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六章 好哥哥朱由校
“什么！这怎么可能？”
袁可立他们吃惊的叫起来，谁都知道朱由校宠信客氏，可谁都没听说过客氏会武功，那不是笑话吗。
四个人八只眼睛，射出的目光投向朱由校，全都是怀疑的神色。
朱由校苦笑道：“朕说的是真话，不然朕把她留在宫中干什么？其实她是在暗中保护朕的。”
这话当然是半真半假的，以前的客氏留在这不过是他贪恋美色，现在的确是保护他。
这么说其实是他考虑过很久的，客氏以后肯定会一直留在身边，但一个奶娘一直留在身边，对他的名声是没好处的。
以前无所谓，反正在天下人眼中自己就是个昏君，可现在不一样了。
只能落实了这借口，不仅能洗清自己的坏名声，还能为自己以前的事洗白许多。
“皇上确定此话为真？要知道老臣说过，跟随出宫的人必须由我们审核，奉圣夫人的忠心臣等不必审核，可武功的话那就是两回事了。”
袁可立谨慎的问道，当然不会在客氏忠诚度上做文章，那完全没必要，还容易引起朱由校反感。
朱由校听到这话笑了，乐呵呵的回应道：“朕欢迎诸卿审核，朕希望一视同仁哦，要是过了关，诸位爱卿可别找其他借口否决就行。”
四人面面相觑，皇帝这样子完全不像担心，难道客氏真的是武道高手，那这隐藏的也太深了吧。
甩甩头抛掉这念头，四人决定真要好好的见识一番，虽告退回去秘密商量去了。
终于扳回几分面子的朱由校，开心的哼着小曲去客氏那交代这事去了，完事后直奔皇后宫中去。
“梓童，锦衣卫送来四万多两黄金，这事你安排一下，除了给两个妹妹打造嫁妆首饰外，你和慧妃她们也该换换新首饰了……”
噼里啪啦的讲一大堆，今天实在高兴，不为别的，就为这黄金他都应该高兴。
自打自己登基以来，除了大婚时打造过一批首饰，宫里就再也没有了，没钱啊，所有的黄金都被拿走填户部的窟窿去了。
他自认为自己是个好丈夫，可身为皇帝连妻妾们的首饰都五年没换了，这是多惭愧的事。
张嫣听他这话惊讶道：“皇上哪来的这么多黄金，锦衣卫不会是收刮百姓的吧？”
朱由校嗔怪的一翻白眼道：“皇后难道就不能把我想的好一些，朕会干那荒唐事吗？”
“会的”
张嫣心里默默一句，嘴上却说道：“臣妾只是奇怪，四万多两不是小数目，锦衣卫从哪得来的。”
“哼哼！抄家得来的。”
傲娇的朱由校回答一句后，牵起张嫣的手得意的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说了一遍，张嫣这才明白来龙去脉。
她听说过晋商之事，只是端庄稳重的她最讲究后宫不得干政，因而从不去打听详细消息，这才不知道的。
“这么说，大臣们留了一千多万给皇上自用，那皇上准备怎样用这笔钱？”
贤惠的张嫣没说首饰的事，而是问起这大笔钱的用途，其实是生怕他乱花钱。
朱由校开心的笑道：“五弟该就番了，七妹、八妹的婚事，也该提上日程了，这下都要花钱，明年开春后皇后有的忙了呢。”
朱由校活下来的妹妹，只有这三位，作为长兄他还是很疼爱弟弟妹妹的，虽说七妹是西李的女儿，他也从不曾把怨恨转到她身上。
这三位公主有两位母亲，其中七公主朱徽媞是李康妃所生，正是移宫案那位想控制他的养母。
另外两位都是傅懿妃所生，仅仅相差一岁，而七八两位公主跟朱由检同岁，六公主朱徽妍则大她们三一岁，前两年已经出嫁了。
天启元年，十二岁的朱徽妍被册封为宁德长公主，并于第二年出嫁，夫家是南城兵马司副指挥使刘宗正之子刘有福。
这是典型的政治婚姻，刚刚登基的朱由校需要有军中的支持，但明朝皇室的嫁娶，又被文臣盯得死死的。
勋贵不行，执掌重兵的又都是勋贵，只能退而求其次，委屈了这位六公主。
儿子娶了公主后，朱由校有借口赏赐，刘宗正很快就被提拔为指挥使，真正掌握了整个南城兵马司。
剩下的两位妹妹，朱由校再也舍不得她们小小年纪出嫁，一直留着到今年，才订下婚事。
七公主朱徽媞册封为乐安长公主，选的驸马是宛平人巩永固，虽说没功名，但年轻英俊文武双全。
八公主朱徽婧册封为遂平长公主，原本的历史上她的驸马应该是今年的新科进士齐赞元。
但朱由校知道齐赞元就是个汉奸，而且薄情寡义，岂能把妹妹嫁给他。
因此亲自为妹妹挑选了卢象升的弟弟卢象晋，此时的卢象晋仅仅是个秀才，而且读书不如哥哥，甚至不如弟弟。
因此朱由校亲自写信给卢象升后，这位大明朝的岳武穆，亲自劝说乃父答应这婚事。
至于卢象晋，长兄如父，那是可以替他做主订亲的。
“信王和两位长公主用不了这些钱，剩下的皇上可有打算？”
张嫣再次问道，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朱由校，还是担心他乱花钱，可把他弄的哭笑不得。
“朕的好皇后，朕知道你贤良淑德，可也不用防贼似的盯着朕吧？”
张嫣脸色一变，连忙站起来盈盈下拜道：“臣妾冒犯皇上了，请皇上治罪！”
朱由校一看，这都哪跟哪呀，可一想自己这话的确有责备之意，顿时不好意思了。
赶忙伸手拉起张嫣，嗔怪的埋怨道：“朕跟梓童是夫妻，夫妻一体连玩笑话都不能说了，你这性子应该改一改，正事可以这样，可夫妻闲话也这样，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张嫣看他不是生气的样子，明白是自己会错意了，不由赦然道：“臣妾担心陛下乱花钱，这些年难为陛下了，突然有了这么多钱，容易大手大脚。”
朱由校满眼温柔的点着头，摩挲了一把她的手背，换来她的娇嗔和白眼，责怪他不看场合呢。
四十七章 朱由校的贤妻良妾们
“嘿嘿！皇后不知道吧，朕让客巴巴收容了万名孤儿孤女，养在城外的庄子上，朕打算花点钱做个培养孩子的试点。”
“哦！皇上打算……臣妾差点僭越了，皇上恕罪。”
张嫣问了半句马上止住，朱由校对自己这皇后实在是无语，当然，他明白大明朝的规矩就是这样，不能怪她谨慎。
“这样，皇后好好听听，这事日后还要皇后出力，还有朕的嫔妃等，朕都打算让她们一起介入。”
朱由校已经有一整套计划了，这些孩子他打算借鉴后世的教育体制，当然儒学一定是根本，这不能改。
改了就没了忠君思想，他不可能自己花钱培养出反对自己统治的人才。
但有些东西可以借鉴，比如分科，再比如九年义务教育，这些都是先进的方式，不一定要照搬，但可以改良后应用。
现在他不管张嫣感不感兴趣，滔滔不绝的介绍起自己整理出来的计划来，张嫣本来想打断他，可越听越吃惊，也入迷进去了。
终于等他讲完，天色都黄昏了，张嫣这才找到插口的机会问道：“皇上打算把女童交给臣妾等教育？”
“嗯嗯，就是这样，但你们要先进行培训，这种新式的教育方式你们还不懂，不能用老套的那种，这些孩子可是朕的希望种子。”
见他说的如此重要，张嫣也吓到了，本来想反驳女子学习干什么的，可现在她要好好思考了。
好半晌后，她抬起头来看着朱由校问：“皇上打算用这些女童做事，可朝臣们能同意吗？”
朱由校等她这么久了，早就对一些问题思考过，张嘴就回答说：“她们一不当官，二不为吏，他们反对什么？朕养育她们是为了钻研佛郎机那边的学问，补充工匠这边的技术，他们没理由反对。”
“可女子无才便是德呀。”
“不不，梓童错了，女子同样是人，咱们还是女娲娘娘造出来的呢，怎能看轻女子。”
朱由校这纯属狡辩了，可张嫣却无法反驳，即便是儒家圣人，都不敢质疑女娲娘娘的存在，如何反驳。
圣人敬鬼神而远之，但唯独对上古那几位大神不敢质疑，盘古开天辟地不能质疑，女娲抟土造人、补天不能质疑，后土娘娘不能质疑。
这些要是质疑了，那会对整个传统文化的基石产生动摇，儒家也是传统文化之一。
因此孔圣人不敢说没有鬼神，只能说敬而远之，存而不论。
“好吧，那臣妾试试。”
第二天张嫣召集后宫的妃嫔们，一番讨论后，得到大家的支持，看着各位兴奋的脸庞，她知道这不是她们有觉悟，而是后宫生活太单调了。
有了这事做，何尝不是一种乐趣，除了裕妃要照看儿子外，其他人没孩子，全都雀跃的。
朱由校一共有三子三女，都是在今年之前生的，但只有一个第三子，如今还活着，其余的都夭折了。
后世许多人说他的孩子都是被魏忠贤和客氏弄死的，可有脑子的想一想就知道这是胡扯。
魏忠贤和客氏即使要夺权，害死皇子有可能，可害死公主为了什么，难不成公主还能继承皇位吗。
大明朝要是是欧洲的皇室那还差不多，可大明朝不是欧洲，没有女儿继承的权利。
只能说朱由校命中没有子女的福分，也或许是他吃丹药的缘故，这家伙就是吃仙丹把自己给吃死的。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太早熟了，被客氏催熟的身体，应该落下什么后遗症。
但由于精力旺盛，生孩子是一个接一个，只是孩子的先天并不好。
这一点其实宋仁宗也是这样，从小被宋真宗的丹药给害了而不知道，结果仁宗一生，所有的孩子也都是夭折。
好在现在的朱由校，早就扔掉丹药，但被客氏当年催熟，到底有没有后遗症他也不知道。
“慧妃妹妹，皇上说了，由你来当我的助手，其他人协助。”
张嫣的话让大家又是羡慕，又是无奈，朱由校一共九个妻妾，唯独范氏生过三个孩子。
虽说全部夭折了，但从这可知范氏是侍寝最经常的，否则不会频繁怀孕。
按说地位最高的是皇后张嫣，良妃王氏和纯妃段氏次之，这三人才是挑选皇后的人选，可大婚后的朱由校偏偏最喜欢范氏侍寝。
明朝皇帝或皇太子十六岁必须大婚，这是太祖朱元璋规定的，选妃是从全国挑出五千人，从中挑出五十人成为皇帝的后宫。
再从这五十人中挑选三位皇后候选人，但皇帝无权选后，而是后宫长辈做主。
朱由校的皇后是万历皇帝的昭妃刘氏定下的，别看郑贵妃是万历的宠妃，但到朱由校挑选皇后时，她是没权利的。
昭妃刘氏是万历最早的妃子，也是万历挑选第一任皇后时那三人之一，虽然不受宠，但地位超然。
就像朱由校的妃子王氏和段氏，若是将来他的儿子选妃，张嫣要是亡故的话，就是王氏和段氏说了算。
