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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离人望左岸     醉卧江山txt下载     醉卧江山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八十六章 我叫燕小乙

    在斡鲁朵禁卫倾巢而出的情况下,上京的混乱局势已经稳定下来,李处温被抄家灭族,耶律淳和萧德妃不知去向,老皇帝再度被推上了宝座。`

    而此役之中最大的功臣耶律大石则重新回到众人的视野,虽然他的双掌被斩,无法再骑马握刀,但他却握住了辽**政大权这柄“刀”!

    他之前握的马刀或许能够以一敌百,但握住了辽**政大权,举手投足之间便能够掌控数百万人口的生死,正如他所言,放下了手中的刀,他才开始自己人生的新篇章!

    作为斡鲁朵的统制,耶律余睹也成功上位,若非他听从耶律大石的劝诫,及时动斡鲁朵,上京根本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老皇帝出面了,诸多部族领袖也安稳了下来,甚至很多人纷纷配合着,动私军,追杀往西逃亡的耶律淳和萧德妃。

    耶律大石并没有因此而变得傲慢无人,他仍旧对老皇帝毕恭毕敬,完完全全一副臣子的模样,不会像李处温那样挟持天子以令诸侯。

    而他甚至还拒绝了老皇帝赐给他的宅子,仍旧住在皇城边缘的王府之中。

    只不过局势刚稳定下来,而耶律大石仍旧是最为关键的人物,于是耶律余睹便派了许多斡鲁朵精兵,将耶律大石的王府给保护了起来。

    萧干的军队在此役之中也是居功至伟,老皇帝将之封为四军大王,注意,不是奚部的大王,而是整个辽国的四军大王!

    萧干终于也得到了冒险救下耶律大石的好处,事实证明他的目光是非常狠辣的,他对大局的判断也是精准无比的。

    此时耶律大石的王府前面,数十名斡鲁朵精兵如标枪一般傲立着,守卫着王府之中整个辽国的功臣。

    眼看着天刚蒙蒙亮,街道远处的晨曦之中,便出现了一人一马的身影。

    在中原王朝的历史上,都城之中不得纵马,这是许多朝代都通用的铁律。

    可在马比人贵的辽国之中,这样的规矩其实并没有太大的约束力。

    当那名汉子驰马近前,那些斡鲁朵精兵才看清楚,那汉子同样是斡鲁朵骑兵的装束,只是左臂之下,左手掌已经被斩断,包裹着早已被血迹浸透的肮脏绑布!

    “站住!王府重地,闲杂人等止步,否则格杀勿论!”

    那汉子面色苍白如纸,双眼血红,用纯正地道的契丹语暴喝道:“滚开!我有重大军情上报,要马上面见大王!”

    斡鲁朵卫兵眉头一皱,朝同伴看了一眼,那侍卫长便走下台阶来,朝那受伤的汉子问道:“你是哪一营的,在哪个帐,报上身份来!”

    受伤的汉子猛然抬头,那眸光如同捕猎的鹰隼一般锐利,按住刀头便大骂:“吾拼死回来报信,时间紧迫,尔等还聒噪个没完,耽误了军情,大王要砍你们的头!”

    侍卫长冷笑数声,率先抽出马刀来,指着受伤的汉子喝道:“我等护卫大王周全,但有冲撞着,死!”

    受伤的汉子虽然没有了左掌,但右手却闪电般抽出刀刃来,但见得一道寒芒闪过,举起马刀的侍卫长眼前已经迸出一串火星子来!

    刀刃相击的摩擦声格外刺耳,受伤的汉子显然是个鲁莽冲动的耿直莽夫,二人刀刃僵持之时,他的膝盖已经撞向对方的裆部,侍卫长猛然后撤,那人趁势而上,扑入他的怀中,将他硬生生顶在了门上!

    “嘭!”

    王府的门户可不像中原朱门大户那样华美高大,撞击之下就被顶开了。??`

    那汉子所用乃是纯正的草原摔跤,而他的刀法则是斡鲁朵的传统刀法,包括侍卫长在内,已经没有人怀疑他是纯正契丹人,更不会怀疑他是斡鲁朵禁卫兵的身份。

    但连宰相李处温都可以是坏人,没有说清楚来意之前,他们又怎么可能让这人进去面见大王!

    可那汉子想必是真的急了,虽然身体已经虚弱到了极点,从他的马匹状态来看,也确实经过了连夜的跋涉,可他仍旧不管不顾地往里冲突,口中还不断地吼着。

    “大王!我要见大王!大王!我要进去!”

    侍卫长也是火大,不过见得他左掌没有了,并没有立地格杀的狠心,只是与诸多侍卫包围着他,阻拦他往府里一步。

    正僵持混战之时,府邸内陡然传来一道低沉的呵斥:“大清早地闹甚么!”

    一身左衽的耶律大石笼着双手,便这么出现在了众人的身后,从脸色来看,这位大王实在是有些气恼了。?`c?om

    事实上耶律大石是真的心情欠佳,他已经习惯了早起练武,可今日起身才现,自己双手空空,连割肉刀都拿不了了,这种失落远不是扶持老皇帝上位的泼天功劳所能弥补的。

    侍卫长等人慌忙停下来,指着那受伤的汉子便报道:“他说有紧要军情要见大王,硬要闯进来我等”

    侍卫长还未说完,耶律大石已经摆了摆手,这种事在这两天间已经生了不止十几次。

    上京的人都很清楚,眼下局势已定,但王庭最关心的,仍旧还是耶律淳和萧德妃的去向,所以很多人都跑到耶律大石的府邸来,声称有耶律淳和萧德妃的消息。

    不过耶律大石经过了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再加上今天早上心情欠佳,便朝侍卫长吩咐道:“给他点赏钱,轰出去吧。”

    此话言毕,耶律大石就要往回走,可刚刚迈步,脑后便传来风声,久经沙场的他下意识就躲闪开来,抬手就想拔刀,可才醒悟过来,双掌已经被斩掉!

    无奈之下,耶律大石只能双臂合击,包裹着层层纱布的“双手”终究还是夹住了那汉子丢过来的物件。

    “大胆!”

    侍卫长们纷纷涌上去,那汉子因为弃刀取物,没来得及再拔刀,就已经被侍卫长的马刀架住了脖颈!

    “等等!”

    耶律大石双眸怒睁,死死地顶着“双手”夹着的一块绯红色宝石,再看了看那汉子,朝侍卫长下令道:“让他进来。”

    他的心情难以抑制地激动着,因为他认得这绯红色的宝石,因为这宝石一直镶嵌在萧德妃的覆额之上!

    这拇指大的绯红色宝石,乃辽国皇后的传代之物,这汉子能够拿到手,说明他是真的跟萧德妃有过遭遇,再看他的左掌被斩,耶律大石难免有种物伤其类同病相怜的心思,便带着那汉子进入了内厅。

    那汉子想要捡起地上的长刀,可侍卫长却将那刀给缴了,汉子怒视了侍卫长一眼,用契丹话骂了一句,这才跟着耶律大石进入了内厅。

    耶律大石将宝石放在了桌子上,他竟然连把玩一下这宝石都做不到,这种糟糕的心情,便自然而然转移到了对耶律淳和萧德妃的身上。

    “说吧,你在哪里遭遇他们的?”

    那汉子四下里扫了一眼,很是谨慎,耶律大石看得出他是斡鲁朵的勇士,能够拼着丢掉左掌,取下萧德妃这颗宝石来,也算是一条好汉子,他自然给予自己的敬意。

    “放心,这里是本王的内账,只有我一人,但讲无妨。”

    那汉子这才放心下来,往前走了两步,又伸手入怀,耶律大石下意识警惕起来,目光朝墙上悬挂的弯刀扫了一眼,可想到自己的双手,他又内心轻叹,放弃了这种可笑的想法。

    汉子深埋着头,右手在怀里摸了一把,却摸出一条覆额来,可不正是萧德妃的覆额么!

    “在哪里遭遇的德妃娘娘?我说了大王会信吗?”

    耶律大石见得那覆额,心头禁不住激动,又岂有不信之理,当即点头道:“把消息告诉我,我会让你当个百夫长。”

    那汉子哈哈大笑起来,显然非常不屑这个百夫长的赏赐,耶律大石眉头一皱,并不想跟他罗嗦,当即改口道:“若是嫌小,那就赏个千夫长,斡鲁朵的千夫长。”

    斡鲁朵乃辽国第一精锐,能够在里头当个千夫长,已经是极其了不得的官职,漫说一步登天,这已经是一步升天了!

    可那汉子仍旧呵呵一笑,开口却是纯正的大焱官话!

    “林牙,难道堂堂萧德妃就只值一个千夫长?要说在哪里遭遇她嘛,我说在床上,你能信?”

    耶律大石双眸陡然收缩如针,腾地起身,抬脚就将椅子勾起,甩向了自行暴露身份的燕青!

    其实燕青根本就没必要暴露自己的身份,他完全可以悄无声息杀了耶律大石,可这样会完全失去报仇雪恨的快感!

    椅子不是辽人的家具,甚至在大焱,也并不受欢迎,这些大焱人崇尚古风,更钟情于跪坐榻席,即便椅子再方便,也被斥为有辱斯文。

    而南面官将椅子带到辽国之后,却非常受欢迎,这些椅子的木材珍贵,沉重无比,甩过来也是威力极大。

    然而燕青却只是淡然一笑,他既然敢表露身份,就有制服耶律大石的自信,区区椅子又怎会放在心上!

    但见得他右手一接,将那椅子的力道卸了,而后轻飘飘将椅子无声放在地上,也不急着对耶律大石动手,反而坐在了椅子上,右手把玩着一柄蓝白刃的小飞刀。

    耶律大石见得对方这么一手,知晓对方是个武林高手,自己绝对不是对手,更跑不掉,若开口呼喊,怕是还未开口,对方的飞刀已经将自己射死了!

    更重要的是,既然他敢表露身份,便是有备而来,而这汉子的准备,自然包括那只被斩掉手掌的左手!

    一个能够狠心斩断左掌,也不惜混进来的狠辣人物,耶律大石又怎敢轻举妄动!

    “你想要什么。”耶律大石知道,跟这样的人不会有太多机会说废话,利益才是保住自己性命的最终法宝。

    “我想要什么?我想要的东西太多,你给不起的,不过有一样你可以给。”

    耶律大石闻言,已经知道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自己如今可算是拥有了大半个辽国,这样都给不起,那么对方所求,也就还有他耶律大石的命了。

    他看了看那覆额和宝石,又想起耶律余睹和萧干曾经对他说过的宫闱传闻,顿时想起一个人来。

    知道自己必死无疑,又知道了对方的身份之后,耶律大石只有一句话想问。

    “为什么?”

    回答他的是眉心处扎着的一柄飞刀,他至死都不会忘记那人说的那句话。

    “因为你们敢欺负我燕小乙的女人!”

    耶律大石至死都无法理解,他很想问,难道就是为了一个女人,就自断左掌,也要进来寻仇?

    但他知道自己错了,燕青并不仅仅是为了女人,他是为了整个大焱的女人,为了整个大焱的女人不再受到辽人的掠夺!

    而且他还想错了一件事情,燕青不是只牺牲一只左掌,他要牺牲双掌!( )

第四百八十七章 断掌浪子

    侍卫长终究还是担心大王的安危,便带着诸多侍卫,留在了内厅的外头。

    过得大半个时辰,内厅突然传来打斗声,侍卫长也顾不得这许多,便带着侍卫们冲了进去!

    但见得耶律大石正在用嘴,包扎着右手的伤口,显是刚刚打斗之时将纱布和伤口都给崩开了,非但右掌,连左掌都在渗透着鲜血。

    当他们看到地上那个面目全非的尸体之时,才感受到耶律大石是多么的愤怒!

    他们看到了耶律大石的霸气,即便没有了双掌,无法握刀,这位北院大王仍旧能够解决这等样的刺客!

    侍卫长与那汉子交过手,深知那汉子功底扎实,是个难缠的对手,可在北院大王的面前,这样的人显然还是不够看的!

    “属下该死!”

    侍卫长见得那尸体的惨状,再看看那尸体脖颈上被撕扯开的皮肉,便仿佛能够亲眼看到大王咬死这该死的刺客之时的恐怖情景,他的心里又如何不惊骇!

    能够挽救帝国于将倾,即便无法骑马握刀仍旧能够呼风唤雨的男人,是如此的让人崇拜!

    “耶律大石”并没有责怪他们,只是将右掌包裹之后,朝那侍卫长下令道:“丢出去喂狗。”

    “诺!”那侍卫长使了个眼色,吓得脸色苍白的侍卫们连忙将那尸首给抬了出去。

    “大王要不要请医官来看看伤势”侍卫长小心翼翼地询问着,而这位北院大王却只是缓缓坐了下来,朝他说道。

    “不用,死不了人,你拿着这个覆额,到城北的听风帐,让萧女官来见我,这事若传出去半点风声,你也就不用回来了。”

    虽然声音很平淡,仿佛适才的打斗耗尽了力气,但侍卫长仍旧感觉全身发凉,连忙将桌上那覆额小心塞入怀中,快步走了出去。

    在他看来,大王虽然咬死了那名刺客,但若传出去,必定会贻笑大方,有损大王的形象。

    想当初大王策马扬刀,是何等样的风姿,可如今只能像疯狗一般咬死敌人,虽然听着悲壮惨烈,可大王又怎么可能让人知晓!

    虽然听风帐的萧女官与萧德妃有姐妹之谊,但医术却着实了得,因着老皇帝身子已经羸弱不堪,所以大王并没有清洗听风帐,留下了萧女官。

    侍卫长对这一点是非常清楚的,虽然大王并不好女色,但那萧女官与萧德妃姿容酷似,乃是诸多辽国权贵子弟追求的不二人选,是女神一般的人物,大王请她来疗伤也是情有可原。

    如此一想,侍卫长很快便出了王府,跨上战马,往听风帐的方向去了。

    房间空了之后,燕青看了看墙壁,那上头挂着一幅耶律大石的画像。

    他走到画像前面,嘴角露出顽皮的笑容来,朝画像唾了一口,小声骂道:“啊呸!跟小乙哥斗,嫩!”

    那侍卫长的办事效率还是非常高的,一刻钟不到,便将萧女官给带了过来。

    当萧女官走进房间之后,他也知情识趣地关上了门。

    萧女官的姿容跟萧德妃极其酷似,只不过年纪比萧德妃更小,性子却温柔斯文许多,而且萧女官自小接受汉人教育,算是非常知书达理的。

    也正是因此,她才对眼前这位“耶律大石”极其鄙夷,甚至连看他一眼都难以做到,正是这位北院大王,害得她的姐姐流落他方,去向不明,虽然是北院大王留下她的性命,但她是宁死也不愿与这北院大王有什么交集了!

    她还以为北院大王是觊觎自己的美色,所以在内衣里头藏了一柄贴身小刀,只要他敢动手动脚,便是你死我活,绝无其他可能!

    然而这位北院大王刚刚开口,便将她彻底震住了!

    “柔柔,过来帮我看看伤口,以后有些事要交给你做呢。”

    是大焱的官话!是纯正的大焱官话!而且这声音,是“姐夫”褚子周的!

    萧柔柔很熟悉化名为褚子周的燕青,因为她从骨子里看不起那位没用的魏王耶律淳,而燕青无处不展示着汉人男子的智慧,儒雅,和善。

    在她看来,这位“姐夫”才是她心目之中,真正想要的男人!

    虽然契丹开国已经很多朝代,但她们仍旧保持着草原部落那种开放的男女观念。

    在大辽,男女之间会很直白地表达自己的心意,情投意合就及时行乐,这是古老的部落习俗,即便汉人的礼教法理传入辽国,也很难改变这样的观念。

    盖因草原部落对人口极其重视,为了繁衍更多的人口,在男女**方面的约束就没有那么严格,这种事情仍旧保留着极其原始的开放。

    所以萧柔柔对姐姐萧德妃养着燕青,并不反感排斥,反而很羡慕姐姐能够猎取这等样男子的心。

    她本不想接受召见,可那侍卫长却拿着姐姐的覆额,她心里不安,才会过来,却没想到,燕青竟然成了耶律大石!

    这覆额应该是姐姐萧神女送给燕青的定情信物,这么一来,也就说得通了。

    发现萧柔柔惊呆了,燕青也是苦笑,朝她笑骂道:“再不过来,我可要流血死掉了!”

    萧柔柔这才回过神来,走了两步,却又回过神来,返身将门给反锁了,才走到了燕青的身边来。

    “摸摸我的脸。”

    “啊?”

    “摸摸我的脸。”

    “子周哥哥奴奴姐姐她还不知所踪奴奴不能对不起姐姐要不等两天吧”

    燕青脸皮抽搐,早知道这妹子对自己有意思的话,也就不用忍那么久了

    不过眼下不是考虑这种事的时候,他干咳了两声,万分不愿地解释道。

    “我是让你把我脸上的面具给揭下来”

    “面具?”萧柔柔当即恍然,一张俏脸羞红得如初放的牡丹一般,不过她还是深埋着头,在燕青的耳后轻轻**,果真掀起了人皮面具的一角,而后顺利将面具揭了下来。

    当她看到燕青那苍白的脸色之后,才驱除了心中不该有的旖旎念头,想要解开燕青左手的纱布。

    “先解右手。”燕青提醒了一句。

    萧柔柔心里满是崇拜和疼惜,崇拜的自然是姐姐没有看错人,燕青为了她姐姐,竟然自断双掌,将耶律大石取而代之,这等绝世气概,又有哪个英雄能够做到!

    而疼惜的是,燕青自断了双掌之后,虽然能够伪装成耶律大石,但也与耶律大石一般,成了废人!

    这需要多大的勇气,需要多么的决绝,他对姐姐的爱有多么的深沉,才能做到这一步!

    女人的心里想着的,或许永远是爱情,而不像男人,想到的终究是权势。

    然而当她眼泪盈眶地解开右手之时,却惊愕了。

    因为燕青的右掌竟然只是以常人无法想象的姿势蜷曲起来,用绑带强行捆绑而已!

    当燕青舒展右掌之时,骨骼发出喀嚓喀嚓的声音,便如同花骨朵儿瞬间绽放成一朵硕大的花儿一般让人震撼!

