部分是别的老师的画作,也有一部分是我自己的画作,我们现在所站的这个位置上是我自己的的作品,江总——。”
时月的手落在了一张战乱地区的油画上。
画像色彩偏暗,画面杂乱,但也看的出来这副画像是在战乱拍摄的,且拍摄的环境很特殊,是从里往外拍,外面躺着一个以色列士兵,受了重伤,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眼眸中望着前方,是绝望、是悲哀,是凄惨、是挣扎,种种复杂的情绪在他眼眸中体现得淋漓尽致,众生炮火连天,子弹满天飞,他躺在地上如同一个即将被上帝带走的人。
更为难得的事情是,在他的目光中看到了庆幸,好似被上帝带走是一件极其高兴的事情。
这是悲哀。
光是看到这张照片,就会让人觉得心里苦涩难言。
一种无能为力的挣扎感蔓延着整个照片。
江意目光从油画中收回来,望向时月:“这张画像是时小姐构思的吗?”
时月浅笑:“是的,某天晚上灵感一动,就想到了这张画,随手就记下来了。”
“时小姐去过叙利亚?”
“那倒也没有,只是灵感画册。”
时月温柔解释。
“油画不错,但是时小姐还是没有画出重点。”
“哦?”时月惊讶,望着江意:“江小姐有什么独到的见解?”
时月这话问出来,画室里的其他人目光都追随而来。
“解脱,”江意目光仍旧留在画像上。
“濒临死亡的他当时觉得死亡也是一种解脱,时小姐画技很精湛,但是没有将这种神情传达出来。”
“还有,我虽然不是法律专业的,但也懂一些法,这张画像我若是没记错的话,前国际谈判官江芙是原作者,这张照片的原图她07年发在了自己博客,且上了国家杂志,拍这张照片时的处境是江判在撤侨行动中被炮轰,压在了一处难民窟,这张画像就是江判趴在难民窟的窗子里向外拍的,最终这位士兵,死在了她跟前。”
江意说完这一席话,现场一片死寂。
就连咱在后方的傅奚亭和成文都听到了这番说辞。
江意看到这张照片时,悲沧感瞬间涌上心头,不是因为时月的画像有多精彩,而是她的脑子里,又回到了那个战乱的时间,看着一个个的生命在自己跟前陨落,看着一张张脸变得凄惨,生命如草芥。
不不,兴许是连草芥都不如。
活在这个国家的草芥都会被人好好呵护,但活在战的人,连个居家之所都没有。
而时月,脸上倒也没有多么精彩的神色,只是低垂首,周身有种歉疚感出来:“是我疏忽了,当时这个灵感出来的时候我还好奇,我明明没有去过战乱地区怎么会有这样的画面,找了很久都没找到踪迹,想来是在国外的时候看了眼,既然江总指明了出处,后续我一定做好补救的,版权费和道歉的事情我会亲自去交接。”
这番回应,何其聪明。
国际谈判官不是她能招惹的人。
如果这种时候辩解,那么现场一定会有人拿出手机去翻江意的博客,到时候实打实的打脸,她就更为难看。此时此刻竟然有人指出了这个事情,她还不如大大方方的承认,顺带说好补救措施。
随后,时月唤来助力将油画取下来。
“没解决好之前都封存起来,”时月这一番操作,可谓是厉害。
大家不得不高看她一眼,更甚是有人心里想着,也难怪成文那样的人会看的上她。
做事情实在是得体。
“稍等,”傅奚亭的腔调在后方响起,男人沉稳迈步而来。
阻止住了助手即将取画的动作。
“时小姐热爱画画值得赞扬,但画艺不精也是真,且画像还侵权,光是收起来怕是不行,销毁了吧!”
他不愿自家爱人的作品被这样的人玷污。
这与他而言,与江意而言,都是侮辱。
嚯————傅奚亭这话一出来,现场一片哗然。
时月眼里有惊愕一闪而过。
成文含笑走来:“傅董,不妥吧?画虽侵权,但版权后续可以商量不是?”
傅奚亭讪笑了声:“成董不知?这位江判已经为国捐躯了,时小姐此举已经不是侵权了,若是深究下去,会有大麻烦。”
现场哗然一片。
一个已经去世的国家谈判官确实是谈不了版权的事情,但如果被有心之人抓住做文章,成文也保不了她。
不仅保不住她,兴许还会被牵连。
其中的厉害关系,即便是不言语,也一目了然。
成文纠结的看了眼时月,抿了抿唇,开口道:“那就听傅董的?”
这是一句询问的话语,好似时月若是不同意,他还能在争取争取。
时月有一瞬间的犹豫,而人群中爆发出来的惊讶声寸寸高涨。
“江芙?”
“就是林景舟的未婚妻?”
“国际谈判官吧?都追封了,衣冠冢进了烈士陵园,父母都是医学界的科研大佬,绶过国家勋章的。”
“有好戏看了,不过傅董跟那位江判是什么关系?”
“据说江判在的时候,傅董曾邀请她成为座上宾,但是江判拒绝了,更多的是欣赏吧!傅董当时还去参加了人家的葬礼。”
“可能觉得遗憾?”
“真的?”
“什么真真假假的?江判在时,有正牌未婚夫,你觉得傅董这般高傲的人会愿意做知三当三的事情?江判不在之后,傅董没多久就结婚了,真要有感情,也不能是这样,八点档电视剧看多了?”
那些交头接耳声传到时月耳里时,她心情颇为复杂。
江芙?
傅奚亭?
罢了!
“傅董言之有理,拿去院子里销毁了吧!”
时月看了眼助理,助理眼眸中含着浓浓的不舍,可即便如此,还是照做了。
时月看着助理取走画,转走笑吟吟的望着江意:“冒昧问一句,江总跟江判?”
时月这话,无疑是想问江意跟江芙到底是什么关系。
而江芙呢?
滴水不漏回应:“我喜欢关注一些很优秀且很成功的女性,那幅画,也只是在关注江判是看过一眼而已,且江判当时给它写的解说词,与时小姐写在油画下的那句一模一样,时小姐若是偶然看过那幅画潜意识中记住了倒也是能理解,可潜意识中应该是记不来这么多字的吧?”
江意温温和和的话语听不出一点针对之意。
站在傅奚亭身旁的女人着一身裸色连衣裙,那高雅的姿态几淡然的语气好似给人一种轻言细语的劝说声。
针对?
时月还够不上。
一个男人养在外面的外室之花,怎么能跟她这种正牌夫人做比较。
江意这话一落地,有人一声惊呼出声:“还真是。”
有人质疑自然有人寻找答案,自江意将人揭穿开始,就有人开始翻博客了。
江意二度撕她时,正好有人刷到了。
“生命如草芥?不不不、战乱地区的生命连草芥都不如,并非现世安好,而是有人替你负重前行,愿有朝一日,哀鸿遍野能变成民康物阜。”
有人站在后方念叨着前半段。
而拿着画正准备离开的助理僵硬在地,恰好,给了人们看清的机会。
江意没想到自己会在人家的场子里手撕人家。
而她更没想到的是,面对如此情况,时月仍旧是稳如泰山,不卑不亢的站在原地,双手交叠落在胸前,微微低垂眸:“是我疏忽了,实在是抱歉,待宾客散去,我一定亲手销毁这幅画,并且出面跟江判的父母道歉,且愿意赔偿。”
满口歉意,但就是不承认自己犯错。
时月这番操作可谓是满分。
江意歪了歪脑袋,刚想说什么,大厅里开着的空凋风扫到她身上,带着几分凉意。
她掩唇咳嗽了声,感觉身后温度徒然增加。
回眸望去,只见傅奚亭正站在身后,低眸望着她。
江意只觉得心里一暖。
牵了牵唇角。男人低眸那一瞬间,她好似忘记了自己此时的目的。
而时月,看着二人含情脉脉的一幕,稳了很久的情绪瞬间崩塌。
江意来砸她的场子,而傅奚亭且万般纵容她。
“烦请傅先生与江总移步旁边红酒停,”时月伸手,引着傅奚亭与江意往一旁去。
傅奚亭听到傅先生与江总这个称呼时,眉头狠狠一拧,倒也是不说时月,而是挑眉望着成文,含笑讥讽:“傅先生?江总?这称呼有趣儿,我还是头一次听。”
成文心里一咯噔,总觉得平日里滴水不漏的人今日漏洞百出。
伸手楼过时月的腰,似笑非笑提醒:“傅董傅太太。”
时月讪笑:“是我嘴瓢了,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傅董见谅。”
傅奚亭牵着江意的手,听闻时月这句话时,指尖在江意手中缓缓的画了画圈儿。
江意懂,这人又是推她出去做恶人。
她倒也是配合,娇嗔的看了眼傅奚亭,颇有些不悦:“一个称呼而已,成太太喊什么便是什么了。”
成太太三个字在人群中炸开。
在首都高门的圈子里,一个不合适的称呼,有时候会要了人半条命。
而江意这声成太太,有几个人敢附和的?
282:你跟时月认识?
成文的第一任妻子生于高门大户,在首都也是门庭之女,至于这位时月,出生不明,首都更是查不到这人从何种家庭出来。
仅仅是一个在国外呆了几年修炼出来的艺术家,就妄想跟一个豪门贵族用几十年熏陶出来的小姐平起平坐,这不是痴人说梦就是天方夜谭,
而江意的这声成太太,差点让人笑出了声儿。
旁的不说,现场能得罪成文的人简直就是屈指可数。
但总归是有人敢得罪的,比如傅奚亭。
江意这声成太太一出来,傅奚亭伸手拍了拍江意的脑袋,宠溺的语气在画室里回荡:“傻丫头,瞎喊人。”
你以为仅此而已?