这一套是规矩，谁也不能乱来，据说他当年挑选皇后时，客氏看中的是良妃王氏，但被昭妃一言否决。
可有意思的是，王氏却没有因此感激客氏。根本不买她的账。
不得不说朱由校的九个妻妾，除了魏忠贤的侄女（外甥女）容妃任氏外，其他都是跟客氏、魏忠贤作对的。
很有骨气的全都不做阿谀奉承之辈，好像就连任氏，也看不惯魏忠贤和客氏，只是不敢说罢了。
“皇上请了武当山的女冠陈妙真，这两天应该能到京了，冯贵人、胡贵人负责接待吧。”
张嫣这话引来大家的不解，一个女道士凭什么让皇帝的嫔妃接待，如果是武当山的掌教真人，那还另说。
大明皇室跟武当山的关系，应该是历朝历代最独特的，看看武当山的建筑就知道，那就是紫禁城的翻版。
可明朝那几个沉迷修仙的皇帝，却不是学武当的，武当只负责大型的祈福活动，不管皇帝炼丹行为。
但皇帝征召武当道士，他们是不会拒绝的，这次朱由校就是征召习武的女冠进宫，武当回信派了这位来。
四十八章 大战开启
“你们好奇吧？皇上当时说的时候我也不解。”
张嫣嘴角露出笑意，看一圈众妃嫔，伸出手指点了点两人道：“你两被奉圣夫人折磨，身体垮了，虽说这几个月调养的不错，但皇上怕你们伤了本源，这次请女冠下山，就是让你们拜师习武的。”
冯、胡两位贵人这才明白，要说朱由校的妃嫔，最惨的是裕妃张氏，然后就是这两位了。
历史上这两位也是被客氏折磨到死，好在现在的朱由校没让这事发生，护住了她俩，并让御医调养她俩的身体。
……
马上就年底了，这几天朱由校忙坏了，既要关注城外那些孩子，还要选拔护卫接受审核，最重要的是战事的进展他要时刻关注。
腊月初八，锦州城外炮火连天，刚刚被任命的孙元化，劝走了宁前兵备道袁崇焕，让他回宁远主持大局。
收到朝廷书信的督师孙承宗坐镇山海关，巡抚熊廷弼盯着广宁城那边，随时掌握女真人动向，确定女真人是不是会偷袭宣大一线。
“看来被陛下猜中了，女真这是佯攻拖住我们。”
站在城楼上的孙元化，刚刚击退一波进攻后，看向满桂笑起来。
上个月刚刚进京回来的满桂，不解的问：“孙大人觉的他们是佯攻，可这攻势很猛呀？”
孙元化笑道：“正是因为很猛，我才判断他们是佯攻，满将军也是身经百战，跟女真没少交手，可见过他们一上来就猛攻的吗？”
“咦！还真是，野猪皮一向狡猾，若是野战还会这样，攻城还真是第一回这样不顾代价。”
孙元化哈哈笑道：“他是想狠拼一下，要是能攻破城池最好，若是攻不破，再来围城拖延，也好打击咱们的士气，让咱们不敢出城反击。”
这时候的女真人还没到崇祯时代那样肆无忌惮，对付明军还是很谨慎的，加上知道熊廷弼重回辽东已经好几个月了，哪敢当明军是弱鸡。
满桂狠狠的一握拳道：“这样看来，咱们应该找机会干他一下才对呀，也可以减轻巡抚大人那边的压力。”
孙元化点点头，看向大凌河对岸，叹口气道：“我不担心巡抚大人，担心的是大凌河堡，不知能不能及时撤回来。”
满桂满不在乎的挥手道：“那有何守备在，那家伙精明的很，不会让老奴好过的。”
孙元化微微点头，但还是有些惆怅，何可纲的能力他认同，可袁崇焕的固执他也深知。
战前他就建议，大凌河堡不要守，那里是刚重建的堡垒，没经过战争的考验，小股的敌人可以试试，可这次是女真人是倾巢而出。
但袁崇焕不同意不战而退，认为寸土必争才是将士该做的，定下让大凌河堡至少要经过争夺，实在守不住再撤军。
今天女真人放过大凌河堡，直接渡河先攻击锦州，可大凌河堡现在就成了孤城了，被女真人挡住撤退之路。
唯一能走的只有撤往右屯卫，右屯卫也在大凌河对岸，靠近海边了。
但那里重兵把守，是大明反攻女真的桥头堡，一直坚持不曾放弃的地方，现在由总兵赵率教亲自镇守。
“报！报告孙大人，巡抚大人来信，鞑子真的走广宁，往科尔沁方向去了，领军的是老奴的次子代善，还看到镶蓝旗的旗帜，应该是阿敏也在。”
当晚偷入城中的探子，详细报告了广宁城方向的动态，孙元化击掌道：“好一个声东击西，四大贝勒第一第二的都去了宣大，看来老奴是志在必得了。”
此时的女真已经立国，国号后金，年号天命，老奴诸子当中，势力最大的是次子代善。
这时候还没有蒙古八旗，更没有汉八旗，后金的军队只有满八旗，可代善一人就兼领正红旗和镶红旗。
其实历史上努尔哈赤死后，最有希望继承皇位的是代善，皇太极其实是没机会的。
但代善自己放弃了，被儿子岳托劝说后，明白自己没能力掌控整个后金，只能让位于心机更深的皇太极。
当时的皇太极，手上仅仅掌握了正白旗，而代善却有三个旗，除了他自己的两个外，还有他亲侄儿杜度是镶白旗旗主。
杜度是老奴长子褚英的儿子，褚英跟代善是同母的亲兄弟，因此这个侄儿是他养大的，对他像对亲父一样。
老奴应该是后悔了，杀了长子褚英，因此对这长孙很疼爱，给了他一个旗的旗主之位。
而且代善的四个儿子，个个都是能征善战的大将。
长子岳托和三子萨哈廉，更是文武双全的将才兼政事人才，次子硕托和第四子瓦克达都是一流猛将。
虽然硕托跟他关系很僵，可毕竟是父子，他要是争皇位，也是支持他的。
而此时的多尔衮还是小屁孩，虽说老奴最宠爱他，让他拥有十几个牛录的部众，可毕竟年纪太小，没人会支持他。
倒是阿济格手上掌握了正兰旗，可这位的火爆性格，得不到其他人的支持。
“传令！让人潜入大凌河堡，命令他们马上弃堡，前往右屯卫协防，听从赵总兵调遣。”
孙元化当机立断，再也不顾忌袁崇焕的命令，同为兵备道，他在前方是可以临机专断的，保存实力是眼前最大的事。
同时下令道：“满总兵准备一下，大凌河堡一开始撤离，你这边马上突袭城外鞑子，牵制住他们就好，让何守备那边减轻些压力。”
满桂一身是胆，听说让他出击，登时脸都笑开花了，大声的应着赶紧跑曲做准备。
女真人强攻锦州城，因此放过大凌河堡，只派了三千多人围困那里不曾攻打。
今天猛攻锦州失利，明天肯定会围攻这里，这还是这时代的军队，许多人有夜盲症，不适合夜战，不然这边打完那边就该开始了。
何可纲一整天忧心忡忡，他不怕死，但怕完不成任务，大凌河堡几次重建，都被女真人摧毁，这次这堡垒并不坚固，没信心守住哪怕是一天。
“大人，锦州那边派人来了。”
四十九章 弃守和追兵
收到孙元化命令的何可纲一愣，这命令明显违背自己顶头上司袁崇焕的初衷，可马上他就大喜。
袁崇焕是宁前兵备道，可他现在在宁远城啊，自己身为武将，听从身在前线的孙元化调遣并不算犯错。
虽然孙元化这开原兵备道，没有实际的管辖区域，可此时此地他是能代替袁崇焕下令的。
“来人，传令下去，快速做好准备，每人带上三天的口粮，其余的辎重烧、不对，把带不走的战具毁了，粮食掺上毒药，没有毒药泻药也行，凌晨人衔枚马裹蹄，偷偷出城撤退。”
现在已经是夜晚了，可接到命令的将士们精神振奋，一个个都卖力的做起准备，能活着谁愿意死。
夜不收全被撒网似的撒出去，紧盯着女真大营，只等一声令下，全部撤离。
天色微亮时分，女真的大营热闹起来，大凌河对岸的军令来了，早饭后围攻大凌河堡，今天一定要拿下泄愤。
“报！大凌河堡……大凌河堡明军没了……”
正准备吃饭的纳穆泰，“吧嗒”一声碗筷落地，“呼”的站起来一把抓起跪在地上的手下。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明军去哪了！”
纳穆泰是正黄旗的固山额真，老奴的亲信手下，这才把后路交给他，顺便让他看住大凌河堡。
一个固山额真手下满编是7500人，对付仅仅只是千户编制的大凌河堡，那是手到擒来的。
当然，满编是不可能的，女真人的牛录都极少满编的，能有一半的兵力都算好的。
可即使这样，他手上至少有三千人，这种简直不要太轻松的战功，他是早把它看做囊中之物的，可现在突然没了。
手下被他吼的战战兢兢，脸色发白的回答道：“奴才……奴才接到消息，亲自去查看过，里面空无一人，查看火堆余温，应该是凌晨最黑时走的，哪个方向还在查探，奴才先来报告。”
“咚”的一脚，纳穆泰脸色铁青，大声怒吼道：“人走了一个多时辰了你们才发现，昨晚值夜的都死了吗？”
手下也委屈啊，大营离大凌河堡三里地，明军一副死守的模样，谁知道他们会不战而逃啊。
而且此战的关键是牵制，又不是要歼灭明军，原本就定好的，这边只是佯攻，将士们知道这消息，自然松懈多了。
加上现在是腊月，辽东的腊月有多冷谁不知道，何况现在这小冰河时代，能偷懒谁愿意被冻成冰棍。
正当纳穆泰气的要杀人时，对岸响起呐喊声，侍卫匆匆进来报告道：“大人，锦州城明军出动，突袭汗王大营。”
纳穆泰一怔，马上大声叫道：“明军这是牵制咱们，让对岸无法争援咱们追击大凌河堡的明军。”
不得不说，这家伙还是很有本事的，马上就明白明军的意图，可这是阳谋，让他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是否要追击。
自己手上三千多人，是能干死那一千明军，可一旦全军去追击，防护对岸后路谁来保证。
要是这时候再来一股争援的明军，从这向对岸的女真大营发起攻击，那腹背受敌必定让军心大乱。
努尔哈赤可在对岸啊，这个险他绝不敢冒，即使只是一点点可能，他都不敢冒这险，万一呢，万一可是能改变许多事的。
他现在恨起自己手下那帮人，二十五个牛录，没一个满编的，要不是手下那些牛录额真欺压太甚，怎么会一个个不满编。
自己手上要是有满编的部众，那就是七千多人，也就不用这么纠结了。
“混蛋啊啊啊！！！”
狂叫一声的纳穆泰，最终只得下令道：“彻尔格领八个牛录追击，其余人等跟我留下。”
钮祜禄氏彻尔格隶属于镶黄旗，此战被任命为纳穆泰的梅勒额真（这个职位在皇太极时代改成梅勒章京，顺治后改为副都统）。
梅勒额真是固山额真的副手，一般有两位，彻尔格是额亦都第三子，老奴的亲外甥。
这家伙继承乃父的勇猛，却没继承他的谋略，在得到探子的报告，何可纲是朝着右屯卫方向走的时候，立刻带人猛追。
何可纲是辽东诸将中最有谋略的一位，历史上曾被任辽东督师的袁崇焕，盛赞为才能不下于自己的智将。
