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四十九章 朱由校还是很仁义的
朱由校当然不可能亏待锦衣子弟，这都是一代代父死子继，为大明干最危险的事的爪牙。
他太知道这些人的重要性了，猛虎无爪牙不如一条狗，同样的道理，皇帝要是没有一批处理阴暗面的手下，皇权绝对不稳。
特别是世界潮流已经开始了,随着开海跟全世界交流，外来的文化进入后，肯定会影响本土。
皇权至高无上必定会接受挑战，此时的英国已经开始了君主立宪的端倪，原因很简单。
当新的阶级掌握了大量财富后，必然需要权利保护自己的财富不会失去，资产阶级的诞生,肯定要推翻地主阶级。
这是不可逆的历史潮流，聪明的统治者能做的不是扼杀，而是疏导。
在顺应潮流中攫取最大的利益，这才是这时代皇族该做的事，不要等到人家厌烦你了，带那时等待你的只有刀枪。
因此朱由校要寻找一条，既能保住朱家皇权，又能让新兴的资产阶级接受的道路，全盘照搬君主立宪是行不通的。
中国的国情跟西方不同，西方的皇权一向是笑话，刚刚从教皇的压制下解放没多少年，就遇到新兴资产阶级的崛起。
他们根本没有中国这样真正至高无上过，因此转换身份简单多了，因为他们的百姓心中，本身就有二元的领袖。
一个是教皇，另一个是国王，当教皇都能被新教摒弃时，国王还算什么。
大明现在更改了东厂、锦衣卫的管辖部门，其实是对皇权有很大威胁的，因此他要收买人心。
内政司还好,司长还是掌握在内监手中，但锦衣卫归入军务院后，局长就不是皇帝一言定下的了。
现在是刚开始，朱由校自己还活着，军务院不敢跟他抢夺权利，但他儿子继位后，能不能控制住呢。
所以他必须让锦衣卫的核心力量，依然保持只对皇帝的忠诚，这就需要收买人心了。
至于为何要把锦衣卫交出去，那是大势所趋没办法，不趁着自己强势之时办好这些事，他担心后代的皇帝根本无法办好。
厂卫自从建立那天起，就被所有的文武百官厌恶，现在不改将来子孙付出的代价更大，或许会很惨烈。
朱由校这次花了不少钱，全都是内库出的钱，两京十三省他要各建一座学校，用来教育锦衣卫将士的孩子。
教育要从娃娃抓起,这是洗脑的最佳年龄,腹黑的朱由校亲自书写了四个大字“皇家小学”，雕刻后让太监送往各地学校。
皇家小学是按照他收养的那些孤儿的教育方式，半军事化训练，全寄宿式的封闭学校。
不仅一举让现在的锦衣卫安定下来，而且这些孩子将来学成后，大部分都会忠于皇帝。
“皇上，北疆急报！”
几天后下午，骆思恭匆匆进宫，嘴上说着急报，脸上却没有丝毫着急的模样。
朱由校看他一眼问道：“急报你还不着急？这不对呀。”
骆思恭露出笑意，恭敬的回答说：“锦衣卫得到消息，女真人出兵，目标是蒙古插汗部，看来被皇上算准了，女真人一旦缓过来，首先拿蒙古人开刀。”
朱由校伸手接过高时明呈上来的情报，叹息道：“秋高马肥啊！老奴坐不住了，林丹汗这回要是不管，下一次目标就是他了。”
骆思恭嘿嘿笑道：“以臣的见识，恐怕他是不会管的，那家伙就想坐山观虎斗，谁让插汗部不臣服他呢。”
朱由校嗤笑一声道：“鼠目寸光，岂不知唇亡齿寒吗。”
嘲笑完下令道：“让你的人联系刘兴祚，伺机帮他把家人护送回来，告诉他，朕要安全回来，至于他想献上的复州城，朕虽然想要，但比起他的性命，复州城不重要。”
刘爱塔蛰伏了几年，再次被努尔哈赤任命为复州守将，这位一心回归的汉人将领，再次联系毛文龙，朱由校自然要把他接回来。
这不仅是对女真人的沉重打击，更是对一位爱国将领的爱护，满清历史上唯一一位让女真人丢尽脸的大将，岂能不珍惜。
刘兴祚在后金其实是被宠信的，作为汉人，他的权利一点也不比女真大将小。
除了四大贝勒外，老奴其他的儿子还没他受重用，在上次回归事件暴露之前，他是后金南四卫的最高长官。
所谓南四卫，就是金州、复州、盖州、海州，别看只是四州之地，要知道盖州是辽阳的门户，盖州失守辽阳别想安稳。
而那时候的辽阳是后金的都城，还未迁都到沈阳，努尔哈赤能把守卫都城大门的任务交给他，可见对他的信任。
其实女真人是把他看做自己人的，从对他的称呼就知道，刘兴祚是他的本名，但女真人都是叫他刘爱塔，算是女真名。
当然这里面有他是努尔哈赤侄女婿的原因，但不能掩饰女真人对他的确是当做自己人的。
后世有说法说他在辽东被女真人排挤，才生出反叛回归明朝的心思，本作者反对这观点。
从后来刘兴祚战死永宁中可以看出，《清太宗史稿本纪》中记载，已经回到明朝的刘兴祚，带兵跟女真作战，手下竟然有女真人跟随。
“率满州兵十五，蒙古兵五百欲往守沙河……”这是满清自己记载的，可见他回归大明时，还有女真族的部下跟随他。
女真人要是排挤他，又怎会有女真族士兵愿意死心塌地的跟随他，要知道对于那些女真士卒来说，那等于是投降大明。
恐怕正是这原因，才让满清觉的耻辱，几乎把所有关于他跟袁可立的事迹，淹没在历史的尘埃中不予记载。
要不是还有皇太极时代的稿件，和明朝的奏折等记录，后人还真不知道刘兴祚的事迹。
“皇上现在接他家人回来，会不会早了点？”
骆思恭谨慎的问道，朱由校摇摇头说：“不早了，老奴恐怕活不了多久了，常年征战他的身体吃不消了，真到了那时，继位者恐怕没有他那样信任刘兴祚，还是早点回来吧。”
一百五十章 新的安排
努尔哈赤的确快到了油尽灯枯时候了，现在的他已经比历史上多活了一年时间。
那是因为没有宁远城大战，他没像历史上那么郁闷，输在熊廷弼手中他并不意外。
历史上他输给袁崇焕，是真的把他气半死，那时候的袁崇焕并不出名，仅仅是一个兵备道而已。
自诩征战半生,战无不胜的老奴哪里受得了这憋屈，因此新伤老伤加上郁闷，让他生了场大病，然后挂了。
现在他不会，熊廷弼是他的老对手了，也得到他的尊重,因此输给老熊他一点不觉的冤，只能怪自己太大意。
但毕竟年岁到了,快要七十岁的他,其实已经算是长寿了，要知道他从小就是在打仗中度过的，这样的生活很难高寿。
因此他要在自己躺下之前，给子孙们打开眼下的生存空间，大明的复苏对女真人太不利了。
但他不敢这时候去硬磕大明，只能柿子挑软的捏，一盘散沙的蒙古诸部自然是最好的目标。
林丹汗想要统一蒙古诸部，但他太强势，在没有绝对的力量碾压别人之前强势，那完全是取死之道。
因此蒙古各部不服他，也就谈不上统一，这给了女真人机会各个击破，加上怀柔的手段，女真人征服蒙古人就不是梦想。
“诸卿要加快镇压江南大族了，不要等女真人腾出手后，大战起来时咱们后院起火。”
朱由校才不管草原那边的征战，眼下最重要的是国内安定，别看一系列的变法,没有出现大规模的反对声，那些只是眼下还潜伏着。
内政司那边已经交出第一份试卷，正是江南一些大族正在互相联络，背地里准备干什么不言而喻。
定国公徐希出列道：“臣请皇上下旨，任魏国公为南直隶总督，解决南京京营新军改制。”
“魏国公，不行，臣反对！”
随着反对声响起，马上就有大片的附和声，徐家两大国公，一个已经位列军务院副院长了，再来一个总督谁愿意。
而且这总督还是大明最重要之地的，比顺天府的北直隶还重要。
当然明朝没有北直隶，可即使有权利也不会大，这是明清的不同，两朝最大的区别是军权掌握的人不同。
“臣觉的可行，魏国公镇守南京已经十一代人,南京京营盘根错节,只有得到魏国公的支持,才能迅速执行下去，否则必将拖延。”
这是有见识的大臣出列了，只是这话好像不怎么地道，但朱由校不介意，徐家总体上还是值得信任的，何况现在的魏国公不是那个投降满清的那位。
看了一眼张维贤，老头马上明白他的意思，这是同意由老徐家出面了。
张老头马上上前一步道：“臣附议定国公所奏！理由有三……”
张惟贤不愧是大明的擎天柱，虎老不倒架，他这一出面，大殿上的武官纷纷附议，一时热闹极了。
随着争论声越来越大，黄立极出列道：“臣也附议定国公之议！”
这下整个朝廷一静，袁可立带着笑意也出列道：“臣附议！”
孙承宗无奈的看他两一眼，只能出列附议，这三位可是一直共同进退的，才有天启朝如今的稳定。
两天后，闽粤总督沈有容急报进京，朱由校吃了一惊，连忙让诸宪章把奏折送过来。
可打开一看朱由校气坏了，狠狠的把奏折一甩飞出去，大声骂道：“沈有容脑袋坏掉了是吧，这种事也发急报，他叶向高死了就死了，用得着用急报吗……”
高时明眼观鼻鼻观心的不说话，褚宪章小心道：“皇上，叶大人已经去世快一个月了，沈大人应该是之前耽搁了，这才急忙用急报的。”
“用你说啊，朕有眼睛看呢，不就是去台湾回来忙吗。”
朱由校没好气的嗔道，一下又变回好脸色，或许是知道自己没理吧，掩饰的摸摸鼻子道：“回复吧，赠太师，谥号让外朝定，省的说朕专横。”
褚宪章恭敬的答应后回去批红，暗地里偷笑皇帝死要面子，明明错了还不认。
原来叶向高于八月二十九日去世，当时沈有容在台湾视察。
等到他回到福州后才有空写奏折，可已经过去十来天了，因此就加急奏报，这其实是正常的。
叶向高作为前首辅，太子太傅，去世了当地最高长官必须向朝廷奏报，朝廷也必须要给恩典。
作为曾经的重臣，谥号对于他们来说太重要了，这又必须朝廷才能定的，朱由校这生气完全是没由来，讲不出道理的。
因此生完气自己也尴尬，人家都已经致仕几年了，当初就是有不快也过去了，哪有那么小心眼。
何况凭良心说叶向高算是不错的，他不像高攀龙、杨涟等人那么激烈。
天启朝前面那几年，叶向高当首辅更像是个和事佬，一直在中间转圜东林党跟阉党的关系。
叶向高是福建人，不是东林党重灾区的，因此只能算是东林党的边缘人物，性格又是比较忠厚的那类。
这也是后人对他褒贬不一的原因，有人称赞他善处大事，也有人鄙视他委蛇中立，想要两不得罪，结果还是干不下去，只能回家。
外朝那边收到批示过的奏折，很快就定下谥号，皇帝都赠与太师称号了，说明对这位前首辅是肯定的，谁还愿意多事。
再说现在的外朝有袁可立等人当家，对叶向高自然不会亏待，马上就定下“文忠”的谥号，派专人送圣旨去福建。