才不是。
傅奚亭说完江意,又将目光落到时月身上,望着她及其心机道:“让时小姐见笑了。”
傅奚亭此举,可是逼着时月自己打自己的脸,啪啪响————。
而时月还不敢不打,毕竟成文是成文,傅奚亭是傅奚亭。
金主爸爸的较量,输赢一目了然。
时月走上前,温柔的挽住成文的胳膊,温雅含笑淡淡摇头:“没关系,本就不是成太太,一个称呼而已证明不了什么。”
瞧瞧,一个称呼而已,证明不了什么,这种话说出来,多有意思。
既抬高了自己,又贬低了别人。
只是江意明晃晃的觉得这人在说这句话时,目光是落在自己身上的。
她收回目光,抬眸望了眼傅奚亭,男人捕捉到她的视线,低头回望,未曾言语,轻轻地亲了亲她的鼻子:“别看我,看画,挑挑自己喜欢的。”
江意目光淡淡收回,前者傅奚亭的手站在一副画像前,西北农村,黄土高坡,一望无际的尘埃即将扑向正在劳作中的人,整幅画看起来压抑、悲哀,还有一种即将被死亡吞噬的无力感。
“富人都在歌颂苦难,而苦难的人只想平安的活着,傅先生,我并不喜欢这些画像。”
她在那些战乱地区走来,见多了生命的流逝,见多了那些挣扎着想活着的人,也见多了那些在生命跟前无能为力的人,谁也不愿意去受这个苦难,但是又没办法,必须要受这个苦难。
那些挣扎着想要活着的人最终却成为了有钱人陶冶情操物品,人性?实在是不好说。
你说他们又慈悲之心,但他们却将别人的悲沧扔到一旁,不提他们活着有多艰辛,反而却高谈艺术。
你说他们残酷无情,她们又会打着慈善的幌子给你捐钱捐物。
总而言之,需要你的时候就娱乐你,可怜你了就施舍你,这就是那些人的悲凉。
“这个世界上,每个物种的存在都是有缘由的,我们谁也无法避免正在发生和将来会发生的事情,苦难并不值得歌颂,但苦难中也有艺术,贝多芬、霍金、海伦凯勒、桑兰,都是如此。”
江意听到时月的话,挺直的背脊没有丝毫的回身,连目光都没有落到时月身上过:“如果受过苦难的人成为了艺术家,那自然是值得歌颂的,如果四肢健全的人靠歌颂别人的苦难成为了艺术家,这本该就是一件应该被人唾弃的事情,时小姐、你的画很好,但你对人生的理解力,江某实在是不敢苟同,只有在苦难中的人才能真正的画出伟大的作品,贝多芬只所以优秀是因为他失聪,而时小姐画出这些作品不是因为自己残疾,而是想透过别人的故事来表现自己。”
江意这番听起来像是点评的话语落地,现场一片静寂,就连傅奚亭的目光都有些惊讶。
他从不怀疑江意的学识,她曾说过,四书五经,她能张口就来,这是职业习惯,已经成了潜意识中的记忆。。
他今日之所以惊讶,是因为江意用一种极其淡泊的姿态点评时月的画,点评苦难中的人。
眼前的江意,像是一个历经世间沧桑之后对万物包容的智者,大道无形,常怀悲悯之心。
敬重生命,敬重世间轮回。
像站在佛台上的观音。
心疼那些受苦受难的苍生。
大抵是会场实在是太过安静,江意缓缓转身,看着站在身后的众人,目光在游离间又回到了时月身上:“只是客观点评而已,时小姐不会介意吧?”
不会介意?
不不不,时月心想,她很介意。
她多年来的努力在江意的口中被批判的一文不值。
就好像她是一个盗窃犯,专门偷盗别人的人生来成名。
可此时,她不能发作,面对江意这一番将她贬低的一无是处的言语,她更是无法反驳。
时月有一瞬间的沉默。
江意又开口了,有那么点道德绑架的意思:“如果批评不自由,则赞美毫无意义。”
时月汕然一笑:“江总的见解我自然悉心接受,每个人对苦难的看法并不相同,一百个读者一百个哈姆雷特。”
江意目光缓缓从她身上收回。
唇角始终挂着淡淡的笑意,傅奚亭站在一旁,负手而立看着她,那目光,就像一个老父亲正在看着自家亲闺女。
一副孩子未来可期的模样。
今日这个局,本就是成文专门为了傅奚亭准备的。
合作商之间寻找一个契机见面,但没想到这个契机漏洞百出。
宾客在画室里品着香槟喝酒,而主人却在卫生间里卿卿我我。
时月似是知晓事情没有办好,趁着成文来卫生间的间隙跟了上来。
见人站在洗手池前洗手,有些歉意的扯了两张纸递过去:“你在怪我吗?”
成文透过镜子看了眼时月,说不怪是不可能的,但是眼前的这个女人确实是比一般人要聪敏,遇到分歧之处不是选择去争执,而是适时低头道歉,并给出解决方法。
这点,就胜过了很多首都无脑女人。
时月拿着纸的手一时间僵在原地,不上不下的,成文没有伸手接,她便不敢放下来,大抵是知道成文这会儿正在气头上,如果不接,她还得另想办法,如果接了,这就好说。
成文凝着她的视线带着几分冷漠,三五秒之后,他顺手扯过时月手中的纸巾:“你觉得呢?”
时月心里一松,但语调还是轻柔的:“这件事情确实是我没办好,如果有补救的方法的话,我愿意全力配合成董。”
成文吃的就是时月这一套,伸手将手中的纸巾揉成一团丢进了垃圾桶,语调带着几分轻蔑:“你还不算蠢。”
“傅奚亭的老婆,不是个好伺候的人,你要是能把她搞定了,这事儿离成功也就不远了。”
“明白,”时月到底是个聪明人,一点就通。
成文看了她一眼,先一步离开了卫生间。
时月出去时,正路过道一旁的阳台上,阳台门大开着,有淡淡的烟味儿飘进来。
混合着人声。
“真有意思,世家出来的还是世家出来的,即便江意在世家里不算优秀,但到了时月跟前,也是吊打的存在。”
“谁说不是呢?”
“卖弄学识被人当场打脸,傅董站在一旁一副观战的摸样无非就是在护着自己老婆。”
“成文再喜欢哪个什么时月,也不会为了她去得罪傅董,正牌夫人可不是小三儿能比的。”
“东庭集图的副总都说傅董跟傅太太如胶似漆,感情深的万物都难以撼动,今日时月这不是赤裸裸的撞到了枪口上吗?”
“且前谈判官江芙还是傅董有意收拢的对象,一个是正牌夫人,一个是欣赏过却得不到的人才,一般人可不敢这么玩儿。”
“不过这时月也是个聪明的,如此场景她都能绕回来。”
“这点本事都没有还怎么混下去?能哄的成文砸千把万买一副名不见经传的作品,一般人能做到?”
二人的谈话声一句不落的进了时月的耳朵。
站在过道里的人着一身淡紫色的连衣裙,浑身都被寒气笼罩着。
她刚想走,只听有人道:“就今儿这氛围,用不了两日,就该有人来给我们科普这位时小姐到底是什么人物了。”
“谁这么闲?”
“首都还缺闲人?”
“那也是,”淡笑声响起,话题结束。
时月感受到阳台的动作这才跨步往正厅走去,心里情绪泛滥,颇有一种想发泄,但是必须要隐忍的情绪。
查她?
怕吗?
自然是不怕。
反倒是有些许兴奋。
她不就是等这一天吗?如果有人能将国外的那些信息带回来,于她而言,无疑是有利的。
厅内,傅奚亭正在一旁与极为合作商浅聊着。
江意站在一旁看着挂在墙上的油画。
余光瞥见身旁有人端着香槟缓缓走过来站在她身旁。
还没看清楚,只听到一声冷冷淡淡的嘲讽。
“你今日可谓是出尽了风头啊。”
徐颂的嗓音在声旁响起,江意微微侧眸望了眼人:“徐小姐很羡慕?”
“你觉得呢?”徐颂反问。
江意目光落到油画上,冷笑着轻嘲:“你羡不羡慕实在是跟我没什么关系。”
“徐小姐要是想找存在感可千万别到我跟前来,我这人最不喜旁人到我跟前来做白日梦。”
江意语调淡淡的,没什么情绪,也并不想去跟徐颂浪费过多的表情。
徐颂好似猜到了江意会讽刺自己,倒也是无所谓,端起杯子喝了口香槟:“大家都在猜你跟时月有什么仇什么怨。”
“江总不如满足一下我们的好奇心?”
徐颂看着戏,只觉得分外精彩。
作为旁观者更是想抓住这中间的重点好好揣摩揣摩。
而江意呢?
浅笑了声,侧眸望着徐颂,用一种近乎勾引的语调沉沉开腔:“想知道?”
徐颂挑眉。
江意又道:“你配吗?”
徐颂:…………
……
从画室离开时,成文同夫妻二人握手告别,傅奚亭离去时温厚的掌心落在江意后腰上,二人站在路灯下,一副温柔缱绻的温馨画面,
这日来时,新北路被堵的水泄不通,离去时,因着时间教晚,拥堵散去,这二人站在路旁的香樟树下等着傅先生的座驾,暖黄的灯光落下来带着层层柔光。
傅奚亭其人,外人从未见过他对那个女人细心照顾过,即便是傅夫人,众人也只是听闻,并未眼见。
可今日,在江意身上,他们见到了这个男人的柔情。
全国首富,身材长相均赛过一线男模,气质更是超逸绝伦,这样一个有钱有颜有地位的男人,一旦与温柔挂上钩,那就是致命毒药。
旁人看了,怕是无一不羡慕。
有人嗔叹道,江意怕不是拯救了银河系,所以这辈子能被傅奚亭护在掌心宠着。
否则,她何等何能?
开车门本是司机的事情,可这日,他们亲眼目睹傅先生替傅太太拉开车门,且伸手挡在车门边,似是怕自己爱人磕到头。
这男人,口中没有一句爱。
可言行举止中全是爱。
将上车,江意拿起一瓶水,刚拧开喝了一口,恰好傅奚亭从另一方上车,见江意正小口小口的喝着水。
方池一如往常开车准备回豫园,刚启动车子拐离画室,江意漫不经心的将水瓶从唇边拿下来,语调散漫:“你跟时月有恩怨?”
方池握着方向盘的手一松,且恰好碰到路边井盖,咯噔了下,江意潜意识中将手中的水瓶握紧了几分。
唇边笑意更深了几分。
方池这一晃荡,看来是认识无疑了。
傅奚亭听闻江意这声询问时,心中一紧,他不愿那些前程过往被江意看见,无论是孟淑做的那些肮脏事儿,还是那一路走来的血腥。
人一旦有了所爱之人,便会刻意隐藏一些肮脏的过往。
傅奚亭这等人,也逃离不了这个魔咒。
男人稳住心神,身形未有半分松动,反问江意:“为何这么问?”