    “这这难道就是汉人传说之中的缩骨功?!!!”

    燕青微微一愕,早知道萧柔柔见识广博,是辽人女子之中少有的多学多艺的才女,没想到她竟然连缩骨功都知道。

    燕青精通相扑和关节技,对潜行隐匿更是有着登峰造极的造诣,这等阴柔功夫苦练了十几年,关键时刻终究还是用上了。

    “没想到我家柔柔这么有见识,不过先把左掌给解开,处理一下伤势,左掌是真的没了”

    萧柔柔听得燕青称自己为我家柔柔,心里不由**起来,不过听说左掌真没了,心里又急了。

    解开左掌之后,她的眼泪就掉了下来,因为左掌果真是没了。

    她是个聪慧的女子,并不会傻乎乎地去问燕青,为何左掌不能像右掌那般伪装起来。

    因为她很清楚,在没有见到耶律大石,没有杀掉耶律大石之前,伪装的左掌极有可能会被发现,而将燕青成为耶律大石之后,又有谁会怀疑他的右掌有问题?

    事实上她的考虑是对的,而燕青同样考虑过留下左掌,但他也担心会被识破。

    今日若非耶律大石恰巧撞见他闯入,侍卫长必定会检查他的左掌,同时会询问他出身于哪一营,虽然他早已编好了应对的说辞,但好在最终没有用上。

    所以他自断左掌,绝对是无奈却又明智之举,可惜运气好遇到了 耶律大石早起练武。

    若早知会撞见耶侓大石,他也就不会自断左掌了,要怪只能怪耶律大石的出现,让他心里留下了个疙瘩。

    若耶律大石不出现,他顺理成章被侍卫长拿下,而后检查了左掌,他才觉着自己的牺牲还是有用的。

    如今左掌没被检查到,他感觉自己白白浪费了一只左掌那般难受。

    不过事情已经过去,剩下的就是以后的筹谋,还有就是帮助萧柔柔,将耶律淳和萧德妃给找回来!

    而在此期间,萧柔柔怕是要日夜陪伴在自己身边了,因为伪装之后,他双手是“废掉”的,日常生活需要人来照顾,更重要的是,他需要一个人来帮助他料理面具!

    而这样也能够顺理成章地将萧柔柔摘出来,让她慢慢成为自己的亲信,去做一些自己无法亲自去做的事情,毕竟成了耶律大石之后,拥有了权势,但也同样受到很多的束缚,想办自己的事情会变得极其麻烦了。

    萧柔柔一边给燕青处理左掌的伤口,一边听着燕青接下来的计划,他果真要找姐姐回来,他果真是为了姐姐才自断左掌,才冒险杀掉耶律大石!

    而当她听说燕青要留她在身边,甚至将最机密的事情都交给她去做之事,她早已心旌**,难以自持,下意识地加紧了双腿!

    萧柔柔晕乎乎地朝燕青问了一个没有太多营养的问题。

    “子周哥哥,你为何要留着右掌?”当她问出来之时,才觉着自己太过愚蠢。

    然而燕青却只是温柔一笑,伸出右掌来,在她的脸庞之上虚摸了一把,虽然没有接触到她的脸颊,却让她全身的寒毛都一根根竖了起来,如同触电一般!

    “看,这就是我留下右掌的原因啦。”

    是啊,没有了双手,又拿什么抚摸心爱之人的脸庞或者身体的其他部位

    萧柔柔突然觉着,自己也可以为燕青自断双掌,哦不,断一只就够了,剩下一只还要

第四百八十八章 继续北上

    燕青成功将耶律大石取而代之后,便让人给苏牧发了密信,除了显摆自己不比苏牧差劲,自己也能够做出牺牲之外,他还想让苏牧及时知晓他这边的最新进展,也好拿出具有针对性的对策来。

    因为他实在是吃够了这样的苦头,他从不担心自己的生存问题,以至于他可以自信到自断一掌,但在大局上的考量,他终究还有拿不定主意的时候。

    他是个率性随心之人,若真按着他的性子来,说不得要闹出多大的风波,而苏牧沉稳老成,在这方面确实比燕青要更加的让人安心。

    再者,大的策略已经掌握在苏牧的手中,燕青在辽国的行动必须要配合苏牧,顺着苏牧的大方向去走,否则非但帮不到苏牧,还会给苏牧造成阻碍和麻烦。

    苏牧收到密信之时,已经从涿州转移到了幽州境内,他也没想到燕青竟然会如此的果敢,牺牲一掌,杀死耶律大石,并假扮耶律大石,当上了辽国的北院大王!

    他见过太多狠辣果决之人,燕青与他师出同门,继承着同样的生存哲学,换了苏牧,或许他也会这么做,但苏牧仍旧还是很难想象,燕青竟然会做到这等地步。

    他觉着自己实在太过低估燕青,他本以为燕青不负浪子之名,为了好玩为了女人才去做这些差事,可直到现在他才发现,自己严重低估了燕青对这个大焱帝国的感情,就如同他也大大低估了这个时代对自己的反抗。

    从这一波三折的反转之中,苏牧再一次看到了那股无形力量的推动作用。

    若不是他与曹顾结交了情谊,他也不会将蒙古王子哈纳木交给曹顾,曹顾也就不会起复,蔡攸就不会黯然回朝,耶律大石自然也就不一定被救走,辽国便仍旧在燕青和萧德妃的掌控之中,燕青也就不需要自断一掌来挽回局势。

    如今耶律大石死了,相当于燕青再度帮他苏牧,将他对这个时代的影响,又扳回了一局!

    细细想来,一桩桩事情拆开或联系起来推敲,这看似纷乱的大局之中,无处不充斥着苏牧与这个朝代的历史发展规律的对抗,苏牧想要做出改变,就必须放开思维上的束缚,做出更磅礴,格局更大却又更加缜密的思考。

    苏牧很清楚燕青给自己送密信的意图,所以他综合了种种考量之后,便直接在回信上,给燕青提出了自己的决策。

    随着耶律大石的回归,辽国局势也趋于稳定,萧干和耶律大石这两位主战派更是如日中天,而大焱趁机拿下了涿州,眼下正在向幽州进兵,如此一来,辽人势必会再次对大焱动兵,否则根本保不住燕云十六州。

    好在耶律大石已经成为过去,而燕青的所作所为,会直接干系到辽国的军政大方向,苏牧不得不设身处地为燕青考虑,在保护他的同时,谋求最大的利益。

    于是在信中,他告诉燕青,可先用拖字诀,让老皇帝将辽国的重心,转移到搜寻耶律淳和萧德妃的身上。

    耶律淳和萧德妃谋国篡位,老皇帝深受其害,对耶律淳自是恨之入骨,再者,耶律淳和萧德妃往西逃窜,那里是西夏的地盘,再往西就是回鹘,往西南就是吐蕃,甚至更加西南的大理。

    这些国家虽然都对辽国称臣纳贡,可如今辽国垂垂老矣,这些人恨不得将辽国给瓜分掉,一旦耶律淳和萧德妃真的被这些国家接纳,自立为辽国皇室正统,或者在外头自称皇帝,建立另一套朝堂班子,局势可就更加焦头烂额了。

    所以燕青可以大胆提出这一点,老皇帝也绝对会给予支持。

    当然了,辽人已经习惯了对燕云十六州的依赖,眼看着大焱要收复燕云,辽人绝对会主动请战,所以说搜寻耶律淳和萧德妃,只能是拖延时间的权宜之计。

    时间久了,这些辽人必然会觉着他“耶律大石”没了双手,无法骑马握刀之后,连男儿汉的锐气都没有了,变成了胆小鬼,迟迟不敢对大焱用兵。

    如此一来,他的威严和地位便会受到挑衅和威胁,一旦他在辽人心中的威信动摇之后,便会用人对他下暗手,到时候他暴露身份的危险性也会增加。

    为了保住自己的长久地位,也使得自己不被怀疑,燕青支持出兵,那是必要的选择,毕竟即便成为了耶律大石,他燕青也无法随心所欲,即便他成为辽国的新皇帝,也不一定能够做到。

    出兵虽然已经是铁板钉钉之事,但向谁出兵却还有考量的空间,因为除了大焱之外,辽国几乎四面八方都是敌人。

    眼下看似大焱的威胁最大,收复燕云的大战已经迫在眉睫,以至于所有辽人,乃至大焱人,乃至整个天下,都认为辽国应该向大焱用兵。

    但苏牧却知道,最终使得辽国灭亡的并非大焱,而是白山黑水间飞速崛起的女真!

    而未来使得大焱受尽耻辱的,同样是女真!

    辽国的疆域比大焱的两倍还要大,即便国内形势已经岌岌可危,但仍旧是这个时代的最大霸主,加上他们对大焱人一贯以来的蔑视,对北伐军其实并没有想象之中那么看得起。

    在他们看来,南朝的大焱人早已被他们打得没了脾气,年年进贡岁币等,这群被诗词歌赋和女人浸软了骨头的南人,早在几十年前就已经失去了打仗的胆子和本事。

    所以苏牧要让他们看到女真的强大和恐怖之处,要让燕青将出兵的对象,由大焱,转向女真!

    他要让辽人看到女真的强大,让辽人继续信服燕青这个“耶律大石”,要让辽人坚信他们的北院大王并非变得胆小,而是更加的成熟,目光越来越高远,能够看到他们无法看到的大格局和未来的走势。

    所以在搜寻耶律淳和萧德妃,拖延时间的同时,苏牧必须要让女真继续对辽人出兵,让辽人感受到女真的强大和恐怖,让辽人将刀锋,指向女真!

    再者,燕青也可以暗中搜寻耶律淳和萧德妃,以他和萧德妃的关系,抢在老皇帝的前头将耶律淳这个傀儡保护起来,适当的时机还可以将他推上去。

    当然了,他已经成为老皇帝最亲信之人,如果有必要,杀死老皇帝那是分分钟的事情,如果他愿意,甚至关键时刻,他这个冒牌货还能过一把当皇帝的瘾。

    只是燕青自由洒脱惯了,真让他当这个一点都不自由的皇帝,而且还是辽人的皇帝,说不得比杀了他还要难受。

    决策定下来之后,苏牧便可以安心潜入幽州,进行他的秘密任务,同时,他还要思考,如何才能够挑动女真,尽早对辽国发动攻击!

    想要达成这样的目标,他必须联系到大光明教,甚至于在女真和高丽之间插上一脚。

    无论如何,他这一次继续北上,已经是无可避免的了。

    眼前的幽州城有着一股古老而坚挺的恢弘大气,这本是富饶的河北平原的陆路交通枢纽,而后到了大隋朝,又开了永济渠,引沁水南通黄河,北达涿郡,使得涿郡成为了北方水陆交通的中心。

    这也是为何涿州如此重要,能够成为幽州门户的原因了。

    而幽州也成为了辽国的五京之一的南京,也称之为析津府,如今涿州已经被北伐军拿下,也算是扼住了幽州的交通脉络,可作为辽国的南京,即便萧干不在,幽州里头还是有大批辽军驻守,并非予取予求的空城。

    再加上幽州城池坚固,深沟高墙,易守难攻,北伐军想要一鼓作气拿下幽州,并没有想象之中那么的轻松。

    不过这些事情还是留给童贯和种师道来头疼吧,毕竟涿州之战的功劳都让他们赚足了面子,而蔡攸被杀,耶律大石被劫走,他们也脱不了干系。

    或许是萧干的离开,使得幽州局势越发紧张起来,这座人口密集交通便利的城池,也加强了戒备,平素里宽松的城防也骤然紧缩,寻常客商马队都要接受严格的盘查。

    辽人原本就是草原部落,连文字都没有的民族,自然不会有什么户籍管理,户牒这种东西是听都没听说过,而他们逐水草而居,路引之类的身份证明更是不需要。

    可是开国之后,这些东西就必须要有,而汉人对这一套拥有着极为深厚的经验,所以辽人也开始用南面官来管理这些东西。

    不过这种系统终究还是不完善,特别是北地如此彪悍的民风和开放的社会环境之下,想要彻底严防死守,那是不太可能的。

    苏牧带着雅绾儿扈三娘和巫花容,没有太大悬念就进入了幽州城,毕竟绣衣指使军在北地经营这么久,早已渗透到了幽州内部。

    辽人的部族人口其实并不多,许多地方都用南面官来管理地方事务,再用辽人来管理南面官,所以根本就没办法避免各种势力的渗透。

    作为辽国的南京,幽州城算得上北地的繁华大城,苏牧和雅绾儿等人却是见识过江南奢靡的,虽然幽州别具风味,但终究没能够引起他们的惊艳。

    入城之后,苏牧带着雅绾儿等人游玩了一圈,待得住店之后,便有绣衣暗察前来接应了。

    这汉子名唤宋乾,不似北地燕人,全无高大傲岸之态,短小而精干,一双眼珠子滴溜溜转,透着一股浓浓的市侩,据说在幽州城里还是比较有名气的一个牙人,因为名字谐音“送钱”,故而别人常常打趣他,唤他绰号“财主”。

    这牙人也叫牙子、牙郎,是专门撮合生意以收取佣金的勾当,由于牙人多数狡猾,而牙行又侵鱼百姓、欺行霸市、欺诈哄骗、钻营渔利等等,是故风闻并不好,江湖上也有“车船店脚牙,无罪也该杀”的说法。

    宋乾一脸市井气地进来,那店家也没有阻拦,反正也知道他的勾当,怕是见得有新人住店,进来拉拢生意罢了。

    这店家也是懂行情的,许多牛马经纪人(专做牛马生意的牙人)就喜欢到客栈旅店来拉生意,事成之后自然也少不了店家的好处。

    苏牧见得宋乾这等模样,心里不由暗自佩服,这些暗察子的密探工作,也算是做得相当出色,这根本就是本色出演了。

    宋乾见得苏牧脸上金印,双眸顿时熠熠生辉,再无半点市侩狡诈,凛然朝苏牧行礼道:“属下宋乾,拜见苏大人!”

    苏牧点头回礼,而后将他扶起来,打量着宋乾,低声问道:“人找到了么?”

第四百八十九章 老君馆

    为了今次幽州之行,苏牧已经暗中准备了很久,绣衣指使军的弟兄们也都在紧锣密鼓地进行调查。

    苏牧本以为自己在涿州停留了这么久,幽州这边应该不太可能找到那人的踪迹,只是随口这么一问,本打算继续北上,没想到宋乾竟然给了他一个意外之喜。

    “前番萧干驻守幽州,那人本来要走了,可萧干突然离开了,那人也就留了下来,怕是跟萧干脱不了干系…”

    “人在哪里?”苏牧即便再稳重,此时此刻也掩盖不住声音之中的兴奋。

    宋乾犹豫了片刻,还是如实答道:“在…在城北的老君馆…”

    “老君馆?”苏牧听着这个有些不伦不类的名字,也不清楚宋乾为何如此忌惮。

    “那地方有点邪乎,里头的人也是密探的个中好手,警觉性极高,咱们损失了七个弟兄,愣是没能打入内部,无论咱们伪装成什么样的人物,都会被发现,待得最久的一个弟兄也就待了三天,消息都没来得及递出来就被清洗了…”

    宋乾眼中流露出一丝悲伤,想来他也有弟兄栽在里头了。

    “具体说说吧。”苏牧给宋乾倒了一碗苦茶,后者也不敢托大,有些拘谨地坐下,喝了一小口茶意思一下,才缓缓开口。

    这老君馆乃是幽州最出名的一个去处,既是幽州最大最有名的青楼,同时也是表演各种节目的瓦舍,里头汇聚天下各处的奇人异事,还养着许多异族美人,深得辽人权贵的青睐。

    而且老君馆非但得到了辽人权贵的保护,连江湖人士也推崇至极,来往之人龙蛇混杂,三教九流,但门槛却又极高,寻常杂鱼小喽啰根本就没资格进去。

    据说里头的小姐一个个都是稀罕的美人,既有倾国倾城勾人心魄的狐狸精,也有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南朝大家闺秀和落难的官家小姐,甚至连擅长房中修炼之术的道姑女尼都不缺。

    总之这地方就是整个北地男人们最向往的温柔乡,同时也是武林人士和官府权贵能够和谐相处的一个微妙之地。

    待得将老君馆的情况都说了一遍之后,宋乾还不忘提醒了苏牧一句:“那位马四娘,就是老君馆的主子,而且老君馆不仅仅在幽州,在蓟州、檀州、妫州、顺州等地都有分号,可以说势力遍布整个燕云之地…”

    “这样么…”苏牧虽然已经猜到,这个女人极有可能就是隐宗行走于人间的代理人,但没想到她的势力竟然会如此的庞大。

    这马四娘便是当初帮助王锦纶所在王家,以及苏清绥的苏家那位背后的女人。

    从这一方面来推敲的话,她应该跟宰相王黼有着不小的牵连,也就是说,她应该是显宗的人才对。

    可另一方面她又涉足武林势力,留下的也是邵字铜钱,而非真字的金币,这些又都说明他是隐宗的人。

    也正是因此,官家赵劼让苏牧来找这个女人,意义就要往更深处挖掘了。

    苏牧先前曾经想过,或许这马四娘是隐宗潜伏在显宗内部的细作,被官家发现了,才让苏牧过来除掉她。

    可官家的旨意却又没有明说要杀,只是让苏牧相机行事,必要的时候可以采取雷霆手段,这也说明官家其实对马四娘的身份并没有想象之中那么的坚定明确。

    而官家作为显宗之主,又有整座帝国天下给他撑腰,只要他想查清楚一件事情,按说没有任何悬念才对,但他却仍旧无法确认这女子的身份和立场。

    这也足以说明,这位马四娘绝非简单易与之辈,手中操控的势力,甚至让官家都为之忌惮了!

    也难怪她能够举手投足间翻云覆雨,单从燕云大地上这闻名遐迩的老君馆,便能够看出她的势力有多庞大,更不消说老君馆或许还只是她明面上的实力,只是冰山一角,九牛一毛!