朱由校这会儿看着沈有容的另一份奏折，眉飞色舞的连连称赞他做事得力，好像之前骂人家的不是他一样。
“传旨给沈有容，告诉他朕很高兴，让他尽快把手上事处理好了，尽快回京出任军务院副院长一职。”
朱纯臣被罢免了副院长，这职位一直没补上，众臣们有两个人选推荐，一个是熊廷弼，另一个正是沈有容。
但朱由校不想熊廷弼去军务院，你丫的一个文官，当了军务院副院长，那之前提高武将地位的改革不是白做了吗。
一百五十一章 努尔哈赤还是死了
大明朝的尊文抑武不是那么好消除的，几份圣旨、几个封疆大吏的职位，并不能让这风气一下子扭转。
之所以现在没有反对声，那是因为这两年战无不胜的原因，人家找不到借口，要是来一场大败，恐怕马上就会有人开炮。
沈有容这次又立功了,郑芝虎收复了台湾他去视察后发现，北部淡水一代很适合大面积开发，甚至能建造很好的港口。
而且老沈这人做事果断，勘察地形后马上就动手了，他规划出了一座城池的地点，加一个港口和水军营寨。
一边动工一边才上奏给朝廷,别人或许不懂,但朱由校一看那地址就明白了,那是后世台北的地址。
应该说这里比荷兰人开发的台南地区更好，荷兰人不去这里，那是因为需求不同。
荷兰人要做生意，主要的方向是南洋诸岛根跟大明，台南自然是最佳地点。
台北地区更利于控制全岛，但这时候那里是不毛之地，而且之前是被西班牙人占据，没必要去那凑热闹。
西班牙人在淡水建造了堡垒，但并没有建设当地，沈有容正是以他们留下的堡垒为水军营寨加大开发。
然后在离那不远的地方划出一块建造城池，打算在那成立一个县治，那样就跟台南互相呼应，利于开发全岛。
朱由校看到开发这里后，首先想到的是要在台湾设立提督衙门，那里日后是兵家必争之地。
如果军事上处处要汇报福建提督府，会贻误战机的，只是派谁去担任提督他又头疼了。
可轮不到他头疼这事，因为有更头疼的事来了。
当天傍晚，就在宫门快要落锁时分,一匹快马冲到宫门下方，马上骑士一身飞鱼服都快看不到本来面目了。
“急报！锦衣军情局急报！”
……
朱由校看完报告，马上让两院老头全部进来，匆匆赶来的五个老头，还未见礼就听到他幽幽的说道：“努尔哈赤死了。”
五个人一怔，马上连珠炮似的开口道：“死了！”
“怎么死的？”
“在哪死的？”
“死了多久了？”
朱由校白眼他们一下道：“一个个一点都不矜持，还不如朕这小年轻稳重呢。”
五人哑然失笑，黄立极嘿嘿笑道：“这不是突然听到这消息太震撼了吗。老奴为祸多年，终于把自己祸祸没了，当浮一大白呀！”
朱由校撇撇嘴道：“老奴快七十岁了，不算短命。”
五人这下正经起来，一起点头看着他，袁可立作为政务院院长，自然先开口道：“咱们要调整如何对待他们了，奴酋之死肯定会引发继位的混乱，该打还是要继续完协议陛下有何见解，咱们讨论一下。”
其他四人均点头附和,看向朱由校。
朱由校点头道：“老奴诸子中，唯第八子皇太极雄才伟略，第七子阿巴泰次之，但他不用考虑，庶子出身又无势力，汗位争夺跟他无关。”
“皇太极？”
五位老大人互看一眼，孙承宗点头道：“不错，皇太子是四大贝勒之一，有资格跟他争夺的只有代善，二贝勒阿敏是老奴侄子，不可能争夺，三贝勒莽古尔泰不服众，没资格上位，就看这两位了。”
朱由校点头道：“代善不会跟皇太极争的，原因有二。”
说着他分析起来道：“第一，代善年纪不小了，已经失去锐气，更担心自己上位后，能不能压得住弟弟们。”
“其二，代善的两个最出色的儿子岳托和硕托，支持的是皇太极，而不是他们的父亲，他要是上位父子相残是不可避免的。”
这些情报如今大明都得到了，因此对朱由校这番话，众人认同。
女真人面临的最大问题，就是大明当年朱元璋死后的问题，诸子势力太大，谁也不服谁。
这时候继位者要是没有雄才大略，以及高超的政治手段，是绝难安稳的。
阿敏虽说是努尔哈赤的侄子，可他是旗主，同样也有一批人支持，他是不敢参与争夺，但自立之心早就有了。
代善是自己作死，虐待前妻的儿子，可偏偏那两个儿子是最出色的，因此原本定好的继承人之位，早早被努尔哈赤废掉。
虽说还让他担任四大贝勒之首，但已经名不正言不顺了，真要夺位必将引起反对声，从而只能用武力镇压。
莽古尔泰一向以暴躁著称，根本没机会夺位，自己掌管的八旗之一恐怕都会后院起火，因此他只想要权利，不敢参与争夺汗位。
剩下只有皇太极跟阿济格了，阿济格其实也有势力参与争夺，别忘了他的亲弟弟多尔衮和多铎。
这俩人年纪虽小却受宠，特别是多尔衮，小不点就成了旗主了，手上可是有八旗之一，加上阿济格自己掌握一旗，势力并不低。
但阿济格同样暴躁，勇猛敢战却无谋，根本不会是代善和皇太极的对手，而且年纪也是硬伤，毕竟太年轻了些。
“这么说皇上看好皇太极，此人的确不是易与之辈，那咱们接下去该如何对待？”
朱由校头疼起来了，讲真的，他是希望代善上位的，皇太极太难搞，这家伙真有开国君主的胸襟谋略。
历史上满清入关虽说是运气使然，可并不能抹杀皇太极的优秀，只是他早死了些。
要是他也有努尔哈赤那样的长寿，还别说运气，真有可能堂而皇之的入关。
“皇上，骆思恭求见！”
正当他头疼之时，小太监悄悄跟高时明耳语后，高时明低声报告道，大家一惊，不会又出什么事吧。
“让他进来。”
朱由校也不顾其他人在这了，连忙叫骆思恭进来直接汇报。
只见骆思恭“扑通”一下跪下道：“皇上，辽东急报，刘兴祚密报，努尔哈赤生前在蒙古科尔沁部得到一个女人，想要送给皇上，现在被皇太极看上，从而引发了沈阳大乱……”
“一个女人引起大乱？”
大家面面相觑了半晌，朱由校忽然心中一动道：“不会是乌尤黛吧？”
“正是皇上以前说的那个乌尤黛，皇太极叫她海兰珠。”
一百五十二章 明朝的应对
历史在这里拐了个大湾，上次努尔哈赤跟李永芳商量后，一直没找到合适的人选。
正巧他这回杀上蒙古草原时，遇到已嫁作人妇的海兰珠，登时看上了。
把人送回沈阳，交代送人回去的硕托，告诉坐镇沈阳的皇太极,把海兰珠跟李永芳不知从哪找到的半车竹简送给朱由校。
结果皇太极一看，竟然是自己的大姨子，他不想送给朱由校了，正好没几天就传来消息，努尔哈赤旧病复发挂了。
这下他更不愿给了，给出的理由是海兰珠是吴克善的妹妹，把她送给明朝，那不是让科尔沁有借口投靠明朝吗。
这理由的确有道理，大家也就没反对，可好死不死的他自己把人要了，这下捅娄子了。
这当口正是大家观望，立谁为汗位继承人时候，你丫的自己把人要了，那前面那理由就值得怀疑了。
登时莽古尔泰就闹起来了，不承认刚刚说好的让阿巴亥殉葬之事，以此为筹码拉拢阿济格和多尔衮、多铎支持他。
阿济格兄弟正无助呢，自己的母亲要被拉去殉葬这谁愿意呀，只是四大贝勒定下的，他们三个无法反对。
现在莽古尔泰站出来反对，那就不一样了，三兄弟手上都有兵权，就连多铎也被老奴赏赐了好几个牛录。
这一来莽古尔泰就有八旗中三个旗还多一点，加上莽古尔泰这一反对，阿敏马上宣布不参与任何一方。
你们兄弟间要打要闹，反正汗位轮不到我，老子干嘛跟你们去闹，得不到好处还损失自己势力,傻子才干。
再说让阿巴亥殉葬，本来就不是阿敏的主意，他才不想得罪阿济格三兄弟，杀母之仇现在人家是没办法，可多尔衮兄弟是会长大的。
特别是多尔衮，为什么他那么受宠，还不是人家从小就显现出与众不同，不然努尔哈赤能那么宠爱他。
八岁就进入议政大臣序列的多尔衮，绝不是易与之辈，要是被他惦记上杀母之仇，自己的后代恐怕活不了。
他这担心其实一点不多余，历史上多尔衮的确记着这仇，不然豪格不会死，就是被他弄死报复皇太极的。
而且这家伙弄死了豪格，还把豪格的妻子娶回家，摆明了就是羞辱。
要不是皇太极留下的势力太强，恐怕皇太极的后代没一个能活,别以为他支持顺治是因为看上孝庄。
那完全是扯淡,真实的原因是他吃不下皇太极留下的势力,真要硬干,恐怕后金自己就崩溃了。
顺治其实也是心知肚明，不然不会在他一死，马上就掘了他的坟，取消他的一切封号。
要知道满清能入关取得天下，最大的功劳就是多尔衮，清初一系列稳定社会策略，都是他一手缔造的。
现在阿敏这一退出，皇太极即使有代善的支持，也无法压制莽古尔泰了，双方力量几乎势均力敌，沈阳顿时乱成一锅粥。
“皇上好机会啊！趁此良机出兵抢回辽阳，辽东情势马上就能翻转。”
孙承宗大喜的建议，朱由校沉吟着不敢下决定，张惟贤也开始劝道：“皇上出兵吧，天予不取、祸患无穷啊！”
朱由校苦笑一声道：“要出兵也不能现在啊，他们正闹的欢，咱们一出兵恐怕他们会联手对付咱们，反倒是帮他们捐弃前嫌了。”
“这……”
朱由校这道理是对的，但也有不好的方面，要是等他们平息下来，就失去了出兵的机会。
这问题其实是个两难状况，出兵会让对手快速和解，不出兵又怕失去机会，当然最大的原因是出兵要花费很多钱粮，地主家真没余粮呀。
终于，袁可立开口道：“还是稳扎稳打，以咱们如今的状况，再有三五年就能恢复当年的力量，到时候堂堂正正的出兵，一样能碾压他们，现在出兵如果不能大胜，会让好不容易得到清理内部的机会，多了变数，大家别忘了江南和山西的那些大族。”
这话让大家清醒了，世上从不缺少野心家，现在是朝廷盯着他们，他们不敢动。
一旦大战开启，朝廷的精力会被辽东拉去，那些人不作怪才怪，不怕他们自己作乱，就怕他们跟外敌勾结，到时候真就头疼了。
“朕觉的袁卿这顾虑是对的，大家别忘了，这次开战只能靠辽东的将士，山东那边水军怕是无法增援，上海刚开埠，需要那边守护，福建广东的海军，刚刚跟荷兰、西班牙打完仗，还得提防他们。”
看着心有不甘的孙承宗他们几个，朱由校都没叫恩师了，这是很正式的称呼，可见他对此事的慎重。
好在在座都是头脑清醒之人，分析了利弊后就明白取舍，不会脑袋一发热，就嚷嚷的要收复失地。
“既然不打，臣建议派人去吊唁。”
黄立极眼珠子一转，笑呵呵的说，大家一怔后全都笑起来。
“不错，去吊唁，以大明建州左卫指挥使，龙虎将军之名称呼他。”