“时月看我的目光即便是有刻意隐藏,但还是看得出来,她看我的目光就好像我抢了她什么至爱之物,而看你的目光,却带着几分隐忍,”那是一种想要又得不到的隐忍,她不是没见过爱慕傅奚亭的女人,可时月看着傅奚亭的目光好似傅奚亭原本就是应该属于她的。
江意又喝了口水:“且不说她先前有意接近我”
283:傅先生,加油
故意接近这四个字让傅奚亭脸色一凛,心中思绪万千,脑海中翻涌着时月接近江意的画面,更甚是猜到了时月会跟江意聊些什么。
傅奚亭若有所思,而江意又何尝不是。
傅奚亭前程过往的那些肮脏事儿,因着孟淑的关系,江意时不时能听到那么一两句。
虽不多,但也能凑出一幅画面。
前前后后的个中缘由即便不知道,也该知道个八九不离十了。
可即便是八九不离十,还是差一步。
江意并不知晓要点,而依照傅奚亭的行事风格来看,也不准备让江意知晓。
人嘛!总归是有私心的,总归是想藏着点什么,就像她这么多年一直都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年幼时缺爱的生活以及无依无靠的困苦日子。
傅奚亭不说,她自然不会去追问。
尘世间,无一人是干净的、没秘密的。
她不要求傅奚亭对她如此。
江意见傅奚亭未曾及时解释,又问:“你们有前程过往?”
前程过往四个字从江意口中说出来已经不是单纯的前程过往了,而是那种带着感情纠葛的恩怨情仇型的。
江意淡淡袅袅的目光扫到傅奚亭身上时,带着几分探究。
这份探究,让傅奚亭内心颤动。
不回?
不妥。
江意会去探究真相。
全盘告知?他不愿,他并不想将自己悲惨的一面摆到江意跟前,不想让自己的爱人看见到那样残破不堪的自己。
于是,傅奚亭避重就轻:“以前傅家管家的女儿。”
管家的女儿?
竟然知道,那定然是熟识了。
以傅家的家业,对管家佣人的要求想必也极高。
不允许将个人的私生活带到工作中来是基本准则,如同现如今的豫园。
若此时,你问傅奚亭素馨的儿子是谁,他指定不知,即便是知也是在调查时看过一眼。
而傅奚亭,能完整地说出时月是以前管家女儿的信息,证明这人的存在还是很明显的。
旁人兴许不知,但江意是知晓的,孟淑年轻时有过一段孽缘,而这段孽缘还是与自己的管家擦出了爱的火花,且还有了爱情的结晶,那个孩子、江意不是没见过。
彼时,伊恬同她说出这些事情时,她稍有震惊。
但如今,傅奚亭给出这句话之后,江意并未过度追问下去,内心的包容与慈善让她选择将此事翻篇。
让他将自己母亲的肮脏事儿揭露出来,实在是一件极其伤自尊的事情。
江意靠在车上,将一瓶矿泉水喝了大半:“你跟林清河有利益牵连吗?”
钱行之他们在回来的路上了,而她,也不想等了。
利益牵连四个字一出来,傅奚亭就知晓,江意要对林清河下手了。
方池透过后视镜看了眼江意:“最近林清河派人暗中盯着邹医生她们,小太太还是谨慎点为好。”
江意看了眼手中的瓶子,指尖拨弄着瓶子上的标签,语气淡淡袅袅:“无碍。”
林清河盯着邹茵并不妨碍她想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你让钱行之去建州是想查什么?”傅奚亭问。
“我秘书,还活着,”江意这语调,极淡,淡的像是在叹息。
全员死光就他还活着,也不知是该讽刺谁。
傅奚亭一愕:“谁?袁海?”
他隐约见过这人几次,年轻有为,一表人才,清秀白皙的面庞是个很好的门面架子。
唯令是从,与江意的默契已然是达到了顶峰。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在背后将她送进了地狱。
“你从什么时候知道他还活着的?”
“一直都知道,”只不过是前段时间一心扑在不甘身上,没来得及细细的将整件事情的脉络理清楚。
现如今,关系网在她的脑海中,她得一步步走稳才行。
方池愕然。
一直都知道,多恐怖的一句话啊。
……
七月下旬,天气燥热。
夜间离了空调只怕是连命都要没了。
这日晚间洗完澡,沉趁着傅奚亭在书房回电话的间隙,江意一通电话拨给了伊恬,告知她近日不要跟邹茵走太近,以免受牵连。
而伊恬,素来是无条件站在江意这方的,对她的提醒只会一口答应,不会有过多询问。
正因如此,江意对伊恬多了句不忍。
“你爸爸最近跟林清河走得很近,”伊恬在那方告知。
“为什么?”靠在床头的人背脊缓缓地直了直。
“好像是想让你爸爸帮忙查什么事情,”伊恬道。
“包裹?”江意反问。
伊恬的沉默似是告诉江意,她的询问是对的。
江则当初能将自己死亡的真相摁下去,自然也能帮林清河查到这些事情。
林清河找他,也确实是没找错。
“意意,是你?”伊恬有些微颤开口。
江意恩了声,点了点头:“是我。”
她大方承认,回应她的却是沉默。
伊恬拿着手机,心里挣扎着,林清河是弄死江芙的人,她要报仇是人之常情,但江则如果在这件事情上成为帮凶,为难的是江意。
不是旁人。
晚间十一点,江家别墅主卧灯光明亮。
江则穿着睡衣进屋时,伊恬正将手中的书放下。
书本合上时,江则看见了封面。
【婚姻的真相】五个大字映入眼帘。
江则将手中的水杯放在床头柜上,望着伊恬:“怎么最近在看这类书了?”
“有些事情想不通,所以想从书里找找答案。”
江则明显能感觉到伊恬最近对自己的态度不如往前。
也确实是知晓自己近段时间的改变。
不太想跟伊恬争吵,破坏了夫妻感情。
掀开被子坐在床上时,轻飘飘的岔开话题:“意意最近都没回家吃饭,打个电话让她回来一趟吧!一家人聚聚。”
伊恬明知他在岔开话题,却偏偏想要将话题拉回来:“林清河跟赵振一样设计弄死了几十条人命,你知道吗?”
江则侧眸望向伊恬,眼神中带着几分窥探:“没有定论的事情本就不该被人拿到台面上来说,这些话在我跟前说说就算了。”
“这世间多的是没有定论确是事实的事情,各个都不能说,那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呢?”
“不是意意最近不回家吃饭,是你回江家去找老爷子找得太频繁,”江则已经有了想奋起的心思了。
早年间那个说着现世安好的人早就不见了,年逾五十来岁的人,突然有了升官发财的欲望,这到底是人性太过复杂,还是名利场太过有诱惑力。
翌日江意到公司,刚一进去就觉得公司里的气氛不对。
办公区聚在一起的人豁然散开,麻溜儿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江意上楼的脚步一顿,提着包一步步地朝着艾颢的位置而去,朝他伸出手。
“江总,怎么了?”艾颢小心翼翼询问。
江意启唇:“你说怎么了?”
艾颢装疯卖傻:“我不知道啊。”
“想出差了还是想打扫整间公司的卫生?你直说,”江意开口威胁。
艾颢心理一句我曹不敢言语出来,伸手将桌子底下恩报纸够出来递给江意:“新闻上说你昨晚参加某画家的画展,将对方批评得一无是处上不了台面。”
江意一手接过报纸,一手将包放在桌子上,哗啦啦地抖开报纸,漫不经心回应:“是这样。”
艾颢目光朝江意身后望去,见办公区的人一个个地虽低着头,可却都在竖着八卦的耳朵。
他壮起胆子问:“能问一下为什么吗?”
“一个人如果足够优秀,定然是会获得夸奖的,而获得批评,就证明她确实是技艺不精,技艺不精就罢了且还用新闻将自己摆在受害者的位置上,你们说为什么?”
江意不是问你说为什么,而是你们。
显然,即便不回眸也知晓身后人竖起的耳朵有多长。
“有真材实料的人从不怕人指摘,只有半桶水的人才会急于澄清自己,深水沉默,浅水喧哗,都好好学学这个道理,”江意将手中的报纸对折整齐还给了艾颢,一番话,语气不重,但这不卑不亢没有半分心虚的姿态确实是让人艳羡。
七月十八,正值江意与傅奚亭结婚一周年。
首都众人皆在猜测这一周年纪念日她们会如何过。
而这二位当事晨间起床互道早安,而后各自洗漱离去,男主人更甚是连早餐都省去了。
江意前脚到公司,后脚有一辆半透明的车子停在了公司门口。
一束花,七八个人抬下来。
让公司里的人都震惊不已,不得不感叹,有钱人是真会儿玩儿。
不到半小时,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首都。
旁人觉得惊天动地的事情在当事人看来,是极其平常不过的举动。
一束花而已,比不上傅奚亭往日随随便便给她带回来的某件礼物。
江意午后忙完,才有时间给傅奚亭去通电话,这通电话,接到较晚,刚接起,江意就听见了那侧的吵闹声。
“在忙?”
男人嗓音低哑:“应酬中,花儿收到了吗?”
“收到了,”江意回应,而后又问:“跟成文?”
“这么聪明?”傅奚亭靠着墙,拿着手机,唇边笑意淡然。
“趁热打铁才是正常操作,给傅董指条赚大钱的路,”江意嗓音里带着些许揶揄。
“傅太太指示。”
“看到今日份报纸了吗?”江意问。
报纸?
还没来得及看。
傅奚亭微微站直身子,后背从墙壁上离开,道了句稍等。
男人一边拿着手机,一边往前台去要了份今日的娱乐报,刚一抖开就看到报纸上的大篇幅新闻。
那些娱乐记者的笔尖子实在是肮脏不堪,将他的爱人描写得像是一个无处发泄随意抨击人的恶鬼,而时月,成了他们口中的受害者。
傅奚亭看着,一声冷笑从唇边溢出。
隔着电话,江意都听见了。
傅奚亭冷沉地话语声响起时,江意端起杯子里的水喝了口:“估计时月也没想到成文今天会趁热打铁,她要是知道你说这报纸上的新闻还会出来吗?”
傅奚亭听着江意俏皮的话,心中笑意渐深:“意意最近有何想要的?”
“恩?”江意似是不解。
“有人买单,可大胆要。”
“那不行,一般人的钱我嫌不干净,”谁知道成文这些年在外面招惹了多少女人?
这些钱都在哪些女人身上打过滚,拿在手里都嫌脏。
搞不好还会得病,。
江意满是嫌弃的腔调让傅奚亭无声浅笑:“先挂了。”
“傅先生,加油。”
“傅太太,爱你。”
......