这可是绝无仅有的，要知道明朝后期，文官看不起武将是常态，袁崇焕是正二品文官，竟然对他有这评价，可见他的出色。
那句“生文龙、国不幸，用文龙、朝廷不幸，杀文龙、公不幸。”正是何可纲分析劝说袁崇焕的话。
而且正如他分析的那样，袁崇焕不听，还是杀了毛文龙，结果引来杀身之祸。
袁杀毛在法理上是站不住脚的，至于其他、本书就不评论了，总之这条罪状正是袁崇焕被定刑的大罪之一，“擅杀边将”。
且说彻尔格一路猛追，为了追击他带的全是骑兵，八个牛录实员一千三百多人，在兵力上本身就占据优势，而且还是骑兵。
何可纲此时只是一个守备，相当于千总的官职，大凌河堡是最前线，没有克扣他的兵员，但也才一千人。
而且他是守城的，手上骑兵不满二百人，虽说早走了一个多时辰，可为了隐蔽，开始时走的极慢。
小心翼翼的生怕弄出声响，引起敌人的警觉，走出四五里地后才开始加速，浪费了不少时间。
“何勇，赵总兵那边还没回信吗？”
亲兵何勇沉声应道：“没有，后面的鞑子快追上来了。”
“这话不用你说。”
何可纲没好气的瞪他一眼，沉吟一下后看向右前方的一处小山包：“全速前进，上那块高地备战！”
作为上回被朱由校点名进京的将领之一，何可纲手上装备了四百多把短柄铁锹。
朱由校的野外挖战壕他学过，但还是第一次用，心里并没底。
好在何可纲不愧是智将，没有按部就班，而是因地制宜。
此时的辽东冰天雪地，登上这块落不到十米的小高地后，他观察了一下马上下令挖雪筑障碍物。
五十章 小钢炮发威
“大人，鞑子追上来了！”
这边热火朝天的干活，探马飞奔而来的报告，何可纲深吸一口气问道：“有没有查探出对方多少人？”
探子此时脸上没有惊慌的神色，竟然笑着说：“大致人数是一千多人，绝不会上一千五。”
“你确定！”
何可纲惊喜道。
那探子也是满脸喜色，狠狠顿首道：“不会错的大人，为了得到详细敌情，我队十一个人只剩下三个回来，鞑子只有八个牛录的军旗……”
何可纲眼中闪过一道痛惜，可马上就振奋起来，举起右手握拳道：“儿郎们！鞑子一千多人追来了，大家敢不敢干死他们！”
“一千多人！”
“干死他！”
“对对，这口气憋得慌，干死他们！”
一声声私语连成一片，很快就有人带头高呼，何可纲一看士气可用，满怀信心的喊道：“那好，咱们就在这好好教训一顿他们，皇上给咱们新配的火器，正好拿他们开荤！”
明军一阵欢呼，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里打了胜战，其实也难怪，自从火器局新建后，朱由校鼓捣出第一批火器，全都送到辽东。
二百支燧发枪，五十门新型虎蹲炮送到锦州，而身为宁前兵备道的袁崇焕，是个崇尚火器的文官，锦州正是他的防区。
无论后人怎么评价袁崇焕，但有一点是不能诋毁的，那就是他不会把好东西抓在自己手里，而不给将士们用。
因此，鉴于大凌河堡是最前线，也是最危险的地方，老袁大手一挥，就把燧发枪和虎蹲炮半数都给了何可纲。
别小看了这才一百支枪，要知道最早的燧发枪，击发速度就是火绳枪的三到五倍。
而且只要不是大雨天都能用，朱由校鼓捣出来的技术，除了配件跟不上外，已经是完全成熟期的燧发枪了，稳定在五倍速度不在话下。
加上改良过后的虎蹲炮，射程更远，精准度更高，何可纲实验过，自然有信心击退敌人。
只要不是对方人数占绝对优势，他根本不怕女真人是否有战马，别以为骑兵就天下无敌，那是北宋以前的事。
大明的先烈已经用实际行动告诉蒙古人，步骑结合的汉人战斗军团才是最强大的。
明初能够追着蒙古骑兵打，正是由于火器的大量使用，这一点是元朝做不到的，因为他们躺在祖宗的骑兵光荣中，不愿发展火器。
至于女真人现在更不用说，他们倒是想用，可不会制造火器啊。
后金直到皇太极时代，才开始使用火器，而且操作火器的几乎都是汉军旗，满人不懂得如何使用，士卒更不愿意学。
有远见的只有少数人，如皇太极和多尔衮，数次强令手下学习汉人文化，可一个个阳奉阴违，他们也没办法。
说句题外话，如果皇太极死后接任的是多尔衮，或许满清会更强大，后人许多人误以为多尔衮反对汉化。
其实历史上的多尔衮，跟皇太极一样，推崇汉化，更推崇火器的发展，可被孝庄那女人掣肘，不得不一次次的折衷。
孝庄不过是被后人的影视剧美化的心机女，唯一的作用，只是平衡了清初各方势力罢了。
这种美化之事后世多了去，比如武则天，后人把她美化成英明神武，丈夫无能才不得不掌权。
可真实的唐史却是，李治活着的时候，武则天丝毫不敢露出野心，这位所谓无能的皇帝，开创出跟贞观之治媲美的永徽之治。
还有康麻子，鳌拜要不是太忠心，他根本没机会反抗，更别提那位十全老人，一个小小的大小金川，几年都无法平定。
最后还是请出退休在家的，他老爹当年的大将岳钟琪，才收拾了大小金川的乱局。
“来了！都准备好，先给他们来个下马威。”
雷鸣般的马蹄声传来，女真人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之中，齐胸高的冰雪墙中一个豁口，只容一匹马的道路。
炮手率先行动装填药包，这又是一项改良，原本全凭炮手经验的装药模式，被一包包装好的药包取代，解开最外层的油纸就可以装填。
但火炮还是没有燧发装置，不是不想而是技术达不到，没有雷管很难啊。
“瞄准、点火！”
随着一声令下，二十五门虎蹲炮怒吼起来，女真人大笑着的纵马冲锋，按照以往的经验，明军这种虎蹲炮的射程不足一里地。
他们并没注意到，跟这二十五门火炮并排的，还是几十门火炮都没开火。
那才是原来的虎蹲炮，按照戚继光的形制制造的，射程的确最远500米。
可这二十五门是改良后的钢炮，定装炸药包，射程可达千米距离，800米内具有很大的杀伤力。
虎蹲炮应该说在野战中威力是极大的，因为它不仅仅有一颗实心弹，而是实心弹后面跟着喷出上百枚小石子或碎铁。
此次改良的虎蹲炮，碎石被钢珠替代，那散形面积的攻击很是酸爽，天女撒花般的倾泻而下。
由于它的曲线射击的抛物状，最善于中心开花四面杀敌，顿时人仰马翻，惨叫连连。
彻尔格大吃一惊，抬手喝止队伍停步可已经来不及了，纵马狂奔的骑兵，凭着惯性冲进了500以内距离。
那些旧的虎蹲炮开火了，仅仅两轮炮火，就躺下了至少百人，没死的也在地上呻吟，根本没能力再战。
“自由射击开始！”
何可纲抓住机会，下令炮手不用集中火力，旧炮要钉在地上不能移动，可那新炮用的是牵引杆和炮架，根本不用固定。
各自拉着瞄准人堆又是一炮，火药包的定装加快了射击速度，原本的虎蹲炮，一分钟射击三次就是熟练的炮手。
可现在这炮，一分钟可以五次射击，纷纷后撤的女真人再次被炮火覆盖，哭爹喊娘的撒丫子跑路。
“混蛋！往前冲，谁敢后撤立斩不饶！冲上去，只要冲到跟前火炮就没用了。”
不甘心的彻尔格，集结队伍后恶狠狠的斩杀了了两个最狼狈的逃兵，下令再次进攻。
五十一章 老奴二子的争锋相对
彻尔格付出了二百多人的代价，终于冲到百米以内，这下虎蹲炮无法射击他们，只有强弓才行。
再往前几十米，女真人的弓箭就能让明军尝尝什么叫恐惧。
此次来的都是骑兵，因此要靠近才能射箭，骑弓的射程不如步弓，这是没法子的事。
但马速和射术能让女真人更占上风，而且明军配置弓箭的不多，一向是火器为主，长枪刀盾为辅的作战方式。
“冲上去射杀他们！”
大喜的彻尔格狂呼着策马冲在最前面，这时代的女真将领，确实悍不畏死，很少有躲在后方指挥的。
但他不知道燧发枪的有效射程，可比鸟铳强了不少，原本的鸟铳的差不多六十米内能射穿铁甲。
可这一百支燧发枪，八十米内能射穿铁甲，这下女真人亏大了，要是作为将领，本身又孔武有力，身穿两层铁甲，彻尔格现在就交代在这了。
也许是老天爷今天都帮着明军，等到鸟铳也开火后，原本会被火药烟雾遮蔽的视线，今天刮起了风。
寒风刮过虽然寒冷，可烟雾被很快吹散，这让火枪的射击提高精确度，让彻尔格欲哭无泪。
百米的距离，他们冲到骑弓的有效射程中，留下了三百多人的死伤，这一战到现在已经输了。
减员将近五百人的女真人，现在人数处于劣势，再看明军气势如虹的士气，再强攻下去今天可能团灭在这都可能。
二百的明军骑兵，已经开始准备痛打落水狗了，几个战斗经验的丰富的牛录额真，明白大势已去，纷纷劝说彻尔格退兵。
“……不能再打了，咱们是仰攻，对方一旦冲锋起来，咱们损失更大，快撤吧……”
彻尔格虽然谋略不行，但也不是莽夫，只是不甘心罢了，狠狠的甩一下马鞭，命令收拢队伍，防备明军突袭。
何可纲一看，大声喝道：“儿郎们，鞑子要逃，敢不敢追上去干他？”
“干他！”
明军士气更是高涨，何可纲大笑着下令：“火枪手准备，五排队列稳步追击，骑兵等候，一旦鞑子队伍乱了，马上突袭！”
“诺！”
异口同声的应答声，听的对面的女真人心悸动摇，这下彻尔格再也不敢停留，明军显然要冲锋了。
“撤！”
一场原本的追击战打成这样，别说女真人想不到，明军自己都想不到。
即使何可纲听过朱由校的课，听了他说的新式火器战争的不同，可还是不敢相信。
这一战让他大喜，不是因为自己的战功，而是看到不远的将来，大明有威慑四夷的崛起希望。
“皇上万岁！大明万岁！”
与明军的激动不同，彻尔格现在的心情如丧家犬一般，惶惶然回到大凌河堡，见到纳穆泰“扑通”一下跪下。
……
努尔哈赤接到这消息，整个人脑袋一懵：“不可能！明人有这战斗力为何还要死守锦州，早就冲出来野战了。”
诸将顿时议论纷纷，莽古尔泰更是大声斥责彻尔格指挥失误，才造成败战，这是在推卸责任。
“父汗，彻尔格不是莽夫，此战必有蹊跷。”
皇太极上前反驳，斜眼看着自己的五哥，莽古尔泰顿时跳起来：“老八你这是在包庇！彻尔格那混蛋损兵折将，不严惩何以以儆效尤！”
“五哥此言差矣！胜败乃兵家常事，一场胜败不足以论功过，何况此战尽是小挫。”
“阵亡三百七十四人，重伤八十三人，轻伤无数还叫小挫，不能因为他是你小舅子就不顾军法，回护于他！”