张惟贤笑呵呵的说，这是努尔哈赤原本在明朝编制中的官职，其实还有一个左都督的职衔，但张惟贤故意略去了。
朱由校当即拍板，立即叫翰林院待诏来，写下吊唁辞，派出胆大心细的中官去辽东，随行的自然还有锦衣卫的人。
临行前他特意召见他们，看着领头的中官纪用，朱由校沉声道：“辽东你去过，当年作为监军你能身先士卒，朕很高兴，这次的任务更艰巨，一定要胆大心细……”
明朝这次派人吊唁，当然不是为了去羞辱女真人的，去那侦查敌情才是重点。
这是一次能堂而皇之的进入女真人核心的机会，纪用作为有作为的太监，自然明白自己要做什么。
这位历史上魏忠贤的心腹，却不是祸国殃民的太监，曾在辽东监军，亲自上第一阵线指挥作战，立下战功被袁崇焕称赞不已。
跟随他去的锦衣军情局人员，也是骆思恭千挑万选出来的，朱由校看着他们叮嘱道：“此去深入敌营，你们只能靠自己，朕准你们便宜行事，保住自己性命为前提，再来寻找机会刺探情报，记住，这不是朕宽慰你们，是此时不宜跟女真人翻脸，因此行事要谨慎。”
一百五十三章 朱由校被雷的五荤七素
朱由校虽然说了不是宽慰他们，但还是让出行的大家感动不已，作为皇帝竟然如此关心别人，让人不由生出以死相报的想法。
沈阳城中，十五岁的多尔衮被皇太极秘密约见，兄弟两摒开众人单独会面。
皇太极单刀直入道：“十三弟，为兄只问你一句话,咱们女真人的将来，交给你五哥会有好结果吗？”
多尔衮看着他正色道：“五哥不是明主八哥你是，这我知道，但我额娘何错之有，八哥你一定要置她于死地？别告诉这是二哥的建议。”
皇太极定定的看着他，叹了口气道：“为何要你额娘死，原因你也知道,她想让你继位。”
多尔衮呵呵笑道：“作为母亲她的选择是正常的,但我知道自己没那本事压服哥哥们，八哥难道不能用其他办法吗？”
皇太极再次叹气，摇摇头道：“十三弟其实心中明白，她是大妃，她的影响力不比你我兄弟差，为了稳定我真不敢冒这险。”
多尔衮盯着他，缓缓说道：“女真惯例，八哥继位可以纳父汗妻妾，除了生母外的所有女人。”
皇太极目视着他，兄弟两谁也没避开对方眼神，同样缓缓说道：“她有三个出色的儿子，嫁给我还是大妃，日后豪格怎么办？”
此时的豪格还没被皇太极嫌弃，作为父亲他自然要为自己儿子考虑今后，阿巴亥的确可以嫁给他，但同样地位不会被降低。
作为两任大汗的大妃，影响力只会更大，当然最大的隐患是阿巴亥的三个儿子都太出色了。
最小的多铎虽然才十三岁，但已经显现出猛将的资质,一点不比阿济格差，多尔衮又从小聪慧，他真的不敢冒这险。
“八哥可以为了儿子，我难道不能为了额娘吗？”
皇太极郑重的点头，轻轻说道：“送你额娘去明朝如何？”
“什么？”
多尔衮怔住了，惊愕之后狐疑道：“明朝皇帝会娶我额娘，八哥你是骗我吧？就算明朝皇帝愿意，那些大臣也不会同意。”
皇太极眼神微动，明白多尔衮心动了，他知道自己这十三弟，其实更在意女真人的强大，只要能解决阿巴亥的问题，一切都迎刃而解。
“以太子河为界，鞍山、海州、耀州、盖州四州为嫁妆，辽阳为双方不设防之地，作为榷场专用，明朝那些大臣会逼着他们皇帝娶亲的。”
多尔衮震惊的望着他：“父汗为了夺取辽阳死伤了多少人，八哥敢放弃辽阳？”
皇太极正色道：“明朝复兴已成定局,我后金迟早要放弃辽阳，甚至整个辽东，现在以此为筹码，不仅能消弭兄弟相争，还能为我们赢得时间，在草原站稳脚跟，才是咱们今后子孙繁衍的保证。”
多尔衮倒吸一口冷气，果然自己这八哥不是寻常人，这决心要多大的勇气才敢下。
明朝复兴的确已经挡不住了，而一旦复兴，女真人必将迎来灭顶之灾。
因此找到一处避开明朝锋芒，又能够让族人繁衍生息的地方就成了迫切的事，最好的地方当然是草原。
只要能稳定自己，腾出手来的女真人，目标肯定是林丹汗，击溃察哈尔部，女真人就能抢夺他们的地盘生存。
当然还有另一条路，那就是打下朝鲜占据那里，只是打朝鲜要顾忌到明朝会出兵，而打林丹汗明朝只会看着。
半个月后，赶到沈阳的纪用他们，惊讶的发现女真人竟然和解了，皇太极被推上汗位，刚刚举行完继位仪式。
更让他们惊讶的是，在吊唁时那份吊唁辞竟然没有引起女真人的不满，皇太极还很诚恳的谢过他们。
马上就提出道：“外臣父汗因不忿父祖之死，起兵割据一方，如今斯人已去，死者为大，外臣为人子不敢非议对错，惟请求大明皇帝陛下，看在爱新觉罗氏历代祖宗为大明守疆域的份上，纳先父汗大妃阿巴亥为妃……”
纪用整个人都麻了，满眼不可置信的样子，好半天才在侍从的提醒下惊醒过来。
“此事咱家不敢做主，只能上报朝廷才好回复。”
纪用的吊唁之旅草草结束，查探军情已经不重要了，这才是要命的大事。
别说他一个太监，就是袁可立在此都不敢决定，这事必须经过朝廷决议，否则谁也不敢决定。
匆匆留下几个人后，纪用带着其他人急急赶回北京城，顿时整个朝堂炸开了。
阿巴亥大朱由校十五岁，她的长子阿济格跟朱由校同岁，这让一些清流不能容忍，直言开战教训女真人狂悖。
可支持这事的大有人在，别看这事不合礼仪，但好处太大了，娶一个寡妇怎么了，能得到四座城池的嫁妆。
而且辽阳双方不设防才是关键，作为从元朝就开始的辽东第一镇，辽阳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如果说失去广宁会让女真人极难制约，那失去辽阳就等于失去半个辽东了，这一点有见识的人都看得清。
争吵爆发了，从朝堂延伸到民间，国子监那些生员最是积极，请愿书上了一箩筐，朱由校这次真的头疼了。
他倒是不介意娶了阿巴亥，这女人虽说大他十五岁，但这一来是政治婚姻，二来阿巴亥长相不会差。
想想她能被努尔哈赤独宠二十多年，要是长得难看肯定是不可能的，三十八岁的阿巴亥，养尊处优的生活，不会让她显老。
但麻烦的是她那三个儿子没有一个省心的，阿济格和多铎还只会勇猛善战，可多尔衮可以说是雄才大略了，绝不会甘心低于人下。
这要是自己娶了阿巴亥，女人肯定是向着儿子的，暗地里谁知道会发生什么，总不能不让她儿子来探望她吧。
可这事自己做不了主，别看现在许多人支持自己，但涉及到军国大事，还是要以众臣意志为主，除非众臣意志是荒唐的。
但这事不涉及大臣操守，完全大家都是站在国家的立场说事，自己如果专断那就是昏君了。
“皇太极还真不是好相与的呀，这主意也做的出，这不是为难老子吗……”
朱由校哀叹着，揉着眉心想要骂人，可看了一圈，人人都乖巧的很，骂不出口啊。
一百五十四章 接连的喜讯
皇太极的确精于算计，但他还是算错了一件事，那就是大明的臣子们，对于阿巴亥寡妇身份的抵触。
要是仅仅是寡妇或许还好说，可阿济格三兄弟的存在，像根刺一样如鲠在喉，即使有这天大的好处,可反对的人还是比支持的多。
最终朝廷通过决议，可以册封阿巴亥为渤海国夫人，迁入大明居住，但不能做皇妃。
所谓的国夫人是超品的诰命，其实不算亏待她，要知道大明并不承认后金政权,努尔哈赤在大明最大的官职也只是建州左卫指挥使。
正三品的武官，至于左都督并不是他的官职，而是武将荣誉罢了,除了五军都督府的左右都督算官职，其余的这种都是称号。
如今他的未亡人被封为国夫人，这已经是很给面子的了，因此消息回传后，女真人不同意，但也没有不满。
皇太极自然不甘心阿巴亥只是迁居关内，他要得到阿济格三兄弟的效忠，就必须给他们母亲一个好的去处。
若只是迁居大明，阿巴亥的安全都是个问题，毕竟那里是大明的关内，多少人恨女真人，只有皇宫才是最安全的。
因此派出谈判人员到大明，接着谈判，这次他们主动降低的位置，不求皇妃了，只要求给个嫔位。
并作出承诺，阿济格三兄弟不会以儿子的名义来探望，双方展开新一轮的谈判,最终明朝同意以贵人的身为入宫。
转眼就到了十一月末，姗姗来迟的阿巴亥被送到北京城，辽东那边明军开始跟女真人换防。
朱由校还是娶了这位年长他十五岁的寡妇，好在没让他失望，阿巴亥的确显年轻，而且很漂亮。
松了口气的朱由校，并没沉迷于新鲜感，这让大臣们松了口气。
而此时的吕宋，西班牙人艰难的作出决定，枪杀了两千多名暴徒，并同意明朝海军在苏比克湾建立港口和基地。
作为报酬，大明跟西班牙签订和约，十年之内互相不再开战，并同意西班牙商人可以在明朝几处港口城市租赁货仓，享受跟明朝商人一样的权利。
消息传回京城，朱由校召集大臣们商量后，同意了这和约生效。
其实这事有点意外,当时明朝海军南下并没想过要在吕宋驻扎,只是要西班牙人惩处当年屠杀明朝百姓的暴徒。
而且通商之事，当初在台湾之战后，已经告诉他们可以的了，没想到西班牙的马尼拉总督，竟然因为担心明朝报复，给出这决定。
朱由校想想也对，毕竟西班牙本土离这太远，真要跟大明大战，海军长途过来其实不怎么现实。
首先一个战争补给，就不是吕宋能承担的起的，来的少又根本打不过大明，来得多补给跟不上。
这是个两难的决定，因此不打才是最好的，反正西班牙人的目的只是赚钱，并没有异想天开要征服大明。
当然，有这种想法的人不是没有，但绝不是这位总督大人。
毕竟他来东方不短时间了，了解了大明有多大，更了解大明的火器并不输给西方，不是吕宋这种小国可比的。
若是只在海上打，西班牙不会害怕任何人，可要征服一个国家，就得深入疆域之中。
以西班牙的军队人数，冲进大明内陆那完全是找死的行为。
腊月的澳门开始寒冷，但更冷的是国丁保的心头寒意，作为澳门第三任，实际到任的第二任澳门总督，他是去年才到任的。
他不像前任马士加路也那样的蛮横，跟议事会充满矛盾，到任后刚刚缓和了跟议事会的关系，却得到这消息。
西班牙跟大明的和约让他明白，澳门恐怕呆不住了，葡萄牙在澳门的军事力量其实不强，远远不如荷兰人在台湾的部署。
明朝驱逐荷兰人他并不担心，因为荷兰人冒犯大明朝太多次了，但这次西班牙的妥协意义完全不同。
标志着大明要完全收回所有土地，葡萄牙在澳门的军事力量必将要被驱逐，这就难办了。
原本在澳门的葡萄牙人，就是租用土地，当初是以做生意的名义租的。