    但这些并不妨碍苏牧对她的兴趣,反而使得这种兴趣越发地强烈,特别是上次她给苏牧留下那一份“特殊的礼物”之后,苏牧更是迫切想要撕开这女人的面具。

    “咱们到老君馆去看看再说吧。”苏牧当即做出了决定,而宋乾却有些担忧,提议道:“老君馆晚上热闹些,人也多,不会显得太突兀,而且属下也需要时间部署人手,大人不如晚上再去吧”

    苏牧想了想,也觉得晚上去比较妥当,便全凭宋乾安排,这一路风尘仆仆,他们也需要歇息一番。

    老君馆这种乌烟瘴气的烟花之地,雅绾儿和扈三娘等人终究不适合去,再者情况不明,苏牧也不敢带着她们去冒险,即便她们一再坚持,苏牧也将她们留在了客店里头。

    雅绾儿和扈三娘本想着偷溜出去,跟在苏牧后头,可想了想,苏牧终究需要在外头有个接应,便潜伏在了老君馆的周围。

    巫花容虽然口口声声说是为了报复苏牧,其实就是为了出来见识大千世界,这一路上虽然苦了些,但总比萎靡不振软趴趴让人犯困的江南更适合她,所以她仍旧保持着亢奋和好奇。

    若细细观赏把玩,其实她的姿色要比扈三娘更耐看,只不过年岁尚小,眼下还是雌雄莫辩的俊俏小哥模样,她不是雅绾儿和扈三娘,苏牧治不服这小妖精,只能任由她跟在了身边。

    宋乾又恢复了那副阴险狡猾的牙人姿态,吊儿郎当掉了跟牙签子,就在前头领路,而苏牧则伪装成大主顾,看起来就像宋乾这地头蛇,带着一桩大生意的主顾来消遣一般。

    苏牧脸上的金印实在太过明显,他也不得不在扈三娘的帮助下,用了淡淡的胭脂敷粉来掩盖。

    一行三人来到老君馆的前头,那护院扫视了一眼,似乎认出了宋乾,当即抬手将人都给拦了下来。

    “宋财主,你也不是外来的雏儿了,怎地不晓规矩,这地儿也是你该来的?赶紧走吧,别说哥儿几个不给你面子。”

    其他护院也是抱着双臂,鄙夷地看着宋乾,后者却是厚着脸皮嘿嘿笑着,并不言语,苏牧便笑呵呵走上前来,微微抱拳道。

    “几位哥哥见笑了,某初到贵宝地,素闻君子馆无奇不有,特地过来开开眼界,还请几位哥哥行个方便”苏牧也不想闹得太高张,说话间已经不露声色塞过去一个小银袋。

    那护院也是见过大场面的,苏牧出手就是一小袋银锞子,也算阔绰,奈何想进老君馆,可不是有钱就行的。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那护院又见得苏牧气度不凡,言行举止流露出一股处变不惊的淡然,知晓对方不是凡夫俗子,态度上也柔和尊敬了不少。

    “这位公子有所不知,咱们馆主嘱咐过,若不是老主顾,咱也不敢随便放人进去,实是抱歉得紧”

    护院这般说着,突然又想起什么来,继续朝苏牧说道:“咱老君馆乃幽州一绝,自不必说,但这幽州城中花花绿绿的好去处还是不少的,若公子想消遣,可以移步到街尾,碎玉楼的姐儿还是不错的”

    苏牧只是笑了笑,这护院也是八面玲珑,算是不错的了,只是他来幽州可不是为了逛窑子,这老君馆是如何都要进去看看的。

    然而他还未开口,巫花容就已经表示不服气了,装得在高大上,说到底还不是窑子?再高级的窑子,也只是窑子,这天底下还有这样的道理,有钱竟然进不得窑子?!!!

    “这等破窑子,咱不进也就罢了!”她也是个无法无天的人,裴樨儿闹腾好歹也是个懂法的,这巫花容是打小在凶蛮斑人部族长大的,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王法,一切都靠拳头说话,她这般嘀咕,已经是很替苏牧着想,否则她早就打将进去了!

    老君馆在幽州乃至整个燕云大地都是鼎鼎有名的,那些个护院本就自认高人一等,若非见得苏牧气度不凡,又舍得花钱,他们才不愿意低头说话。

    但见得这公子哥还未发话,身边一个小仆人竟然敢口出狂言,对老君馆不敬,当即一个个便面色不善,目光阴冷了!

    他们见得巫花容面色虽不算白皙,可身子纤细,胸脯平坦,明显就是给主子暖床泻火的俊俏小厮,当即冷笑着嘲讽道。

    “还是回去洗干净屁股,等着你家主子走旱道吧,来咱这破窑子浪费银钱作甚!”

    那护院如此一讥讽,周围的护院连同楼上一些早到的客人也都轰然大笑起来。

    巫花容在江宁那等乌烟瘴气的烟花之地待过,自然知道大焱文人喜欢养娈童的邪恶癖好,她到底还是个清清白白的小姑娘,虽说差点被苏牧给糟蹋过,但听到话语就会联想苏牧走她旱道的画面,当即羞愤难当!

    “满嘴喷粪,找死!”巫花容怒叱一声,就要动手,那些个护院同样不是吃素的,当即就按住了刀头,锋刃出鞘三寸有余!

    苏牧无语到了极点,捂住额头不忍直视,这想要低调一回,到底是有多难啊,让这丫头出来,根本就是最大的错误,早知这样,当初在烈火岛就该把她给收了!

    想到这里,过往那些由巫花容惹出来的麻烦,都一股脑涌入了苏牧的脑子里,他也是气不打一处来,一把将巫花容拉住,啪一声脆响,打在了她的屁股上!

    “别闹!不听话就给我走!”

    巫花容刚刚才遭到那些护院的言语讥讽,脑子里还残留着苏牧与她那没羞没臊的画面,没想到苏牧竟然敢打她屁股!

    她身上带着蛊虫,苏牧是从来不敢碰她的,没想到今夜却是吃了雄心豹子胆,竟然敢毛手毛脚了!

    一想到这里,巫花容就要发飙,可见得苏牧那凛冽肃杀的眸光,她当即又忍了下来。

    她是知晓苏牧的计划的,事实上苏牧从来都没有隐瞒过她什么,虽然嘴上不说,但其实早已将她当成值得信赖的人。

    她也不想破坏苏牧的计划,因为她知道苏牧所做的事情是千秋万载的好事,极有可能让数百万上千万大焱人免受战火和涂炭,可她就是见不得苏牧好!

    “好!你敢打我!等着瞧!”

    她恶狠狠地瞪了苏牧一眼,而后气冲冲地将护院手里那一袋子银锞子给抢了过来,骂骂咧咧就离开了。

    苏牧也是摇头轻叹,但他只是扫了一眼,便看到丝丝缕缕黑气从那护院的手掌面上,渗透到了肉里!

第四百九十章 卧虎藏龙

    见得巫花容怒气冲冲地离开,这些护院也是面面相觑,本想着杀一杀这小子的气焰,没想到就这么跑了,非但如此,他竟然连银子也抢了回去,如此一来,他们对苏牧也就没什么好脸色了。

    “咱们这里还要做生意,公子烦请移步吧!”

    他的刀头还没有归鞘,便这么般带着些许威胁的意味,朝苏牧下了逐客令。

    宋乾也是脸上挂不住,他们在幽州潜伏了这么久,竟然连一座老君馆这样的高级窑子都进不去,而且还带着绣衣指使军的老祖宗,若传将出去,还不得让袍泽们笑掉大牙啊!

    正当他目光一厉之时,却见得苏牧稍稍往前了一步,那些个护院都是老江湖,对危机极其敏感,当即后退了一步。

    苏牧却仍旧带着淡淡的微笑,手掌一摊开,便露出掌心之中一枚铜钱来,朝那护院说道:“不知道某算不算是老主顾?”

    那护院双眸微眯,视线如针一般注视着那枚铜钱,顿时脸色大变,慌忙收刀入鞘道:“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倒是唐突了公子…不知公子尊姓,小人这就带您去见掌柜的…”

    宋乾站在后头,也看不清苏牧手里头的铜钱,苏牧将那铜钱露了一会儿也就收了,他直以为苏牧往前头一站,就把那护院给吓住了!

    非但如此,那护院头目身后的弟兄们也是面面相觑,不知自家大哥为何突然就缩了。

    苏牧仍旧波澜不惊,朝那护院说道:“某就是过来看看,至于见不见大掌柜,再说吧。”

    护院见得苏牧刻意提起大掌柜三字,竟然连大掌柜都有些不屑一见的意思,顿时对苏牧的身份又往更高处猜,也是心里直打鼓。

    不过这事儿也怨不得他,若非他是馆主身边的老人,也不清楚这铜钱的来历,再者,苏牧若第一时间拿出这铜钱来,双方也就相安无事了,又何必闹腾这一场。

    只是他转念又一想,苏牧连大掌柜都不放在眼里,想死过来视察君子馆的情况的,若一开始就表明身份,又怎么能够见识到老君馆的最真实的一面?

    “是啦是啦!这公子哥可不是一般来头,说什么也要找个机会,给馆主通报一声!”

    那护院一边将苏牧领进老君馆,一边心里寻思着。

    虽说苏牧已经隐约暗示他,不希望他惊扰了馆主,可护院忠心耿耿,也是怕苏牧看出些什么来,到时候苏牧拍拍屁股就走了,馆主却是要将火气都撒在他这个下人的身上了!

    苏牧带着宋乾,进得了老君馆,便来到二楼的一处雅间,宋乾自顾进去扫视了一圈,排查了一遍,这才朝苏牧点了点头,示意房间之中没有什么猫腻。

    苏牧站在二楼的栏杆边上,看着稍显冷清的大堂,也不知在想着些什么。

    而穿过大堂就是君子馆的庭院,苏牧走进二楼的雅间,来到后面的露台,才发现原来庭院里头才是最热闹的地方。

    但见得那庭院中间是一座宽阔的高台,饰以各种花草,而高台的顶棚则是各式各样的花灯,高台四面坐着不少宾客,台上两名衣着暴露的西域奴婢,正如两条**的白蛇一般妖娆而舞,就连那些抚琴击板的乐伎,都是身材丰腴秀色可餐的北地美人儿。

    这些宾客也是率性洒然,有面目坚毅的武夫,在桌边喝酒吃肉,也有文雅的儒士,跪坐于榻上,品茗赏花月,二楼雅间之内更是幽香丝丝缕缕,有老君馆的女才人,跟一些上了年纪的老儒生在手谈。

    而一楼的墙板则传来有节奏的急促撞击声,碰碰碰碰,听着这声音,就足以让人浮想联翩。

    总之放眼一看,便知晓这老君馆果是花样百出,总有一款满足你,无论你是文人雅士还是鲁莽武夫,都能够找到适合自己的消遣,都能够在这里尽情地释放。

    苏牧整日里修炼内功,耳聪目明,灵觉过人,只是审视了一圈,便发现这庭院之内竟然大多数都是练气的高手!

    特别是那高台左侧的一群客人,当苏牧的目光扫视过去之时,那席间一名老者猛然抬起头来,陡然睁开眼睛,与苏牧对视了一眼,而后眯起眼睛来,那气度也让苏牧心里泛起不安。

    因为他能够感觉得到,这老者的武道修为,绝对不在自己之下,起码在境界上,绝对要比苏牧高上一筹!

    除此之外,苏牧还发现了好几处格外安静,只是低声交谈着的文人楚客,他们给苏牧的那种危险感觉,甚至远超那些看起来雄赳赳的鲁莽武夫!

    这老君馆能够称雄北地绿林,成为明面上的大势力,果是卧虎藏龙,而根据宋乾的情报,这些人名为老君馆的顾客,实为老君馆的供奉和客卿。

    老君馆便是用这种近乎明目张胆的方式,开门广纳整个北地的英雄豪杰,在座宾客之中,竟然还有髡头结发的契丹人!

    而这些契丹人并不是独坐一隅,眼中虽然仍旧有着孤高的桀骜,但也与一些汉人好手有说有笑,大焱官话和北地契丹话,甚至各地的方言,都掺杂在一处,仿佛全天下的强者,都聚集到了这里一般!

    若非苏牧要先进来探一探,真要任由着巫花容那小丫头冲撞进来,根本就讨不到任何便宜,更像是羊入虎口啊!

    仅仅只是庭院这一处,便展现出如此庞大的底气来,更漫说二楼的雅间和三楼四楼高层,加上庭院后头那些精舍里头住着的大人物。

    这些人林林总总加起来,几乎算是汇聚了幽州境内的江湖好手,而老君馆在燕云各州都有分号,也就是说,单凭老君馆的底力,就足以支撑起整个北地的江湖武林了!

    苏牧已经能够想象得出来,身负大圆满龙象波若功的北玄武,来幽州的一番闯荡,该是激起多么恐怖的惊涛骇浪了!

    而且他竟然还能在这么多高手之中游刃有余,将情报送回去给苏牧,可见北玄武的功力已经登峰造极!

    可正是北玄武这等样的一个英雄人物,竟然还要被迫离开幽州,继续北上,这也反映出老君馆的恐怖实力了。

    说实话,作为绣衣指使军的老祖宗,苏牧对宋乾等一干暗察子们的工作其实并没有不满,他心里更多的是迷惑。

    因为他很清楚绣衣指使军的专业素养,所以当宋乾汇报说,竟然五次三番都没办法潜伏进来,他心里就有些不解,难不成这老君馆当真强大到了这等地步?

    直到此刻他亲眼所见,才恍然大悟,这老君馆确实很强大,绣衣指使军没能潜伏进来,也是情有可原。

    诚然,绣衣指使军之中也是卧虎藏龙,同样龙蛇混杂,同样招纳三教九流的奇人异士,同样都是广纳天下强者,但相对于老君馆而言,绣衣指使军的这些江湖人,便落了下乘,根本不在一个档次之上。

    这应该是苏牧第一次如此直观地感受到隐宗的实力,而且第一次就被这种底气给好生震慑了一把!

    燕云十六州虽然是北方的一大片肥沃土地,但对于南边的大焱朝而言,终究也只是一隅之地。

    而隐宗仅仅只是在燕云十六州就拥有老君馆这样可以放在台面上的大势力,无论官府还是民间,黑白通知,内陆地域里头的老君馆又是哪门哪派?

    若摩尼教没有被方腊搅得乌烟瘴气,而大光明教还不至于瞒着自己与隐宗眉来眼去,那么苏牧第一个要怀疑的,或许就是这个门派了。

    可惜无论是摩尼教还是大光明教,都不太可能成为隐宗在内陆的“老君馆”,也就是说,隐宗在内陆那个应该更加庞大,比燕云十六州的老君馆还要强大的地下组织,竟然还没有被苏牧发现!

    当一个事物大到一定的程度,你反而看不清他的全貌了,比如天空,比如大地。

    或许隐宗在大焱的势力便是如此,他们已经渗透到了大焱的每一处角落,或许就在你的身边,与你擦肩而过的一名老郎中,就是他们的人。

    或许你随便出去买了碗馄饨,而那小摊的老板就是隐宗最低层的一名小喽啰,不过或许连他都不知道,自己正在为隐宗这么一个庞然大物在效力,也正是他们这些最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将隐宗堆积成了一个连帝国都对他忌惮万分的民间怪物!

    苏牧还在二楼的露台上思考和感慨,而庭院内的节目已经愈演愈烈。

    那些吹吹打打唱唱跳跳的女人们都下了台,偌大的四面台很快就变成了一座擂台!

    这些个高手们哪一个不是桀骜不驯之辈,哪个没有自己的优越感和自尊心?

    想要在老君馆里头混吃等死,那是不太可能的事情,因为老君馆隔三差五就会举行这样的擂台比武,而且签下生死状,不是简单的切磋比斗,而是生死拼杀!

    也只有这样,才能够保持老君馆的活力,才能够将老君馆里头的蛀虫都清除出去,使得老君馆的实力越来越强,里面的强者也越来越强!

    不得不说,这老君馆的馆主颇有心计和手腕,这种养蛊式的养士方法,确实能够极其有效地提高老君馆的实力,而且能够保证老君馆的客卿和供奉,得到一个公平的打拼环境!

    在这里,没有任何的黑幕和后台,人人平等,简单而粗暴,凭自己的拳头说话,强者上位,弱者淘汰,将丛林法则发挥得淋漓尽致,偏偏这些江湖人最是信奉这一套,也深知强者为尊的道理。

    那些契丹人能够与汉人的高手相安无事,可不就是被这些强大的汉人给折服了么?

    苏牧挑了个舒服的位置,缓缓坐了下来,早有貌美侍女端上各色茶点美酒和时鲜瓜果,整个人软绵绵贴上苏牧,来了个自荐枕席。

    苏牧本想着拒人千里,但想了想,这种逢场作戏是必要的,否则太过突兀,容易被看穿,于是便将这些女子都留了下来。

    正打算着美美地看戏,好好看清楚老君馆这些高手的底细,没想到门外却是响起敲门声,而后有一名管事,捧着笔墨纸砚进来,这是让苏牧签一份生死状呢!

    这打擂竟然人人有份,谁都逃不过!

第四百九十一章 打擂

    苏牧也是没想到,但凡进入老君馆的人,都需要签下生死状子,上台去打擂。

    值得庆幸的是,早先出门之前,他让扈三娘帮着化妆,遮盖金印之时,两人又是一番调笑,享受着闺房之乐,而苏牧也是童心大发,要教扈三娘利用简单的化妆,对面容做一些小小的改动,同样能够起到一定的易容效果。

    扈三娘觉着新奇,就以苏牧为模特,画完妆之后,苏牧的面部特征果然被改变了不少,仅仅只是通过妆容的光影明暗来修饰轮廓就能够达到如此惊人的易容效果,连她都直呼苏牧是易容术的天才,而真相却是苏牧在后世之时,见过太多那种“见光死”的妹子罢了。

    金印被遮盖,面容又做了简单的易容,苏牧便不至于被人认出来,起码不是对苏牧非常熟悉的人,是人不出来的。

    又过了一阵,那些老君馆的管事终于纷纷回到了庭院,打擂也就正式开始了。

    苏牧在二楼往下看,但见擂台上两个汉子果真是你来我往,拳脚刀兵一齐上阵,没有半分留手,这根本就不是切磋打擂,而是生死相搏!