傅奚亭挂了电话,倒也是不急着进包厢,反倒是在门口点了根烟,抽了小半,才拿着报纸推开包厢门。
将一进去,成文的揶揄声就来了:“傅董这电话接得可够久的,这要自罚啊。”
傅奚亭拉开椅子坐下去,且还叹了口气:“没办法,小姑娘受了委屈,难免是要花点时间哄的。”
成文夹着烟,轻挑眉:“哦?还能有人让傅太太受委屈?是那个不长眼的?这不得讨个公道回来?”
傅奚亭似是就等着他这句话了,将手中的报纸放在桌面圆盘上,缓缓地转过去:“来,成总过目,顺带帮我出出主意,看看我该如何讨回这个公道。”
“一定要给傅董——-————。”
成文的话在拿起报纸时,戛然而止。
傅奚亭夹着烟靠在椅背上,眼神淡漠地望着他。
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子吊儿郎当的慵懒感。
男人一手落在大腿上,一手在桌面烟灰缸上轻点烟灰。
唇边笑意分毫不减。
见成文沉默,傅奚亭又道:“心狠手辣?恶意抨击?什么时候抄袭剽窃成了受害者,而公正公平指出错处的人成了施暴者了?”
成文内心五味杂陈,他欣赏时月不假,但还没欣赏到可以让她去得罪傅奚亭的地步。
可即便如此,成文还是没有踩踏她半分。
比较对外,都知道时月是他的女人。
倘若这时候踩踏她,无疑就拉低自己的档次。
“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傅奚亭点了点烟灰:“兴许?但无风不起浪,我可不看什么误会不误会,我只看我老婆是否受了委屈。”
男人简单粗暴的话语带着几分压迫性。
说到底,成文还是低人一等。
而傅奚亭想碾压他,也是分分钟的事情。
毕竟,有求于人就得受制于人。
成文听傅奚亭这话的意思很明显,无非是不听过程,只看结果。
本来是想趁热打铁来压价格的人此时就好比被傅奚亭拿着刀架在脖子上,动弹不得。
哑巴吃黄连,哑口无言。
而傅奚亭此举是真的没准备给时月什么脸面。
颇有一副就是要让她被金主爸爸厌恶的感觉。
一旁,吴江白含笑开口,似是想从中间做个和事佬,笑道:“成董,一个好的妻子可以旺三代人,所以,有些事情该提上日程了。”
言外之意就是赶紧把这种拖后腿的女人踹了,留下来也是给自己招惹麻烦。
这顿饭,吃的成文差点心肌梗塞。
刚结束,司机一关上车门正准备发动车子就听见成文冷声开腔:“去画室。”
下午一点,时月刚送走客人,正站在办公室的卫生间里洗手。
突然,身后的办公室大门被推开,一摞报纸劈头盖脸直接扔了过来。
“我愿意让你站起来你才站得起来,拿着我的好处却为非作歹?时月,我还真是小看你了、”成文劈头盖脸的这顿骂没有让时月有半分的不悦,更甚是这般粗鲁的动作都没有激起她的怒火。
反倒是极其平静的蹲下捡起地上的报纸。
看了眼,眉头微微紧锁:“你觉得这事儿是我干的?”
“你想解释什么?”
时月将报纸抖了抖,对折好放在桌面上:“我不会做这么蠢的事情,这件事情,明显就是有人借由昨晚的画展来挑拨离间。”
“成董要是不信,可以去问楼下经理,我上午去了趟人民医院见到了江判的父母,将此事聊开了,毕竟将前面两幅画的款项都捐给了她们的科研项目。”
时月一边说着,一边拉开抽屉,将里面的东西抽出来递给成文:“这是捐款的条子,新鲜出炉。”
“首都不缺美人,就我每日站在窗边看着走过这条街的漂亮女性没有上千也有过百,我也相信,成董能在这遍地是美人,是二十多岁小姑娘的首都选择我,不仅仅是因为我的脸,如果我真的对傅太太抱有敌意,昨晚我就应该表现出来了,而不是今日再来隔山打牛。”
时月态度坚定,盯着成文的目光没有丝毫的退缩。
而成文,内心自然也有所动荡,他看上时月,当然不仅仅是因为她的这张脸,她今日的这番说辞,刚好能完美地避开这些事情。
而时月,及其会看人脸色,见成文稍有松动,跨步前去搂住了成文的臂弯:“想想是谁在背后坏事儿?”
成文垂眸看了眼时月,没有回应她的话题,而是提点她:“你今日最好亲自登门给傅太太道歉,若是坏了我的事儿,你知道的。”
时月心里一紧。
不是她做的事情要她去道歉,这种事情说出去,天理难容。
但是在资本家的眼里,也没什么容不下去的。
时月心中即便百般不情愿也会去道这个歉。
更勿论此时她还是需要成文的。
时月温柔地点了点头,语气带着几分浅淡:“好。”
成文还以为她会拒绝,没想到一口答应,多少还是有些意外。
他原以为如同时月这样的女人,即便是被人包养了,也是傲气的。
没想到她明事理知进退,懂取舍。
这一点倒是让成文没有想到过。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脸,带着几分哄骗:“委屈你了。”
“不委屈,你让我做的事情我都会做。”
下午三点半,江意正在跟艾颢交代一些工作上的事情,却突然听到秘书告知有人来访。
“谁?”
“时月,”闻思蕊道。
今日早晨她还在楼下办公区,听到了江意对这个人的评论。
没想到下午人家就找上门来了。
速度之快,实在是令人咋舌。
江意略微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开口:“让她上来。”
时月进江意办公室时,正看见江意从一旁的咖啡机旁端着两杯咖啡过来。
“时小姐这是?”端着咖啡的江意正准备走到茶几旁,就看见时月身后跟着两个人提着大包小包的礼品。
“我今日来是来给江总赔礼道歉的。”
江意挑眉,似是不明所以开腔:“赔礼道歉。”
“是,因为今晨报纸上的事情让我内心稍有些过意不去,想着来给江总道个歉。”
时月始终秉持着温温软软的语气。
一副豪门大小姐的模样跟江意交谈,若非傅奚亭一早说她是管家的女儿。
她当真不相信。
就此时此刻时月身上的气质以及她的行事作风,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管家的女儿。
江意其人,从来就不是什么委屈我自己来成全别人的人,面对时月的这番说辞,她微微点头:“确实是造成了影响。”
时月看了眼身后的人,让他们将手中的东西都放下来。
她更甚至非常刻意地拎起地上的一个纸袋子,拿到茶几上:“这是m家这季度新出的稀有皮包包,据说全国仅有两只,还望江总能大人不记小人过。”
江意端着咖啡靠在沙发上,轻轻挑眉,哦了声。
带着疑惑开口:“我还挺好奇的,要不时小姐拆开让我看一看。”
时月听江意这话,眼眸中带着些许鄙夷,可即便如此,她还是拆开了。
一只浅色稀有皮包包出现在江意跟前时,她眉头微微挑了挑,道了句稍等。
然后行至自己的办公桌旁,拉开柜子从下方提出一只包,而那只包与时月这会儿拆开的那只包竟然一模一样。
时月看见撞包的那一刻,眼眸尴尬一闪而过。
随即,及其快速地回过神来,歉意开口:“是我卖弄了。”
“没想到另外一只也在江总身上。”
限量版,能弄到不容易,她这只包还是成文找人弄出来的。
想着赔礼道歉要符合当事人的喜好。
没想到————。
“我素来不关心这些,这只包我先生提回来也有几日了,若不是时小姐今日说他是限量版的,我还当真不知。”
284:时小姐惦记我老公?
10年凡尔赛三个字尚且还没问世,如果当时有这三个字时月一定会说江意这段话就是在反凡尔赛。
不知道是限量版几个字说出来,无论如何都不会有人相信的,即便江意自己本身不在意什么奢侈品,但在收取这个圈子里游走,出席高档场合都是需要这些东西的。
傅奚亭虽说身为首富,无需任何奢侈品傍身,光是凭借一个名字就足以让人敬畏。
可江意这人在身份上不仅仅是傅奚亭的妻子,还是一个公司的老总。
脱离傅奚亭身边时,她需要这些东西来给自己撑门面,不管是豪车豪宅还是奢侈品。
而今日她说出这些话,让时月内心翻涌。
江意呢?
她必须承认自己就是故意的,故意说出这番话来刺激她。
她万般肯定的事情是不管傅奚亭对时月有没有半分感情,但时月对于傅奚亭都是倾覆过真心的。
她望着傅奚亭的眼神实在是太过熟悉,不管是上一辈子在林景舟身边,还是这辈子在傅奚亭身边,这样的眼神她都见过无数次。
爱而不得。
便因爱生恨。
这样的剧本即便她自己没有拿过,也见过太多次。
“外界都说傅总和江总伉俪情深,傅董对江总更是宠爱有加,这段婚姻着实是令人羡慕。”
时月忍住自己内心泛滥的情绪,说着昧良心的话。
即便此时此刻她恨不得能手撕了江意,但以她的段位还是能忍的。
江意随手将包搁在了办公桌上,又转身回到了沙发前:“伉俪情深算不上,但就目前来看,傅先生确实是个不错的丈夫。”
“实在是让人羡慕。”
江意端起杯子漫不经心地喝了口咖啡:“缘分天注定,时小姐不必羡慕,该是你的就是你的,有些东西等着等着就来了。”
江意这话,无疑是在提点。
该是你的就是你的,不该是你的永远都不会是你的,有些东西等着等着就来了,而有些东西走着走着就散了。
时月怎么会听不懂江意口中的冷嘲热讽。
这般明显的讥讽,她也只有咽下去。
“从一开始我并没有想过要跟江总结怨,至于今日报纸的事情更是一场意外,我今日登门致歉是希望跟江总往后见面不会太过尴尬。”
江意靠在沙发上望着一脸诚恳的时月,不得不承认眼前的这个女人能屈能伸,确实是个个中好手,如果单单的是江意本身,兴许斗不过她,可她是江芙啊。
又怎会看不出来这个女人心中的阴谋诡计?
她所做的一切无非就是在为自己铺路而已。
说什么为了往后见面不会太过尴尬。
江意简直就是要笑出声。
她冷冷的勾了勾唇:“时小姐是否能说一下我们初次见面,您是什么意思?”
“我认为那只是一场普通的事故,当时已经跟江总解释过了。”
“普通的事故?时小姐的画室距离我这里不说十万八千里,也是有一定行程的,而时小姐的住所,更甚,我那日见到时小姐,时小姐刚从便利店出来,难道时小姐数公里驱车过来,仅仅是为了来买一包纸巾的?时小姐刻意地制造偶遇,并且在我说过不追究之后还主动找上门来,且有意支开我的秘书与我交谈,时小姐跟我说这些都是巧合?”