可随着贪婪的滋生，葡萄牙人以保护本国国民的名义派驻军队上岸，建筑军事堡垒，本身就引起了明朝地方的不满。
上一任总督就曾建造城墙，被勒令拆除，已经引起明朝的警觉，这回明朝完全腾出手了，没了西班牙和荷兰的牵制，葡萄牙要独自承担压力了。
“阁下，广州知府送来文件，让我们的军舰离港。”
正在伤脑筋的国丁保，还是接到这噩耗，颓然坐下。
无力的摆摆手，让报信的侍从退下。
半个月后，在明朝官衙放假的前一天，五艘葡萄牙军舰驶出港口，向着印度洋而去。
朱由校是在除夕这天接到报告的，当即拍板升迁广州知府洪云蒸，为广东布政使。
这位万历三十八年的进士，历史上是铁骨铮铮的英雄，被海盗刘香囚禁数月，并用来威胁郑芝龙。
不料洪云蒸严厉的让郑芝龙不要管他生死，全力进攻刘香而自己遇害，被海丰人民建祠纪念。
现在他的命运被改变了，也是他自己的忠君爱民，在朝廷还没下令收回澳门，就提前勒令葡萄牙军队离开。
贯彻了朝廷做生意可以，但绝不允许外国驻扎军队在大明疆域的思想，守护了大明的威严不容侵犯。
“明年又是多事之年啊，不知道历史会不会改变。”
守岁的朱由校无事可做，调出记忆中明年发生过的大事件加以分析。
明年是历史上的崇祯元年，明末的农民起义，正是在这一年开始的，而且还有两次兵变，让明王朝开始走向末路。
特别是西北的兵变，许多士卒在兵变平息后不敢回去，从而加入农民军，从而壮大的农民军的战斗力。
朱由校现在不担心兵变，辽东兵变的前提没了，军事改革让武将的地位提高，粮饷也没拖欠，不存在兵变的理由。
至于西北的固原兵变他更是不担心，同样的道理罢了，但民变朱由校摸不准。
因为百姓造反不一定都是活不下去，被有心人蛊惑也是一种可能，那些世家大族一直没动静，就是一个隐患。
一百五十五章 父慈子孝
崇祯元年四月的南赣夺天王造反，虽说仅仅是攻占了安远县，但立年号的举措表示不再是单纯的农民起义。
要知道只有王朝才能立年号，这表明了朱明王朝的根基动摇了，百姓不再敬畏天子，才有这举动。
而十一月开始的西北多处造反，特别是王家胤和高迎祥的造反,真正掀起了再也无法扑灭的造反浪潮。
而且高迎祥造反并不是吃不上饭，这点朱由校很清楚，此人是贩卖马匹的行商，常年来往于草原。
终明朝一朝，军中马匹是不够的，都要从蒙古人那里贩卖,从而滋生了民间的贩马商人，从中赚取差价。
这种人胆大心细,眼界也比普通的百姓更高,虽不一定都是身家巨富之人，但能贩卖马匹的没有穷人。
而高迎祥就是其中之一，他的造反目的史书记载并可可信，饿死谁也饿不死贩马贼。
因此朱由校现在也不敢肯定，此人今年还不会跟原本历史一样造反。
因为明年又是个灾年，朱由校记得这一年靠近西北的蒙古诸部颗粒无收，陕西同样大灾，但三饷依旧加派，才引发了造反浪潮。
现在朝廷虽然取消三饷，但蒙古人那边他可没办法控制，要是这些灾民被有心人引入关中，同样是一场大祸。
而七月浙江因为海潮淹死了几万人，明年的赈灾任务会很重。
七月的沿海地区是台风高发的季节，这东西防不住，即使到了二十一世纪都没办法。
而且台风要是在浙江登陆，必定死伤惨重，这是地理造成的，跟人为无关。
台风登陆福建的基本上灾害不会太大,因为福建前面被台湾挡住，有了一个缓冲区域。
浙江却没这缓冲地，一旦台风冲上浙江，死伤之惨重不比一场大战小。
“老高，工部那边年底汇总的水泥产量有多少，你知道吗？”
高时明正眯着眼站着，被他这声音惊醒，忙上前回答说：“皇上恕罪，此事奴婢不知道，这就去查询一下。”
“算了，都快午夜了，明天再说吧。”
朱由校摆摆手，看着一脸强打精神的高时明，微微一笑道：“朕都忘了你年纪不小了，熬不住了吧。”
高时明赦然道：“奴婢没用，让皇上费心了。”
“什么话，谁都免不了生老病死，这是自然规律。”
轻笑一声的朱由校,沉吟一下道：“以后你不用陪朕熬夜，自己看看手底下,找个稳重点孩子陪朕就是，早点去休息吧。”
高时明是跟魏忠贤同时代的人，已经是人到中年了，不像褚宪章、方正化正当年。
沉稳的性格，不会溜须拍马，听到朱由校这话没有像魏忠贤那样谄媚，而是小声的应承着，但没回去休息。
朱由校知道自己不休息，他是不回去休息的，无奈的笑了笑，思考起办法来。
“建拦海大坝不现实，但钱塘江可以建一道海塘，至少减低浪潮的冲击力。”
“最重要的是粮食，今年收成不错，又从西洋人手里买了不少粮食，应该能应对。”
“不，明年的收成很重要，必须要扩大番薯、土豆等的种植了。”
“对了，朕差点忘了，玉米棒子芯能当饲料呀！浪费了，真是浪费了。”
朱由校突然想起这事，兴奋的挥舞着手臂站起来，自顾自的去案桌那取来纸币写起来。
高时明楞了一下，赶紧小心上前要侍候他，可已经不需要了。
他这一惊一乍的，其实是想多了，玉米棒子芯的确能做饲料，但这灾荒连年的时代，谁养得起猪羊鸡鸭的。
还不是晒干了拿来作燃料，特别是西北树木少，燃料不足，冬天取暖就是个大问题。
现在有了玉米棒子芯，早就被农户们烧光了，劳动人民的智慧一点不比后世人差，已经有人用这东西烧成木炭使用了，他不知道罢了。
当然，他现在写的也不是没用，至少南方也种植了，江南一带富裕，还是可以用来饲养家畜家禽的。
初一大朝会，新的一年开始了，当天启八年的年号继续后，朱由校不自觉的长出一口气。
“朕的天启八年，不是崇祯元年！”
照例的群臣祝贺，回到后宫的朱由校，顾不上休息，拿了工部的去年账簿查看起来，把后妃们稀奇的，皇帝这是干什么。
“儿臣拜见父皇！祝父皇万寿无疆！”
八岁的李定国，牵着三岁的朱慈炅进来，朱由校抬头一看乐了。
“定国这装扮是你母后干的吧？”
“是，母后说新年新气象，不许孩儿穿军服。”
李定国喜欢穿着新式军服，简洁威武，一直不愿穿繁琐的礼服，朱由校这是第二次见他穿这个，不仅乐了。
招手叫他兄弟两过来，抱起朱慈炅，一边摸摸李定国的脑袋，乐呵呵的说：“听你母后的，你是皇子，成天穿着军服，那些多嘴的大臣又要烦你父皇了。”
听话的李定国点着小脑袋答应着，开口问道：“父皇，儿臣今年能不能去勇卫营训练啊？儿臣成绩很好的，先生们都称赞呢。”
“去军营！”
朱由校惊讶一下，拒绝道：“你才八岁去军营干嘛，小孩子正是养身体的时候，要是累坏了伤了根本，今后怎么养都补不回来的。”
李定国顿时沮丧起来，皱巴着脸道：“可是孩儿已经能拉开骑弓了，想学真正的骑术，少年营那边不许纵马，练不到好骑术的。”
“你能拉开骑弓？”
朱由校惊讶着按住他脑袋，他知道这孩子出色，可没想到如此出色，这是天生将种的资质呀。
李定国肯定的回答他是，朱由校开心的牵起他的手走向书房大门。
“老高，让人挑一匹小马驹给定国，派个人专门饲养，按战马来饲养，可别养废了。”
高时明笑呵呵的答应着，李定国眼神一亮就要谢恩，可小手被朱由校牵着，只能嘴上谢恩。
“谢什么恩，父子之间不用谢，谢来谢去就生分了。”
“是，孩儿知道了。”
朱由校满意的揉揉他的头，放下朱慈炅，兄弟两行礼后，李定国牵着朱慈炅走了。
一百五十六章 后宫微澜
大年初一朱由校没有临幸其他人，去的是皇后张嫣那。
到了那才知道，今天早上诰命们进宫贺新年时，出了点状况。
不禁皱眉埋怨了一句道：“怎会出状况呢，不应该呀？”
张嫣浅笑一声，安慰道：“一点小事不值得恼，大过年的不说这事了。”
朱由校见她没不高兴,点点头不再说这事，却暗中给了高时明一个眼神，搂着张嫣进了卧室。
第二天回到乾清宫后，高时明低声汇报道：“皇上，是乌拉那拉贵人，昨天在坤宁宫贺岁时，训斥乌女史。”
朱由校一听皱眉道：“为什么？”
高时明迟疑一下道：“奴婢以为她发现乌女史是蒙古人,故意试探的。”
朱由校怔了怔道：“乌云娜是蒙古人又如何,朕的宫中出现蒙古女人不对吗？大明勋贵中就有好几家是蒙古人。”
高时明偷看他一眼,小心说道：“皇上忘了，那几家侯爷、伯爷，如今哪有一点蒙古人的模样，草原没献贡女多年了，乌女史的身份就可疑了。”
朱由校一听也对，挠挠下巴苦笑起来。
大明朝蒙古族的官员多了去了，从成吉思汗的子孙，到木华黎的子孙，以及蒙古贵族的子孙到蒙古族普通牧民。
土木堡之战，光是蒙古族正三品以上的大将就几十位，死战不退为大明尽忠名将就有恭顺伯吴克忠、吴克勤兄弟。
永顺伯薛绶更是勇不可当，最终矢尽弓断被瓦剌人肢解，据说杀了他之后，瓦剌人才知道他是蒙古人。
一个个掩面哭泣，为杀了本族如此忠勇的武士感到后悔。
接下来的京师保卫战中，孙樘、毛福寿、李贤、金顺、马克顺、柴永正、王斌、季铎、于忠、高礼、陈守忠、丁顺、白忠，全都是蒙古族大将级别的。
这些人有的是大明的勋贵，有的是军中大将,而且一直传承到现在，可的确看不出他们是蒙古人了。
朱由校的宫中不是没有他们的后代，只是全都跟汉人没两样，别人也不会觉得她们是蒙古人。
“算啦，过了年册封乌云娜为贵人吧，者勒蔑的后人，岂能被女真人欺负。”
朱由校叹了口气，定下册封乌云娜的决心，至于会不会暴露，已经不重要了。
西六宫中，阿巴亥此时也在跟自己的侍女说悄悄话，她是大张旗鼓嫁过来的，还带了陪嫁的侍女。
朱由校并没有肢解她的侍女，而是全部照收入宫，人数也不多，看的出皇太极是了解过他后宫的规矩的。
这事不隐秘，而是昭告天下的，只是女真人能去了解,可见也是花了心思的。
两位大宫女身份,四位小宫女，一共六个女真人陪嫁过来，已经融入宫中，跟大家相处的还算融洽。
“看来皇上早就在蒙古诸部中埋下钉子了，察哈尔部还不知情。”
阿巴亥沉吟着思考着，旋即抬头道：“讷敏去一趟乾清宫，告诉皇上乌拉部愿做皇上的走狗，只求皇上将来留下那三个孩子的命。”
陪嫁的讷敏惊骇的望向她，在她严厉的目光中，连忙低下头去，小声应答着退后三步，转身出门。
身后传来阿巴亥的声音道：“你放心，我会保住姬兰的，去吧。”
“是，主子。”
来到乾清宫的讷敏，小心翼翼的禀报后站在角落里等着，不一会儿，高时明亲自出来接了她进去。
朱由校让人退下后，一把将她横抱起来进了卧室，云消雨散后才问道：“阿巴亥叫你来干嘛？”