    宋乾也是脸色大变,他终于明白,为何派进来的绣衣指使军的弟兄们没有一个能够活着走出去的了。

    老君馆对进入其中的人会进行调查,底细的审查是一方面原因,但绣衣指使军已经招募了本土人士,应该很容易通过审查,因为他们的身份都是真实的,只是被绣衣指使军收编了而已。

    真正使得他们走不出去的,应该便是这种隔三差五的打擂淘汰制度了!

    寻常绣衣指使军的暗察子虽然要比军士们更加的精锐干练,也深谙武林规矩,更熟悉武林人士的功夫套路,可他们终究跟这些莽夫不是一个层次的,根本就过不了这一关。

    也就是说,他们之中的绝大部分,应该是在打擂之时,被活活淘汰出局,而淘汰的后果只有一个,那就是死!

    当然了,老君馆里头的客卿和供奉都是按实力说话,不同层次的高手也有自己的小圈子£↓style_txt;,打擂的对手自然也是按实力来划分匹配,否则整个老君馆最终也只能剩下那个最强者罢了。

    苏牧还是比较好奇,他从头到尾没有出手,那护院见了自己的铜钱之后,甚至连他的底细都没有盘查,老君馆会给自己匹配一个什么样的对手?

    宋乾也是第一次见识这等场面,他可没有苏牧的耐性,捏了怀里女子一把,朝她问道:“似咱爷儿们这等第一次来的雏儿,该如何匹配对手?”

    那丰腴美人娇嗔地捏了宋乾一把,媚笑道:“瞧爷摸奴家的地方,爷又怎么可能是雏儿,第一次来咱们馆里的是不分等级高下的,随机匹配,脱颖而出的便能正式入馆,长老供奉们也会根据打擂过程中的表现,来决定官人们的去留”

    宋乾也是个老江湖,虽然在市井底层,未曾享受过如此高级的馆子,但这些姐儿都是见惯世面,八面玲珑的人儿,什么类型的客人都能应付,两人就这般调笑着,倒也将打擂的规矩都弄清楚了。

    也好在来的是宋乾,若是巫花容,估摸着没三两片刻,也就露怯了。

    再者,也亏得巫花容耍起小性子,得以离开这个危险之地,虽然他的蛊术很是了得,但终究太过惹眼,而且在江宁也利用蛊术与转运使司的人斗过一场,目标太大,很容易就被认出来。

    这老君馆里头卧虎藏龙,高手林立,说不得还未近身就让人给料理了,再说她的蛊术虽然厉害,但发作起来到底是需要时间的,在蛊毒发作的期间,或许对手早就将她傻死了。

    巫花容还是适合准备妥当的潜伏暗杀,光明正大的硬撼估摸着要输得彻头彻尾,若是输了,小命估计也就丢了。

    苏牧心里头正庆幸之时,便有管事上来,原来该轮到宋乾上台了。

    虽然宋乾还大咧咧摸了那姐儿一把,在她嘴上香了一口,但从他的脸色,还是能够看出他的紧张和不安。

    毕竟这么多绣衣指使军的弟兄都栽在了这里,作为幽州地界的头目,宋乾说愤怒自然是有愤怒,而且还愤怒到极点,可说害怕也是有害怕,毕竟他的武艺也不算太高深。

    苏牧站起身来,轻轻捏了捏宋乾的肩头,严肃地说道:“别勉强,打不过认输便是。”

    宋乾心头一暖,只是朝苏牧笑了笑,而后洒脱地走下楼去了。

    房间里头都是些看似庸俗的女子,苏牧本以为自己的说辞会太没种,让这些姐儿们不屑,没想到这些女人的眼中并未鄙夷,反而多了一份赞赏。

    这不得不让苏牧对老君馆的底蕴再度刮目相看了。

    宋乾平素里都假扮市侩奸诈的牙人,是一名彻头彻尾的小人物,而苏牧知道,这是他的本色出演,在他没有进入绣衣指使军之前,宋乾确实是个货真价实的牙人。

    那股子底层苦哈哈的市井气,终究是脱不干净的,所以当他走到台上之时,他的对手只是高昂着头颅,给他微微抱拳示意了一下。

    对面这人据说只有二十五六,但长得有些着急,为了更显勇武,还留了一部络腮胡,铁塔般的身子骨,肌肉虬结,一看就是个练外门功夫的硬汉。

    宋乾往前头走了两步,脚下有些虚浮,活像经常与大龄半掩门姐儿厮混,把身子给掏空了的坊间捣子,所以在宋乾微微弯腰,朝他抱拳行礼之时,那高昂着头的络腮胡,并没有掩饰自己对宋乾这个对手的鄙夷和蔑视。

    可就在宋乾弯腰的那一刻,他的眸光陡然变得凶戾,陡然向前窜出一个箭步,左手一扬,一个石灰包砰然炸开,络腮胡想要遮挡已经来不及!

    “啊!!!”

    双眼被石灰粉迷住之后,那络腮胡陡然捂住双眼惨叫起来,而宋乾如灵敏的闪电貂一般,从那络腮胡的身前擦过,右手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柄宽刃的牛角尖刀,轻而易举便划破了络腮胡的咽喉!

    “嘭!”

    络腮胡猛然倒地,双手从眼睛移开,捂住被割开的咽喉,只顾着咯咯地咳血,双脚抽搐,那眼窝附近早已一片血肉模糊,没片刻时间就彻底断了气!

    “哥!”

    台下一名书生样的年轻人风一般跳上台来,扑在尸体上就是一阵痛哭,他捂住那络腮胡的脖颈,却如何都止不住喷涌的鲜血,只能撕心裂肺地喊着:“快来人啊!来人!”

    然而并没有人过来,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宋乾干脆利索,早已切断了络腮胡的颈动脉,便是神仙下凡也难救命了。

    宋乾对此视若无睹,只是随意地在肘窝里抹干净刀刃上的血迹,而后微微直起身子来,朝四周抱拳行了一礼,那气度便想刚才只是随手杀了一只鸡!

    诸多看客死寂了片刻,而后才传出一些些议论之声,他们在这个擂台上见过太多失败即死的场景,所以络腮胡的死,根本就没惊起他们心底太多波澜。

    倒是宋乾让他们有些刮目相看的意思,说实话,在上台之前,连苏牧都有些担心宋乾,没想到他却如此出其不意,竟然是秒杀了对手!

    当然了,这也暴露出了他的武艺并不高的缺点,因为他猝然发难,还用了石灰粉这种下三滥的招数,虽然老君馆里头什么人物都有,但为了博取馆主的青睐,很多人都不会如此自贱身份。

    但宋乾从一上台就有这样的觉悟,他很清楚自己的底细,所以他只能用这些阴招,否则就只有死路一条。

    而且这样的阴招只能用一次,再用的话别人就会有所防备,他很难再占到便宜,再者,这些人也不可能再像络腮胡这般轻敌托大,看不起眼前这样的小人物,因为轻敌的下场,要么惨败要么死。

    好在每个人的比拼也就一场,所以宋乾毫不犹豫就用了出来,否则死的或许就是他了。

    正当他要下台之时,那趴在络腮胡身上恸哭的书生倏然止住哭声,猛然抬头,暴起前冲,倏然拔出腰间长剑,刺向了宋乾的后心!

    按照打擂的规则,并不禁用石灰包这样的卑劣手段,生死各凭本事,连暗器都不禁用,所以宋乾的所作所为,是在规则之内,并无犯规一说,要怪只能怪络腮胡太过自大。

    而老君馆的规则也是这样,打擂结束之后,战斗也就结束,书生的寻仇,才叫犯规。

    然而这个世界上除了规则之外,还有一种东西叫规矩。

    很多时候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订立详细的规则,但千百年来,各行各业都有很多规矩,虽然没有明文,但却约束着人类的行为。

    江湖也有江湖的规矩,你不讲规矩用卑劣手段来暗算,那就不要怪别人不讲规则来向你寻仇。

    江湖人比其他领域的人都要重视规矩,因为行走江湖并没有太多的规则,规矩才是最大的,也是江湖人不得不遵从的。

    所以老君馆的擂台主事并没有急于制止那名书生,老君馆的规则确实是用来选拔江湖豪杰的,但选拔这些豪杰之后,老君馆终究是要行走江湖的,所以老君馆必须也要将规矩。

    甚至于在规矩和规则发生冲突之时,老君馆也只能让规矩先行,这不会损害老君馆的尊威和名声,反而会让老君馆更加被江湖人所认同。

    这些江湖人不是不能用阴招,而是默契地都不去用这些阴招,因为他们需要提高自己在老君馆的身价和档次。

    可宋乾却破坏了这种默契,所以这些外人,绝对不会站出来维护宋乾,反而有些幸灾乐祸。

    至于宋乾不用阴招就会死这种事,他们才管不着,技不如人,就不要来老君馆,靠着阴招想上位,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也就怪不得别人来寻仇了。

    宋乾其实一直在警惕着那书生,因为他也是江湖人,他也深知自己的举动实在破坏规矩,但如前番所言,不破坏规矩,他就会死,规矩是让江湖人更加文明,生命得到规矩的保护,规矩是要排在生命的后头的。

    连生命都无法保障了,还讲什么规矩?

    所以似乎大家都没有错,错就错在,宋乾的实力并不足以进入老君馆,而苏牧却把他带了进来!

第四百九十二章 上台

    宋乾不能退缩,他也不想退缩。

    在来之前,他就知道老君馆是个凶险之地,但他要陪着苏牧来,这是他的职责,也是他的荣幸。

    他也很清楚,但他并不怪苏牧将他带进来,因为前番进入老君馆的弟兄们也都死了,死得不明不白,即便他宋乾是幽州的负责人,也没有金贵到让弟兄们去送死,自己却安坐在后方。

    没能渗透进老君馆,拿到该去争取的情报,他已经觉着对不起老祖宗了,现在更不能给老祖宗丢人!

    他看起来像个贪生怕死的鼠辈,事实上他就是一个贪生怕死的鼠辈,但这就是他的生存之道,无可厚非。

    所以他并没有觉着很丢人,但你不能保证你的每个敌人都像络腮胡那般自高自大,自大到让你轻易杀死。

    这些他都想得很通透,所以心里即便再怕死,他也必须要去面对,这就是他的路,也是他的宿命。

    书生的一剑凝聚了滔天的仇恨,本该势若风雷,然而他的剑却如微风细雨,显示出了极其强大的剑道修为!

    宋乾已经走到擂台的边缘,但他不能下台,就算死,他也要死在擂台之上,即便这些人都不讲规则,他也不能给二楼窗台上的老祖宗丢脸!

    “叮!”

    牛角尖刀与剑锋相击,顿时便迸出一串火星子来,书生举轻若重,那轻飘飘的一剑,在击中目标之后,剑尖炸开如刀如枪的霸蛮力道,竟然将宋乾击飞出去!

    宋乾身子凌空,提上一口气,有些狼狈地攀住擂台的边沿,而后猛然用力,跃上擂台的同时,撒出大片的铁蒺藜!

    书生面无表情,眸光锐利,宝剑挥舞开来,如绽放的银花,风雨不透,他的身前叮叮铃铃,火星子四溅,竟然将那些铁蒺藜全都挡下了!

    宋乾借着铁蒺藜的掩护,欺身而上,牛角尖刀如毒蛇出洞,捅向了书生的腹部,那书生来不及格挡,只能后退,宋乾的尖刀一拧,往上撩起,书生差点就被开膛破肚!

    剑法本该走▲style_txt;轻盈灵动的飘渺路子,书生深得此道精髓,身法施展开来,仿佛整个擂台都是他的身影,渐渐就与宋乾拉开了距离。

    宋乾的兵刃很短,无法近身根本没有任何优势,甚至无法杀伤,而他接连施展暗器,已经引起书生的警惕,眼下便落了下风。

    书生本就心怀死仇的暴怒,得了优势之后,便疯狂展开攻击,那长剑越发快速,如细雨化成了浓雾,无处不在,剑尖笼罩宋乾身上每一处死**和破绽,宋乾根本无法躲避!

    “噗嗤!”

    宋乾只是稍微松懈一丝,书生便挑破了他的肩头,而后一脚就踹在了他的心窝之上!

    在宋乾倒飞而出的同时,书生的身影已经紧随而至,宋乾刚刚倒地,他的宝剑已经刺向了宋乾的脖颈!

    宋乾滚到一侧,躲开那一剑,书生的剑却如跗骨之蛆,点向了宋乾的膝盖!

    若宋乾再度躲避,确实能够躲开这一剑,但他也同样会跌落擂台,在这一刻,他毅然咬牙,想要顶着压力站起来!

    然而书生的剑更快一些,宋乾还未站起,他的剑尖已经刺入了宋乾膝盖以上三寸的腿肉之中!

    可就在此时,宋乾的嘴角突然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凝聚全力,左手死死抓住书生的剑刃,将右手的牛角尖刀投了出去!

    这是孤注一掷了!

    他的兵刃就只有这柄宽刃的牛角尖刀,这也是他唯一的倚仗,不到关键时刻,谁都想不到他会将手中的尖刀投掷出去!

    书生显然也没有想到这些,他一击得手,再度前踏一步,准备刺死宋乾,此刻两人的距离太近,他根本就没办法躲避!

    而宋乾又抓住了他的宝剑,要么撒手松开宝剑,要么就要被牛角尖刀打中!

    书生本没有那么大的决绝之心,然而兄长的死已经让怒火烧尽了他的理智!

    他没有松开宝剑,而是猛力一拧,那锋利的剑刃就将宋乾的左手绞成了碎块!

    “噗嗤!”

    宋乾的尖刀钉入书生的胸膛,而书生紧闭气息,毫无表情的脸上终于显出狰狞,挥舞宝剑就要将宋乾的脑袋给削下来!

    可正当此时,一道白光闪过,正中书生的剑刃,叮铃铃地炸开漫天虽瓷片,那打中剑刃的,竟然只是一只酒杯!

    无论是书生被打飞的剑刃,还是那早已碎成无数碎屑的酒杯,都足以证明,出手之人的武道修为极其强大!

    苏牧有些懊悔,自己终究还是出手晚了些,让宋乾被绞烂了一只左手。

    书生从暴起发难,到二人惨烈缠斗,过招数十,但仅仅只是短短的一瞬间,苏牧只有那么一丝迟疑,便错失了救援宋乾的良机。

    宋乾明知力量不够,却仍旧能够死战不退,永不服输,并没有给绣衣指使军丢脸,不知为何,苏牧的脑子里,那个贪生怕死狡猾市侩的牙人形象,却越发的深刻。

    宋乾是绣衣指使军的一名小头目,但他却代表着奋战在最危险的前线的绣衣指使军们,他们之中或许并非每一个都像宋乾这般奋不顾身,但他们每一个都跟宋乾这样,在市井里挣扎,只为掩藏好自己的真实身份。

    绣衣指使军是苏牧照着锦衣卫的模子来打造的,为了预防锦衣卫干政祸国的灾难,他还制定了许多约束绣衣指使军权柄的军规,这些人是官家最亲信最得力的禁卫,但也是距离危险和生死最近的一群人。

    他们对苏牧的崇拜,让苏牧感到羞愧,因为他除了提出这个创意和详细的方案,便当了甩手掌柜,将具体的执行都交给了高慕侠。

    可这些人仍旧将他当成老祖宗来崇敬,因为想要组建一支新军,在军事羸弱,军队名声最臭的大焱朝,是非常困难的一件事情。

    而苏牧做到了,或许绣衣指使军的任务是最危险的,但这些绣衣指使军却乐在其中,他们都是一些边缘人,他们享受着这种刺激的冒险。

    即便如此,苏牧还是觉得内疚,人都说慈不掌兵,苏牧确实不适合当统帅,他只能当个谋士,颇有君子远庖厨的意思。

    他从二楼一跃而下,似那沙洲上的惊鸿,而后脚尖一点,再次掠过,已经无声地落在了擂台之上。

    周遭的高手面色开始凝重,先前与苏牧有过一眼对视的那名老者长眉颤动,将目光停留在了苏牧的身上。

    书生的剑招虽然精妙,但终究不是苏牧这等武道宗师的层次,苏牧也没有要杀他的意思,只是淡淡地说了句。

    “小兄弟,擂台上无论死伤,各安天命,早已签下了状子的,你与自家哥哥情深似海,大家也都有目共睹,按说你执意寻仇也无可厚非,但最起码也要离了擂台再动手吧”

    没有意料之中的强词夺理,也没有想象的那般以势压人,苏牧平淡如常,反而站在书生的立场上来考虑这个问题,一番话有情有理,竟然让人无以反驳。

    那书生脸色苍白,心里还想怒吼咆哮,然而胸口的伤势牵扯,才开口就已经吐血了。

    苏牧帮着宋乾把伤口包扎起来,而后将之扶起,宋乾面带着歉意,仿佛在担忧苏牧下场之后,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苏牧却朝他投去一个柔和的目光,示意他无需多虑,这才转头看了看那书生,而后探手入怀。

    见得苏牧动手,不仅仅是那书生,周遭的高手也都警惕起来,一个个蠢蠢欲动。

    而苏牧却只是摇头苦笑,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瓶来,轻轻放在了书生前方的地面上,朝他说道。

    “此乃止血疗伤的百固散,效果还不错,你先养好伤,想要报仇就到城南的福隆客店。”

    书生微微一愕,苏牧却已经转身,宋乾看了那书生一眼,眼神复杂,跟着苏牧便要离开。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道声音极其突兀地响了起来。

    “你自己的擂都没打,就想这么样的走了么,**臭未干的臭小厮,装什么卵蛋的大侠!”

    在裁判官没有宣布之前,大家都不知道自己的对手是谁,但苏牧打没打过擂,大家可都是有目共睹的。

    说话之人显然对苏牧展现出来的手段极其不服,应该不是打擂的新人,而是老君馆的客卿或者供奉。

    虽然书生破坏了规则,但也是宋乾不讲规矩在先,既然书生能够为了兄长破坏规则,那么苏牧为了救自己的部下而上擂台,也是无可厚非的。

    只是继续往后一看,苏牧没打过擂就想走也不是不可以,可要带走宋乾就有些让人气愤了。

    有些事情就是这样,特别是恩怨情仇,一旦开了头,也就变得没完没了,到最后已经无法说清楚谁对的多一些,谁又错得多一些,大家也只是想着能够为自己,多争取一些赢面。

    那人或许是出于公愤,或许根本就看不惯苏牧和宋乾这对主仆,总之他从席间暴起,见得苏牧腰间左刀右剑,却只用酒杯,他也没有动用兵刃,身影如黑鹰一般飞上了擂台!