兄弟两本来就不对付，莽古尔泰又把这话说出来，皇太极岂能让他，顿时唇枪舌剑的争论起来。
其他人看他两争论都不做声了，老奴定下的四大贝勒，这哥俩是其中两位，谁没事去掺和你们兄弟之争。
“好了老五，叫彻尔格回来，我亲自问问他。”
努尔哈赤只得叫停，诸子之中他最宠爱多尔衮，但最看好代善和皇太极，加上彻尔格是额亦都之子，不能不说他也有私心。
老奴跟额亦都的感情极好，两年前额亦都病死，老奴哭了好几回，不仅当众哭，私下里无人处也哭过。
额亦都和费英东两人，一直是老奴的左膀右臂，对后金站稳辽东立下汗马功劳，而且都是忠心耿耿之辈，这一点老奴最有感触。
满清后来建国后，也是这两人的灵位被放在老奴身边，接受爱新觉罗氏历代子孙的供奉。
他不可能因为一场败战，就草率的责罚额亦都的儿子，他的子孙会，那是因为没有那样生死与共过的经历。
莽古尔泰不甘心，但不敢质疑自己老子，只能愤愤不平的瞪一眼皇太极。
其实他何尝不是为了打压皇太极，才叫嚣要严惩，说白了额亦都是皇太极的老丈人，他原配妻子的父亲。
这就注定了额亦都一系的人，只会支持皇太极，偏偏额亦都的儿子们，一个个都骁勇善战，彻尔格在兄弟之中不算出色，可禁不住他的兄弟们厉害呀。
如果说虎父无犬子，额亦都绝对是一个，十六个儿子中十一个都是战功封爵，三个战死沙场。
最小的儿子是康熙朝的辅政大臣遏必隆，彻尔格虽说在诸子中不算很出色，可他的儿子陈泰，后来是顺治时的大学士。
彻尔格被带到大帐内，详细的讲述了此战的经历，老奴这才知道此战输的不冤。
“看来明朝出现了新的火器，传令给细作，不惜一切代价，拿到这火器的详细资料。”
李永芳被叫来安排任务，这位最早投降女真的明将，迟疑一下说：“大汗，有件事奴才要汇报一下。”
“何事？说吧。”
“山东那边有两个月不曾来消息了，是不是出了问题？”
努尔哈赤眼睛一眯，脸色沉下来：“这种事应该早说，马上派人去查！”
朱由校两个月前抓捕了奸细，没有像历史上那样，斩首后传首辽东，女真人这边还真不知道，自己的间谍组织被摧毁了。
五十二章 战云密布
熊廷弼到了辽东后就紧缩防线，严防死守各处关隘，后金这边要潜入难了很多。
信息差造成这一次的战争，女真人没拿到任何的消息，反倒是辽东这边的残存的汉民，会把女真的动态偷偷传给明军。
这边李永芳火急火燎的去办事，京师之中也收到消息，女真人果然绕道了。
朱由校马上召集众臣一番讨论后，内阁大臣和兵部尚书，及两位侍郎一起去了养心殿，这才是真正的讨论。
“皇上，虎兔墩那边要求咱们提供三十万石粮草，十万两白银才会出兵，依臣的意思，不要理会。”
朱由校嗤笑道：“这傻子还以为女真人会放过他呀，朕敢保证，这次他要不趁机打击女真人，等他们此战失利，必定回头抢掠他。”
朱由校是真心看不上林丹汗，记忆中的知识让他知道，蒙古人是如何被女真人吞并的。
要他说林丹汗就是个傻子，明明实力比女真强大的，可愣是自己把自己祸祸成弱鸡。
要不是他逼迫科尔沁太甚，科尔沁诸部不会全面倒向女真，然后他又干了件众叛亲离的事。
那就是逼迫牧民信奉花教（史书说是红教，可其实是花教，红教中是一个分支萨迦派），要知道蒙古人信奉黄教已经几十年了。
藏传佛教的派别之争，可没有汉传佛教那么温和，那是血淋淋的杀戮，红黄之争的惨烈，一点不比战争差。
他这突然的改信教派，不仅让自己管辖下的牧民不满，而且让各部落首领开始对他疏远。
他唯一值得称道的是，坚决不跟女真媾和，但这何尝不是他自诩血脉高贵，看不起女真人是野蛮人的原因。
“对了，顺义王那边怎么说？”
朱由校扔开对林丹汗的期望，转而问起宣府外面的土默特蒙古部，此时的大明朝，其实在蒙古草原有不少的支持者。
土默特部大汗卜失兔，是俺答汗的孙子，是大明册封的第四代顺义王，虽说他跟三娘子不和，但并没有改变三娘子定下的臣服大明的策略。
首辅袁可立拱手道：“顺义王那说会守住宣府外围，但无法争援咱们。”
朱由校点头笑道：“守住他自己的地盘，别让鞑子窜到山西边上就好，咱们本来也不指望他争援。”
这话大家都认可，本来女真这次绕道，也不可能绕到宣府那边，老奴并没做好跟林丹汗撕破脸的决定。
深入草原太深，就侵犯到林丹汗领地了，他只能在科尔沁边上通过，能打的也只有河北东部。
大致就是顺天府到永平府一带，主要还是顺天府的宛平县外几处隘口，特别是喜峰口到遵化这一段长城防线。
朱由校再问：“朵颜部那边呢，可有愿意出力的？”
朵颜部紧靠山海关外辽西一带，原本是大明的臣属，但在万历晚期渐渐不再听从号令。
其实朵颜部很早就时不时的反叛，但总体来说还是尊奉大明为宗主，这又要吐槽朱棣。
当年他答应人家，夺得皇位后让朵颜三卫内迁大宁都司附近，可老朱反悔了。
现在朵颜部这地盘，还是后来他们自己硬抢来的，老朱自己逍遥了，可是给子孙留下个大麻烦。
“皇上还是不要指望他们，只要朵颜部不跟着掺和，就算安分守己了。”
这回搭话的是兵部侍郎范景文，也是此战负责京畿地区的总指挥。
朱由校苦笑的点点头，赞同他的回话，其实问这问题，不过是想确认一下，朵颜部会不会跟着趁火打劫，这家伙有前科的。
几次问完，朱由校就把主导权交给范景文，由他讲解此战的布局，内阁诸位仔细听完参加讨论。
“行，那就这样吧，永平府那边小方亲自去监军，顺天府这边就不派监军了，范侍郎坐镇朕放心。”
朱由校一锤定音，诸臣起身告退，黄克缵迟疑一下，停下脚步道：“皇上，两处转炉新炼的钢铁，还是用来打造火器吗？臣觉的拿一部分打造枪头，速度会更快些。”
朱由校摆摆手道：“不！还是造火器，此战咱们只是防守，勇卫营那边的火雷子就够了，不用强化刀枪。”
黄克缵见他坚决，也不再废话，拱手后退出，心里难免嘀咕，皇帝这次那火雷子究竟管用不管用。
这又是朱由校的一次新武器，其实就是手雷，改良后的手雷威力更大，但还是要点火的。
只是改良了火药配方，加上外壳用上薄铁皮包裹硬瓷，轻便了许多。
这种投掷的火器，在南宋时就有了，只是火药配方不行，加上外壳多用石头等笨重材料，不仅扔不远，威力还贼差。
最早的手雷其实是用竹筒装药，可竹筒不便于防潮，只能现做现用，渐渐用上石头。
倒是有人用过陶瓷，可陶瓷易碎，稍不小心磕碰就报废了，他现在用薄铁皮包裹瓷器，就是防止磕碰的。
前人不用铁，是因为火药威力太小，炸不开铁皮，还不如扔石头砸人。
辽东那边开始僵持，右屯卫也受到攻击，但有赵率教在那，加上何可刚的队伍，死守之下女真人丝毫无法攻破。
锦州那边反倒是平静下来，偶尔来一场攻城战也是草草的，都不用查探就知道女真人在拖延时间，拖住辽东的明军。
十一天后，遵化城外迎来了代善和阿敏的队伍，主将孙应元站在城楼上看了一眼。
就回头说道：“有蒙古人，看来科尔沁那边出兵了。”
黄得功笑道：“管他是科尔沁的还是朵颜部那些人，既然来了咱们就招待他们就是。”
勇卫营此战分成两部，一部是这里，主将孙应元和副将黄得功一起镇守。
另一处是永平城，周遇吉领兵七千增援那的驻军。
“孙大哥，要不我带人出去骚扰一下？”
黄得功的好战加勇猛，孙应元岂能不知，天天在一起的三人，混的跟兄弟一样，听他这话笑骂道：“滚蛋！皇上怎么对你说的忘了？”
五十三章 调兵遣将
“哎对了孙大哥，你说皇上怎么知道我的外号啊，难道我这么出名？连皇上都听说了。”
黄得功笑嘻嘻的，一点没有被骂的感觉，还很得意的假装问这话。
孙应元哈哈大笑，指着他笑道：“你呀你呀，黄闯子很好听吗？我怎么觉得黄皮子更好听些。”
“嫉妒！你这是嫉妒！”
两位大将的笑闹，让将士们顿时放松许多，城外那奔马带起的滚滚尘土，现在看起来也不那么吓人了。
这就是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的真实写照，将领们一旦紧张，士兵哪里能不害怕。
离城五里地，女真人停下了步伐，打仗自然不可能刚到就攻城，何况现在已经是下午了。
不安营扎寨，要是攻不下对方的堡垒，今晚难道枕着黄土看星星。
代善驻马眺望城池一番后，下令扎营道：“探马放出去十里地，前方要尽量靠近遵化城查探，别让明人偷袭了，其余人安营扎寨！”
众将轰然应答，阿敏策马过来笑呵呵道：“二哥也太谨慎了，就凭明人那软脚虾，也敢偷袭咱们。”
阿敏是老奴弟弟的儿子，代善的堂弟，同为四大贝勒，也是战功赫赫之人，一向残暴好杀。
代善转头看他一眼，呵呵道：“有备无患而已，咱们毕竟长途奔袭而来，人疲马乏被人捡了便宜，那脸就丢大了。”
城楼之上，看着女真人侦骑四出，孙应元瞟一眼黄得功道：“看看，鞑子还是很谨慎的。”
言外之意就是说，你丫的想偷袭人家，人家早防着你了。
黄得功嘴一撇，摸摸自己的大肚子乐道：“要不孙大哥咱两赌一把如何？我赌鞑子晚上肯定会疏忽，阿敏那畜生带兵，偷袭他不要太轻松。”
黄得功这可不是狂妄，要说时下京城中，谁对女真人最了解，他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
这家伙本身就是开原人，从小跟女真人、蒙古人杂居长大的，十二岁就拿着一把刀，偷偷跑去明军中参加战斗。
而且还真的砍了两颗女真人脑袋，为的仅仅是因为自己偷吃了母亲酿的酒，去砍脑袋拿赏钱讨好母亲。
也正是因为他的勇猛，被当时的辽东经略看重，收他做了亲军，从而开始真正的从军之路。
到朱由校点名召他入御马监时，他已经从小兵积累战功，升到千总的官职，全都是实打实的跟女真人战斗的军功。
“虎山真要去偷袭？”
黄得功原本就是玩笑话，不认为孙应元会同意，可这话让他一愣，登时大喜，眉开眼笑道：“孙大哥说真的？”
孙应元遥指城外道：“你看那边。”
黄得功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奔来遵化城的女真人大大咧咧的，一点没有侦查敌情的谨慎。
“这些人脑子坏掉了吧？”