讷敏温顺的说完事，偷偷看一眼他，见他目光灼灼的望自己，吓了一跳。
朱由校开心笑道：“害怕朕呀，都侍候朕几回了还怕？”
讷敏嗫嚅着回答：“皇上龙威，奴婢不敢仰望。”
朱由校眉毛一挑，翻身再上道：“奴婢这称呼还改不掉呀，应该自称婢子，大明没有奴才，只有内侍才自称奴婢的。”
朱由校很温柔的对讷敏，其实是有原因的，这位陪嫁女温顺的让人怜惜，好像她从小被人欺负惯了一样，不懂得反抗。
讷敏同样是妇人，阿巴亥的宫女都不是黄花闺女，这点明朝这边都知道，也没反对。
毕竟作为联姻之事，还是要互相尊重对方的风俗，这时代的女真人，女孩子十一二岁结婚的比比皆是。
阿巴亥当年就是十二岁嫁给努尔哈赤的，而努尔哈赤的女儿们，也多是这年纪嫁人的。
像他的次女嫩哲，十一岁就出嫁了，因此要找十几岁的黄花大闺女，那是为难女真人。
只是阿巴亥身边这两位大宫女，年纪并不小，差不多跟她是同龄人，这就有点意外了，好在朱由校不介意姐弟恋什么的。
等讷敏回到阿巴亥那，早就等的无比心焦的阿巴亥埋怨道：“怎么去这么久，那些人不给你传话吗？”
羞红脸的讷敏，小声回道被皇上临幸了，阿巴亥瞪了她一眼，然后“扑哧”的笑起来。
揶揄道：“看来皇上很喜欢你呀，这还没天黑呢，也不怕被人多嘴。”
讷敏羞的不敢抬头，阿巴亥这才放过她，正经问道：“怎么样了，皇上怎么说的？”
“皇上说三个贝勒也算他儿子，只要知进退，不会亏待他们的。”
这下轮到阿巴亥羞涩了，啐了一口道：“他儿子，亏他说的出口，阿济格跟他同岁呢。”
朱由校其实比阿济格还小，阿济格是七月十五日生的，朱由校是十一月十四日出生的，整整小了四个月。
难怪阿巴亥羞涩，前一个丈夫可以当她祖父，这位新任的丈夫，简直就是儿子，要不是朱由校看起来沉稳，她都不知道该怎么承欢了。
羞涩完的阿巴亥，眉头又皱起来，忧愁的叹气道：“那三个孩子，多尔衮我不愁，那孩子懂进退，可阿济格和多铎那性子，野马一样的让人担心啊！”
她这还真不是多虑，阿济格的暴躁脾气是出了名的，不然凭他是大妃的长子，其实是最有资格继承汗位的。
这时代的女真人，其实也讲究嫡庶区别，皇太极最大的硬伤正是庶子，要不然他也不用那样殚精竭虑弄出那么多事来。
一百五十七章 动一动东江镇
努尔哈赤的嫡子有七个，分别是第一任正妻生的褚英和代善，第二任大妃生的莽古尔泰和德格类，剩下三个正是阿巴亥的儿子。
褚英死了，德格类在兄弟中不出色，代善因为行为不检点被老奴嫌弃，莽古尔泰更是因为杀母邀功被众人嫌弃。
阿济格三兄弟年纪是硬伤,就算阿济格已经二十三岁了，可对于危机四伏的女真人来说，他们需要的是年长稳重的领袖，这才有皇太极出头的机会。
此时的沈阳城，刚刚登上汗位不久的皇太极，正式在大年初一改元,定年号为天聪。
“皇上,后金跟察哈尔部开战了。”
正月十五还没过，朱由校就接到这消息，惊讶一下问道：“马上要开春了打仗，皇太极是怎么想的？”
古代战争极少发生在春节，大家都会不约而同的避开春耕的季节，游牧民族也一样。
当然不一定是为了春耕，而是因为春天战马不是最好状态，经过一个寒冬的折磨，战马同样会掉膘。
“不是皇太极，是虎兔敦挑起的，报复去年那一战……”
朱由校这才明白，去年秋天努尔哈赤劫掠草原，结果死了，那一战其实没打完女真人就撤兵了。
林丹汗不顾过年反攻后金，完全是觉的后金刚刚经过汗位更迭，正是要稳定内部的时候。
这想法其实是正确的，趁你病要你命，就是朱由校和皇太极，同样面对对手这情况时，也会如此选择。
所以皇太极才委曲求全,把阿巴亥送给朱由校，就是为了稳住阿济格三兄弟，因为他要面对的大明，已经不是原来那样君臣互相猜忌的了。
而朱由校不是不想揍女真人，而是自己内部也需要时间消化成果，不得不选择跟女真人妥协。
可林丹汗则不管这些，只想着报仇，天启六年他就被女真人狠揍一顿，虽然那一战赢了，可那是惨胜，而且是女真人先对他动手的。
去年则完全是被碾压，好在努尔哈赤半途重病死了，让他得到喘息的机会，这口气不出他如何甘心。
“让人密切关注，咱们看热闹吧。”
朱由校当然不会去掺和这事，昨天才下令工部加班生产水泥，命令魏忠贤派人去江西和陕西盯着地方预防叛乱。
骆思恭那边也被派出人马，去了蓟镇、辽东和固原,调查军中贪腐和士卒粮饷有没有到位，预防原本该有的兵变。
虽然觉的不应该会再有，可谨慎点还是好的，剩下的事只能年后朝廷恢复工作了，再开始处理。
今年的元宵节无趣之极，朱由校郁闷的只能登上宫城的城楼，看着外面热闹极了的百姓喜笑颜开。
大明朝去年一年没发生恶性事件，本来有的灾害，都在朝廷预先干预下度过去了，大家难得过个好年。
可他出不去，只能在宫城上羡慕，魏忠贤斗鸡眼一样守在他身边，去年他可被徐光启臭骂一顿，记着这事呢。
“大伴，毛文龙那边动身了吗？”
实在无趣的他没话找话的问道。
魏忠贤马上弯腰低头，笑眯眯的说：“皇爷您就放宽心，奴婢派的的最得力的手下去的，他敢不听除非造反。”
朱由校瞪了他一眼，嗔道：“大过年的说什么话呢。”
“对对，都是奴婢嘴欠，要不奴婢去问问有没有消息传回来？”
“算了，有孙传庭和卢象升盯着，他不敢妄动，再说朕又不是要处罚他。”
朱由校这次召毛文龙进京，是要整顿东江镇了，派了内操军统领孙祖寿去接替他。
给了毛文龙军务院参谋的位置，算是升官了，虽说没了军权，但新生的军务院权利并不小，不算亏待他。
东江镇其实是有大问题的，毛文龙当年夺取镇江时仅仅二百将士跟随，随后被袁可立看重，令他开辟东江镇。
但钱粮可以运送，当时的条件只能让他自己招募军队，因此东江镇的军队几乎都是辽东汉民。
这支军队的确怀着对女真人毁家灭族的仇恨，但没了朝廷的约束，因此东江镇其实很混乱。
加上毛文龙曾是李成梁的手下，其他的没学会，李成梁任用私人的作风学的一模一样。
袁崇焕杀他有一句话说的没错，东江镇报给朝廷的是军队十万，其实只有两万不到，整个东江镇连百姓在内也只有四万多人，哪来的那么多军队。
这种冒领军饷之事在明朝中后期是常态，可他这冒领的也太多了，而且不到两万的军队，毛文龙竟然任命上千名将领。
这完全是把朝廷当肥羊宰，为了顾全大局是不宜杀他，可长此以往，东江镇必然会成为毒瘤。
袁崇焕是不适合杀他，但朱由校现在可以动他，原因很简单，后金现在顾不上跟明朝死磕，辽东有收回大片领土，不存在联络不便之事了。
以前是山高皇帝远、鞭长莫及，现在孙传庭已经坐镇大连港，登莱水军已经掌控黄海，连朝鲜都来往频繁了。
为了这事，卢象升亲自到海州坐镇，名义是刚刚收回四州之地，必须去巡查并监督辽阳榷场。
至于熊廷弼是不能去的，这家伙跟毛文龙不和，让他去那就是威逼的意思了。
这事还要从当年说起，广宁之战之前，熊廷弼担任督师，毛文龙那时候还没开辟东江镇，收复了镇江。
可这家伙没向熊廷弼报功，而是向巡抚王化贞报功，原因很简单。毛文龙是倾向东林党的。
这是他家世造成的，他的母亲是杭州人，他就是在杭州出生长大的，他的外祖父是进士出身，杭州的大族沈家的嫡支。
他进入军中后，也是沈家替他打点上下，才能从一个百户，平稳的升官到游击将军的位置，自然就不喜欢楚党出身的熊廷弼。
为了这事两人就这样结怨了，熊廷弼看他不顺眼，他也不服熊廷弼，反正东江镇是隶属于登莱巡抚管辖的，不是辽东巡抚。
蓟辽总督下辖三个巡抚，分别是顺天巡抚、辽东巡抚和保定巡抚，管辖范围是顺天府、保定府和辽东地区。
历史上到崇祯十一年才把登莱地区划入管辖范围，现在登莱地区还是一个独立的区域，因此熊廷弼真管不了他。
一百五十八章 东江镇出事了
“走吧，这一点不好看，朕还是回去看美人更实在。”
无聊透的朱由校，只好怏怏回去，也不用翻牌，直接去了永寿宫。
阿巴亥听到他到来的报告，连忙换衣出来迎接,被他拥着直接进了卧房，都来不及害羞，就开始羞羞起来了。
“皇上，妾听说建州跟察哈尔开战了，不知……”
阿巴亥说到这迟疑起来，她知道大明的后宫不允许过问前朝之事,只是担心之下还是问了不该问的。
刚刚在人家这得到快乐的朱由校也没生气，轻拢慢捻着说：“担心那三个小子是吧？放心，他们不会有事的。”
说着调笑她道：“你很会生孩子呀,生了三个都是很不错的，不如给朕也生个好的，日后跟他那三个哥哥比比谁更厉害。”
“皇上……”
饶是阿巴亥成熟美艳，也被他这无厘头羞的撒起娇来，朱由校开心的大笑，满屋的春意惹的屋顶上的猫惨叫不已。
正月二十，新一年的第一次正式朝会开始，一大早上朝的朱由校，正准备今天册封乌云娜为贵人。
刚刚宣布早朝开始，张惟贤上前一步道：“启奏皇上，昨夜亥时初锦衣军情局送来东江急报，征虏前将军毛文龙部参将耿仲明叛乱，挟持其欲降建虏，被孙帅平定，调查后发现此次兵变实为毛文龙策划，降虏为假，逼迫朝廷撤销换帅为真，臣请治毛文龙拥兵自重、犯上作乱之罪！”
“耿仲明敢投靠女真人,毛文龙是傻了还是疯了，忘了耿仲明原本就是从女真人那过来的吗？”
朱由校冷笑道，这样的策划完全经不起推敲，别看耿仲明后来是三藩之一，可他当初是第一个反对投靠女真人。
不是因为他忠于大明，而是他原本就是女真那边叛逃到东江镇的，怕女真人跟他算前账。
他是辽东汉人，很早就被女真人俘虏兵加入汉军牛录，属于最早一批成为八旗中汉军的将领之一。
后来毛文龙袭扰女真后方，他叛逃到东江镇，历史上再后来，他跟孔有德在登莱叛乱，走投无路下，只能再次投降女真，倒是被重用了。
朱由校吐槽完毛文龙，接过奏折也不管朝堂上嗡嗡声不断，认真看起来。
奏折是孙祖寿写的,详细了交代了耿仲明如何挟持毛文龙,孙祖寿如何平叛，以及战后如何调查,涉事人员之多让人触目惊心。
其中连朱由校看好的副总兵陈继盛都参与了，但却意外的发现，任职广鹿岛千户的尚可喜，却支持孙祖寿平叛。
不过一想也对，尚可喜不是毛文龙嫡系，他是去东江镇寻找父亲，被毛文龙收为养孙的。
虽说也是毛文龙养家丁的形式，但毕竟没受多少恩惠，他手下的兵其实是他父亲的旧部。