“还是说——,”江意话语略微停顿,盯着时月的目光一瞬不瞬,指尖落在杯壁上起起落落,发出叮叮咚咚的响声,扰乱时月的心绪。
时月目光紧紧地盯着江意,似乎在等着她接下来的话语,可久等之下,江意并没有急忙开口,反而是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盯着她。
时月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忌讳过哪一个女人,无论是孟淑还是她在国外遇到的那些达官显贵。
可今日面对江意的审视,她好像觉得眼前这个女人不是人类,而是活在地狱的阎王爷,拿着判书,在审判她的滔滔罪行。
“时小姐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一边享受着成董带给你的好处,一边又惦记着别人的老公————。”
时月心里一颤,靠在沙发上的背脊狠狠一僵。
但仅是一秒之间,便又恢复如常:“我不明白江总这话是什么意思。”
“不明白啊——,”江意语调悠长,而后、嗤笑了声,似是有种点到即止的随意感:“那就算了,时小姐就当我瞎说,毕竟插足别人婚姻的小三,可不比正牌女友好当。”
“且傅奚亭这人、性格怪异,最不爱食嗟来之食。”
江意这话里没有一个字是骂她的。
但又没有一个字是不骂她的。
“江总与我这种人阴阳怪气不觉得自掉身价吗?”
“时小姐难道就是因为太过识相,所以才被成董看中的吗?”
二人你来我往,可谓是刀光剑影。
时月的那一句自掉身价,无疑是抬高江意贬低自己,好像自己真的就是一个什么上不了台面的女人。
这句话如果是别的女人听到了一定会就此作罢,毕竟、谁不喜欢听好话,听阿谀奉承呢?
而时月之所以能说出这样的话,可见她当初确实也是在别人身上用过这一招。
但没有想到这一招在江意身上并不管用。
不仅不管用,而且还会反讥回来。
时月脸色一时间青白交换,江意这个举动无疑就是在摁着她磋磨了。
落在膝盖上的指尖微微往下压了压:“如果因为我的哪句话让傅太太感到不愉悦,我跟傅太太道歉。”
江意不得不说一句,时月其人简直就是能屈能伸的典范。
如此她都能忍。
江意侧眸,淡笑声在唇边散开:“是我的不对了。”
“傅太太——,”
“时小姐是为了报纸的事情来的?”
时月想说什么,江意顺口打断了她的话。
“是——”
“那这么说,报纸的事情确实是时小姐让人做的?”
“并非,江总这话————。”
“如果不是时小姐何必来道歉呢?还是说时小姐来道歉是另有所图?”
时月的每一句话都没说完整,或者说,江意根本就没给过她这个机会。
她所说的每一句话都被这人毫不留情地怼了,回来也不给她半分解释的机会。
江意这强势霸道的性子让她想到了傅奚亭,曾几何时这个男人站在自己跟前也是一言一行极其狠厉地将她逼到了悬崖边,一副恨不得能一脚将她踹向十八层地狱的模样。
而今日,他莫名其妙地在江意的身上看到了傅奚亭的影子,看到了那个不可一世的男人站在了她身后。
有一种近乎悲悯的目光领着她,好似在无声地告诉她,不过如此。
她这辈子也只能如此。
翻不出什么大风大浪,也不会有太大的出息,更永远都上不了台面。
时月的指尖都在微微颤抖,凝着江意的目光带着几分谨慎,而江意呢?吊儿郎当的姿态给人一种极其舒心之意。
“如果我的道歉给江总一种另有所图的感觉,那一定是我的错,但我近日前来除了道歉之外,并没有想过要做任何事情,江总不必这般咄咄逼人地对我,我对你也没有半分图谋。”
江意含笑扯了扯唇边,低眸之间,唇边似是有什么东西溢出来,她淡笑扯了扯唇瓣:“如此最好。”
“不打扰江总忙,我先走一步,”时月并不想在江意跟前多待。
总觉得江意看待她的目光实在是太过锐利。
无须只言片语就能将她狠狠地戳穿。
“我送时小姐,”江意起身送她。
行至一旁的礼物边,江意低头瞧了眼:“这些东西,时小姐还是带回去吧!”
“送出去的礼物,哪有收回的道理,江总若是不要就处理了吧!”
时月一番话语及其得体。
江意点了点头,伸手拿起时月刚刚递过来的那个包,一边送时月出去,一边将包放在了闻思蕊的桌子上。
闻思蕊一看到突然出现在自己跟前的昂贵礼品袋,吓了一跳:“江总?”
江意微微扬了扬下巴:“送给你了。”
“江总,这太贵重了,”闻思蕊开口拒绝,连连摆手,表示不感受。
一个包100多万,她打工一辈子都不见得能挣回这个钱,而今天江意随手就将这个包送给了自己。
这从天而降的好处她自然是不敢收的,而且此时此刻还当着时月的面。
“我给你,你就收着,真要谢就谢时小姐大方。”
闻思蕊不可置信地目光落在时月身上,又缓缓地将目光收了回来。
一时间不该如何是好,而一旁的时小姐呢!面上虽不动声色,但心里却万般翻涌,她怎也没有想到江意会当着她的面将这个100来万的包直接送给她的秘书,一个秘书而已,这辈子打工几十年都不见得能买得起这样一个包,可今天她却当着她的面如此的践踏她、
践踏就罢了,她还不能有任何情绪。
还得赔着笑脸:“你们江总说了算。”
“这——。”
“乖,收着,我说你配得上你就配得上,”江意伸手摸了摸闻思蕊的脑袋。
看了眼时月一眼,继续送她下楼。
二人跨步向前,时月淡笑道:“江总对下属实在是大方。”
“大方倒也谈不上,但是我会清楚地知道谁是自己人,谁是外人,时小姐应该深有感受吧!我听说成董也是个重情重义的人。”
江意着声询问实在是讽刺,成文是个重情重义的人?
一个重情重义的人怎么会抛弃自己的原配妻子,抛弃自己的妻儿子女来跟她搞在一起呢?
时月唇边的笑意实在是懒得再加深一分。
跟江意的这场交谈,她并不算是赢家,更甚是来说算是失败者。
江意一直送时月到门口,而她刚刚的那个话题,时月一直都没有开口回应。
江意看着人离去,站在公司门口许久。
久到车子拐角消失不见。
一种强烈的怀疑感在她心中散开。
仅仅是这短暂的见面,便让江意心里起了猜忌,她怀疑傅奚亭所说的管家之女是在欺骗她。
为何?
一个女人如果单单只是跟一个男人有所交集的话,不会再听到这个男人名字的时候晃神。
如果一个女人不爱慕那个男人的话,不会因为那个男人所说的一句话而感到失魂落魄。
如果一个女人不爱一个男人,听到他与别人的恩爱日常时,眼眸中不会泛出杀气。
而时月刚刚所说的每一句话,所做的每一个举动都让江意觉得,她不对劲,她对傅奚亭的感知太明显了。
“杵这儿当烤人干呢?”艾颢火急火燎地从出租车上下来就看见站在门口失神的江意。
江意目光缓缓收回,且目光中的疑惑瞬间消失。
“东西拿回来了?”
艾颢将东西递过去,江意并未接:“不必给我,你上。”
艾颢一惊:“你放心?”
江意冷问:“我有何不放心的?”
艾颢看了眼手中的案子,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
此时此刻他拿在手里的这份案子是关于医疗美容行业规划书。
海州有一家公司与韩国那边的顶尖护肤品集团有所接触,且准备在国内准备一家大型国际医疗美容医院,正在谈这个事情,但未曾想到的事情是,林景舟的母亲也有这个意向,且已经派人去接触了。
海州那边的人本事是想自己行动的,没了办法才想着找谈判公司出马,解决这件事情。
“你是因为信任我,还是因为想避嫌?”
艾颢是知道她当初与林景舟的那些事情的。
不说闹得风风火火满城风雨,但在那个圈子里的人多多少少是知道的。
“我避什么嫌?”江意疑惑。
艾颢一惊,心想着自己可能说错话了,讪讪地摸了摸鼻子:“没什么。”
“去帮我查一个人,”江意一边转身一边往楼里去。
“谁?”
“时月,”江意道。
艾颢犹豫了一下:“查人这种事情让傅先生身边的人去做,恐怕会事半功倍吧?让我去做多多少少有些浪费时间了。”
江意停住脚步,死亡视线落到艾颢身上,这人一秒变脸,曲起手指表示自己可以去做。
10年7月18日。
傅先生下午3点就离开了公司,而公司里的一众老总今日难得的没有抱怨,是因为他们都知晓今天是傅先生与傅太太结婚一周年纪念日。
而这日清晨,自豫园的二位主人离开,去年负责二人婚礼的婚庆公司就上去了。
一行白来余人,在一日之间,将豫园变成了一座花团锦簇的城堡。
素馨看着院外的景象,不免发出感叹。
不知是感叹这夫妻二人关系亲密,还是感叹有钱人的世界实在是太过美好。
就因为傅太太不日前说了句白色郁金香高贵优雅,今日,傅先生就将整个院子都摆上了郁金香。
花团锦簇之间放着月球灯,树枝上挂着星星。
原先的古朴园林一日之间变成了一座天宫城堡。
何其美丽?
世人都说他冷漠无情,可谁又知道这人也有深情的一面,对待自家爱人,他尽心尽力,恨不得将这世界所有的美好东西都放到她眼前。
对于江意,傅奚亭是掏心掏肺的。
爱意胜过一切。
所以愿意将这世间的一切都给她。
那些站在巅峰的成年人一旦谈情说爱起来,这世间所有的一切都会为他们开路。
傅奚亭下午三点半到家,看着院子里的景象,有些不满之处及时与婚庆公司沟通。
对方即便是个偌大婚庆公司的老板,站在傅奚亭跟前时,仍旧有一种低人一等的畏缩感。
傅奚亭是个对工作极其严苛的人,而今日这种时候,他自然是忍受不了半分差错,目光缓缓地扫过场子里时,看见躺在地上有些蔫儿吧唧的郁金香脸色有些垮了。
“不是国外空运回来的?”
对方一惊,顺着傅奚亭的目光望过去:“是国外空运回来的,可能是今天温度太高,又加上刚刚插进去没有来得及浇水,您稍等一下,我让人处理。”
“务必精益求精,”傅奚亭这声务必,让对方心里一咯噔。
点了点头,立马转身去办。
傅奚亭转身,素馨恰好迎了出来。
“都安排好了?”