    虽然看不清此人模样,但他的身法极其轻盈,轻功显是不弱,内家功夫应该也是到了一定的火候的。

    这等样的人物,在老君馆之中能够占据一席之地,也足以服众了。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就有争斗,老君馆的内部斗争其实也是激烈非常,大家都想看看别人的底细,所以还巴不得有人出手。

    于是便有人开始喝彩叫好,那人似乎更加的志得意满,脚尖刚刚点地,便再次跃起,抬手便向苏牧轰出一掌来!

    苏牧也不回头,只是皱了皱眉,手按在刀柄上,但想了想,还是将右手松开,阴阳经内功心法催动,急速运行,他那强大的爆发力催发惊人的速度,整个人化为一道白影,便迎上了那阻拦之人的手掌!

    “啪!”

    二人手掌相击,苏牧纹丝不动,那人却如断线的纸鸢一般,后背砸在擂台的绳柱之上,将那大腿粗的柱子都给砸断,木屑四处横飞!

    而那人摔落在地,滚开一丈有余才停下来,偏偏手掌安然无恙,身上也并无内伤,站起来之时,也就后背的衣衫开裂,只是被柱子刮出些许皮外伤,仅此而已!

    “嘶”见得苏牧施展如此恐怖的内功,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凉气!

第四百九十三章 直接简单粗暴

    这老君馆势力遍布燕云十六州,馆中卧虎藏龙,可谓群英荟萃,一山还比一山高,强中自有强中手。

    这些个江湖人士一个个心高气阔,桀骜不驯,又有谁能够服气谁?

    然而苏牧先以掷杯退敌牛刀小试,崭露头角,如今又以深厚精妙的内功,云淡风轻地打退来人,所展现出来的已经不是一般高手所能拥有的功夫底子了!

    寻常武夫练些外门拳脚功夫,便敢仗剑走天涯,快意恩与仇,而能够接触到内功心法的,无一不是武林世家或者有着莫大奇遇,从小练武的奇才。

    外门功夫同样能够伤敌取胜,但内功心法修炼的却是武道的境界,只会外门功夫,或许也能杀人如麻,可但凡是武道宗师,没有一个不是拥有一身精妙而深奥的内功心法的。

    所以,江湖武林就是这么个地方,门槛极低,只要你懂些拳脚,耍得刀枪剑戟,甚至会坑蒙拐骗,都可以入门。

    然而想要成为人人敬仰的强者,一门内功心法便是强者与强者之间的分水岭。

    苏牧并非想要刻意炫技,而是他腰间的兵器太过惹眼,混元玄天剑乃包道乙的成名神兵,但凡在江湖武林之中有些资历的,谁人不认得这柄道剑?

    而草鬼唐刀造型古朴,沿袭唐风,拿出来也是惊世骇俗,苏牧已经遮掩了金印,又经过了简单的易容,不到关键时刻,苏牧并不想动用这些极有可能暴露身份的兵刃。

    而同时挎着刀与剑行走江湖的人并不是很多,但也不是没有,只是苏牧还不至于自大到认为,挎着刀与剑会成为自己的专属形象。

    那汉子站起来之后,发现自己并无大碍,才知晓自己与苏牧的差距实是天渊之别,想起先前自己还主动挑衅,大言不惭,羞愧难当,低头朝苏牧抱了一拳,灰溜溜掩面下去了。

    苏牧的阴阳经功法可刚可柔,刚柔并济,不似北玄武的龙象波若功那么蛮霸炽烈,不显山不露水,却是伤敌于无声无息,让人防不胜防。

    既然已经展露~8style_txt;了精妙的功夫,他也没觉着自己就能够震慑群雄,而后大咧咧离开,若真是这样,老君馆的面子可就全扫地了。

    果不其然,那汉子逃也似地走了之后,又有几个人要上来挑战,他们已经全然忘记了老君馆的规矩,虽然不是苏牧主动挑事,但他们的火气和傲气已经被勾起,断然不可能放苏牧安然离开!

    但见得一名老道缓缓起身,鹤发童颜,道骨仙风,手中持了一柄拂尘,背后是一柄刀剑,剑鞘上还缠着红黑两色的细线。

    “小友,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行走江湖还是放低了架势,收敛一些的好,老道不忍看你前途尽丧,今日就厚着脸皮,给你点一点做人的道理!”

    老道士嘴上说得好听,下手却极其狠辣,一点都不含糊,那拂尘根根立起如银针,竟是被内劲给撑了起来!

    拂尘虽然是极其常见之物,但太过阴柔,想要驾驭需要极其深厚的内家功夫,所以敢拎根拂尘出来行走江湖的,要么真不知天高地厚,要么就真是武艺高强之辈。

    本以为这老道出手,苏牧会变得更加凝重一些,然而他们终究还是失望了。

    苏牧仍旧面无表情,甚至连脚步都没有移动半寸!

    这两三年来,苏牧见过的老道士还少吗?

    他的便宜师父就是老道之中的老道,人称幻魔君的乔道清,腰间混元玄天剑的前主人包道乙也正是死在他的手里。

    或许这位老道士在别人眼中显得越发的高深莫测,可惜在苏牧的眼中,却是不值一提。

    苏牧不想吃亏,也不能吃亏,在这老君馆之中,吃亏的下场非死即伤,他还要保存实力,以防备可能出现的突发状况,既然不能妥协,那么也就只能震慑群雄,才足以安然离去了。

    打定了主意之后,他也就不再掩藏实力,老道士的内功确实有些火候,堪称登堂入室的境界,而修炼内功需要长年累月的积累和领悟,做到心境平和,修炼的是气,但同时也是修炼心境的法门。

    所以修炼内功的时间越长,年纪越大,内力也就越是浑厚老辣,那么内功运用起来也就越自如,内力爆发的力量也就越惊人。

    苏牧虽然每日苦练不辍,但终究还是年纪轻了些,与这老道士比拼内力显然有些力有未逮。

    但苏牧除了刀剑和内力,就没有其他的手段了么?

    非也!

    老道士的拂尘阴柔之极,可灌注内力之后却又尖锐无匹,可刚可柔,又无踪迹可寻,实是棘手。

    可苏牧却眉头不皱,眼睛不眨,陡然加速,朝着老道士疾行而来!

    那老道士自然看得出苏牧的怯意,但也没想到苏牧不退反进,拂尘陡然刺向苏牧的脸面,临近却又根根炸开!

    苏牧冷笑一声,侧身避过拂尘,一拳轰向老道士的太阳**!

    “这…这也太无赖了!”看客们本以为老道士胜券在握,谁知苏牧如此无赖,见得人家施展外门功夫,就用内力来对付,见得内力比自己强的,又用蛮力来对付老人家!

    那老道士却没有太多的惊讶,毕竟行走江湖之人,能够走到今日这一步,哪个没多几个心眼,更何况他这等纵横江湖数十年的老古董!

    他能够跻身老君馆供奉,并稳坐泰山,可不是靠穿上道袍坑蒙拐骗的!

    但见得老道士脸色瞬间泛起赤红之色,偏头躲过苏牧的拳头,那拂尘软下来,便如无数银蛇一般缠住了苏牧的手臂!

    他只是这么一拖,拂尘便如无数钢丝,死死箍住苏牧的手臂,苏牧的手袖都嗤嗤裂开了!

    眼看着他就要将苏牧的手臂给勒断,后者却往前一步,撞入了老道士的怀中!

    老道士知晓自己力气不济,很小心地防着苏牧,可没想到苏牧用一记重拳就诱骗他施展拂尘的绝技,那拂尘确实禁锢了苏牧的右手,可同时也拉近了苏牧与他的距离,更是将两人连在了一起!

    他本以为凭借自己的拂尘,能够第一时间将苏牧的手臂绞断,谁知苏牧竟然拼着右臂不要,与他玉石俱焚!

    人都说讲道理的怕耍无赖的,耍无赖的怕耍横的,耍横的怕不要命的,这苏牧不仅打法无赖,竟然还豁出性命一般疯狂,这让老道士如何不惊骇!

    事实上苏牧也没有老道想象之中那么拼命,他早已用内力护住了手臂,便是老道士全力施为,都不能将他的手臂绞断。

    而他那一拳也不过是幌子,他的拳脚功夫并非大开大合的霸道路数,他真正的杀手锏是相扑和关节技!

    老道士想要拖扯拂尘,却被苏牧反手将拂尘扣住,而苏牧眼看着就要撞入他的怀中!

    “撒手!”

    一直闭目养神的那名首席老者见得此状,连忙提点道。

    从最初之时他与苏牧隔空对望那一眼开始,他便对苏牧产生了极其浓烈的警觉,这是武道宗师特有的敏锐感知,常人很难理解这种玄妙的直觉。

    之所以让这些人胡闹,只是因为他想要看看苏牧的底细深浅罢了。

    可他也没想到,苏牧的手段竟然层出不穷,直到如今,连这个老道士这样的供奉级高手都出招了,竟然还没能逼得苏牧动用兵刃!

    从苏牧挥出那一拳开始,他就已经察觉到了苏牧的真正意图,他不得不佩服苏牧,小小年纪竟然就有这等样的战斗智商和战斗经验,若不是久经厮杀,是绝不可能积累这么深厚的对敌厮杀功底的!

    所以他很清楚,一旦让苏牧近身,老道士也就算是彻底败了,情急之下,他下意识便出口提点。

    可终究还是晚了,老道士能够感受到苏牧的杀机,但他还是迟疑了一下才松手。

    因为拂尘是他身份的象征,是他的本命兵刃,若连拂尘都保不住,又如何对得起他先前的高人风范?

    难道要他开口就要教苏牧做人,才短短两三招交手,就把自己的拂尘都给丢了?

    可惜一念之间便是天堂地狱,在他看来松开拂尘事关面子,可在苏牧以及那名老者的眼中,松不松开拂尘,却决定着胜负与生死!

    就因为他这一瞬间的迟疑,苏牧已经近身,左臂如猿,箍住老道的腰肢,双脚扎根,猛然一拧腰杆,便将老道高高举起,狠狠地掼在了地上!

    直接!简单!粗暴!

    全场寂静!

    那兄长被宋乾杀死的书生,本对苏牧还怀恨在心,总想着伺机暗算,如今见得这一幕幕发生,心里头再是不甘,也不敢轻易下手了。

    而宋乾第一次见得绣衣指使军老祖宗动手,没想到老祖宗果然如同传说之中那般,威武霸气,没有一丝拖泥带水!

    这老道士长年练武,虽然年纪大了,但身子骨还算硬朗,再加上有内力护体,虽然被摔得惊天动地,事实上并没有受太大的伤。

    苏牧也没有伤他的意思,否则早先也不会对那名挑衅的汉子手下留情。

    他也知道,自己还没有将老君馆打通关的本事,若不留下一线善缘,是走不出这老君馆的。

    事实也确实如同苏牧所料那般,若非他并不想主动挑事,只是想一走了之,那首席上的老者早就出手了。

    眼下他的身份或许还没有暴露,仍旧还有回旋的余地,可如果他对这些挑衅之人赶尽杀绝,势必会激起更加强烈的公愤,想要离开可就难如登天了。

    他就是要营造一种单枪匹马,任你们无理取闹,任你们如何欺压,我都能够游刃有余地化解,但并无伤人之意。

    如此一来,道理就在他这一边了。

    江湖人讲规矩,自然要讲道理,只不过他们讲道理的方式并不是口头说说,而是拳脚刀枪上见真章罢了。

    苏牧就是在用自己的拳脚来讲道理,而且道理必须在他这一边!

    于是他松开了手,地上那老道士羞得无地自容,只能讪讪退了下去。

    远处首席之上那老者轻叹了一声,仿佛看透了苏牧的心思,他缓缓走出人群,笼着双手,佝偻着身子,细细地审视着苏牧。

    “留下真名,你就可以离开了。”那老者如是说道。

第四百九十四章 大供奉

    作为老君馆的首席大供奉,元泰坐镇幽州老君馆多年,可以说是老君馆的创始元老之一,在老君馆拥有着毋庸置疑的至高地位。

    他为人谦和,并无太多架子,也喜欢跟老君馆这些个新人坐坐聊聊,很多时候他都没有表明自己的身份,颇有“微服私访”的意思。

    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了解这些人对老君馆的真实看法,虽然他不是最终的决策者,但仍旧拥有着极大的权柄,与大掌柜不同,他是真的将老君馆当成了自己的家,他的半生都奉献给了老君馆。

    他可以为老君馆礼贤下士,但绝不容许苏牧这样的高手,扫了老君馆的面子,无论道理在谁的手里,都不行!

    以他老辣的江湖眼光,自然看得出苏牧藏头露尾,事实上他也没有太大的把握能够拿下苏牧,即便能够拿下,他也要付出巨大的代价,而老君馆还需要他坐镇,自己受伤倒是无所谓,可因为自己受伤而使得老君馆陷入危机,元泰是如何都无法接受的。

    所以他还是决定退一步,只要苏牧不是蠢人,就会接受他的提议了。

    可惜他还是想错了,苏牧的武艺已经比所有新人都高,甚至比所有的供奉和客卿都高,与他这位大供奉都不分上下,他来老君馆又岂会是为了加入他们的队伍?

    来老君馆的只有两种人,要么是为了加入老君馆,要么就是心怀不轨来者不善。

    苏牧很显然是后者,这样的人,又怎会轻易吐露自己的真名?

    元泰只是转念一想,便发现自己这句话很多余,许是自己心中羁绊和顾虑太多,竟然说了浑话。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事实确实如此,他的心境被苏牧动摇了,因为苏牧的出现,已经威胁到了老君馆,他能够感受到苏牧的强大,所以开始畏首畏尾,这可不是好苗头。

    还未动手他就比苏牧多了一层顾虑,这显然对他极其不利,所以他反倒存在最后一丝希望,期盼着苏牧能够说出一个假名,让双方都有台阶可下。

    对♂style_txt;于一个武道高手,坐镇老君馆多年的人来说,这种想法实在很丢人,可为了老君馆大局着想,这却又是最好的结局。

    然而他到底还是想错了,对于苏牧而言,吐露真名跟直接动手并无太大的差别。

    因为到了老君馆大供奉这等档次的人物,绝对能够接触隐宗的事务,自然也就知晓他苏牧的名头。

    在他看来,元泰这句话已经表明了老君馆的态度,今夜他是很难全身而退了。

    苏牧朝宋乾微微点头,后者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退到了一边。

    元泰负手而立,看着苏牧转过身来,看着他交叉双手,右手握住左腰的刀柄,左手握住了右边的剑柄。

    这种起手式有些怪异,并非中原的风格,却给了元泰一种极其危险的感觉。

    他知道苏牧已经做出了自己的决定,于是他缓缓走到前边来,而他身边的侍从已经将他的武器呈了上来。

    元泰已经六十余岁,身子骨虽然硬朗,但终究经不起岁月的侵蚀,苍老而佝偻,可当他拿起那柄金瓜大锤,却有一股威严的气势渗透弥散开来,仿佛尘封了许多年的老酒,突然被拍开了封泥。

    那金瓜大锤成色保养得极其不错,看样式应该是后汉的宫廷之物,而元泰随意垂手,举重若轻地拎着几十斤重的金瓜,竟然没有半点绿林莽夫的气质,反倒有种捍卫宫廷的庄严气态!

    单从元泰的架势,就能看出他的身份来历,以他的年岁,后汉灭亡之时,或许他还只是个孩童,但后汉余孽一直在四处躲藏,意图复辟,或许他就是保护皇室流亡的卫士之一了。

    他能够为老君馆做事,有没有一丝可能,当初后汉的余孽,跟隐宗其实有着牵扯不清的关联?

    不过这种陈年旧事,苏牧也不会去深思,眼下也不是推敲这个的时候,因为他对隐宗的实力已经有了大体的一个概念了。

    他看着元泰,迟疑了一下,终究松开剑柄,抬起左手,用袖子在面颊上抹了一把。

    “果然是你!”当苏牧露出真容之时,元泰双眸微眯起来,如同昏沉沉的迟暮虎王,突然感受到天敌一般!

    他并没有老眼昏花,相反的,若说这老君馆之中有人怀疑苏牧的真实身份,那么这个人必定就是他元泰。

    只是他终究太过求稳,保护着后汉皇室漂泊流亡这么多年,已经磨掉了他的霸气,只剩下谨小慎微的稳重,所以他想让苏牧离开。

    若苏牧在老君馆大闹一场,无论结果如何,对老君馆而言,都不是什么好事情。

    然而苏牧已经露出真容,老君馆之中有许多供奉和客卿都是老江湖,只看苏牧脸上那两道金印,便知晓了苏牧的身份来历。

    他们或许没有资格接触隐宗的机密,但隐宗很多布局和行动其实都很有针对性,所以他们虽然知道的内情不多,但都知道苏牧是敌非友,这也就够了。

    “苏某只是想见馆主一面,并无恶意。”苏牧一开口,老君馆的人顿时沙沙吵杂起来,他们的目光变得有些古怪而复杂,因为即便他们这些绿林莽夫,都会念一两句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更听说过苏牧与方七佛之间的恩怨纠葛!

    以元泰的性子,能不动手自然最好,但可惜的是,苏牧的要求已经超出了他的底限。

    虽然他是老君馆里头的元老之一,虽然新任馆主只是个黄毛丫头,但馆主就是馆主,下属就是下属,这是他数十年保护后汉皇室逃亡,浸透到骨子里的等级观念,根深蒂固,无法动摇。

    他是下属,自然要为主子分忧,虽然对于新任馆主的很多决策,他并不赞成,甚至对馆主的就任感到非常不满,可馆主已经定下,他就必须服从,又怎能将苏牧踢给馆主来措置?