他一家人原本在海州生活，女真攻破海州后，尚家同样全族被杀，他父亲带着他和母亲几个人逃亡松山，母亲死于那。
自此他父亲投军王化贞麾下，毛文龙攻破镇江后，王化贞让他父亲率部支援毛文龙，从而加入东江镇。
但他并没去，而是回到关内，在天启三年参加水军后，才去的东江镇。
而尚可喜投降满清可以说是被逼的，欣赏他的东江镇总兵黄龙死后，继任的是沈世奎，两人不和久了。
沈世奎设计要杀他，被部下暗中高密，尚可喜无路可逃，只能投降满清。
这完全是私怨造成的兵变，要说沈世奎混蛋，平时他的确混蛋透顶，可面对女真人时，他又是大义凛然宁死不屈。
要说尚可喜忠贞，他又投降了满清，成为三顺王之一，而且三藩之乱时，只有他坚决支持满清，被自己儿子囚禁后抑郁而死。
因此人实在是太复杂了，善恶只在一念间，这两人的对错真不好评判。
“此事交给三司会审，令卢象升、孙传庭支援东江镇，令孙祖寿整顿东江镇，改军制重练兵马。”
朱由校终于开口了，定下大事后继续道：“鉴于东江镇孤悬海外的特殊性，除首恶耿仲明、孔有德等人外，其他人从宽处置，就这样吧。”
他这是定性了，挟持毛文龙的将领死罪，其他人免于死罪，至于如何处置，那是三法司审理之后的事了。
接下来商议的是今年的大事，毫无意外的命令杭州府建造海塘，缓冲钱塘江大潮。
紧接着是继续深化江南的改革，都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
最后在大家都以为要散朝时，朱由校突然开口道：“朕今日要说一件大事，那就是后宫也该改改了，太祖所定后宫规矩，英宗改过，世宗也改过，朕觉的还可以再改改，众卿以为如何？”
群臣先是一愣，紧接着是懵圈，然后开始嗡嗡声不断，好半天才有礼部尚书刘宗周上前问：“皇上欲如何改？”
朱由校毫不犹豫的开口道：“皇贵妃本是世宗宠溺万贵妃强行赐予的尊号，朕要废了皇贵妃封号，宫中只有皇后一人才能为尊，因此朕打算定一后、四妃、九嫔、二十七世妇封号，其余的全部革除。”
刘宗周暗自点头后，拱手道：“吾皇此议大善！臣附议！”
朱由校这是在减少后宫嫔妃，当然让这位老先生赞同了。
这样一来，皇帝的嫔妃最多只有四十一位，少了八十一御妻，还有人数不明的采女等封号。
刘宗周的支持的让他松了口气，微微一笑开口道：“四妃为贤良淑德四个字封号，九嫔为庄敬康顺、惠安和宁丽九个字，二十七世妇就按古籍吧。”
“臣反对！”
朱由校这话音刚落，礼部侍郎温体仁一声正气的声音响起。
可把他稀奇的问道：“温卿觉的这字号不好呀？那你有何更好的可以说说。”
温体仁上前深施一礼道：“臣不是置喙封号，而是吾皇减少后宫人数不妥，皇嗣昌盛才是大事，顾臣请皇上以大明江山传承为重，不可减少嫔妃人数。”
“啥？”
朱由校登时傻眼了，世上还要嫌弃皇帝老婆太少的大臣，这是什么节奏。
可偏偏这家伙这话一出口，竟然还得到许多人的支持，朱由校不禁感到惊讶，他知道温体仁为人，不是个能得到别人支持的人呀。
一百五十九章 朱由校气的不想讲话了
明末历史上温体仁其实是个很特殊的存在，当官三十多年，在他没登上内阁之前，一直是个低调圆滑的人。
不得罪人也不奉承人，因此他在万历朝党争，天启朝党争，这两次政局最激烈的时代,他都是稳如泰山，一步步前进的。
方从哲倒台，东林党没有针对他，东林党被清洗，阉党也没动他，等到魏忠贤身死，他竟然被崇祯重用了。
这样的人,在没发达之前是没朋友的,毕竟当官的人,谁愿意跟一个看不透的人交往，万一被你阴了都无处伸冤。
在他被崇祯重用后，完全换一个人似的，四处树敌，看起来是要做个孤臣的意思，后世对他的评价不高，大体上就是毫无建树，还祸国殃民。
可你真要罗列他干多少坏事，还真没有，他只是没干过好事，但也没干坏事，就是个混日子的内阁首辅罢了。
至于说他陷害谁谁，那完全是吹毛求疵了，当官的有几个没害过政敌的，那算什么干坏事。
欧阳修跟王安石不是互相攻击吗，只不过两人都是名望太高，无法置对方死地罢了。
范仲淹那句明言“一家哭总好过一路哭”，这话里面隐含着多少人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的。
因此论温体仁之过时，不应以官场上打击政敌来说事，只能说他的确是没有政绩可言。
朱由校深知这段历史，因此才想不到他这话会让这么多支持，连刘宗周现在都不敢再说了。
帽子太大谁敢戴呀，皇帝本来就子嗣稀少，你还让皇帝少娶老婆，你究竟想干什么。
朱由校结婚八年了，仅仅两个孩子，这对朝臣们来说，还真是心病。
这时代孩子夭折的几率太大，谁也不敢保证两个皇子能不能成人，自然是越多越好了。
终于袁可立看不下去了，上前一步道：“臣认为最好在古礼范围内更改，臣建议立一后、三夫人、四妃、九嫔、二十七世妇，御妻人数皇上若是觉的太多的话，可以减少一些,但不宜全部废除。”
他这是在四妃之上重新配置周代以来的三夫人制度,但在人数最多的御妻上面，又明示可以减少，算是平衡两方折中吧。
朱由校有些为难，他这次想要修改后宫制度，其实不是要改这些，封号再多他不愿娶，也还是那几个人。
他只不过是想利用这最好通过的事，来打个前站，好为他说下一步时，人家反应不及好通过。
现在好了，不仅没得到赞同，还被增加了三夫人封号，这不是添乱吗。
要知道按照古礼三夫人权利很大的，三人联手完全可以架空皇后，这是大礼仪赐给她们的权利。
因此唐朝开始，才废除三夫人，但搞了个皇贵妃，其实就是三夫人的职位。
只是人数不再固定三位，这样就少了不少权利，被皇后握在手里。
看着袁可立的目光，他知道这次只能这样了，好在既然是新的制度，那自己就可以重新演绎。
因此他深吸一口气道：“三夫人就按两晋时代设置封号，但不参与管理后宫，只作为尊荣封号吧。”
袁可立马上高呼“臣附议”，政务院那些人早就等着了，赶紧的上前附和，免的再生事端。
朱由校眼神一闪，马上接下去道：“朕第二步要更改的是，后宫自九嫔以下妃嫔，可以出宫参与皇族事宜。”
“臣反对！”
……
一大片的反对声此起彼落，朱由校拍拍龙椅的扶手，示意大家安静。
温和的解释道：“后宫不得干政，这一点朕要重申，也绝不会更改，但皇族内部之事，乃是家事……”
还未说完，左都御史周朝瑞就大声道：“天子无私事，何来家事之言，皇上此议不妥！”
朱由校急了，声音也大起来道：“后金妃嫔甚至能去军前鼓舞士气，咱们就在皇城中，有何不行的？”
“那是蛮夷，我煌煌大明乃华夏正朔，岂能相比！”
朱由校被气的都不想讲话了，鼓着脸瞪着那些情绪激动的大臣，可那些人丝毫不让，同样也瞪着眼珠子跟他对视。
张惟贤咳嗽一声，上前道：“臣请问皇上，为何坚持要嫔妃们出宫做事，皇族之事自有宗人府，没这必要吧？”
朱由校哼了一声道：“去年工部跟商会合营的水泥厂你们看到了，下一步就是户部要开银行的事了，朕身边几个西洋女子熟悉这事，不参与进去，朕担心要多走弯路。”
袁可立顿时气乐了，呵呵说道：“此事臣不是说过，让她们传授宫女，由宫女出宫主持的吗？”
朱由校翻个白眼道：“那是经验，哪有那么好学的，许多问题只有靠临场应变才能做好，就像大将出征，朕要是在后方遥控，此战必败，这道理恩师岂会不知。”
这话又捅了文臣的心窝子了，这不是指着他们鼻子骂他们以前误国吗，登时好几个忘了前面那事，就这事争辩起来。
可这话得到所有武官的支持，纷纷叫嚷着皇上圣明，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这是兵圣说的还会错不成。
天启八年的第一次正式朝会，在争吵中落下帷幕，结果就一个后宫封号问题解决了，其他事什么也没解决。
气的朱由校回宫，抱起几个舞姬荒唐去了，皇后张嫣闻讯赶来，碰到这尴尬事，更是气的跺脚，不敢留在这。
当天下午，荒唐够了的朱由校，亲自书写列出后宫等级封号，一共六级八十位，当然他现在没有这么多，也不需要这么多。
反正先安排着，并且更改了前人留下的封号所处的地位，第二天就让礼部和宗人府确认。
随即在后宫宣布要更改封号，张嫣这皇后自然是不会动的，他也舍不得呀，谁让人家美的不要不要的。
张嫣可是被誉为中国历史上五大艳后之一，这个艳字没有贬义的意思，完全是形容容貌的。
三夫人分别是贵妃，贵嫔和贵姬的封号，这是南北朝时期就有的，但朱由校仅仅打算册封了任氏一个，剩下两个空着。
然后就是四妃了，他原本的妃子正好剩下四个，至于胡贵人和冯贵人，加上田秀英、阿巴亥和塞西莉亚，全部封为九嫔之中。
一百六十章 大宗师也会劝皇帝多娶老婆
“皇上，臣看了封号等级和名单，建议增加一个妃子的位置，人数八十一会更好些。”
刘宗周看完建议道，朱由校都惊奇了，这老头也会增加人数不对劲呀。
可一想还真对，九九归一呗,既然都有八十个了，还差那一个两个的，老头只是站在吉祥的数字中想问题罢了。
点点头称赞道：“还是刘卿想的周到，朕都没意识到呢，那就按你说的办吧。”
“臣遵旨！”
刘宗周领命后并没走，而是看着他再次开口道：“臣今日方意识到,皇上的妃嫔太少了，甚至乡间一个土财主的妻妾,都比皇上多,臣请皇上选秀女，充实后宫，以利子嗣。”
“啥？”
朱由校这次真的惊了，刘宗周是什么人呀，那是一代儒宗，被誉为华夏文明史上，最后一位儒学宗师。
从他以后再也没人在儒学上有所突破，有的只是拾人牙慧的大师专家罢了。
他提出的慎独为中心的儒学思想，总结并发扬了阳明心学的最后光辉，这样的人竟然会劝自己多娶老婆，朱由校表示难以置信。
跟刘宗周一起来汇报的宗人令朱寿鋐，看到朱由校惊愕的表情，眼神一动明白他在想什么了。
别看鲁王老实，可人老成精，许多事他只是不参与，不等于他不明白。
现在皇帝重用皇族，不需要那么忌惮了,他也敢说敢做了些，登时笑呵呵的说道：“皇上，刘大人的意思是，皇上子嗣太少了，大明这两年有安稳了许多，如今最大的大事是皇上的子嗣。”