素馨点头回应:“安排好了。”
如此重要的日子,豫园里的每一个人都不敢有任何闪失。
倘若是坏了傅先生精心准备的一切,只怕是离滚蛋不远了。
下午四点,江意还在让闻思蕊复印文件。
闻思蕊一边接过他手中递过来的文件,一边问道:“今天是结婚一周年纪念日,不提前回家?”
江意听闻思蕊这话,心里一咯噔,心里猛然之间想到的是,如果自己回去晚了,傅奚亭一定不会放过他。
可侧眸一看时间。
四点十五分,动荡的一颗心稳了稳。
“还早。”
“那包我还是还给你吧!留在我那里简直就是大材小用,毫无用武之地。”
闻思蕊心里一直想着这个事儿。
“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就是觉得我配不上它。”
“你要记住,任何东西都是它来陪衬你,而不是你去陪衬它,一个包而已,最大的作用无非就是装点东西,但是人的作用是改变世界创造世界。”
“留着吧!我相信你总有一天配得上它。”
285:一周年
江意对待闻思蕊是仁慈的,那种仁慈,就好像看到了当初一心往上爬的自己。
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那种熟悉感让她有一瞬间的恍惚。
而江意没想到的是,她的存在对于闻思蕊来说是光明,是神。
是这世间万物中最不可复制的存在。
这日五点,江意收拾东西准备离开,闻思蕊踩着点敲门进来将一个盒子递给她。
江意微挑眉:“什么东西?”
“一周年礼物,”闻思蕊有些不好意思:“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就是一对杯子。”
江意伸手接过,拿在手中端详了一番:“你知道吗?礼物不看贵重,看谁送的,你送的任何东西,不管它昂贵与否,我都会觉得它价值连城。”
这么多年不管是谁送她礼物,她从来没有在乎过礼物的价值,而是看礼物是谁送的。
喜爱之人送的礼物,即便是在廉价,她都会觉得昂贵无比,不爱之人送的礼物即便是再昂贵我比她都会觉得它廉价。
闻思蕊望着江意,一时间只觉得心胸都动荡了,望着江意狠狠地叹了口气:“你要是个男人就好了。”
江意一愕,刚想回什么,闻思蕊身后响起男人随意的腔调:“她是个男人我也会把她掰弯,闻秘书安心,轮不到你。”
傅奚亭慵懒的嗓音在身后响起时,闻思蕊愣了一下。
回眸望了眼站在身后吊儿郎当的男人。
“傅董,”闻思蕊点头招呼。
傅奚亭夹着烟向江意而来,笑着揶揄:“一直以为我的轻敌只有男人,没想到连女人都有了。”
男人走到跟前,接过江意手中的包。
江意笑道:“傅先生不该觉得很自豪吗?”
自家老婆如此优秀都已经混到男女通吃的地步了,这世间有几个女人是可以做到的?
傅奚亭可不得高兴高兴?
“自豪?”傅奚亭挑眉。
江意这人的脑回路实在是清奇,清奇的令人难以接受。
有人来挖他墙角,他还要感觉到自豪?真是谢天谢地。
他可不喜欢这样。
“是啊!”江意万般俏皮的歪着脑袋望着他,眼里有星星在闪耀,傅奚亭凝着她,一眼撞进了她的眉目山河之间,男人脑海中闪过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想把他她狠狠地搂进怀里,然后吻她,吻她。
但此时,不能,大庭广众之下,又有外人在场,如果他真的这样做了,那今天晚上一定会进冷宫。
日日温存已经成了他的习惯。
倘若是江意哪天不给了,他定会郁闷的整夜难免。
不妥!不妥!
做人不可冲动!
“傻姑娘,”傅奚亭一边说着,一边牵起江意的手准备离开。
“也只有像今天这样的日子傅董才会屈尊来接我下班。”
江意笑眯眯地望着傅奚亭的背影道出如此一句话,但是,是真的吗?
并非!
傅奚亭其人,倒是想每日来接她下班,可奈何工作不允许,而今天,想必又是翘班出来的。
江意不用想都知道东庭的几位老总是如何哀嚎的。
男人因为江意这句话,脚步一顿,转身回眸望着她,眉眼间有些隐忍的情绪:“我也想日日来接老婆下班。”
但是工作不允许。
普通人能每天拥有的日常生活到了他们这里就是奢侈,他也好,江意也罢,一旦忙起来了,恨不得连家都不归是好的。
只是二人心中多少都有那么点理智存在。
工作可以繁忙,但是家,不能不回。
七月,夏日炎炎,蝉鸣鸟叫声在这别墅之间显得尤为清晰。
江意坐在副驾驶,傅奚亭驱车往山上而去,男人兴许是热,白衬衫的袖子被高高推起,露出精壮的小臂,江意侧眸望着他,而后伸手,似是极其漫不经心地摸了上去,且修长的指尖时不时地感受着他皮肤的触感。
趁着等红灯的间隙男人回眸望了一眼她,伸手握住她的掌心,十指相扣,万般柔情。
红灯倒数时,傅奚亭握着江意的手抬至自己唇边亲了口,且柔声叮嘱:“坐好。”
江意收回手,老实巴交的坐好。
傅奚亭一路驱车,时不时跟江意聊两句。
“司翰还没回来?”傅奚亭想起了今日司柏的那通电话。
“没有,”江意漫不经心回应:“司柏跟你问人了?”
“恩,”傅奚亭淡淡袅袅地嗯了声。
江意抿了抿唇,伸手扒拉着自己的发丝:“真是又当爹又当妈的,这么大个人了,我还能吃了他不成?”
江意咕囔着,想起司柏那副嘴脸,不禁摇了摇头。
觉得没意思,实在是没意思。
傅奚亭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似是安抚。
七月的五点,太阳仍旧挂在高空。
傅奚亭在临近豫园的路口并未上豫园,反倒是左转,往江家的方向而去,她颇有些惊讶,望着傅奚亭:“去哪儿?”
“伊恬今日来电话,说希望我们回家吃饭。”傅奚亭如实告知。
说实在的,他今天接到伊恬电话时,颇有些惊讶,惊讶的不是伊恬给他打电话,惊讶的是伊恬说的那句好久没一起吃饭了。
好久没一起吃饭了?
不不不,伊恬这段时日来豫园来得极为勤快,大家聚在一起吃饭的时间实在太多。
傅奚亭沉默了一番,还是问了出来,最后得知,是江则的意思。
他们也确实,是很久没跟江则见面了。
回吗?
回吧!
豫园的节目得到晚上,抽空去吃个饭也可行。
江意目光从傅奚亭身上收回,落到列街边的树木上,微风拂过,叶子左右晃动。
江意托着下巴看着叶子,思绪翻涌:“今日这饭,怕是不简单。”
傅奚亭一边打着方向盘,一边回应她:“江则年轻时没想着上进,如今这把年岁了,却还想着往上拼一拼,最近时常去找老爷子,估摸着还是想重走老爷子当初的路程,不太平——也正常。”
傅奚亭似是对这一切早就了然。
知晓,但不言语罢了,今日回江家,难免不会动肝火。
江则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在的也不是山水之间,而是这无边权利。
江则到底还是从清流中冲出来了。
实在是——可惜。
“一个清流,想半路插进同流合污的队伍中,也不知是江则想得太过单纯,还是那一派给他的利益太过诱人,以往众人提及江家,总会赞许江家还有个人物在,可现如今——真是可悲。”
江意啧啧摇头,可悲的不是江则,而是当初那个决定跟着江则的伊恬。
那个年少时为了爱情的女人现如今啊——
还剩下什么?
“你这声可悲,不是为了江则,也不是为了江家,”傅奚亭听出了江意语调中的可悲,且这可悲还是为了伊恬。
江意叹了口气。
将言语换成了沉默。
……
江家别墅,热闹中夹杂着几分怪异。
江意推门进去时,才知晓这怪异来自于哪里,热闹的是江思母女与老爷子,怪异的是伊恬。
这气氛似乎与她格格不入。
江意推门进去,伊恬原本沉寂的目光中倏然迸发出光芒。
坐在沙发上的人蹭地一下站起身:“意意——。”
伊恬这一声呼唤,让屋子里人的目光一个个地落到自己身上。
江意握住伊恬的手缓缓地拍了拍,目光落在江则身上,带着几分打量。
“奚亭来啦!”老爷子见傅奚亭,笑脸盈盈。
外界不少人都羡慕他找了一个有本事有权利的孙女婿,可今日,还是二人正儿八经的第一次见面,老爷子本就稀罕傅奚亭手中的财力与权利,现如今,傅奚亭送到眼前来了,他怎能不上赶着。
傅奚亭出于礼貌客气地点了点头:“江老。”
老爷子伸手将他迎过来:“坐。”
“不必了,”江意出口打断了老爷子的话。
“意意,”江则听闻江意的这声拒绝,赶紧开口喊人:“回都回来了,大家一起吃个饭。”
江意冷嘲了声:“不必了,我怕消化不良。”
江意此举,无疑是在打老爷子的脸,江则眼见老爷子的面色已经黑下去了,刚进出来圆场:“奚亭?”
似乎是想通过傅奚亭来缓和此时的气氛,但是傅奚亭呢?
静站在江意身后,丝毫没有想要开口的意思。
江则见人不说话,又催促了一遍。
“大伯,不愿意就算了吧!这饭我们自己吃也是吃啊!”
江思见人没什么想一起吃饭的只是,开口打岔,吃个饭而已,整的他们强人所难似的。
冷嘲热讽的话语一出来江意的脸色顿时黑了下去。
“我们家什么时候轮到一只野鸡到我跟前来叫唤了?还没在我跟前吃够亏,是吧?”