    “馆主见不见你,那是馆主的事情,但想要询问馆主的意思,先过了老夫这一关吧。”元泰的声音已经跟他的面容身材那般苍老,透着一股风中残烛的无奈,却又带着迟迟不肯熄灭的倔强。

    苏牧心中也生出一股敬意来,便不再说话,朝元泰点了点头,而后按住刀柄,一步步走了过去。

    他的脚步越来越快,由疾行便狂奔,却给人一种清风过堂的优雅感觉。

    两人之间距离不过三丈,苏牧倏然而至,交叉着的双手同时拔出刀剑来,在元泰的身前斩出两道交叉在一处的“乂”字寒芒!

    元泰深深吸入一口气,身子仿佛干瘪的羊皮囊一般鼓胀起来,手中金瓜竟然嗡嗡作响!

    他后撤了一步,双手紧握金瓜,猛然旋转了数圈,而后如旋风一般朝苏牧发动了攻击!

    苏牧早先推测这金瓜该有几十斤,那是建立在金瓜是空心的基础上,可如今看来,那硕大的金瓜竟然是实心的,少说也有百来斤!

    那金瓜抡起来,不似元泰拖着金瓜,反而像是元泰被金瓜的惯性拖着,往苏牧这边方向飞旋!

    直到苏牧的刀剑斩出,元泰才陡然停住,那金瓜仿佛狂怒奔跑的大象突然被拉住一般,仿佛奔腾的怒海狂潮突然被堤坝拦住,积蓄了无匹的巨力!

    拳怕少壮棍怕老郎,按说老年人不该以力量见长,更重技巧和经验,可元泰却施展出来惊人的力量,仿佛那即将入土的干瘦身体之中,储存着这辈子所有的力量一般!

    “叮!”

    苏牧的刀剑同时斩在金瓜之上,竟然只发出一声脆响,而元泰的金瓜火星四溅,却又分毫无损!

    苏牧如穿花蝴蝶一般倒掠而出,双脚轻点地面,如反弹的箭簇一般,再度往前冲击!

    元泰的金瓜虽然势大力沉,但却笨重迟缓,而苏牧的优势在于速度和爆发力,按说苏牧极其克制元泰,这场战斗根本就没有任何悬念。

    然而让人意外的是,垂垂老矣的元泰却仿佛拥有用之不竭的力气一般,举起金瓜便是一顿乱砸,根本没有章法踪迹可循!

    苏牧往前急冲,再次被击退,而元泰仍旧保持着强势,在苏牧飞退的同时已经飞旋过来,在众人眼中,元泰与那金瓜就像拴在绳子两段的两颗铁球,被甩到空中一般,元泰借助金瓜之威,金瓜又倚仗元泰之力。

    苏牧刚刚停在擂台的边缘,那金瓜紧跟着落下,苏牧前脚刚躲避,金瓜后脚毫无悬念就将擂台砸塌一大块,一老一少彻底掉转过来,元泰倒成了一力降十会的那个!

    众人见得大供奉如此强势,与先前的垂垂迟暮形成及其鲜明而强烈的对比,心里也是惊骇不已,这就是大供奉的实力!

    苏牧的心里头也在惊诧,这老者竟是以力量见长,可要知道,随着年纪的增长,身体会不断衰弱,而力量也就随之下降,这元泰仍旧能够力大无穷,怕是有着特殊的内功心法来支撑了。

    若是如此,只要扰乱元泰的心境,他的内功运行就会紊乱,力量也就随之消失,金瓜之威便不攻也自破了!

    苏牧早就看出元泰的实力比自己要强一分,却没想到老人家竟然强在力量之上,他本打算用力量来压制对方的战斗策略也就不管用了,

    眼下被逼得节节败退,心思飞转,便想出了扰乱对方心神的法子来!

    打定主意之后,苏牧飞退出十数步,而后倏然站定,却是将草龟唐刀咬在嘴里,将混元玄天剑插在了前面的地上。

    而后他的双手捏起莲华道诀,口中默念起咒语来!

    众所周知,苏牧手中的混元玄天剑乃是江湖武林之中成名已久的神器,乃是包道乙的道剑,据说包道乙曾经御剑杀人于百里之外,难不成苏牧竟然也练成了这等神鬼莫测的绝世武学?!!!

    众人的惊呼声传入耳中,元泰虽然呲之以鼻,但人越来就越迷信,他也不敢说这世间没有御剑之术,因为武道宗师已经能够催发内劲,隔空伤敌,又有谁敢说,没有些许武道奇才,能够利用内劲外放来驾驭外物?

    如此疑虑之时,苏牧已经开始有所动作了!

第四百九十五章 胜出

    早在烈火岛之时,师父乔道清就已经跟苏牧分享过这个创意,事实上苏牧对于御剑术这等玄之又玄的东西,是如何都不相信的,武功跟仙法,还是拥有着无法逾越的天地鸿沟的。

    但对于一名穿越者而言,他很明白在这个普遍迷信的时代,这种故作玄虚的东西,会引来多么巨大的轰动效果。

    所以他一直都在钻研,如何才能够利用御剑术来装神弄鬼,哦不对,是用御剑术来震慑八方。

    他所谓的御剑术也是借鉴甚至照搬了乔道清的创意原理,不得不说,幻魔君乔道清在装神弄鬼这方面,绝对拥有着常人无法置信的天赋以及天马行空异想天开的想象力。

    这种御剑术严格来说应该称之为控剑术,其实就是绳镖的延伸版,利用极其细小的钢丝来牵引宝剑,以达到操控的目的。

    当然了,首先以大焱的工业技术,想要获取如此细微而坚韧的钢丝,就需要花费极大的人力物力和财力,好在苏牧在皇城司拥有着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资源,这倒没有成为太大的难题。

    而后便是无数次的练习,熟能生巧,熟到连自己都忘记钢丝绳的存在,以达到操控“飞剑”如臂使指的境界。

    虽然这种华而不实的技艺,只能用来震慑敌人,甚至只能持续很短的时间,遇到耳聪目明感知敏锐的对手,很快就会察觉到钢丝绳的存在,但高手过招,胜负往往就在那么短短的一瞬间。

    这一瞬间的震撼和失神,便足以让苏牧反败为胜!

    所以他很刻苦和拼命地练习这种被雅绾儿和扈三娘称之为胡闹玩耍的手艺,而且目前为止还没有在对敌之中正式使用过。

    可面对元泰这种武道宗师级别的高手,面对这种足以碾压自己的对手,他绝不能够以常规的打法来战斗,因为对方无论是战斗经验还是战技战术都比自己要强大而深厚。

    想要取胜只能剑走偏锋出其不意,而元泰这样的老古董,已经古井不波,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能够撼动他心神心境的8style_txt;事物,其实已经不多。

    所以苏牧第一时间便想到了控剑术!

    装模作样地念了一串自己都听不懂的咒语之后,苏牧捏着法诀便往前急冲,因为咬着草鬼唐刀的缘故,含糊不清地念着咒语之时,他的口水都流到了刀刃之上,看起来其实并没有那么的洒脱。

    但他需要将唐刀放在身边,而且能够触手可及,否则一旦控剑术没有起到该有的效果,他就要品尝失败的苦果了。

    元泰也担心苏牧真的懂得御剑术,因为从苏牧过往的履历来看,此子每每在关键时刻,总能出乎意料地逆转局势,而且手段层出不穷,让人防不胜防。

    既然防不胜防,那么就彻底放弃防守,对于元泰这样的老强者而言,进攻才是最佳的防守,这样的道理他还是非常清楚的。

    所以他继续抡起金瓜,朝苏牧展开了最为凶猛的攻击,势必将苏牧的气势压下去,让他根本就无法施展御剑之术!

    苏牧陡然停止脚步,啪一声合兵双掌,双手食中二指并为剑诀,高举过头顶,猛然隔空朝元泰斩落下去!

    所有人都睁大了双眸,这可是武林之中未曾发生过的奇事,他们又岂能错过这等见证历史的时刻!

    当苏牧身后一丈开外那柄混元玄天剑陡然升起,越过苏牧头顶,如同天将神器一般朝元泰飞落之时,所有人都停止了呼吸!

    “真的有御剑之术!”

    “人都说他是幻魔君乔道清的关门弟子,看来怕是真的了!”

    “这…这可是神鬼谪仙之术啊!”

    所有人都倒抽一口凉气,心中一直不安的元泰终于寒毛竖起,心神终于大乱!

    他不是痴迷武道之人,对于自己的技艺其实并没有刻意去修炼,而是数十年的流亡生涯,一次次绝地逢生的厮杀,磨砺出来的过硬本事,而修炼内功,更多是为了平复他心中的杀戮戾气。

    甚至于他的金瓜在武林之中并不多见,也没有太多的套路可言,也正是因此,他手中这只金瓜才能够纵横北地草莽数十载。

    可内功越修炼,心境越是开放通透,视野格局也就越是广阔,对人世间的领悟也就越是深刻和玄妙。

    这就好比后世的诺贝尔奖得主大部分都是有神论者,因为越是去挖掘,越是去探究,就越懂得敬畏,对未来,对未知事物的敬畏。

    所以他对御剑之术这种玄之又玄的东西,反而比所有人都要相信,只是他用呲之以鼻来掩盖自己心中的不安,也算是掩耳盗铃罢了。

    可当苏牧真正施展开来,那么他仅仅只是那么一瞬间便看出来破绽,当那飞剑斩落之时,他仍旧禁不住心神震撼动摇!

    “铛!”

    飞剑斩落在金瓜之上,迸出火花来,而苏牧已经揉身而上,一把接住反弹回来的混元玄天剑,右手则取下口中的草鬼唐刀,整个人扑杀到了元泰的跟前!

    “嗤!”

    当苏牧如风一般与元泰擦肩而过之时,顿时传出一声脆响!

    因为所有人都鼻息凝神,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让人匪夷所思的一幕,故而这一声脆响格外的刺耳!

    “咚!”

    金瓜砸落在地,竟然砸出一个凹坑来,而元泰的双手,只剩下半截厚重而切口平整的木柄,在他的左胸处,衣物早已被抹开,血迹一下就涌了出来,染红了他半边身子!

    “嘶…”

    “大供奉…竟然败了!”

    “那可是飞剑啊,又岂有不败之理!”

    “这苏牧竟然强大如斯,俨然已踏入穷究天人的地步了么!”

    元泰没有将这些议论声听入心里,虽然他的心境早已再度平复,虽然左胸的伤口并不能让他皱一皱眉头。

    他终究还是叹息了一声,因为苏牧对他同样是手下留情,左胸的伤口看似恐怖,其实并没有伤及内里,而苏牧完全可以将他当场格杀的!

    元泰并没有感激苏牧,并非因为战败之后的不甘和愤怒,而是他很清楚,苏牧若真杀了他,非但不能震慑群雄,反而再也走不出老君馆了。

    再者,苏牧想要见馆主,若将他这个大供奉给杀了,漫说见不到馆主,即便见到了馆主,相信也没有什么好结果吧。

    对于苏牧使用控剑术这种小伎俩,颇有胜之不武的感觉,可元泰不是寻常武者,他是深刻领悟到胜负与生死之间区别的,所以他能够体谅苏牧。

    这也正是他叹息的原因之一,对于苏牧这个敌人,他竟然没能够生出太多的敌意来,这样会让他感觉很怪异,但深思一番,却又合情合理。

    于是老君馆的大供奉元泰,也没有理会胸口上的伤势,更不去看地上那个被斩落的金瓜,他走到了苏牧的前面来。

    “你且稍等,老夫通禀馆主一声。”

    苏牧没有太多的意外,只是慢慢将刀剑收入鞘中,朝元泰微微抱拳:“那就麻烦老哥哥了。”

    元泰刚要转身,苏牧原先所在的二楼房间里头,却是传出一个声音来。

    “不用了,直接上来吧。”

    元泰微微皱眉,而苏牧却大惊失色,那老君馆馆主马四娘,竟然一直呆在二楼的雅间,甚至就呆在自己的身边?!!!

    苏牧虽然并未将那些陪侍的女子驱赶出去,甚至还同宋乾逢场作戏,以求遮掩身份,可他终究有些心不在焉,竟然没能察觉到马四娘的存在!

    作为老君馆的馆主,更是隐宗在人间行走的代理人,马四娘与那灰衣老者都堪称神秘。

    不用说,马四娘绝对只是个化名,而藏头露尾的她,对易容之术自然不会太过陌生,甚至于她的易容术,俨然已经达到了燕青的水准,否则苏牧又如何看不出来!

    一想到打从一进门就已经在别人的监控之中,自己的所作所为被马四娘当成猴戏来看,苏牧心里没有愤怒,只有后怕!

    因为事情从一开始就脱离了他的掌控,而他却全然无觉,若马四娘想要对自己动杀手,说不得早就动手了。

    可笑的是苏牧竟然还在考量各种因素,想要全身而退,在马四娘的眼中,自己怕也只是个大笑话罢了!

    念及此处,苏牧只能无奈苦笑,让宋乾先回去,自己则上了二楼雅间。

    老君馆的人也怕宋乾回去报信求援,但元泰却果断将宋乾给放了出去。

    因为苏牧是个聪明人,不会看不出馆主释放的善意,再者,苏牧就在老君馆里头,他们的援兵即便来了,投鼠忌器,也做不了什么。

    苏牧心情复杂地走上二楼,他的脑海之中不断浮现先前那些个女子的面容来,想要找出马四娘的蛛丝马迹。

    可让他感到诡异的是,他只记得一股浓浓的脂粉味,对那些女人竟然没有半分印象!

    “许是从一开始就放了迷香,用以分散注意力,好让她的伪装全无破绽吧…”苏牧如此思考着,便来到了二楼的雅间。

    雅间已经收拾过,里头的宴席早已撤下,换上了散发着木头清香的茶几,一名女子正在素手煮茶,摇曳的灯火之下,那女子一袭红衣,显得格外的惹眼。

    苏牧缓缓走过来,也不问话,径直坐到了那女子的对面,前倾着身子,没太多礼貌,直接打量起那女子的长相和身材。

    这马四娘竟然也没有太多的反感,反而微微笑着,任由苏牧放肆地打量。

    “怎么样,本姑娘长得还算过得去吧?”

    “嗯…脸蛋不错,就是要小心飞机…”苏牧不怀好意地扫了马四娘的胸脯一眼,故意加重了飞机二字,想要看看对方的反应,用的是飞机场的梗。

    而马四娘却只是笑骂了一句:“你来这么久了,一直都这么贫么?”

    苏牧见得她对自己的言语没有任何质疑,竟然还能如此顺畅的答话,顿时激动得直起了身子!

    “你…”

    他嘴唇翕动着,久久说不出话来,虽然早已做足了心理准备,可当他真正面对这一刻之时,仍旧激动得语无伦次!

    “我…我可以抱抱你吗?”苏牧眼中泛着泪光,如是问道。

第四百九十六章 馆主

    这已经不是他乡遇故知的问题,苏牧与这个化名马四娘的女人,根本就未曾相识,可苏牧从未有过这样的念头,一个人竟然能够对一个陌生人产生如此强烈的感觉,仅仅只是因为,她有可能与自己来自于同一个时空!

    因为激动,他竟然变得语无伦次,更是暂时将马四娘的身份都彻底抛到了脑后。

    然而马四娘却镇定十足,她只是笑了笑,朝苏牧说道:“你不会想抱我的。”

    苏牧这才回过神来,重新坐回席上,接过马四娘递过来的香茗,喝了一口,稳了稳心神。

    “你也不要太激动,我会觉着我家先生太高看了你的。”

    “你家先生?”

    “对,你也莫以为我是你们家乡的人,我家先生也喜欢说怪话,所以我才知道你家方言的意思。”

    “你家先生现在何处?”

    “我家先生想在何处,就在何处。”

    “那你家先生姓甚名谁?”

    “我家先生想姓什么就姓什么。”

    “那我明白了。”

    “那说明我家先生确实没有高看你。”

    一段简单却又不简单的对话,就这么结束,马四娘似乎又想起了什么,朝苏牧补充了半句:“也没有低估你…”

    苏牧的激动终于彻底平复了下来,他有些失望,因为这马四娘并不是他想象之中的另一个穿越者。

    但他的激动并没有错,因为马四娘背后那个先生,应该就是一个穿越者!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苏牧也一直相信,除了他之外,应该还有其他人穿越到这个时空来,可惜他苦苦追寻,终究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眼下倒是找到了一个,却又让他生出巨大的挫败感和不安。

    他苏牧绝对不是一名合格的穿越者,甚至可以说混得很苦,很拼命。

    如今虽然开始拥有了自己的势力,并被皇帝所重用,但相比之下,自己实在太弱了。

    如果5◇style_txt;他猜测没错的话,马四娘口中那位先生,应该就是隐宗的高层,甚至宗主都极有可能!

    而从马四娘说话的语气,以及她适才的话语,可以推断这个先生应该年纪不大,否则也不会跟马四娘调侃“飞机场”这一类的话语。

    再者,从马四娘表情神色之中透露出来的甜蜜和倾慕,应该可以确定,这马四娘就是那位先生的后宫女子之一。

    自打穿越重生以来,苏牧先在摩尼教睦州分舵的死亡训练营挣扎求生,回到杭州之后又经历了生死大战,不断被石宝等摩尼教高手追杀,而后又碰上了方腊和方七佛的起义,再来就是各种江湖武林和庙堂沙场的倾轧和厮杀。

    他绞尽脑汁,活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每每都要豁出性命来拼搏,而且每日每夜都苦练武艺,生怕自己一着不慎就全盘皆输,落得个身首异处。

    好不容易决定要替这个时代做些事情,才发现竟是如此的困难重重,终于有了绣衣指使军等等人脉势力,却发现别人早已逆天地成为了隐宗的宗主。

    更甚者,他还在猜测,说不得这隐宗宗主跟他一样,一直在搜寻其他穿越者,他的身边极有可能汇聚了好几个甚至一群拥有不同技能的穿越者,否则又如何解释隐宗如此强大?

    当然了,这些都只是他的推测,只是不幸的是,他竟然要跟如此强大的人做对手。

    他不是一个合格的穿越者,他没有金手指,更没有主角光环,他就是个普普通通的人,用后世的话来说,他只不过是个勤奋一些,卖命一些的**丝罢了。

    可这个时代,让他拥有了归属感,他的父兄,他的袍泽伙伴,他的女人们,都是他需要去守护的对象,他甚至想让这个奢靡却又绚烂的时代,得以延续下去,不再发生未来不久即将来临的耻辱历史!