朱由校这才明白了，刘老头虽说是一代宗师，但他同样的忠臣孝子，皇帝的子嗣绵延，对忠臣来说比什么都重要。
朱由校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道：“这事还是过两年再说吧，马上就春闱了，礼部也没空。”
刘宗周看了他一眼，拱手道：“那就等春闱过后，臣跟宗人府商议。”
“这……”
看着这老头朱由校明白他是坚持要办这事了，只好沉吟一下道：“那能否换个地方选？比如西北西南这些地方？”
刘宗周皱了皱眉，沉声问道：“皇上为何要换地方，可有缘由？”
明代选秀女只在两京附近，因此明朝皇帝的女人们,不是南直隶的,就是河南河北的,根本没有其他地方的人进宫。
当然除了贡女以外,朝鲜的女性一直到嘉靖年间，都在进贡的。
朱由校听到这问题，正经起来道：“刘卿不觉的这也是拉拢地方的办法之一吗？西北、西南一向桀骜，大明不和亲说的是女子不外嫁，但可以娶呀。”
刘宗周当然不是迂腐的老头，人家心学宗师，不是程朱理学，听到这话眼睛顿时一亮。
“此事可行。”
当即老刘同志就下了肯定的判断，转头问朱寿鋐道：“鲁王千岁觉的如何？”
朱寿鋐抚须笑道：“自古联姻就是族群中的惯例，虽说不至于让双方无隔阂，但却是增加亲近的好办法，本王赞同。”
两老头都觉的可行，这就好办了，两人回去后马上各自召集下属，开始商量这事。
几天后，也不管说好的等春闱了，礼部尽自向州县发下文书，开始秀女的海选。
刘宗周自不会傻到命令每个县都必须有人参加，而是扩大到全国，但指明了自愿两个字。
只要身家清白，三代之内无案底的，品行良好、知书达理、品貌端正的十三岁以上女子，皆可参加。
其中秀女为十三到十八岁，十八岁以上的可以参加女官选拔，这是应有之事，只不过这次被合并在一起罢了。
朱由校都不知道礼部已经发文了，他这些天忙着东江镇之事，虽说交给了朝臣处理，可还是会担心东江镇不稳的。
魏忠贤这些日子忙坏了，每天都盯着内政司的消息，一有新的马上送给朱由校，他知道皇帝很关注这事。
半个月之后，一道好消息传来，孙祖寿上奏，已经稳住东江镇军民，新的军制被全面执行了。
这里面卢象升和孙传庭功不可没，两人用自己的手下军队调防，把三方的军队混到一起，瓦解了隐患。
朱由校这才松口气，可以去跟大臣们扯皮了。
二月初二龙抬头，正是好日子，正式圣旨出炉了。
“……皇后张嫣……册封容妃任氏为贵妃，废除原有的封号，改纯妃段氏为贤妃、良妃王氏封号不变，慧妃范氏改为淑妃，辰妃李氏改为德妃……”
五大妃子空出一位恭妃，接着是九嫔的册封，以阿巴亥为庄嫔，田秀英为丽嫔，朱由校原本的两位贵人竟然没被封嫔。
胡贵人被封为昭容，冯贵人被封为修容，塞西莉亚被封为充容，全部在二十七世妇之中。
这可不是朱由校亏待她们，而是跟大臣们扯皮后胜利的果实。
朝臣们最终拗不过皇帝，定下二十七世妇和三十六位御妻可以出宫，朱由校问过胡贵人和冯贵人，她两愿意出宫，宁愿在封号上吃亏。
这两位是他最早的女人之二，原本是能够被封嫔的，但经过这两年的学习，哪里还不想学有所用啊。
就是那四位妃子也想去，可她们原来就是妃子，要是将为世妇，娘家那边怎么办，只能羡慕她两原先封号不高了。
至于塞西莉亚，那更是愿意出宫的，人家是这次银行改革的一把手，正雄心勃勃准备大干一场，那愿意留在宫中当金丝雀。
“册封贝塔为婕妤，韩保香为才人，朴恩姬为宝林，狄蕾莎为御女。”
贝塔被册封，标志着大明皇宫中出现第一位黑美人，这可不是宫女或舞姬了，是皇帝名正言顺的小老婆。
与她同时被册封的那两位朝鲜女人，自己都懵了，皇帝这是真敢她两呀，同样的寡妇的狄蕾莎，却不喜不悲的，好像跟她没关系似的。
朱由校当然敢，这次的胜利他不得趁胜追击啊，什么皇帝不能娶寡妇，这规矩要破掉，大宋朝连皇后都可以是，为何大明不行。
就那位比武则天更出色，却没有武则天那野心的刘峨，不就是寡妇吗。
人家不仅被大臣们拥护，而且死后娘家依旧被皇帝尊荣，不像武则天，把娘家人害惨了。
一百六十一章 徐光启的师徒对话
“咦！朕看花眼了不成。”
二月二十六春闱揭榜，朱由校看了一下会试名单，结果意外发现张溥和陈子龙的名字。
陈子龙由于他的干预，前年院试没被针对，早早考上生员资格，去年连捷中举，今年来参加会试不意外。
可张溥他记忆里是崇祯三年才中举,四年参加会试来着，这回竟然提早了三年，不禁大感意外。
好奇后问高时明道：“张溥和陈子龙进京，去过徐先生家里吗？”
高时明被问愣住了，皇上难道怀疑徐光启徇私，这不要可能呀，可好好的问这话干嘛。
朱由校见他愣住，才反应过来，自嘲的笑道：“朕是老糊涂了，徐先生是主考，他两岂敢去拜师门。”
原本的崇祯元年会试主考是施凤来，副主考是张瑞图，但现在这两人都辞官回家了，朱由校让徐光启当主考，温体仁为副主考。
这两人在二月初七就进入贡院，昨天才出来，朱由校是觉得好久没见到徐光启了，随口这么一问。
高时明也暗自松口气，皇帝不是怀疑徐光启就好，赶紧的回应道：“皇上正是风华之年，哪有老呀，是奴婢走神忘了回答了。”
朱由校哈哈大笑道：“你呀，何时学的跟大伴一样奉承了，可别学他，他就那样改不了了。”
笑完沉吟起来，又摇摇头自语道：“算了，到殿试时再看吧。”
此时的徐府,大门紧闭，原本应该是贡士们考中后，去拜见座师的，可到了那根本进不去。
徐府的门房回绝拜师的贡士们，说徐光启说了自己不算他们老师，要谢师恩请他们回去后，去谢教他们读书的恩师。
徐府之内，从后门进去的张溥和陈子龙行完礼后不解的问：“恩师为何要说这话？这可是要得罪许多人的。”
这哥两当然担心，他两是徐光启正经的门生，自己老师此举意味着什么，他们太清楚了。
大明座师这规矩，已经两百年了，从朱瞻基时代就萌芽发展起来的，师生之间相互帮衬，任何人破坏这规矩，都会被人怨恨的。
“为师今日之举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大明陷于党争太久了，虽说如今皇上励精图治,可这痼疾不除，只是治标不治本，因此要下一剂猛药。”
见到自己恩师说出这番话，张溥和陈子龙急切道：“可是那对恩师您的名声……”
徐光启抬手打断他两，严肃的问道：“还记得你们当年读书时的志向吗？为师记的当年问过你们的。”
师兄弟二人互看一眼，张溥先开口道：“学生记的恩师当年问我时，学生第一句话说的是争口气，恩师再问争完气后呢，学生回答的是横渠四句。”
徐光启点点头看向陈子龙，张溥当年拜在他门下时已经名满苏州府了，能说出争口气，显然是真话。
要不然面对一位名重天下的长辈问他，岂敢直抒胸臆，一般人都会说志向高远的话，让自己能给长辈留个好印象。
可他就是直接说了这带着功利目的的话，这跟他出身有关。
他是婢妾所生，从小被族人欺负，甚至当面侮辱他是下贱之人所生，因此他小小年纪就立下志愿，要为母亲争这口气。
但他读过书后不是没有抱负，十多岁就因为刻苦读书而闻名苏州府，每次读一本新书，他都要抄写后焚烧。
而且每本书都是抄写七次，焚烧七次，以此来牢牢记住自己所读之书。
功夫不负有心人，天启四年他才二十二岁，但已经名满江南而被时人推崇，与名士结社受到江南士子的追捧。
天启六年，更是以一篇《五人墓碑记》名扬天下，整个大明朝的文人中，没有不知道张溥之名的。
也就是在这时，他收到徐光启的信，这才没像历史上那样继续抨击朝政，而是回归书斋，静心读书，因此提前参加今科科举。
“学生记的当年回答的是鲍参军的诗句：时危见臣节，世乱识忠良。”
陈子龙见老师看自己，恭敬的开口说道。
陈子龙从小被其父影响深远，被党争逼的告病回家的陈所闻，深恶朝廷无良臣，以至于自己好友被太监活活打死无人敢反抗。
当时在家的陈所闻听到这事时，对儿子说的一句话是“万璟不该一个人死了。”
其中的意味很明显，是自己应该跟他一起死。
因此陈子龙对乱世忠臣看的极重，他这一生也正是践行了这信念，才会那么决然的自杀。
要知道他只要不死，即使因为抗清被抓，清廷基本上不会杀了他，多尔衮压根没想让他死。
那时候陈子龙的文名已经不输于钱谦益了，而且子张溥死后，江南文坛的领袖就是他了。
钱谦益后期同样跟反清复明的人暗中来往，也有这种想法，可被发现后还是被赦免了。
这就是一代大儒的特权，新的朝廷不愿留下扼杀文脉的恶名，满清同样也不愿意。
满清真正开始文字狱，正是在所谓的康乾盛世时期，而且是乾隆干的最多，清初根本没干这断子绝孙的事情。
多尔衮的政治远见，甩康熙、乾隆八条街还不止，他两甚至连雍正都不如，却留下美名流传后世，不得不说这很讽刺。
“今圣有秦皇汉武之志，又有李唐太宗之胸怀，为师与数位老大人一起，发下誓言，愿佐吾皇开盛世基业，即便身后骂名滚滚也甘之若饴。”
徐光启这话让哥两一怔，默默的对望一眼后，还是张溥先开口。
“恩师觉的今上值得如此效命吗？”
徐光启莞尔一笑，目光中出现温暖，捻着胡须微微点头道：“皇上啊……呵呵，有时候聪明睿智的像神灵附体，有时候又像个大孩子，为师对他唯一不满意的是，他心肠太软了。”
“心肠太软？”
两人惊讶的看向徐光启，目光里满是不解，陈子龙皱眉道：“当年阉党害死那么多人，难道他不知道？”
徐光启摇摇头道：“那是过去的事了，再说当初他的确许多事不知情，被人欺瞒了。”
这话其实很勉强，朱由校当年要说都不知情是不可能的，但的确把人弄死不是他的本意。
只能说他知道魏忠贤他们有牵连诬陷之事，但没想到他们手段那么毒辣。
一百六十二章 草原之乱
张溥、陈子龙两人在徐光启那呆了半天，可算从老师嘴里听到了比较立体的朱由校。
特别是张溥，对朝廷今后的改革也有了个大致的认识，回到会馆后，两人默契的谁也没告诉，各自跟好友聚会、游玩去了。
过了会试已经一只脚踏入官场了，虽说后面还有殿试,但那已经不用那么紧张了。
大部分贡士并没有争夺三鼎甲的想法，都有自知之明，因此放松才是主流。