他惊愕一下回头问道，孙应元呵呵笑道：“原本我还想守着点，可看到这些人就知道，鞑子这几年顺风顺水惯了，没了当初的警惕。”
“那不是他们的本事，是咱们内奸太多。”
黄得功有资格说女真不强，死在他手中的至少几百人，否则他也无法凭战功升官。
史书记载，黄得功擅使铁鞭，每场大战下来后，握铁鞭的手都要浸泡很久才能洗干净血渍，可见杀了多少敌人才会这样。
孙应元瞪他一眼道：“少说这种话，就你这性子迟早得罪人。”
黄得功脖子一缩，嘴里嘟囔着含混不清，也不知道说什么，孙应元没好气的踢他一脚道：“准备今晚偷袭，但我可警告你，不许恋战，否则以后你别想当先锋。”
“啊！孙大哥你不能这样啊。”
黄得功眼珠子都凸出来了，哀嚎着像被人虐待了似的。
孙应元才不管他，板着脸指着他鼻子道：“老子知道你那德性，一打起仗来就不管不顾的猛冲，可你是将领，得为手下儿郎想想，他们有你这武艺吗？”
被骂的臊眉耷拉眼的黄得功，自知自己没理，只好委屈巴巴的不顶嘴看着他，那样子哪有一点猛将兄的模样。
“行了，别做这鬼样子，皇上说你是铁憨憨，我倒觉的你狡猾的很。”
孙应元笑骂后正色道：“今晚你带勇卫营的三千骑兵去，带上火雷子，每人一颗，具体行动你自己把握。”
黄得功顿时眉开眼笑，赶紧跑去准备，挑选出来的人马，吃完饭就被赶入营区睡觉去，睡不着就数绵羊。
“马老三、马老四，你们两兄弟只能去一个，自己决定谁去。”
马爌一把捂住弟弟的嘴，大声叫道：“我去！黄大哥说好了，我当前锋的，可不兴反悔的。”
马炯挣开兄长的手，恼怒的喘着粗气道：“三哥你耍赖！哪有捂嘴的。”
兄弟两因为贪污军饷，自首举报有功，朱由校亲自定罪，降职为千总，进入勇卫营，都憋着一股劲，准备报仇和立战功呢。
黄大哥哈哈大笑，拍拍马炯的肩膀道：“马老四啊，这你可不能怪你哥，谁让你没你哥脑子活呢。”
“黄大哥，要不也让我去吧？”
马炯争不过乃兄，只能向黄得功求救，老黄脸一板，瞪眼道：“不许！皇上说了，你们兄弟两只能上阵一个，除非你两有娃了，否则免谈！”
“黄大哥！”
“叫也没用，皇上怕你们马家绝后不懂吗？战阵凶险谁也无法保证能不能囫囵着回来。”
朱由校着新规矩，收买了不少将士的心，规定一家之中必须留下男子一人，若是独子不许上战场。
兄弟都在军中的，必须留一人在后勤，这让将士们感激不尽，都觉得皇帝仁德，连这种事都考虑到。
其实古代原本有这规定的，可大明的军队大部分是军户制，一家成年男子齐上战场的并不少见。
掌握大权的文官又看不起武将，更别提军户中的小兵了，根本没人管你家谁上战场了。
这一次的规定，是朱由校用中旨下达军中的，原本没经过内阁的圣旨是不算数的，可这回这圣旨得到军中大力支持。
说白了，谁都不愿自己家发生绝户的事，原来是没人管，现在有皇上撑腰，自然全体支持，管你内阁同不同意。
五十四章 夜袭
三更刚过，黄得功叫醒了出发的将士，早有人做好准备给马匹裹上蹄子，三千将士一个个嘴里咬着木板，整齐的站立等候命令。
“大家伙都知道任务了吧，不许恋战，扔完火雷子冲杀一阵必须马上返回，明白了吗？”
“明白！”
早被交代过的将士们，一个个压低嗓音，低沉的应了声，脸上兴奋的神情怎么也掩藏不住。
夜袭是任何军人都感到兴奋的事，既紧张刺激又充满危险，可军中男儿都对这充满期待。
这应该是男人的本性，虽然知道危险，但刺激会让肾上腺急速提升，变的冲劲十足。
不到半个时辰，队伍就悄悄的出发了，先头的夜不收上百人的全撒出去，寻找女真人的探子，以防被他们发现。
还真是女真人胜仗打久了，竟然只派了几个人盯着城池，很快就被袭杀，一点没惊动敌人。
黄得功也很谨慎，命令将士们牵着马，步行去女真大营，也还是女真人轻敌，大营离城池仅仅五里地，这是妥妥的在蔑视明军。
正常军队扎营，距离对方应该在二三十里地，才有缓冲的时间，要知道普通人步行，二里地不过十来分钟。
五里的距离真的是一个冲锋就到了对方面前，女真人这是看着火炮的射击距离来扎营的。
只要不在明军火炮攻击范围内，他们根本不介意在你鼻子底下炫耀武力。
因此黄得功时间充裕，牵着马步行还小心翼翼的，不到两刻钟就到女真大营外面。
“传令下去，摸清鞑子战马的营地，记住，咱们有时间，不急。”
夜袭的最佳时间其实是凌晨，太阳快出山前有一段最黑暗的时间，也是人体最疲劳的时间。
按照后世的时间，差不多是早上四点过后，而明军出来的时间就早多了。
三更起床，所谓的三更就是夜里十二点，也就是子时正，整理完出门到现在也不过是夜里两点左右，时间的确很充裕。
领命而去的探子们，小心的搜索，很快就有发现，回来报告几处异常的地方，供黄得功斟酌。
古代将领可不是只会冲冲杀杀的，那是莽夫，凡是能成为名将的，都是对战场上许多事能够判断准确的，否则成不了大将。
黄得功是没读过书，可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标准，仗打多了，许多事自然就学会了。
稍一沉思，就判断出敌人营地内的布局，应该是怎么样的。
大手一挥道：“跟我走，右营巳时方向，那个一定是阿敏所部的战马，咱们干那边，防守会薄弱些。”
女真两大主将，黄得功对他们太了解了，代善会谨慎许多，偷袭他的营地阻力更大。
反之，阿敏虽然勇猛，但为人狂傲，骄傲之人必定大意，疏漏是难免的，况且论勇猛，黄得功不怕任何人。
半个时辰后，小心翼翼的明军准备就绪，看看天色，已经快要寅时正了，正是最疲惫的时候。
“火折子准备”
“上马！点火！冲！”
第一声准备还是悄悄下的，到了第二句上马时，黄得功一跃上马暴喝出声，马爌早就等不耐烦了，一听到这话翻身上马，第一个冲了出去。
“杀！”
女真大营门口，昏昏欲睡的守卒惊愕的抬起头，怎么也想不到，不到百米外，竟然潜伏着如许多的明军。
不等他们尖叫，马爌一马当先撞开营门，紧随着明军蜂拥而入，一颗颗火雷子扔出，爆炸声响成一片。
战马被巨大的声响，惊的挣开缰绳，横冲直撞的冲出马厩，顿时人仰马翻，哀嚎一片。
“马老三！你丫的敢抢我的先登，老子跟你没完！”
黄得功气炸了，自己指挥军队只是慢了一拍，结果第一个冲进去的是马爌，这让一向身先士卒的他情何以堪。
发狂的黄得功，铁鞭上下飞舞，可怜的女真人，连披甲都来不及，就碰上这杀神，脑髓飞溅，血肉横飞。
“敌袭！”
阿敏被喊杀声惊醒，跳起来想抓甲胄，却被亲兵一把拉住，七八个人推搡着他向后营跑去。
正巧杀红眼的黄得功冲到这，一看被人簇拥的阿敏，虽然不认识，但他熟知女真情况，立刻判断是大人物。
“给老子留下！”
暴喝一声的黄得功，也不管是谁了，两腿一夹拍马冲上去，阿明的亲军分出三人，不要命的反冲锋向他。
“二贝勒莫慌，我来了！”
一声嚎叫，一位年轻的披甲战将拍马冲来，阿敏气的咒骂道：“佟图赖你比猪还傻!”
难怪他生气，明军原本不知道他是谁，被这一声喊，周围的明军眼睛都亮了，纷纷舍了对手冲向他这边。
饶是阿敏本人暴虐，也吓的撒丫子跑路，黄得功追击不及，转头冲向喊叫的佟图赖，这也是一条大鱼啊。
虽说此时的佟图赖还没也后来的大名，可他毕竟是世袭的游击将军，身披两层甲，身边还有亲兵护卫。
“杀你也一样！”
嚎叫的黄得功纵马冲去，钢鞭砸向护卫的亲兵，顿时脑浆爆裂，他却一刻不停的冲向佟图赖。
佟图赖本名佟盛年，佟养真次子，祖上是明初就投奔明朝的女真人，定居在抚顺，算是满汉混血的后代。
这一点史上没有明确，但从佟养真投靠后金，隶属于汉军可以看出端倪（那时候还没有汉八旗。）
抚顺当时是汉人为主，属于明朝直接的行政区域，而且在明朝户籍中他们就是姓佟的，而不是这时代的女真姓氏。
佟养真叛逃女真后，才改为祖上的姓氏佟佳氏，历史上佟家权倾朝野，有佟半朝之称。
这是因为佟家出了两代皇后，一个是顺治的孝康章皇后，也就是康熙的生母，正是佟图赖的女儿。
另外一个康熙的孝懿仁皇后，佟图赖之子佟国维的女儿，一生无子却抚养雍正长大，这也是雍正为何叫隆科多舅舅的原因。
“逆贼给老子下来！”
一声暴喝，黄得功像是战神附体，铁鞭连抽击杀数位佟图赖的亲兵，一把抓住佟图赖的腰带，扯下马来。
叫他逆贼是因为大明朝廷把佟养真和李永芳，定性为两大叛逃的大逆罪犯，从这也可看出，在当时的明廷看来佟家是汉人。
五十五章 大胜的开始
“黄将军时间到了，快撤！”
黄得功简直杀疯了，好在手下亲兵一直警醒着，大声叫着他。
见他还不依不饶的追杀女真人，先清醒过来的马爌大声喝道：“黄大哥再不走，以后先锋别当了！”
“什么！谁说的？”
这句话最有威胁性，黄得功一下子清醒过来，转头瞪起铜铃般的大眼，一看马爌拍马而来。
“奶奶个熊，马老三你敢威胁老子！”
马爌翻着白眼道：“再不走，代善那边援兵过来，咱们谁也走不了。”
输人不输阵的黄得功，嘴上才不会认输，一边招呼手下收拢士卒，一边还不忘吐槽马老三胆小鬼。
等到女真人组织起反击，明军已经退出营寨，代善那边的援军还真到了，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明军扬长而去。
这里离遵化城太近了，一旦追击，马上就到城上炮火的攻击范围，代善不敢冒这险。
今晚损失已经够大了，再损失后面就不要打了。
其实今晚跟明军真正交手的人不多，许多女真人、蒙古人是被惊马践踏慌了，根本来不及披甲，更别说有组织的反抗了。
没有形成营啸，已经是菩萨保佑了，连明军自己也没想到这么顺利，要是早知道，就不会只出动三千人。
此次代善和阿敏领女真兵三万五千人，科尔沁诸部出兵一万五千，合计五万人分兵三路。
遵化这一路是主力，整整三万兵力，而且代善和阿敏都在这边，永平府那边去了一万五，剩下五千人扑向的是喜峰口。
但今晚这一战，损失了三千多人，包括一些轻重伤的，明军的毛都没捞到，自己就损失了十分之一兵力，这仗打的太憋屈了。
盛怒的代善，直接让人抓来今晚安排警戒的人，一刀砍掉他的脑袋，狠狠的瞪一眼阿敏，转身回营。