    对抗历史社会发展规则,已经让他顶着巨大的压力,如今他连对历史轨迹那点前瞻优势都没有了。

    而就是这个时候,突然出现这么强大的对手,若说苏牧心里仍旧还有底气和信心,那是骗鬼都不信的。

    然则不安归不安,在苏牧的字典里可以有认输二字,但绝对没有放弃二字!

    认输和放弃,有时候可以是同一个意思,但有时候又有不同,暂时的认输,正是因为不想放弃更为远大的理想!

    暂时的服软,是因为不想放弃自己生存下去的权力!

    懂得妥协的人,才能握住时机,赢取最后的胜利,便如同勾践韩信一般。

    看着马四娘,苏牧突然有种无奈的感觉,因为他想起了官家赵劼交给他的任务。

    马四娘便是这次任务的目标,然而直到此时苏牧才终于知道,这位马四娘,只不过是那位先生身边的其中一个女人罢了。

    谁知道这位先生身边有多少女人?谁又知道这位先生的麾下有多少奇人异士?

    仅仅只是从一个老君馆的势力,便能猜测出,那位先生,极有可能是隐宗宗主的男人,会是多么的强大。

    官家是显宗的宗主,可他下达的命令却也只是到了马四娘这个档次,是管家不想与苏牧交底,还是说官家另有打算,或者是说,这位显宗宗主,也只了解到了马四娘这个档次?

    若是后者,那么苏牧可就真的要失望了。

    而且他认为,最后一种的可能性极大,因为赵劼虽然是大焱帝国的天子,是显宗的宗主,但与隐宗的势力相比,实在有些捉襟见肘。

    从哪里可以看出这一点?

    首先,大焱皇朝都这么多年了,竟然来涿州和幽州都没有收复过,数十年如一日地忍受着辽国的欺压和西夏等国家的骚扰。

    而隐宗的人则已经将势力的触角延伸到了燕云十六州来,并遍布燕云大地,就成果而言,这样的效果,绝对要比坐拥数十万军队的大焱朝,还要强大!

    再者,如今也无法确定隐宗是否将势力延伸到了西夏吐蕃回鹘大理等等周边国家,若真是如此,那么大焱就真的岌岌可危了。

    苏牧不明白隐宗的人为何如此热衷于挑起战争,为何一定要推翻大焱,但他知道,隐宗已经强大到了无法忽视的地步,显宗能够收复燕云还好说,若在燕云的战争失利,那么隐宗趁火打劫,大焱可就难保了!

    心思飞速流转,苏牧仿佛挖出了一个巨大的漩涡,几乎要将他的思绪吞噬掉一般。

    越是调查,越是接近隐宗,他对隐宗的那种恐怖实力的认识就更深刻,对隐宗的忌惮也就越发浓重,这也给苏牧造成了极大的心理压力。

    这么一想,面对马四娘,苏牧也就没有太多的压力了,因为纵使她是老君馆的馆主,纵使她在江南搅风搅雨,但她终究只是个女人,是那位隐宗宗主的女人。

    或许她同样能够呼风唤雨,同样能够给苏牧造成极大的阻碍,但有了那位因宗宗主在后头,对比之下,苏牧对马四娘也就没有那么的高看了。

    虽然明知道在她身上也问不出什么来,但苏牧还是不想放过这样的机会,因为在她拒绝回答或者用虚假的答案来欺骗你之时,同样能够透露出一些信息来,让你反面推敲出自己想要的东西。

    所以苏牧经过了短暂的失神之后,突然又问道:“你们想扶植女真?还是西夏?”

    这个问题很大,很不着边际,也很突兀,但苏牧很清楚,马四娘肯定清楚那位宗主的布局,否则也不会将燕云的势力都交给她来打理。

    从元泰等人的神色之中,苏牧已经看得出来,老君馆的这些供奉和客卿,显然对马四娘这位馆主并不是很买账,所以老君馆看似强大,或许在燕云区域的处境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好。

    对于苏牧的突然发问,马四娘果然微微怔了一怔,但旋即恢复过来,朝苏牧笑道。

    “苏先生,你很快就会知道的,我家先生说了,终究有跟你见面的一天的。”

    苏牧对这个答案不置可否,而后他又问道:“你家先生的姓名不能透露,你的总可以吧?”

    马四娘闻言,并没有太多的意外,迟疑了一下,还是平淡地开口道:“我叫马娘姒”

    “马粮食?”

    “马——娘——姒!”

    看着马四娘被气得有些恼羞成怒的小女儿姿态,苏牧也是得逞一笑,只不过他心头是如何都笑不出来的。

    因为临行之前,官家曾经交待过,若不杀而招纳,便给这位马四娘赐以国姓。

    马四娘这个化名,应该是将名字马娘姒调转过来而已,但如果按照官家先前的想法,能够招纳这位马娘姒,赐以国姓,那她可就变成赵娘姒了。

    赵娘姒这个名字听起来似乎很陌生,可赵良嗣却让人记忆深刻!

    这位赵良嗣本名马植,地道的辽燕人,本是辽国的南面官,而后童贯伐辽,他与童贯暗通款曲,献策结好女真而伐辽取燕,跟着童贯班师回朝,遂改名为李良嗣,而后被大焱官家赐赵姓,便是赵良嗣!

    若没有赵良嗣献策联合女真伐辽,也就不会出现金人南下,攻陷汴京城,掳掠二帝北上的靖康之耻!

    苏牧收到这个任务之后便产生了怀疑,与燕青取得联系之后,便让他私下打听关于马植的消息,可燕青的调查结果却是,马植早已死在一场大火之中。

    苏牧本来打算放弃这条线索,没想到马四娘的本名居然叫马娘姒,而且隐宗正跟女真眉来眼去,说不得这马娘姒就是将赵良嗣取而代之的那个人!

    女真如今的局势不明,苏牧也并不担心马娘姒会横插一脚,他之所以惊诧担忧,是因为他察觉到了一个问题。

    那就是除了自己扰乱了历史轨迹,产生了蝴蝶效应之外,那位神秘的隐宗宗主所引发的连锁反应,应该比自己的更加严重!

    这就使得局势更加的错综复杂,越发不可预判!这会使得他的筹谋变得更加的困难,在劣势的情况之下,无疑是雪上加霜!

    面对这个极有可能会给自己带来大麻烦的女人,苏牧有些凝重地直视着她,问道。

    “你打算如何措置我?”

第四百九十七章 马娘姒

    “你该如何措置我?”

    当苏牧对马娘姒说出这句话之时,其实已经将自己放在了一个任人摆布的极低姿态,这也恰恰说明,连他自己都认为无法走出老君馆,起码在马娘姒看来,基本情况确实如此。

    但她也很清楚,在苏牧这件事上,她没办法自作主张,否则她早已将苏牧杀掉了。

    即便像元泰这样的老人,对马娘姒的上位很是不认同,但在对待苏牧的事情上,却保持着惊人的一致。

    因为他们都知道苏牧极具威胁,留下来只能是个祸害,奈何那位先生许是顾念同乡之谊,执意要保住苏牧的性命,他们也不敢违抗命令。

    而苏牧询问马娘姒,其实本质上还是在试探那位极有可能是隐宗宗主的穿越客,对他苏牧的态度。

    他应该很清楚一名穿越者是多么的可贵和罕有,所以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杀苏牧的,而且像他这样的人物,已经攀登到了足以左右这个时代走向的位置,拥有着毋庸置疑的尊威和高傲,即便苏牧同样有些资源和手段,在元泰马娘姒等人看来已经极具威胁,但对于这位宗主而言,显然苏牧还是不够看的。

    马娘姒并没有让苏牧等太久,她家先生确实没有要杀苏牧的意思,但也嘱咐过她,让她对苏牧进行一番考验,以决定苏牧的去留和生死。

    于是她用袖子掩着,极其端庄地喝了一口茶,而后朝苏牧说道。

    “幽州老君馆大小供奉和客卿统共一百零四人,幽州城里头有辽军和汉儿军等等五万有余,能不能走出去,看你自己的本事。”

    苏牧微微一愕,没想到马娘姒竟然如此简单粗暴,若她将自己的身份泄露出去,苏牧便是插翅也难飞啊!

    “你我相距不过三尺,若我绑着你,你觉着我能不能走出去?”苏牧别有深意地盯着马娘姒,后者却只是娇媚一笑:“主意倒是不错,绑着我能走出老君馆,但绝走不出幽州,再说了,你就一定能绑住我?”

    马娘姒那纤细的中指柔软至极地摩≮style_txt;挲着茶杯的边缘,那位置上还残留着她的唇印。

    按说这一幕对男人们来说该是极具视觉冲击的,特别是在女人们普遍内敛的这个时代,然而苏牧却并没有太多的享受,因为他感受到了马娘姒毫不掩饰的杀意!

    “炉子里的息魂香,茶里的叩骨散,糕点里的落仙药,连这盆装点用的恶蛇兰,如果你觉着这样就能够对付我,也太小瞧我苏牧了。”

    马娘姒机关算尽,房间之中的布局竟然全部让苏牧给点破,当下也是有些愤懑,以他们对苏牧的调查,不会不知道苏牧师从乔道清,对用毒一道有着极其深厚的功底,然而她没想到,苏牧竟然已经精深到了这等地步。

    看着马娘姒咬牙切齿的表情,苏牧反倒笑了:“你可知道我身边有个懂下蛊的丫头?”

    苏牧如此一说,马娘姒顿感全身发痒,柳眉倒竖,指着苏牧气道:“你,你卑鄙!”

    她可是很清楚蛊毒有多么的恐怖,当初在江宁,巫花容对转运使司那些人手的所作所为,马娘姒可是亲眼见过的!

    原本她并未察觉什么,可听得苏牧这么一说,全身肌肤顿时紧巴巴地,浑身都不舒服,特别是脸颊上**辣一片,慌忙让人取来铜镜,只扫了一眼,他便将铜镜丢向了苏牧的脸面!

    “你竟然敢给本姑娘下蛊!”

    马娘姒本想着暗算苏牧,从苏牧进门开始,她就布下重重毒药,却没想到苏牧早已识破,将计就计,那些毒药非但没有对他造成任何影响,反而让他偷偷给自己下了蛊!

    她飞速地回想着两人见面之时的情景,根本没放过任何一丝细节,却如何都想不起何时跟苏牧有过身体接触。

    在她看来,蛊毒这种东西虽然玄之又玄,但苏牧没机会在饮食之中下蛊,更没有接触过她的身体,他又是如何下的蛊,难不成只是吓唬她而已?

    可铜镜之中,她脸上已经开始出现米粒大小的红斑,这些红斑密密麻麻,一直延伸到脖颈之下,说不得胸前和腹部背部手脚,全身都已经开始长出这种红斑了!

    苏牧轻描淡写一拂袖,便将那铜镜揽了回来,捏在手中把玩着,朝马娘姒笑道。

    “姑娘若没其他话说,苏某可要告辞了。”

    无论何朝何代,女人对自己的容颜终究是最为关心的,而马娘姒仅仅只是那位神秘宗主诸多女子之中的一个,若被毁了容,即便那宗主对他不离不弃,她也无法坦然自处!

    “等等!”

    苏牧刚起身,马娘姒当即站起来喝止,满脸怒容地朝苏牧说道:“把解药交出来,给你们留个全尸!”

    “呵呵。”

    苏牧仿佛听到了一个笑话一般,极有风度地朝马娘姒微微拱手,而后继续往外走去。

    “来人!”

    马娘姒一声令下,元泰等老君馆的好手便聚集到了一楼大堂,将苏牧的去路彻底封锁。

    而苏牧面不改色,视若无睹一般,双手按住剑柄,继续前行,元泰在人群的前头,虽然败给苏牧,但却无法放任苏牧离开。

    马娘姒从二楼雅间之中追出来,才醒悟自己脸上的红斑实在见不得人,当即又缩了回去。

    苏牧也不回头,只是朝元泰淡然道:“老哥哥,难道真要苏牧杀将出去?”

    元泰的金瓜已经被斩断,除了金瓜,大枪便是他这种沙场老悍将的最趁手兵刃,可大堂里人潮拥挤,大枪施展不开,他也只是捉了一柄腰刀而已。

    听得苏牧如此开口,元泰也是眉头紧皱,朝苏牧答道:“馆主有命,不敢让你离开,如今不是比斗,不能跟你讲规矩,抱歉了。”

    元泰将腰刀抽出来,大堂内的高手们纷纷取出兵刃,顿时一片铿锵叮铛之声!

    苏牧抽出刀剑来,整个人的气度都变得肃杀万分,眼看着一场血战在所难免,马娘姒终于气得一跺脚,朝楼下喊道:“放他走!”

    元泰等人微微一愕,而后终究还是让出了一条道来。

    苏牧朝二楼扫了一眼,也不打话,却没有迈脚,思虑了片刻,似乎想到了些什么,嘴角露出诡异的笑容,便往前走了几步。

    这才下了三五步的台阶,马娘姒的身影陡然从雅间之中杀出,她的手里握着一柄青锋宝剑,脸面已经蒙了起来,迅疾如风,便袭向了苏牧的后心!

    诸多供奉高手都是聪明人,又岂会不知马娘姒的缓兵之计,她并非要放苏牧离开,只不过想借此来麻痹苏牧,让苏牧放松警惕罢了!

    苏牧哈哈一笑,显然刚才正是想到了马娘姒的诡计,他的心里其实一直在防备着,刀剑挥舞开来,便往台阶下面扑杀而去!

    无论是混元玄天剑还是草鬼唐刀,都是世所罕见的神兵利器,那些个供奉和可卿虽然并不是什么虾兵蟹将,但在苏牧面前显然是不够看的。

    再者,马娘姒已经下令,那么断然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苏牧离开!

    “唰!”

    元泰没有任何言语,举手猛然挥出一刀,刀芒划破虚空,刀刃表面的空气都升腾起一阵阵涟漪,想来他已经灌注了内劲!

    然而腰刀终究不是他擅长精通的本命兵刃,即便势大力沉,也无法将他武道宗师的领悟心得发挥出来,这套刀法更是军中常用,并无出奇之处。

    苏牧自不可能被元泰吓退,他的刀剑挥舞开来,居高临下,势如破竹,从二楼台阶一路杀下来,将那元泰都逼得节节败退!

    到了这等撕破脸皮的时刻,苏牧也就不再留手,身影如吹过弄堂的疾风,于人群之中穿梭而过,手中刀剑拼命收割着老君馆高手都性命,鲜血喷洒当空,竟然无人能挡!

    当苏牧击败元泰之时,他们就已经被苏牧的御剑之术震慑了一番,傲气全无之下,被马娘姒强令堵截苏牧,心里早已没了一往无前的死志。

    而苏牧却看清局势,知道马娘姒如何都不会让自己安然离开,自然不会再留手。

    此消彼长,苏牧虽然只有一个人,但在气势上却将元泰等人压制得死死的!

    苏牧最擅长的便是近身厮杀,又有左剑右刀在手,血路很快就从大堂延伸到了大门!

    那大门的护院早已听得内里的响动,没想到苏牧竟然凭借一己之力杀将出来,护院们也是慌了手脚。

    他们都是底层好手,那护院的头目更是认得苏牧向他展示的铜钱,知晓苏牧身份特殊,当即就要关门打狗。

    可苏牧又岂会让他们得逞,内劲喷吐,激发出惊人的速度和爆发力,一下子就撞出大门外头来!

    这老君馆乃幽州最为有名的消遣去处,除了这处核心的馆阁之外,周边还有许多明面上的秦楼楚馆勾栏瓦舍,见得这边发生暴乱,那些个顾客纷纷探头来望。

    苏牧杀将出来,疾行于街道之上,马娘姒、元泰以及老君馆的高手们竟然没有丝毫忌惮,就这么在大街上展开了追杀!

    然而正当此时,他们的身后却杀出来两道身影来,赫然便是不放心苏牧才悄悄跟过来接应的雅绾儿和扈三娘!

    “真是个惹事精!”其实并未走远的巫花容也加入了雅绾儿扈三娘的队伍,朝苏牧撇了撇嘴,低声嘀咕着。

    若苏牧知晓自己竟然被巫花容说成惹事精,说不得要吐血,只不过眼下他并没有这样的心情。

    雅绾儿和扈三娘巫花容的加入,顿时使得老君馆阵型大乱,这些个江湖人士本就没有太多的掌法阵型可言,雅绾儿和扈三娘都是女中豪杰,顶在了前头,而巫花容则在后头偷偷下黑手,可谓配合默契之极。

    苏牧压力顿减,见得雅绾儿扈三娘等竟然偷偷跟过来,而且还从后路杀出,一时间不知该高兴还是该无语。

    不过她们既然来了,也省得回去找她们,苏牧便停下脚步,反身杀回来,要与雅绾儿等人汇聚到一处。

    马娘姒本只是想考研一下苏牧,可谁想到这无耻之徒竟然给自己下蛊,又大肆屠杀老君馆的人!

    怒不可遏的马娘姒终于忍无可忍,真正对苏牧起了杀心!

第四百九十八章 点绛唇

    隐宗在燕云十六州的渗透和布局早已超乎想象,他们在辽国朝廷里头都拥有着巨大的人脉。

    萧干之所以放心离开幽州,去救耶律大石,就是因为将一部分城防委托给了隐宗的人手。

    老君馆里头的契丹人与汉人能够共坐一席,相处甚欢,正是因为隐宗是他们共同的联盟者。

    马娘姒是如何都不想见到苏牧逃脱,可老君馆的高手已经被杀得气势全无,苏牧又逃离了老君馆,来到了幽州的大街之上。

    或许他们无法对抗百来号的武林高手,但他们若执意要逃,却是没有任何问题的,毕竟幽州城还是非常大的。

    马娘姒见得此状,不再犹豫,让人升起信号焰火来,幽州城内的官兵和守军顿时都行动起来,封锁了大大小小的出入要塞!