毕竟殿试过后就要开始忙了，即使有假期回乡祭祖，也还要面对许多原本不愿去的应酬。
朱由校今天得到一个不好的消息，科尔沁诸部全面倒向后金,林丹汗再次大败,向西退走，扔下兀良哈部，贵英恰生死不知。
“顺义王那边怎么说？”
袁可立摇头回答道：“蒙古诸部如今皆不可信，自内喀尔喀三部被后金牵制以来，蒙古诸部无一不是在为自己谋利，咱们不能再坐看了。”
孙承宗更进一步道：“去年女真征伐察哈尔之前，蒙古诸部自身混战，正是由顺义王起头的，联合喀喇沁、鄂尔多斯济农、同雍谢布、阿索特、阿巴嘎、喀尔喀等部与察哈尔部大战，结果察哈尔部惨胜，损失精锐四万多，但却击败了联军，抢走诸部大部分牧场，因此后来女真征伐时，察哈尔部才败的那么快。”
朱由校听完皱眉不已，林丹汗为何会大败，他这下知道原因了，明明前年占了大便宜，歼灭女真一万多人的，实力应该不会差才对。
可去年皇太极征伐蒙古显得太容易了,原来是蒙古诸部自己内乱，打的七零八落，被女真人捡便宜了。
这事在历史上就是这样发生的，可朱由校的确不知道，后世那记忆不可能事无巨细的都知道。
再说那人只是雇佣兵，又不是研究明史的历史学家，只知道大势，对于这些细节的事甚至不如明朝的人。
只能说林丹汗败给女真，蒙古人后来被女真人完全分割的原因，是蒙古人自找的。
有明一代蒙古人的实力其实很强的，朱元璋、朱棣父子两代人没有征服草原，留下的北元残余很快就恢复了实力。
只是由于没了主心骨，一个个都想当老大，互相间征伐不休，最终耗尽了实力被女真人捡便宜。
顺义王一脉不服林丹汗久了，而且双方的仇怨不是这一代发生的，往上三代就结仇了。
如今的顺义王是卜失兔，是大明册封的第四代顺义王，仇怨发生在第一代顺义王时。
第一代顺义王是达延汗,这位明中晚期,蒙古草原上最出色的大汗，被誉为忽必烈再生。
达延汗几乎统一了蒙古诸部，除了漠西蒙古外，那时的漠南漠北全部被他统治，雄心勃勃的数次侵入大明，想要恢复元朝的疆域。
也就是在那时，他驱逐了察哈尔部，由此结下世仇。
正是由于那时代留下隐患，才让蒙古诸部后来征战不休。
由于察哈尔部是蒙古诸部名义上的共主，他的牧场是最好的，被达延汗驱逐后躲到辽东几十年。
造成察哈尔部原本的牧场，在达延汗死后被其他诸部瓜分，科尔沁草原就是其中之一。
科尔沁诸部原本是在贝加尔湖附近游牧的，逐渐南下占据了科尔沁草原，跟喀喇沁部瓜分了朵颜部后形成新的科尔沁诸部。
林丹汗崛起后自然要抢回祖先的牧场，因此跟科尔沁死磕是难免的，加上跟顺义王一脉的世仇，也是不会放过他的。
但顺义王在达延汗晚年，在妻子三娘子的建议下臣服大明，已经是明朝的臣属了，林丹汗在没壮大到达延汗当年那地步时，不敢全面开战。
因此明末蒙古草原的征战，林丹汗一直是在逼着科尔沁诸部，对顺义王一脉的征伐反而没那么激烈。
但卜失兔自己找死，联合其他部落征伐察哈尔部，坑了自己也坑了整个蒙古草原的未来。
别看满清嘴里说的满蒙一家，其实整个大清朝，满人防备蒙古人的戒心超过汉人。
蒙古人不得跟汉人通婚，这是满清立国之初就定下的规矩，为的正是控制蒙古人。
满人自己都可以跟汉军旗出身的人通婚，甚至皇帝的嫔妃都不少出自入旗的汉人，但蒙古人绝对不允许。
天启七年那一战，不仅顺义王大片牧场被察哈尔部占据，连元朝带到草原的传国玉玺，都被林丹汗夺走。
这东西是达延汗全盛之时，有牧民捡到献给他的，一直被顺义王一脉珍藏，现在成了林丹汗的战利品。
“卿等的意思是出兵宣府，威慑女真吗？”
朱由校沉吟半晌后开口问道。
袁可立点头道：“如今察哈尔部西迁，顺义王的土默特部分裂，留在宣府外的部族经不起女真人一战，若是不护住他们，女真必然抢夺他们的牧场，到时候宣大一线咱们要面对的就是女真人了。”
朱由校沉吟着点头，这道理很好理解，就算女真人现在不敢明面上占据那里，但可以扶持傀儡占据。
名义上还是蒙古部族的牧场，让大明找不到插手的理由，打一旦双方开战，他就可以借道攻击北疆了。
“那咱们出兵总得要理由吧？”
朱由校再问，大明朝是汉人朝廷，必须要讲究出师有名，堂堂正正。
这不是迂腐，而是作为天下共主必须遵守的规则，否则无以约束那些藩国。
黄立极嘿嘿一笑道：“出师有名呀，咱们有，皇上还记的忠顺夫人乎？咱们出兵保护忠顺夫人生前所居之青城名正言顺的。”
朱由校眼睛一亮，大喜的拍掌叫好道：“不错，朕差点忘了这座三娘子城了，朕要追封忠顺夫人，派兵驻守青城。”
青城是蒙古人的称呼，就是日后的呼和浩特，是三娘子钟金哈敦建造的城池，也是蒙汉两族和睦的象征，民间称为三娘子城。
袁可立等人相视而笑，黄立极正经拱手道：“臣请陛下追封忠顺夫人为宁国夫人，于青城建庙供后世瞻仰。”
一百六十三章 举措
别看忠顺夫人和宁国夫人都是夫人的称呼，其实尊荣是不一样的。
国夫人的尊号起于隋唐，完善于北宋末年，在诰命夫人中为最上品，几乎所有的一品诰命夫人，只是郡夫人，称不上国夫人。
特别是明朝对国夫人的赐封极罕见,只在开国时册封那几位国公正妻为国夫人，后面的几乎都是郡夫人。
因此黄立极这建议，算是开了明中期以来的先例，朱由校却没有拒绝，当即拍板决定。
而且这次朝廷行动很快，仅仅三天后，一团全副武装的将士,就在团长尤翟文率领下，奔赴草原。
尤翟文出身榆林将门尤家，是宁夏总兵尤世禄的堂弟，尤家十代人为大明镇守边疆，这一代更是将才辈出。
尤世功、尤世威、尤世禄这三位亲兄弟皆是一代名将，都在辽东奋战过。
长兄尤世功战死在沈阳，一家六十七口，连妇孺在内无一个投降，全到提刀上阵参与巷战而亡。
明代将门中尤家可谓忠君典范，军队改制前尤翟文为参将衔，如今当团长其实算是降级使用，但他毫无怨言。
这次北上其实是有危险的，谁也无法保证女真人不会攻打青城，仅仅一个团的兵力，火力就算强大，在这个时代也经不住轮番进攻。
“传令宣大，保证跟青城的联络，一旦有变可以不必请旨，自行决定出关。”
朱由校上了一道保险后，觉的有些不妥,现在的宣府巡抚是袁崇焕，这家伙万一胆大，没事也出关挑起战争也不好。
因此想了想后再次下令道：“崔总督几次上书告老，那这次就准了吧，张参议去接替他，稳住宣大一线。”
宣大总督总督崔景荣的确老了，只是朱由校一直不舍得让他离开，宣大一线他是老马识途，镇得住那些骄兵悍将。
现在看来必须换人了，这老头跟袁崇焕关系不错，要是被他忽悠着出兵，现在朝廷可无暇打一场大战。
因此张晓就必须出动了，这位原来的宣府巡抚，在天启五年那一场清理晋商的行动中立功回朝。
现在在政务院任参议（军务院叫参谋），熟门熟路自然让他去接任崔景荣最好。
虽说张晓算袁崇焕半个老乡，在广东任职多年，但他在政务院这么久，深知朝廷大局的方向，不会乱来。
安排完这两件事后,朱由校稍稍松口气，早朝结束后，去了阿巴亥那，两人躲在卧室里这回没干坏事，而是悄悄的商量了一番。
当天下午，骆思恭进宫拿走两封密信，回去后马上派人去了辽东。
朱由校在骆思恭走后，才后知后觉的看着讷敏问道：“你是伊尔根觉罗氏？”
讷敏低头应答，阿巴亥撇嘴道：“皇太极坑了陛下您呢，讷敏跟阿济根都是老奴侍妾出身，讷敏还有一个女儿，嫁给鄂托依。”
朱由校登时眼珠子瞪大了，他还真不知道，阿巴亥身边的两个大宫女，原来都是努尔哈赤的庶妃。
讷敏这名字他一点不熟悉，但阿济根他有印象啊，只是以前没去联想，毕竟女真人的名字本来就听起来怪怪的。
这下想起来了，惊讶道：“阿济根不是当初陷害你的其中一个吗？你怎会带她来，而且我看你对她还不错啊。”
阿巴亥白了他一眼道：“妾身都再嫁人了，身边除了她们几个谁都不认识，难不成还把她杀了，来个众叛亲离。”
朱由校一想也对，再说这事都过去好几年了，阿巴亥在后金重新上位后也没报复她们，到了这更没必要了。
阿巴亥见他沉吟，扑哧一声笑了，伸手拉着他道：“想什么呢，是不是在想妾身怎么那么大度呀？”
朱由校回过神来笑道：“大度点好，再说当年主犯也不是她，是德因泽吧，她只是落井下石，内宅之中这种争宠之事哪里都有。”
阿巴亥冷哼一声道：“我才没原谅她呢，要不是皇上您要她侍候，妾身早就弄死她了。”
朱由校看向她，哈哈笑道：“你呀，嘴上说的凶狠，其实还是原谅她了。不过朕很高兴，朕的女人在外面凶狠可以，但在家里不行。”
当年德因泽诬陷阿巴亥跟代善私通，被努尔哈赤幽禁起来，代善也因此失去继承人的资格。
阿济根是作为证人的，因此阿巴亥有理由报复她，也是因为这原因，朱由校才没往那方面想。
现在知道了，除了暗骂皇太极外，其实也没什么。
当事人都放下了，自己跟着凑什么热闹，再说阿济根是努尔哈赤最小的庶妃，正是年轻貌美的时候，他可没少要人家侍候。
长于白山黑水间的女人，不说脸蛋如何，那大长腿和矫健的腰肢还是很动人的。
朱由校说着看向讷敏，这女人他现在知道是谁了，并没有嫌弃反而怜惜的牵起她的手。
“朕知道你因为出身不好不被重视，连带着你那女儿也被忽略，不过你放心，这回你父亲愿意为大明出力，朕不会亏待他们的。”
讷敏的父亲察弼只是个普通百姓，虽说姓氏是女真大姓，但百姓跟部落首领，在后金权贵眼中价值是不同的。
历史上她的女儿，甚至连郡主的封号都没有，努尔哈赤八个女儿，除了第五女早夭，第六女因为丈夫被革职没有封号外。
剩下的六个女儿，就这个第七女封了最低等级的乡君，其余的全是公主，原因正是她的母亲出身太低。
不能不说满清权贵很势利眼，这位第七女是最长命的，活到康熙二十四年才去世。
可你看从努尔哈赤到康熙，四代人了就是不给这位高一点的封号。
顺治入关大封群臣，康熙更不用说了，不知道册封了多少人，可就是没正眼看过这位姑姑、姑奶奶。
而且这位第七女的丈夫是阵亡的，早在崇德六年（1641），满清还未入关就阵亡了，一直规矩的在家守寡到死。
朱由校许完诺，抱起讷敏牵着阿巴亥去了卧室，两天后，一道奏折进京，英国派使者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