天亮了，遵化城里欢声笑语，城外女真人一点动静都没有，早上的攻城计划不得不推迟。
一直到了下午未时末，女真大营才动了，发狠的代善派出的攻城队伍一律披双层甲，推着盾车缓缓的向前推进。
“炮手准备，床弩准备！”
孙应元一点没被昨晚的大胜影响，冷静的下达命令，有条不紊的严阵以待。
这里没有新式火器，但有红夷大炮和猛火油，守城其实火力足够了，加上还有火雷子，不过这东西要近了才有效。
喜峰口原本是连接大宁城的重要隘口，但自从宣德以后，大宁城渐渐废弃，成为朵颜三卫的地盘。
喜峰口自此成为长城沿线一处防守隘口，和密云卫的古北口互相犄角，防卫京西北部外围的屏障。
朱瞻基的战略防御策略，是为大明朝赢得经济复苏，但却为后世子孙留下太多的隐患。
放弃安南不说，最重要的是放弃大宁城，等于让京城直接面对北方的军事危机。
大宁城历史悠久，原本是辽代的大定府，控制草原的重镇，朱元璋、朱棣时代能够压着蒙古打，正是因为掌握着大宁城，进可攻退可守。
但朱瞻基觉的要维持通往大宁城的区域，需要花费大量的人力物力，不如放弃退守长城防线。
现在喜峰口外面，就来了女真人，领军的却是汉人将领刘岱仲，努尔哈赤时代还没组建汉军旗，但有汉军为主的牛录。
而且当时的汉军应该不会少，大致上有两类汉人加入后金，一类是原本的辽东汉民。
本来就跟女真人杂居，很早就跟随后金的，这部分人后来几乎都抬旗入籍，比如努尔哈赤的侄女婿刘爱塔，汉名刘兴祚。
另一类就是投降的明军，比如李永芳，但在这时候没有满汉八旗之分，通通归入满八旗，只是汉官的系统还是按照大明的官制。
设立总兵、参将、副将、游击等职务，刘岱仲就是参将，此次他领着这路偏师五千人，扑向喜峰口。
但他这次碰上了煞星曹文诏，十七岁的曹变蛟今天是第一次上战场，曹家这对叔侄并没有在堡垒里防守，而是带着三千骑兵直接出城摆开阵势。
刘岱仲一看自己人多啊，而且自己手下有两千真鞑子，还有五百蒙古人，怎么看都是占优势的。
明军分为左右阵型，两千人由曹文诏亲领位于左侧，右边是参将马应魁率领的千人队，曹变蛟正是在他麾下。
不等刘岱仲叫阵，曹变蛟就高呼道：“杀鞑子、报君王，兄弟们跟我冲啊！”
马应魁都来不及反应，就见三百儿郎跟着曹变蛟冲出阵列，气势如虹的冲向女真中军。
“混账小曹，说好的等我下令的，老子迟早被你气死！”
他最终没被气死，却被惊的差点咬掉自己舌头，曹变蛟的勇猛，让人大跌眼镜，区区三百人，直冲女真中军，竟然一口气让女真的前方阵型崩溃。
机不可失是不再来，作为宿将的马应魁如何不知道把握，马上把自己手上所有人压上，亲自带头冲击。
女真这边同样也分左右阵型，中军放在马应魁这边，人数反而少，但也比明军多了五百人，而且多出的正是蒙古骑兵。
这本来是作为最后追击明军而准备的，主攻的方向是攻击曹文诏那边，可现在眼看中军要被打穿了，右侧的马上分兵来救。
曹文诏一看对方阵型动了，马上下令冲阵，而且大小曹一个德行，都是第一个冲在最前面的。
有这样不怕死的将领带头，士兵们个个奋勇争先，好像慢了抢不到吃的一样。
女真人大败，而且败的极为窝囊，刘岱仲被曹变蛟一刀砍下脑袋时，还满眼的不可置信，这个小子连胡子都没有啊。
最先崩溃的恰恰是蒙古骑兵，伤亡最小跑的最快，带动着军心涣散，吓到汉军崩溃，冲击起自己这边的女真阵型，然后是被掩杀。
这一战完全没有动用火器，纯粹的骑兵对决，竟然是明军大获全胜，其实刘岱仲一点都不冤。
他要是知道曹变蛟的恐怖，就不会觉的自己冤，这家伙可是能在全军崩溃的情况下，带着亲兵冲击皇太极中军，吓的皇太极退后一里地，避开他的锋芒的狠人。
五十六章 会忽悠的袁可立
“皇上，鞑子转道抢掠察哈尔部，辽东那边孙督师和熊巡抚联名请求，趁机收复广宁城……”
褚宪章抱着一叠奏本进来汇报，朱由校这两天心情极好。
宣大一线不仅防守成功，而且还反击得手，女真这次真的是损兵折将，分兵三路没有一路占便宜的。
其实不能说明军太强，而是此时的后金根本没那实力入关作战，这不是崇祯时代，大明内部没有大规模的造反，使得明军能够集中力量对付外患。
况且此时的草原，女真人还不能后顾无忧，还得防着林丹汗攻击他们后路，因此进攻宣大一线，本来就是险中求胜。
一旦明朝做好准备，后金是绝占不到便宜的，铩羽而归又不甘愿，最主要的粮草快完了，不得不去抢掠蒙古诸部。
可这一来把原本看热闹的林丹汗惹毛了，这家伙一直想要看后金和大明两败俱伤，好从中渔利。
结果惹火上身，登时大怒的倾巢而出，发誓要让这部女真人回不到辽东。
朱由校听到这消息，开心的大笑起来道：“老奴这次砸了自己的脚，现在的林丹汗可不好惹，恐怕代善他们能回去的真没几人。”
他这话是有理由的，历史上后金击败林丹汗要十来年以后，此时的林丹汗还没到众叛亲离的时候。
几年后甚至还有实力攻击大明，后金真正有实力击败林丹汗，是在科尔沁完全投靠女真，内喀尔喀三部真正投降，以及兀良哈、朵颜部等外围全部被征服后的事。
现在的兀良哈和朵颜等部落，都是在观望阶段，既不投靠女真，也不投靠大明或林丹汗。
至于内喀尔喀三部，则是大明的铁杆支持者，只是几大首领被后金俘虏，不敢有动作罢了。
那是天启二年的事，广宁之战，内喀尔喀三部出兵一万五参战，但他们迟了一步，到达时广宁城已经失守。
但三部人马并没有撤回去，而是帮着明军断后，攻击追击的女真，结果把自己陷进去。
但即使这样，三部还是对后金阳奉阴违，让他上供可以，让他出兵打大明想都别想。
因此此时的草原，并不是几万女真可以撒野的，林丹汗的出兵，让大明可以腾出手处理其他。
老帅孙承宗和熊廷弼一合计，觉的拿下广宁城是个机会，内阁诸人觉的有理，主要是刚好今年有钱可以支撑这一战。
朱由校听完汇报，再看了看内阁决议，大手一挥道：“宣大一线交给山西、宣府两镇接手，勇卫营出关去辽东，曹文诏率领内操军听辽东兵备道卢象升指挥，把曹变蛟和马爌留下。”
辽东战场这一阶段并没大战，但小规模的战斗几乎每天都在发生，孙元化和袁崇焕两位兵备道都立功了，可卢象升一点功劳没有。
这让朱由校不得不直接下令，原因是卢象升手上没兵，一直被孙承宗带在身边，在山海关处理后勤。
深知卢象升本事的朱由校，岂能让这帅才闲置，孙传庭那边是没机会，可卢象升这边有啊。
决议一下，大明朝廷这次转动的极快，新上任的兵部尚书李春烨又是个能臣，这位在户部、刑部、吏部都经历过的能臣，协调起六部来驾轻就熟。
仅仅三天时间，武器、寒衣、粮草等就全部到位，马上起运追着先行开拔的勇卫营而去。
押送这些的正是曹文诏率领的内操军，朱由校这次算是把老底都交出去了，皇城中竟然没有留下自己的保命军队。
“皇上，大战在即，臣建议今年京中不封衙，是否给一笔补助费用呢？”
腊月二十三封衙，这是大明的年假，可今年这场大战极为重要，内阁商量后决定今年不休，袁可立这话的意思让朱由校脸都皱巴起来了。
“老师不会又要我给钱吧？才说好多久啊，户部这就没钱了，哪有这么坑自己弟子的。”
刚刚到京进入内阁的徐光启想笑，皇帝这样子太像个孩子了，不过这孩子不是个坏孩子，让他也有心疼的感觉。
刑部尚书李若珪咧嘴无声一笑，拱手道：“皇上，臣建议此次内库借银给户部，等过完年再还给内库，您看如何？”
“借！真的是借？”
朱由校登时精神起来，可眼神中满是询问，户部哪来的钱还自己。
李若珪呵呵一笑道：“刑部审理贪官的案子基本结束，这两天就能收尾，只是马上要过年了，抄家显得没人情味，等过完年一抄家就有钱了。”
朱由校一想也对，老李同志上任以来一直没管其他事，一心扑在审案上，上百名贪官被抓捕，抄家的话应该有不少钱。
想到这他眉头舒展开来，大手一挥，豪气的问道：“首辅大人要借多少银子？说！”
袁可立莞尔一笑，伸出三根手指道：“三百万两白银。”
“三……三百万……”
朱由校脖子一缩，马上挺直身子傲娇道：“行，就三百万，小方准备银子去，让户部的人交割清点后签字。”
眼睛望向方正化，偷偷的使眼色，方正化赶紧低头偷笑，皇帝这是暗示自己，一定写好是借钱。
还真不能怪朱由校小气，主要是穷怕了啊，好不要容易有了一笔钱，这还没捂热呢。
完成任务的众大臣告退出宫，到了宫外徐光启笑道：“礼卿准备不还钱了是吧？多少还是还一点吧，皇上这些年真的受委屈了。”
“子先兄知我，这钱我是不会还的，但可以给其他的折价，内库留太多钱不好，朝廷还是要正规些才是。”
袁可立跟徐光启同岁，两人互相欣赏对方，倒是一点不隐瞒自己的打算。
随着这半年来朝堂秩序渐渐安稳，袁可立有了重新整顿六部的想法，内库自然也在算计之中。
大明朝的内库原本只是每年户部拨银给皇宫开销用的，可随着贪污横行，税收减少，户部没钱才有了镇守太监收刮充实内库。
规范的朝廷秩序，必定要清除镇守太监府，但前提是朝廷赋税够开支，还得有盈余才行。
袁可立瞄上内库只是第一步，被算计的朱由校现在还蒙在鼓里，等他知道了，不知道会不会哭。
五十七章 跟徐光启的对话
大明的京师现在风平浪静，一点没有打仗的感觉，人人都在为过年准备着。
朱由校没有让所有衙门都工作，六部之中，礼部、吏部和刑部照常封衙过年，剩下三部也不是全员都不休。
采取了轮休的方法，让官吏们家中也能过个安稳年，这是他死而复生后的第一个年，不想弄的举国不安。
这跟他现在笃信鬼神有关，大过年的不得有个好彩头啊。
也因此他才知道自己被袁可立坑了，拿了他三百万两银子，可补贴其实还不到三万两。
“袁先生真的太过分了，就知道坑自己学生，没见过这样的老师的是吧？”
这天是腊月二十七，内阁今天轮到徐光启和李宗延当值，两人处理完公事来到内廷找朱由校，听他吐槽道。
徐光启笑呵呵的附和两句后说：“皇上，臣今天看了你写的教育纲要，想提点意见。”
教育纲要不是针对天下士子的，是朱由校弄出来教育那一万名孤儿孤女的，已经由皇后在宫中开展学习。
但此事并未隐瞒内阁，朱由校要出宫，这是一个很好的理由，因此也给了内阁一份参考。