江意对江思,实在是没有耐心,一毛钱的耐心都没有。
徐之听到江意这狂妄的话语刚想为女儿出战,可傅奚亭冷冷淡淡的目光扫过来时,让她不敢在造势。
“你们二人本该是如同亲姐妹,可为何突然之间走到这一步?江意,江思是你妹妹,”老爷子忍着脾气语重心长的开口。
而江意呢?跟没听见一样。
懒得搭理她。
对于老爷子,实在是不想跟他废话,这种唯利是图,见了利益就恨不得跪下来喊你爷爷的人,留在身边也是恶心人。
江意拉着伊恬得手准备离开。
老爷子见此,急忙开口:“奚亭————。”
傅奚亭进来之后全程一句话都没有,站在江意身后就好像是一个守护者。
“江老,我听意意的,喊我无用,”傅奚亭一句话就将老爷子的话怼了回去。
老爷子一惊。
他不管江意留不留下来吃饭,他今天来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傅奚亭,因为他手中权力与财力,江家现如今需要这些东西来支撑他们。
没了这些东西他们在首都寸步难行。
江意没有过多的思索,拉着伊恬转身就离开。
而伊恬,全程这是一句话都没有。
三人上车,直奔伊恬公寓而去。
……
离去,傅奚亭驱车。
伊恬坐在后座心惊担颤。
这世间,能让傅奚亭当司机的,恐怕没几人。
而今天,自己竟然莫名地得到了这个殊荣。
“突然发现,以前我老是让你容忍,实在是委屈你了。”
伊恬的自责声响起时,正在驾驶座开车的傅奚亭透过后视镜望了她一眼。
随即目光缓缓收回。
而江意,坐在伊恬身旁,伸手握住了她的掌心,语调带着几分轻劝:“过往不究,再说这些就没意思了。”
“我只是觉得很对不住你,”伊恬轻轻哽咽,眼眶微红。
而江意侧眸望着她,目光中有些怜惜。
对不起她?
不是!
伊恬真正对不住的人是她自己,当初一门心思扎进爱情的深渊中,连父母都抛弃了,原以为嫁了个如意郎君,没想到,当初为了他跟父母反目成仇换来的结果是如此凄惨。
此时的江则,哪儿还是以前的江则?
从他决定将江意送给傅奚亭开始,一切都变了。
江意抿了抿唇,视线从伊恬身上收回来时恰好遇到了傅奚亭的目光,二人四目相对,轻轻碰触,又缓缓收回。
二人送伊恬回公寓,屋子很久没人住了,布了一层灰,江意正准备拿湿纸巾擦沙发时,傅奚亭握住了她的手腕:“素馨带着人来了,让她来收拾。”
他舍不得江意的指尖去沾染这些尘世灰尘。
伊恬一眼看出傅奚亭的意思,接过傅奚亭的话:“我来吧!”
江意看了眼男人,大抵有些话想私底下跟伊恬言语,后者极其识相地离开客厅去了阳台。
江意对伊恬,多的是同情与愧疚。
同情她失去了女儿,愧疚自己占据了她女儿的身体。
她望着伊恬,正在斟酌着如何开口。
如何将江家此时的情况告知她,如何将江则的名利心摆在明面上让她知晓。
如何让她知道此时的江则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个江则了。
反倒是伊恬先一步看出了她的心思,开口阻止了她的话语:“我都懂。”
万般言语在这一句我都懂中止住了。
江意点了点头,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你懂就好。”
人这辈子最大的觉悟就是知错就改,能及时止损也是一种勇气。
一如傅奚亭所想,今日的这趟江家之心,不太愉悦,江意从公寓出来时,脸上寒霜未消,傅奚亭驱车时,见江意如此,心中有些憋闷。
好好的结婚纪念日被江家搞成这样。且明知江意此时的心情,说又不能说,只得忍着。
等红绿灯间隙,男人打开中控台摸了根烟出来,正想拿出打火机点燃,突然,掌心一空,侧眸望去,就见江意将打火机接了过去,且目光凝着他。
“不是说不抽烟了?”
傅奚亭挑眉,心想,这小泼妇诈他啊:“没说不抽,只说少抽。”
傅奚亭一边说着,还一边伸手想从她手中接过打火气机。
江意躲开:“玩儿字面游戏?”
傅奚亭眼见人脸色沉了下来,脾气也隐隐上来了,随手将手中的烟又丢回了中控台,脾气近乎绷不住。
而江意呢!只觉得这男人大题小做,脾气来地跟大姨妈似的反复无常。
不让抽烟而已,还有情绪了?
砰----江意也随手将打火机丢了回去。
二人均是肝火旺盛。
傅奚亭拧眉,见江意如此,肝火也上来了,刚想跟她言论,后方汽车喇叭摁得恨不得能炸地球。
傅奚亭没办法只好先动车子。
一路上,二人都无半分言语,江意心中有气,不想言语。
而傅奚亭,心中郁结,闷堵得慌,更甚。
七点半,天色擦黑。
豫园里的工作人员焦急地等着男女主人归家,且这中间还让方池拨了通电话过去,但奈何,电话被人挂断。
于是,众人一时间一筹莫展,将唯一的希望寄托在方池身上,而方池,莫名觉得自己此时成了帝王身旁的掌事太监,何事都要经过他的手。
掌事太监好歹能摸透帝王心,他呢?他就是个憨憨。
哪儿能干这种活儿?
于是乎,方池摇头拒绝对方的求救,表示自己无能为力,也没这个本事。
七点四十五,傅奚亭驱车驶进豫园地界。
夫妻二人还是沉默。
车内空气逼仄的令人难以喘息。
江意刻意地将自己的身子往座椅里面靠,想用此举来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来了、来了,先生的车上来了。”
院子里,警卫紧锣密鼓地收拾着最后的残局,而后,带着婚庆公司的工作人员隐身。
2010年7月18日晚间。
夫妻二人在历经一场不大不小的争辩后陷入了短暂的冷战。
傅奚亭精心策划这一切,原想着二人能有好心情面对结婚周年纪念日,却被江家一些琐碎事情弄得心情烦闷。
而江意呢?大抵是因为傅奚亭那无名怒火。
可此时,看着满院子白色郁金香,江意心中所有的埋怨都消散了。
偌大的院子被郁金香占满,花丛间放至月球形的灯,树枝间挂着闪闪灯光。
江意脑海中闪过一个画面。
那是夜晚,傅奚亭惹她不悦,她抱怨了几句,男人低头道歉,说要赔礼道歉。
于是,她娇嗔询问:难道赔礼道歉只需空口吗?
傅奚亭宠溺笑问她要什么。
她说:要星星要月亮,还要满园子的白色郁金香。
而今、实现了。
286:要个孩子
有人字句之间没有半分爱,所做之事全是爱。
而有人,口口声声说爱,却打着爱你的幌子去欺骗你感情将你拉入深渊,
而傅奚亭无疑就是前者,他说过,他从不屑作那些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事情,特别是对自家爱人。
那些用在外面的阴间手段仅仅是针对外人而已,对待自家妻子他不忍心这般。
也舍不得。
江意这日,心潮翻涌。
回眸望向站在另一边的傅奚亭时,眼眸中的水珠缓缓地溢了出来。
带着几分懊悔与感谢。
懊悔的是刚刚与他的争吵,江意不是个自幼心狠手辣之人,她与人相处的方式,决定旁人如何对她。
傅奚亭用真心对待她,她自然不会用虚情假意来糊弄这段感情。
以傅奚亭的远见,今日之事只怕是早就已经开始规划了。
她呢?却在跟一个给自己准备惊喜的男人争吵,实在是不该。
感谢,是谢谢傅奚亭在每一个节日给她的仪式感。
男人行至江意身后,从身后环住她,下巴搁在她的肩窝缓缓地蹭着:“喜欢吗?”
江意看着满园子的郁金香,鼻息间淡淡的香味钻进来,她温温点头:“喜欢。”
“喜欢就好,”傅奚亭心里安了安。
江意伸手握住落在自己腰间的手,侧眸望向他,带着些许歉意:“可是我没有给你准备礼物。”
傅奚亭亲了亲她的鼻尖,淡笑声铺开:“你就是最好的礼物。”
他这辈子,不算顺遂,无论是事业还是家庭,这辈子唯一的稳定感是江意给的。
如此,便足矣。
他不缺什么,缺的是在这凡尘世间,能与自己灵魂相契合的人,
缺的是疲倦归家时一碗热乎乎的汤。
江意在他怀里缓缓转身,埋首于傅奚亭胸前,低叹声响起,她说:“我该如何感谢你?”
傅奚亭伸手将人抱得更紧,炎炎夏日,热浪滚滚,院落间的蝉鸣鸟叫声成了二人的伴奏。
三十七八度的夜晚,实在是燥热,躲在配楼的一群人站在院子里这么一会儿已经后背汗湿一片。
更何况这相拥着的二人,身上的汗水更是不分彼此。
可此时,二人正是情深意浓的时候,哪儿在乎这些。
傅奚亭抱着江意,温厚的掌心在江意后背缓缓地摸着:“我对你好,不是以要你回报为前提,而是希望我们俩能长长久久,意意、我希望我们能一直幸福下去,如果可以,我吃点亏又何妨?”
“嗯?”男人语调微扬,这声嗯,带着几分哄骗。
江意无奈失笑,仰头望着男人:“我这是在占傅先生的便宜?”
傅奚亭搂着她的腰,以额相抵:“也不是没有补救的方法。”
江意从傅奚亭的目光中看到了一闪而过得精光,内心深处觉得这个男人在算计什么,但今日、环境和气氛的渲染让她无法拒绝这人请求。
他酝酿了一下,而后道:“我有一个很残忍的请求。”
残忍?
江意默了默,想了想,是的,傅奚亭说的是残忍。
到底是什么事情需要他用残忍这二字来形容?
莫不是要她断胳膊断腿?
江意眸间尽是疑惑:“什么?”
傅奚亭一边亲吻着她,一边沉稳开腔:“想进入人生下一阶段。”
江意愣了一下,而后恍然大悟。
难怪、难怪傅奚亭说残忍。
这可不就是残忍吗?
迈入人生下一阶段,人生除去生死两大阶段,剩下的便是娶妻生子了。
傅奚亭这是想要孩子了。
这件事情对于江意而言确实是太过残忍,事业将起,三大仇人才死了一个,还剩两个满世界蹦跶。
这种不上不下的尴尬处境让她去成为一个母亲,这跟砍掉她的翅膀有何区别?
江意不敢细想。
就连傅奚亭本人都知晓这是个残忍的事情。
见江意沉默,傅奚亭下巴落在她头顶缓缓地蹭着:“我知道现在说这个事情对意意而言有些残忍,但我希望,这件事情可以提上日程。”
江意懂了。
傅奚亭这是再给她时间呢!
提上日程,这不就是想尽快吗?
江意内心纵使千般万般想反驳回去,但实在是不想破坏此时的气氛。
周年日,不适合吵架,实在是不适合吵架。
于是,她选择了后退一步,哄着傅奚亭:“我会考虑。”
这声我会考虑,着实是让傅奚亭高兴。
男人浅笑失声,淡雅的笑声在她耳边散开。
她等着一天,实在是等了许久。
婚后的每一个月都在想这个问题,但碍于江意此时有自己的宏图大业未完成,他不好开口,而今时今日,他也是带着一种歉疚的情绪开口。
这是一个很残忍的事情,也仍旧对江意感到愧疚。可这种愧疚避免不了,他只能在其他地方,慢慢地弥补她。
“我会是一个好父亲的,相信我,”男人语调轻柔,柔的近乎要将江意揉进骨髓。
大抵是上辈子父母的感情并不顺遂,所以这一辈子,他不会步入那种后尘,对于婚姻,他愿意细心经营,也愿意为了婚姻放弃一些东西,只要家庭能够幸福。
足矣!