徐光启这话顿时让他来了兴趣，丢开牢骚马上说道：“徐阁老请说，朕也想跟您谈谈这事。”
徐光启点头知道，这事当初朱由校说过，只是没说孤儿的事，他最激动的也正是当初那提议。
“皇上注重格物这很好，但臣觉的格物的比重不宜过大，归根结底，品学兼优才是人才，有才无德不如畜生，因此臣建议，还是要在知礼义廉耻之后，再学习格物之学为好。”
朱由校听的连连点头，这问题他其实思考过，只是当初心急着早点培养出自己的人才，因此在写大纲时，减少了思想教育的比例。
但现在徐光启也这么认为，让他警醒有些事不能心急，任何一次冒进的变法，都是以变法者的脑袋为代价的。
“徐阁老这建议很好，朕原来还迟疑不决，现在可以决断了，朕再改改然后试行。”
徐光启和李宗延欣慰的笑了，双双拱手道：“皇上虚怀若谷，社稷幸甚！兆民幸甚！”
朱由校摆摆手，满脸欢喜的说：“朕想找徐阁老商量的是，找一些欧罗巴之人，不拘男女，但要会识字的，教授孩子们学习他们的文字和语言，还有就是收集他们的书籍，特别是数学和自然学科的书籍，尽量多收点。”
这时代还没有物理化学的说法，两者都属于自然科学体系，特别是化学还笼罩在炼金术的阴影下面。
朱由校自然不会傻傻的说要化学物理书籍，不然到时候根本找不到这类书籍，那才叫冤。
徐光启听他这话，沉吟着说道：“其实这事臣在陕西时，就已经去信友人，请他们帮忙，只是有一点臣担心皇上不喜。”
朱由校眼睛一亮，马上笑着问：“徐阁老是说朕不喜欢天主教是吧？”
徐光启郑重的点头，这话他真不好说，作为洗礼过的教徒，他是全力支持天主教进入大明的。
可作为大明的忠臣，他有深知天主教不会被朝廷接受，甚至会被打压。
朱由校岂能不知天主教的危害，冷静的开口道：“朕提两点，能做到朕就不再打压天主教，准许他们传教。”
“皇上请说。”
徐光启飞快的答道，急迫的神情看得出他的确很关心天主教。
朱由校深吸一口气道：“第一点，在我大明传教，不得宣扬教皇至上，大明只有皇权才是至高无上的，其他无论什么宗教，都必须接受皇权的领导，爱国当在爱教之上才不是邪教。”
看了一眼徐光启，朱由校郑重的伸出第二根手指：“我大明朝崇尚信仰自由，不得威逼、利诱、劝导百姓信奉，只能宣扬真善美的教义，让百姓自愿信教，这一点佛教和道教一样，朕打算明年开始打击那些私下传教的行为，杜绝白莲教这样的事重演。”
这事朱由校还真是认真思考过，东方自古以来，朝廷不提倡也不打击传教，（不是指天主教）造成底层社会大量的私下里秘密会社的存在。
这一点一直到民国还是这样，历史上多少这样的造反，都是披着宗教外衣，实际上就是野心家操控的暴徒。
“这……”
徐光启迟疑一下，不解的问道：“皇上所说不得威逼、利诱，臣能理解，可这不得劝导似乎过于严厉了些呀？”
朱由校摆摆手道：“朕说的劝导不是指劝人为善，而是指那些为了拉人入教，无休无止的喋喋不休的劝说，这种行为其实就是洗脑，不断的重复让人精神疲倦，无奈之下只能答应。”
这事他记忆里有，后世那些基督教徒，就是这样拉人入教的，搞传销一样天天烦着你，让你烦不胜烦。
徐光启松了口气，拱手道：“这点皇上放心，据臣所知天主教极少这样的行为，倒是前面两点皇上慧眼。”
还真是，天主教传教还真的很少像新教（也就是普通人说的基督教）那样牛皮糖似的拉人。
但枪炮威胁，柴米油盐诱惑的做法，那是一样不少。
“这事交给徐阁老吧，若是对方答应，朕可以准许在京城让他们建一座教堂，可以用他们自己的风格建造，但钱财要他们自己出。”
朱由校这话让徐光启大喜，天主教进入中国很早，但一直没有进展，万历三十三年，曾经准许他们有个传教点在京城。
但这座建筑是中式的四合院，仅仅是挂了一个十字架，代表这是教堂，而且很快就被取缔。
历史上一直到顺治年间，汤若望才在顺治的支持下，建造了第一座欧式风格的教堂，从那开始，教堂的风格才全部改为欧式。
能在京城中建筑教堂，就标志着此宗教被朝廷认可，这对天主教的意义极大，也是一代代传教士奋斗的目标。
“臣谢吾皇洪恩！臣一定促成教会招募人才，送来大明朝需要的书籍。”
五十八章 进退两难的后金
李宗延张了张嘴却没说话，可以看出他并不赞同这事，可他也明白朱由校现在想励精图治，需要有海纳百川的胸怀，故而没有阻止。
君臣三人再说了会儿话，两人告退，朱由校乐颠颠的去了皇后那里。
“皇后，朕跟你说，刚才……”
皇后宫中，妃嫔们都在那学习资料，朱由校一点不避讳，牵起张嫣的手就是一阵猛说。
幽灵一样的客印月，跟在他身旁，默默的守护着他，现在的客氏越来越沉默，但身材越发的火爆。
张嫣有些羞怯，偷偷的给他一个白眼，轻声叫道：“皇上，臣妾在上课呢。”
“知道知道，朕就是高兴呗！对了皇后，这教材要改改，咱们大家一起商量一下吧。”
想起正经事，朱由校终于正经起来，把徐光启的建议说了一遍，张嫣等人听完纷纷赞同。
她们都是既得利益者，自然要拥护皇权，教育出来的孩子，若是不能让他们懂得忠君的道理，她们不是白忙活了吗。
这下大家开始七嘴八舌的提建议，朱由校也没阻止大家的热情，让人执笔记录，然后一条条的分析。
“皇后，军训这一条一定要先行保证，三个月的训练是基础，无论他们日后从不从军，这一点都不能省。”
这是朱由校一直坚持的，他太清楚新兵军训的好处了，不是后世那大学生的军训，而是真正的新兵军训。
但鉴于孩子还小，在程度上不能太剧烈，必须保证孩子的休息时间，否则不利于他们长身体。
因此他整理处一套训练方法，只保留了站军姿、辨方向、走正步、晨跑和整理寝室，以及学习训练军体拳。
至于器械和武器就省略了，也没有紧急集合这项训练。
夫妻一堆在一起，一直到晚上才终于整理出新的教育大纲，心情大好的朱由校，去了容妃那里看儿子。
任氏听到皇上驾到，惊喜的眼泪夺眶而出，多长时间了啊，自从朱由校落水后，就再也没理会她。
一直到儿子出生，也只是来看一眼就走了，她知道为什么，可这事不是她能决定的。
“眼睛怎么红红的，你哭过？谁惹你了跟朕说。”
扶起盈盈下拜的任氏，朱由校发现她刚哭过，不由的心疼起来。
这些日子魏忠贤老实办事，勤勤恳恳的让他很满意，也就对任氏少了一份戒心，夫妻之情开始占了上风。
任氏连忙摇头否认，只说被迷了眼睛，朱由校也不拆穿她，伸手揽过她腰肢道：“朕这半年来想了很多，今天想通了，这事怨不得你，但朕还是要告诫你一番，不要参与后宫争权，朕的嫔妃应该和和美美的生活，这样才能白头偕老。”
“臣妾记下了！”
任氏偷望着他，见他目光灼灼的看自己，赶紧的答应着，身子微微一抖被他抱紧。
“好了，不用害怕，朕还是会疼爱你的，等过了年，朕会册封你为贵妃，好好把孩子看好，朕打算让你搬到景阳宫，当然也是过完年的事。”
“景阳宫？”
任氏犹疑的偷望他，皇帝难道刚才是骗自己，其实还是讨厌自己的，不然为什么让自己搬的那么远。
景阳宫属于东六宫之一，明朝的后妃住处，除了皇后在坤宁宫，其余的嫔妃都是随着皇帝的住处而更改的。
一般都是环绕皇帝住所不远处，方便皇帝临幸。
朱由校早就搬到养心殿，那是属于西六宫附近的建筑群，任氏住在翊坤宫，离养心殿不算很远，可要是搬到景阳宫就远多了。
“想什么呢！”
朱由校岂能不明白她心中所担忧的，后宫女人其实很可怜，那么多人就围着一个男人，所思所想几乎都是这男人的喜怒哀乐。
“朕让你搬到那是为了皇儿，跟你无关。”
不能说原因的他只能这么说，再有五个月就是大爆炸的时间了，这是自己目前唯一的儿子，尽量离远一点也安全一点。
其实他知道，景阳宫照样会被爆炸声惊动，可目前只能这么办，至少那里的波及会小很多。
他倒是想把孩子送出宫外，远离爆炸地点，可朱慈炅太小了，他是十月初一生的，到明年五月份也才七个月，连周岁都不到，如何送出去。
……
辽东战场，努尔哈赤已经接到代善的信息，心急如焚的召集众人商议对策，心中除了心惊与明军的改变外，还有就是大骂阿敏坏事。
“都说说该怎么办吧，林丹汗出兵围攻代善他们，该怎么救？是从广宁调兵救，还是我们这边分兵救？拿出一个章程来。”
七嘴八舌的议论声响起，代善这次如果没有援兵，恐怕会很惨，这一点大家都明白。
进攻明军受挫，损失的不仅仅是将士伤亡上万人，更主要是士气低迷，这才是致命的。
伤亡不是阵亡，可受伤的人要人照顾，其实比阵亡更麻烦，除非能狠心抛弃他们，否则就是累赘。
相反明军那边的伤亡很安稳，而林丹汗那是新锐之军，没有这些苦恼，这对代善他们太不利了。
“父汗，儿臣担心广宁城那边出兵，会被断了后路，熊廷弼一直没现身，恐怕正盯着广宁一代。”
皇太极作为四大贝勒，此时不站出来都不行，莽古尔泰也同样必须先开口，但他反对道：“老八这话虽有道理，可咱们这分兵，锦州的明军若是出击，同样是大麻烦。”
莽古尔泰这话还真不是针对皇太极，别看他残忍好杀，暴虐冲动，可对于战场的敏锐，绝不输给大部分名将，否则也不会被重用。
努尔哈赤没做声，看向其他人。
“大汗，臣觉的广宁的守军不能动，插汉部首鼠两端不得不防。”
“臣也这样认为。”
“臣反对！臣认为锦州这边更重要，一旦明军越过大凌河，西平堡堪忧，那沈阳和辽阳今后将不得安宁。”
“臣附议！”
……
大帐中后金此次来的重臣不少，听到这哥俩的话后纷纷选择支持的对象。
五十九章 辽东乱局起
后金众臣支持的不是皇太极或莽古尔泰这个人，而是两人不同的观点，此次大战的结局谁都清楚，一着不慎恐怕麻烦就大了。
出征前谁也没想到会有这种事发生，大家都算过胜败，普遍认为即使得不到便宜，也不会大败，充其量就是劳师无功罢了。
但要是大败而归问题就大了，后金此时并不安稳，完全靠高压的杀戮在支撑凝聚力，一旦大败，矛盾会更加激烈。
光是海西女真诸部就是个大麻烦，那拉氏是女真大族，叶赫部、乌拉部、辉发部等皆那拉氏。
这时代的那拉氏，其实恨透了爱新觉罗氏，只是打不过人家没办法罢了。
还有完颜部这个女真正统，要是没有一把刀高悬在头顶，完颜部是不会臣服的，人家是才是女真人真正的皇族。