“但我不敢保证,如果现在步入人生下一阶段,我会不会是一个好母亲,”江意埋首于傅奚亭跟前,今天无奈地道出这句话。
“我希望我人生当中所做的每一个决定都是我经过深思熟虑考虑清楚之后才去决定,而不是匆忙,糊糊涂涂地就迈入下一阶段,想清楚了,想明白了,不管从哪个方向都接受了自己的新身份,或好或坏都在我的承受范围之内,反之————。”
“我懂,”傅奚亭打断她的话语。
“所以不急,你好好考虑,”他哄着江意。
这种事情本来就急不来,他不能太过残忍。
江意愿意考虑,他已经是感恩戴德了。
怎还能有过多要求?
而江意,对人性依然是摸的极其透彻了,心甘情愿和迫不得已完全就是两种人生心态。
她希望在成为母亲这件事情上,她是心甘情愿的,深思熟虑之后考虑好的,不然、对孩子太过残忍。
而傅奚亭都懂。
他并不希望自己与江意二人的感情陷入一段死循环中,在步入孟淑的后尘。
他这辈子本就可悲了,若是再来个孩子,不是更甚?
屋内,江意坐在沙发上,目光透过落地窗看着屋外的郁金香,两只猫在她身旁跑酷,傅奚亭端着水杯过来递给她,她顺手接过,道了声谢,且提议:“把灯光了?”
傅奚亭其人,对江意在生活上的提议极少发出质疑,起身关了屋子里的灯。
住宅楼的灯啪的一下被关上,让原本准备离开的人一下子止住了脚步。
疑惑的目光纷纷落在方池身上:“我们……还能走吗?”
方池也不解,但到底是回应了这人的问题,似是而非道:“走是能走,就是动静有点大。”
“那?”对方又问。
他们的车都停在前院停车场,要离开肯定是要开车走的,如果要开车,铁定是要惊动屋子里的人的。
这到底是走还是不走?
方池默了默,他们此时,若是送人离开,也要去前院开车,肯定也会惊动是自己的人。
他左思右想,想出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等等?”
众人没想到的是,这一等,直接等到了凌晨。
住宅内,江意窝在傅奚亭身旁望着院子里的景色。
两只猫玩儿累了,歇到了二人脚边。
傅奚亭一手拿着水杯,一手搂着江意,下巴不时在她发丝上蹭着。
江意语调轻轻悠悠:“你跟成文的事情谈妥了?”
男人嗯了声:“还得多亏你。”
“他退了两步,多赚了一千多万,吴江白他们总算是得偿所愿了,”傅奚亭轻抚着她,爱意近乎喷涌而出。
“那不是得感谢我?”江意仰头俏皮望着傅奚亭。
男人亲了她一口,吧唧一下,声响极大:“你的功劳。”
江意伸手摸了摸男人的臂弯,指尖轻轻地从他手臂内侧划过去,淡笑声中夹杂着几分试探:“成董也不缺这个钱,今日时小姐来找我,出手就是限量版的包。”
傅奚亭本是柔和的臂弯突然变得紧绷,低头望着小口小口喝水的江意,语调有些急切:“她今天找你了?”
江意不在意地嗯了声:“说是来赔礼道歉的。”
“为了新闻?”傅奚亭问。
江意点了点头:“恩。”
傅奚亭的紧绷江意收进了心里,但没有多大的情绪起伏。
江意情绪越淡,傅奚亭的神色便越紧绷。
凝着江意的目光似是想从她的神色中看出什么东西来,但这姑娘,太聪明,上辈子也是个老狐狸。
掩藏情绪也是一把好手,傅奚亭伸手将手中的杯子搁在一旁的桌面上。
另一只搂着江意的手将人往怀里带了带。
随后,俯身而下,擒住了她的薄唇,
客厅沙发上,江意在傅奚亭身上沦陷。
二人辗转反侧,完全忘记了院子里还有人尚未离开。
他追逐她,直到沉沦。
两只猫时不时地喵喵两声,成了二人欢|爱的伴奏。
这旁,江家气氛低沉。
江川在外赶回家聚餐,却不想推门进去,屋子里气氛压抑得让灰尘都无法漂浮。
目光从众人身上扫过去:“发生什么事情了?”
无人回应,唯有江思:“还不是江意。”
“他怎么了?”江川拧眉,他自然不信江思这句话,但有些事情他要知晓是如何发生的。
“嫁了个不错的男人,长本事了呗,以前是不是待见爷爷,现在是连大伯连自己亲爹都不待见了,说到底还是觉得自己成了首富太太了不起了,连亲爹都可以踩踏,”江思冷嘲热讽的话语声开腔。
那阴阳怪气的讥讽声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是个忘恩负义的女人。
是个飞上枝头做凤凰之后就忘记亲爹的人。
“别人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我们家是一人得道全都得死,多刺激啊,电视剧都不敢这么演,”她再度拿腔拿调的开口,掐着嗓子的调儿跟宫里待了几十年的老太监似的。
江川的目光落到一旁的江则身上,见对方默不言语,便知晓事情没那么简单,环顾四周没有见到伊恬的身影,便问:“妈呢?”
“张姨、”见江则不回应,江川开始呼唤阿姨,阿姨过来有些犹犹豫豫地望了眼江则和老爷子,才小心翼翼地开口:“夫人被二小姐带走了。”
伊恬跟老爷子之间的不解之缘不是一天两天形成了的。
当初二人闹得那般厉害,江则选择了伊恬带着她出来自立门户,这么多年都没怎么跟老爷子往来,而今天,伊恬不在,二叔一家人却堂而皇之地坐在了客厅里,这中间的一切,一看就是不简单。
江川知晓,他回来之前,肯定是发生过冲突了。
“我先上楼了,”江川从小被灌输与老爷子不和的思想,对于她们,自然也是抬不起什么兴趣来。
“川儿,”老爷子冷怒声响起。
止住了江川的步伐。
“江家还没有败落到那种地步,你这样无视我们,是不需要我们当靠山了吗?”
靠山?
江川低垂首,勾了勾唇角:“这么多年,爷爷您从我手中拿走的东西不少吧?二婶娘家的新版块还是您从我手中坑过去的吧?”
“靠山?我看不见的,您是想压着我吸血还差不多。”
江川一边说着,一边将冷冷的目光落在坐在一旁的徐之身上,她倒是厉害,坐在一旁默不作声,高雅的姿态跟王后似的,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
“你根基不稳,我们不拿,自然也有人会从你手中拿走这些。”老爷子这番话说得可谓是极其不要脸,一副反正别人要拿走,那为什么占这个便宜的人不能是我的姿态。
“所以你们就拿走了?强盗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强词夺理了?”江川冷冷怼回去。
老爷子怒火中烧,刚刚本就在傅奚亭跟前吃了亏,且那火气没处儿撒,而今———碰到江川还这么目中无人。
他更是怒不可遏,伸手抄起桌面上的茶杯,砰地一声就砸在了江川脚边。
“孽障。”
江川看着脚下碎开的花瓶,怒火更是蹭蹭蹭的往上涨,抄起楼梯口玄关上的花瓶直接甩在了老爷子跟前,花瓶的威慑力比茶杯来得更加猛烈。
碎片四处乱飞,吓得江思一声尖叫猛的响起,还没来得及指责,只听江川怒火膨胀:“我敬你尊你,你便是长辈,我不敬你,不尊你,你算个什么东西?为老不尊晚辈遭殃,江家走到现如今的这步田地都是你的功劳,登门入室欺负我母亲就算了还来我跟前豪横?你当我是死死的不成?都给老子滚出去。”
“江川,”江则的怒火声响起。
怒目圆睁地瞪着他,大抵是觉得他语气太过过分。
“喊什么?”江川怒问。
“我说的不对?”
“一个眼里只有名利的人有什么值得工歌颂的,为了所谓的权势脸自己的子女都能放弃,值得人尊重半分?您要是愿意跟老爷子联系,我绝对不拦着你,但你也别妄想我们能跟您一样去低头,我江川这辈子,就是骨头硬。”
言罢,江川转身离开,彻彻底底地将江家让给了他们,大抵是想着眼不见为净。
十点。
江意刚被傅奚亭放到卧室大床上。
浑身酸软得抬不起半分力气。
男人低低哄着她:“抱你去洗澡?”
洗澡?
罢了。
累。
她裹着被子缓缓地翻了个身,跟只有脾气的小猫儿似的。
懒洋洋的,且还带着几分脾气。
傅奚亭无奈失笑,俯身亲了亲她的脸颊。
“我先去洗,你先歇会儿。”
傅奚亭扯了扯她的被子,刚准备离开,江意娇嗔嗓音响起:“擦擦。”
傅奚亭:..........
“娇贵。”
男人进浴室,拧了毛巾又出来了,刚动手想替江意收拾。
江意手机响了。
他看了眼,江川的名字在屏幕上闪烁着。
刚接起,江川一句在哪儿问了出来。
“豫园,”江意懒懒回应。
“怎么了?”
“妈呢?也在豫园?”江川语气不太友善,且带着一股子隐隐的怒火。
江意隔着听筒都听出来了。
“你回江家了?”江意看了眼正在给自己擦身体的傅奚亭。
“刚出来,”江川硬邦邦开口。
大抵是心中怒火难消,又道:“一群狗仗人势的东西,登门入室的耀武扬威,那个老东西一把年纪了还妄想了翻山越岭,往后让你回去不要回去,真要聚,外面也能聚、”
江川声响极大,大的傅奚亭都听见了。
抬眸望着江意带着几分疑惑。
江意伸手握住他的臂弯,温温开口:“妈在公寓,我地址发给你。”
江意挂了电话,编辑好地址发给江川。
“那么大火气?回去发生冲突了?”
“估计是。”
.......
江思从江家离开的时候,一路上都在骂骂咧咧的。
“我们来干嘛?来看他们脸色的?都说了不来了。”
“一个两个的,谁将我们放在眼里了?”江思一边拿出手机,一边嘀嘀咕咕的。
可这嘀咕声,在看见论坛上的图片时,彻底的止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