而且完颜部跟汉人关系最好，留在辽东的只是一部分，大部分的完颜氏几乎都在大明行政区域内。
其中山西、河北最多，甚至连姓都没改，就是姓完颜的，汉人并没有打压他们，而是和睦共处，甚至融合在一起了。
金国皇族在南宋末、蒙元时被屠戮的很惨，许多人隐姓埋名不敢说自己是完颜氏后代。
可明朝建立后，朱元璋并没有打压他们，渐渐地许多人改回祖宗的姓氏，其中山西的一支，据说是金兀术的后代，就全部改回完颜姓氏。
也因此，辽东的完颜部，一直对大明有好感，后金要是武力不济，完颜部真敢脱离，直接投向大明不是没可能的。
后金本来对他们提防的很紧，历史上满清三百年，就没见过几个完颜氏的女真人身居高位的。
还不是怕他们血脉尊贵，会对爱新觉罗氏造成威胁。
满清建立后，爱新觉罗氏声称自己是完颜氏后代，其实明眼人都知道，那是牵强附会的说法，只是为了取得一个正统的借口罢了。
“报大汗！东江镇出兵，鞍山城告急！”
大帐中全部人倒吸一口冷气，天启时代的女真，并未完全控制占领区，东江镇的游击区，经常会打到辽阳城附近，这也是努尔哈赤要迁都沈阳的原因之一。
其实明朝的辽东是有长城防线的，西起山海关，东至丹东虎山长城历经葫芦岛、锦州、阜新、盘锦、鞍山、辽阳、沈阳、铁岭、抚顺、本溪、丹东等市。
途经长城有九门口长城、西沟长城、锥子山长城、小河口长城、永安长城、大毛山长城、蔓芝草长城、椴木冲段长城、金牛山长城、石闸口长城、鸦鹘关长城、镇远关长城，留龙沟长城，辽河套边墙，虎山长城等段长城。
总长约2350公里，后金时代拆除了一部分，到满清入关稳固了中原后，全部拆除了辽东长城，后人连遗迹都只能看到一部分。
女真人原本是在长城之外生活的，萨尔浒之后，鸦鹘关和镇远关的失守，才让女真人进入长城防线。
其实只要守住这条防线，东江镇那边根本无法袭扰后金的后路，但老奴自己拆毁了虎山一线的长城，这让毛文龙能够随时冲到辽阳城下。
只能说老奴自己没文化，想不通他为何要拆除这段长城，或许是因为觉的重复了吧。
因为从续阳堡开始，有两段长城，一段在外延伸至鸭绿江上游的长甸堡，另一端在内延伸至鸭绿江中游的虎山，中间区域是地形复杂山岭森林。
而恰恰是这个时代的东江镇，已经占领了这部分区域的大部，历史上一直要到皇太极上台后，才把东江镇赶到朝鲜。
此时的东江镇其实不止占据这里，还占据了复州以下，一直到旅顺的地域，因此鞍山要是被攻陷，那位于下方的盖州、海州，完全有可能投降。
到那时辽东地图的公鸡嘴将全部北明朝收复，那辽阳就危险了。
“不用说了，锦州这边的不能去，只能分兵去鞍山，让广宁城派人接应代善，叫他马上回师，不要恋战！”
努尔哈赤当机立断，现在说其他的都没用了，东江镇那边不是没人防御，可还是被毛文龙冲到鞍山，只能说明那里的军队败了。
可此时的毛文龙很郁闷，后金出兵之初，朝廷就来了密令，让他按兵不动，等候下一步的命令。
他本想这会要立大功了，可没想到第二次命令到达之时，同来的还有登莱水军总兵沈有容。
登莱水军这次竟然倾巢而出，饶了一大圈秘密到达皮岛，为的是不被女真人发现，可见这一战朝廷是有预谋的，自己的功劳就小多了。
而最郁闷的是沈有容被任命为此战总指挥，他还不能反对，两人同为袁可立旧部，沈有容不仅带来圣旨，还带来袁可立的书信，让他无可奈何。
毛文龙最尊敬，也最害怕的正是袁可立，这位当年的老上司不是能被糊弄的人，而且执法森严，又极得民心。
特别是东江镇将士，许多人都是对他敬若神明，自己敢反对他的决定，手下人就敢掀翻了自己。
当年正是袁可立主持登莱，才让这些人活下来，因此东江镇的人与其说是毛文龙的兵，不如说是袁可立的人。
天启元年，刚刚当上帝师的袁可立上疏辽东七件大事，其中一件是安置辽东汉民，另一件是收容残兵、赦免他们，朱由校全部同意并执行。
而东江镇几乎都是这些人组建而成的，等于袁可立是他们再生父母，因此老袁在一天，就无人敢在东江镇起异心。
这次一战击溃阻击的女真人，正是因为登莱水军的突然出现，后金在不知道明军虚实的情况下吃了大亏。
因此毛文龙眼看着到手的功劳没了一大半，心里的郁闷可想而知，现在他不仅郁闷，还开始胆颤了。
“文龙，咱两是老相识了，劝你一句，今上已不同往日，尽心做事吧。”
这是沈有容大胜后对他说的话，前面还告诉他，他以前虚报战功的事皇帝一清二楚，只是看在他劳苦功高的份上没计较罢了。
毛文龙不敢反驳，他虽然桀骜不驯但也要看人，老沈这些年对他的支持，他当然明白，何况两人同出一门，跟辽东那些将领不同。
六十章 反攻广宁之布局
沈有容走了，大军开向鞍山城时他就领着水军走了，努尔哈赤要是知道这情况，绝不会分兵回援。
但他不知道，他接到的战报就是登莱水军也在战场上，这让他不得不慎重对待，毕竟兵力上的悬殊，不是城池可以弥补的。
顺风南下的登莱水军，并没有回山东，而是在旅顺口拐了一个弯，直扑大凌河入海口。
正月初九玉皇诞，京城里喜气洋洋，大家都在这天夜晚供天地。
谁也不知道遥远的辽东，数百艘网梭船悄悄的驶进大凌河入海口，河岸上数千明军偃旗息鼓的在这等后他们。
“赵总兵亲自来啊？”
“沈总兵不辞辛苦，小弟焉敢不来迎接。”
岸上的是右屯卫的赵率教，沈有容满脸笑容，伸手握住他的手摇晃着。
“东西都备好了，工匠们也到齐了，就等沈总兵一声令下。”
赵率教低声说完，眼神中却有些担忧。
沈有容笑道：“放心吧赵老弟，吾皇天纵之姿，这法子为兄在东江镇试过，的确可行。”
赵率教惊喜道：“我也试过，可右屯卫没有战船，小弟只能拿大车实验，的确可行，沈兄既然试过战船，那此事又多了几分把握了。”
两人相视一笑，沈有容回头吩咐亲兵，让船上的将士们下船，准备安装木撬。
不错，此次正是朱由校设计的冰橇板，但不是马车用的，而是小型战船加装木撬，用于冰封的大凌河上。
正月的辽东万里冰封，像大凌河这样的河流，除了入海口那一段外，其余地方全程都是厚厚的冰层。
这也是每年冬天，大凌河堡最艰难的时候，河上结冰，女真人不用渡河就能策马来到堡垒之下。
最冷的时候，甚至连入海口都会冰封，并绵延至海上，也是因为明朝末年正是小冰河时代。
赶工，拼命的赶工，一条条早就做好的冰橇，被熟练的安装在船底，做好的船一艘艘被拉上冰面实验。
别看网梭船是大明战船中最小的，只能容纳三四个士兵，可这次沈有容在每艘船上安放一门虎蹲炮，四百多艘船，就是四百多门炮。
这要是在敌人屁股后面来个齐射，那酸爽可是能让敌人裤子都来不及穿。
加装冰橇后的网梭船，连休息都没有，直接就向上游而去，战马拉船的奇景，让右屯卫的将士们看的稀奇。
“大人，快到大凌河堡了。”
沈有容睁开眼，拿起千里镜观察了一番下令停船，一直等到入夜了，才再次启程。
他这次不是来攻击锦州城外的女真人的，而是直扑更上游的义州城。
明代辽东有两个义州城，一个位于大凌河畔，和广宁城遥相呼应。
另一个在鸭绿江畔，目前是东江镇控制范围，其实是属于朝鲜的，借给东江镇屯兵用。
数十个身披白袍的人影先行一步，向岸上搜索而去，不久之后夜枭的声音响起后，战马拉着网梭船启程。
悄无声息的穿过大凌河堡前的河段，默默的向上游而去，丝毫没有惊动大凌河堡内的女真人。
两天之后已经是正月十二夜晚了，义州城外二十里，沈有容见到了辽东巡抚熊廷弼。
“再见士弘恍然有隔世之感矣！”
熊廷弼拱手，丝毫没有因为对方是武将，而把自己置于高高在上的模样。
沈有容本想行大礼的，被他一把搀住，眼神中不禁露出感动之色，心道这位果然变了，更是对朱由校重新启用此人感到高兴。
沈有容今年六十九岁了，万历七年的武举出身，若不是大明文武区别太过森严，哪里愿意给人下跪。
熊廷弼此举是给了他天大的面子，因而恭敬的抱拳长揖道：“末将也没想到，已经致仕了，还能被皇上惦念，幸莫大焉！”
沈有容是天启四年告老还乡的，一生征战无数，当年在辽东跟李成梁痛击过蒙古，镇压过女真，特别是跟倭寇干过最多次。
不仅在朝鲜揍过丰臣秀吉，还在福建、浙江打过德川家康的军队，也在澎湖跟葡萄牙干过，无一列外都是大胜而归。
后世许多人只记得明末那几个悲情的名将，其实他才是真正的名将，三次保住台湾，让葡萄牙主帅恭敬的请画师为他画像留念。
他同样精于对火器的应用，更兼水军、步军都用的如臂使指，刚开始他是在蓟镇，后来才调往水军。
因此沈有容是难得一见的，可以坐镇一方的帅才。
“士弘来看看，本抚打算如此这般……你意下如何？”
熊廷弼这次重回辽东，的确谨慎了许多，恢复了早期那种亲历其为的作风不说，更兼礼贤下士。
凡事没有独断专行，让将士们有如沐春风之感，更愿意听他号令了，也让孙承宗对他放手施为，督抚两人配合的亲密无间。
沈有容认真听完，沉吟一下道：“大人可否让末将见见卢兵备道，末将想听听他的见解。”
熊廷弼笑道：“这是应该的，此战他是先锋，正是要士弘配合他行动。”
沈有容暗自松口气，这话他其实说的有点唐突，这时代的武将，只能听令行事，不许你拿主意的。
巡抚大人都定下方略了，人家问你也可以说是客气，你还要跟别人商量后再回答，这要是换个主官，不定跟你翻脸都可能。
好在熊廷弼不仅没怪罪，还很高兴的同意，这是此战的幸运，也是大明的幸运。
不一会儿，卢象升带着曹文诏来了，双方见礼后没有客套，直奔主题的合计起此战的方略。
“……此战成败不在攻城拔寨，而在于伏击对方援军，西岸敌军这几天已基本肃清，只剩下一座义州城，敌军不会救援，但魏家岭关是敌军必救之处……”
卢象升侃侃而谈，沈有容听的频频点头，应该说对于这一带地形，他比卢象升更熟悉。
当年李成梁数次狂揍土蛮部，他都参与且战功赫赫，这一带正是蒙古通往辽东的必经之路。
魏家岭关隘是辽东长城的一处隘口，一旦关上，从蒙古退回来的代善就要绕道镇远关，那离广宁城就远多了。
“如此说来，我部埋伏在镇夷堡外，歼灭援军后顺势占领镇夷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