    眼下正是夜间,幽州本是开放之地,宵禁并不会太严格,可北伐军大敌当前,萧干又不在幽州坐镇,守军也不敢大意,这段时间的宵禁又变得森严起来。

    除了老君馆等一些夜间热闹的花月场所之外,街道上其实并没有太多闲杂人员在行走。

    这又给苏牧几个的逃脱,增添了不小的难度。

    苏牧起初还不太相信,没想到马娘姒果真能够调动幽州的官兵和守军,这也足以印证了他心里的猜测,那位隐宗宗主,果真到了手眼通天的地步,他的势力已经从大焱朝地下的黑暗世界,延伸到了辽国,女真,西夏等国家的阳光之下!

    而他们能够将老君馆如此正大光明地展现在世人面前,也是在向天下人释放一个信号,隐宗要由暗转明了,他们经历了这么久的积蓄力量阶段,已经拥有足够的实力,可以出来搅风搅雨,扰乱天下大局,争夺天下的席位了!

    苏牧的目的地本来就只是幽州,官家的任务也正是要针对马娘姒做出判断,而后自行解决马娘姒的问题。

    可如今他非但没有解决马娘姒,反而让自己和雅绾儿等人身陷险境,更重要的是,他还要离开幽州,前往北方,越过长城◎↘style_txt;,到女真部族去走一遭,看看大光明教到底在搞些什么名堂。

    想来岳飞等人已经抵达了预定的地点,就等着接应苏牧几个了,可他能不能走出幽州,还是两说之事!

    这一路走来,苏牧也不知被追杀过多少次,以至于都当成了家常便饭,在他看来,被当成丧家之犬一般撵来撵去并不可耻,可耻的是被撵之后一无所获!

    幽州的官兵和守军都调动起来,在幽州城中四处搜索追捕苏牧,城内局势必定混乱不堪,而城防力度也会因此而减弱,苏牧的出现,会分散守军的注意力。

    这些是什么?

    这就是时机!

    这就是北伐军拿下幽州城的最好时机!

    苏牧虽然没能完成自己的任务,将马娘姒的事情彻底料理和解决,那也是因为他对隐宗宗主产生了极其浓厚的兴趣,想通过马娘姒来获得更多的情报。

    而马娘姒出乎预料的强势,却让苏牧得到了机会,在幽州城中制造混乱,为北伐军拿下幽州,提供最佳的战机!

    只要他们能够将这种混乱持续几天,北伐军就能够抵达幽州,只要将情报传递出去,拿下幽州的难度可就能够直线下降了!

    脱离了老君馆等人的追杀之后,苏牧和雅绾儿等人终于得到了**的机会。

    这等大规模混战,巫花容的蛊毒已经没有太大的价值和效用,拳脚刀剑功夫比较弱的她,反而成为了苏牧的软肋和累赘。

    所以当苏牧提出自己的计划之时,这丫头果断主动请缨,先去寻了宋乾等人,务必要在绣衣指使军的协助下,尽快偷出城去,向北伐大军通风报信。

    在苏牧无法离开的情况下,也就巫花容比较合适,因为她会说服曹顾,而曹顾能够说服童贯和种师道,如此一来就省了很大的麻烦,不必担心北伐军会畏首畏尾,像以往那般错失良机。

    而苏牧和雅绾儿扈三娘,连同潜伏在幽州城内的绣衣指使军们,在这段时间里,一定要幽州这个池塘给搅浑,而且越混乱越好!

    老君馆的高手倾巢而出,幽州方面起初只是动用官兵和少数的守军,可随着苏牧等人不断的分散,不断地袭杀这些守军,无论是幽州的地方官府还是军方,都已经被苏牧这群戏猫的老鼠给惹怒了!

    马娘姒更是怒不可遏,苏牧等人竟然逃脱了老君馆的追杀,隐匿到了幽州城之中,虽然已经发动了大量的人手,可每日都有伤亡传来,却是连苏牧一根汗毛都没伤到!

    而在她回到老君馆之后,她第一时间便召集了老君馆中的医官,对自己脸上的红斑进行了检查。

    她本就没抱有太大的希望,毕竟巫蛊之术神秘飘渺,只在南疆蛮族之中流行,所谓术业有专攻,中原和北地的医者即便再高明,也很难解除蛊毒。

    然而让她没想到的是,那老医官看过之后,却发现这些红斑并非由蛊毒引发,而是中了寻常的毒药!

    这种毒药名唤“点绛唇”,乃极其恶毒的一种剧毒,中者三日之内全身溃烂,苦不堪言,却不会死去,待得毒斑脓疮爆裂之后,毒素也便随之减弱,人虽不死,却留下全身毒疤,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

    这等残忍的奇毒,却取了一个极有意境的名字,不得不说是一种极大的嘲讽。

    距离中毒已经过去一夜和大半日,马娘姒身上的毒斑已经开始蔓延,她也是心急如焚,让老医官赶紧想办法解救。

    老医官自然不敢怠慢,解毒的配方不是没有,配方里头的药材也齐备,难就难在药引和治疗的场地。

    想要解“点绛唇”,必须要准备一种名为绣女的小鱼儿,将熬好的药剂喂养这些小鱼儿,再让中毒之人到地热之泉中浸泡,让绣女鱼儿啃噬身上的毒斑和脓疮,在啃噬的同时,绣女鱼会吐出药物的精华,注入中毒者的毒斑和脓疮之中,如此才能够成功解除毒素。

    如今已是三月,天气回暖,万物生长,滦河与桑干河的大小支流,为幽州带来了充沛的水资源,大小河溪涓涓不息,想要找到绣女鱼,并不是难事。

    难就难在没有可用的地热泉眼。

    这东西可遇而不可求,即便幽州城里头有,也早已被大户人家给霸占了,在温泉眼周遭建起亭台楼阁,成为私人专享之物,紧急之时又如何能够找到?

    不过这些终究只是老医官的顾虑罢了,在马娘姒看来,这些都不是问题。

    她乃老君馆的馆主,整个幽州城里头,谁敢不给她半分薄面?

    而且别的不说,便单说这地热泉眼,她就知晓幽州城中仅有的一处,而且那一处还是她的私产!

    马娘姒最爱干净,北地冬日里缺水,天寒地冻,沐浴便成了大问题。

    可马娘姒却通过老君馆的情报网络,找到了这么一处自然天成的绝佳之地。

    那泉眼非但洁净,而且还带着地热,那泉水之中满是钟**石精,最是驻容养颜,即便是夏季天热,爱美的马娘姒都恨不得去泡上一整天。

    所以她很快就让医官准备好绣女鱼儿等药引子,在第二日下午,终于带着自己的贴身侍女,往城西北的僻静之处而去。

    她心里是恨透了苏牧,一方面因为他给自己下了毒,差点要毁去她的美貌,二来则是苏牧竟然骗她说是蛊毒,让她差一点陷入绝望,更重要的是,这苏牧直到此时还活蹦乱跳,一半幽州城的人手都调动起来了,竟然还是没能抓住他!

    殊不知绣衣指使军的弟兄们早就将幽州城摸了个通通透透,除了老君馆以外,其他地方熟门熟路,堪比地头蛇,苏牧又岂会找不到藏匿之地?

    马娘姒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这些天已经开始针对绣衣指使军展开了清洗。

    但这也导致幽州城内人心惶惶,乱成一锅粥,官兵和守军四处出动,但凡有可疑人物便抓起来拷问,闹得是怨声载道,幽州城内越发的混乱不堪。

    不过马娘姒可不管这些,眼下最要紧的事情,自然是先把“点绛唇”的毒彻底清除了,而后再抓捕苏牧,即便自家先生再如何责罚自己,她也要将苏牧碎尸万段!

    她的私人别院平常都有高手守卫着,不过已经提前撤离了,这是她的习惯,即便这些人没有胆子偷看她冒犯她,可她的洁癖已经延伸到了精神层面。

    在自己泡澡的时候,一想到又大堆大堆的臭男人在外头守着,说不得这些满脑子腌臜的汉子还会想象自己泡澡时候的光景。

    一想到这些,马娘姒就浑身不舒服,于是早早就让人把这些高手给支走了。

    这些人也都清楚馆主的习惯和脾性,没有命令,自然躲得远远的,不敢踏足私人别院半步。

    马娘姒与贴身侍女来到内院的一处暖阁,这才刚打开门,一股股水雾便弥散出来,整个房间如同仙境福地一般。

    这房间是没有屋顶,开着大天窗,周遭种植花草,用干净的石块搭建了一个浴池,那浴池里头咕噜噜泡腾着**白色的精华泉水,这便是马娘姒在幽州最心爱之地了。

    侍女们好生检查过一遍,确认安全之后,才将喂养过的绣女鱼儿都放到了浴池之中,而后要帮马娘姒脱衣。

    若换了平日里,马娘姒巴不得在这些侍女面前卖弄一下自己的好身材,可惜如今中了奇毒,全身都是红斑,实在不堪入目,她也不想这些侍女心里看轻自己,便将她们都打发了出去。

    阳光从天井上空投射下来,照得浑身暖洋洋,说不出的舒畅,马娘姒缓缓将衣物都除掉,虽然中了毒,肌肤并不雅观,但仍旧难以掩盖她那婀娜的瘦长葫芦形身材底子,丰腴而紧实,实在让人血脉喷张。

    她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身子,轻叹了一声,而后又骂了一句:“该天杀的苏牧,等着五马分尸吧!”

    骂完之后,马娘姒便款款走到浴池边,探了探水温,适应了之后,便坐了下去。

    浴池不算小,中心处咕噜噜冒着泡,而在她左侧,浴池边缘处的水面上,小半截食指大小的新鲜白芦杆,似乎在随着水面的波动,慢慢朝她漂了过来!

第四百九十九章 捕获

    三月的幽州已经开始回暖,虽然早晚还有些料峭,但白日里却是很暖和喜人了。

    阳光从天井上空照射下来,映照着**白色的泉水,泉水之中的少女双肩与脖颈微微泛红,脸上带着勾人心魄的红潮,那浅露的锁骨更添典雅之美。

    若是没中毒之前,她的肌肤胜雪,浸泡在**白色的泉水之中,便如同玉人仙子,配合这周遭的洞天福地美景,更是人间罕见。

    可如今她身上的红斑已经被绣女鱼儿啃噬,表皮已经被吃掉,药液通过鱼儿,注入到她的疮口之中,使得皮肤泛起鲜红之色。

    而这些小鱼儿的啃噬,使得她酥痒的,一直痒到了心里,于是她便将双手放在了水面之下,随着水波越是激烈,她脸上的春潮就越是红润,双眸含春,喉间竟不禁发出舒畅之极的来。

    可就在这个时候,那半截芦杆已经游移到了她的身侧,就在她完全沉浸在自娱自乐的迷醉感觉之中,眼看着就要喷薄而出之时,那水面陡然哗啦啦地破开!

    “啊!!!”

    任是她武艺如何高强,在这等关键时刻,遭遇如此突兀的情况,也要心头大骇!

    水花扑腾,迷离了她的眼睛,待得她看清楚之后,却发现水面上冒出一颗人头来,那张脸让她永世难忘,特别是脸上那两道金印!

    她的青锋宝剑就放在浴池边上,眼下也顾不得赤身**,飞速后退,一个转身就往浴池边上爬,整个背后的光景都让苏牧一览无余!

    那让人心颤的凹凸曲线,消瘦的肩头,纤细而紧致的蜂腰,突兀圆润如成熟葫芦的下盘…总之,连突袭的苏牧都感到心神为之一滞,悸动不已!

    谁能想到苏牧非但从一开始就识破了她的下毒意图,竟然还神不知鬼不觉给她反下毒,更推测到她一定会来这里解毒!

    其实从苏牧走进老君馆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开始了他整个计划的表演,除了宋乾被伤纯属意外,其他的事情,几乎都照着苏牧的计划在走。

    6♀style_txt;早在雄州和涿州之时,他就已经开始谋算这个计划,到了幽州之后,宋乾等绣衣指使军无法获取老君馆的具体情报,曾经一度打乱了苏牧的原计划,使得他不得不做出调整和修改。

    他的目标从来都是马娘姒,扰乱幽州城,为北伐军制造,充当内应,只不过是意外之喜罢了!

    眼下就只有他跟马娘姒,后者不仅仅手无寸铁,更是身无寸缕,这等绝佳的时机,苏牧又岂能放过!

    眼看着马娘姒如同翻滚上岸的白鱼一般攀上浴池边的圆石,苏牧闪电出手,抓住马娘姒那纤细的足踝,轰隆就把她重新拖入了水中!

    马娘姒羞愤难当,然而她毕竟不是名节重于性命的肤浅女子,她也是经历了厮杀的江湖人士,很多时候甚至比扈三娘雅绾儿等人还要狠辣,若真论起来,或许也就只有杨红莲能够与之比肩了。

    所以她根本就不去理会春光乍泄的问题,抓起池底那白细的沙子!

    马娘姒的狠辣并没有出乎苏牧的预料,到手的肥鱼,苏牧又岂能让她再度溜走!

    马娘姒的沙子洒向苏牧的头脸,可苏牧却毫不在意,甚至没有遮挡,根本就不受这些虚招的影响,一击手刀砍将出去,待得马娘姒躲避之际,他已经闪身到了马娘姒的身后,手臂环住她的脖颈,没有任何怜香惜玉,直接将马娘姒摁到了水底!

    她也没想到苏牧如此的果决,练武之人即便不熟水性,气息也较常人要绵长一些,更何况马娘姒深谙水性,再加上马娘姒不断挣扎,苏牧只好如八爪鱼一般缠在她的身上,将她狠狠压在了池底!

    马娘姒既羞又怒且恐惧,但她死死憋住一口气息,仍旧在想办法反制苏牧,奈何苏牧精通相扑和关节技,如铁铸一般粘在她的身上,她越是挣扎,气息消耗得越快。

    终于,她陷入了绝望之中,气息不继,缺氧开始让她头晕目眩,意识也终究是沉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

    见得马娘姒不再动弹,苏牧才将她捞出水面来,将她翻转过来,扣在膝盖上,用控水法,将她喝进去的水都给控了出来,而后给她穿上衣物。

    为了不让外头的侍女产生怀疑,苏牧时不时将手臂放入温泉之中搅动,发出声响,过得半柱香时间,天井上终于垂下一道绳索,苏牧利用绳索将马娘姒绑在了自己身上,而后被拉了上去。

    可以想象,当那些侍女发现自家主子不见之后,该是多么的气急,更让苏牧欣喜的是,马娘姒乃老君馆的馆主,还是隐藏在背后那个宗主的女人。

    以她这等样的身份地位,若是失踪了,元泰等老君馆的人,还不得把幽州翻个底朝天么!

    而且马娘姒落入苏牧的手中之后,苏牧绝对能够找到一种方法让她开口,如此一来,他对隐宗的了解也就能够更深一层,那个神秘宗主的身份,也就该揭晓了。

    老君馆的人肯定会发动所有人来搜寻马娘姒,到时候幽州的守军也必须要发动人手,如此一来,城防空虚,城内混乱不堪。

    苏牧为北伐军铺路也算是仁至义尽了,若这样都拿不下幽州,那么童贯和种师道还是回去洗洗睡吧。

    随着蔡攸的死,以及耶律大石被萧干救走,官家的心情糟糕到何种程度也就可想而知了。

    而能够拿下幽州,绝对是千古奇功,童贯和种师道肯定急需这么一份功劳,回去报信的又是曹顾最疼爱的巫花容,想来北伐军对幽州用兵,应该是不成问题的。

    如果苏牧能够通过老君馆,将燕云其他各州各地的情况都摸查清楚,绣衣指使军的潜入就会更加的便利,由此可见,一个马娘姒的价值是多么的巨大。

    苏牧将马娘姒劫走之后,便与雅绾儿等人躲藏了起来,扈三娘和雅绾儿都不是寻常女流,真想撬开马娘姒的嘴巴,也不是很难的事情。

    毕竟马娘姒就是因为太在乎自己的容颜,才中了苏牧的计策,被苏牧俘虏了过来,而女人为难女人,效果从来都是毋庸置疑的。

    元泰等一干老君馆的高手获知马娘姒被劫走的消息之后,果然雷霆震动,老君馆的高手倾巢而出,甚至还连夜让人赶往蓟州传递消息,召集人手。

    而幽州方面的官兵和守军也加大了搜查力度,若说前番为了搜索追杀苏牧,他们没有太大的热情,那么这一次可就完全不同了。

    身为老君馆的馆主,马娘姒并非一个简单女子,她身后站着的那个男人,才是诸多势力忌惮万分的存在,而作为代理人,更作为那个男人身边最宠爱的女人之一,马娘姒在幽州被劫走,可就让人心焦至极了。

    所以幽州的官兵和守军纷纷出动,全城戒备不说,几乎是一寸寸都不放过的地毯式搜索。

    元泰也是心急如焚,他是幽州老君馆的元老,而整个燕云的老君馆分号,其实都是幽州总号延伸发散出去的势力,也就是说燕云大地上的势力,其实都是他元泰的“亲儿子”。

    他对老君馆的个人感情,是无人可及的,即便是隐宗的宗主,在老君馆的决策方面,都要听取元泰的意见。

    可也不知隐宗高层发生了一些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交易,元泰的老君馆眼看着就要易主,为了保下老君馆,宗主也只好亲自来主持老君馆的事务。

    而随着各方战事和天下大局的变化,宗主也是忙碌,对老君馆也无暇顾问,只得让心腹马娘姒过来主持大局。

    若说老君馆之中有人不服马娘姒这小姑娘,第一个就是他元泰。

    他是前朝北汉的殿前将军,是久经沙场的赫赫战将,在被隐宗势力吸收之前,他就已经扬名北地武林,乃至在整个大焱的武林之中,他也都有着斐然的名望,历经数十年,他已经是那个纷乱年代延续至今,硕果仅存的老妖怪。

    可如今,他一手创办起来的老君馆,竟然交到了马娘姒这么一个小丫头的手中,自己还必须要协助于她,而这个马娘姒并非没有能力,只是对老君馆有着一种说不出的鄙夷和轻视,这就让元泰心里颇为不舒服了。

    虽说宗主是为了保护老君馆,才将老君馆转移到了宗主的名下,亲自来掌控操持,避免宗内其他人染指,可这到底是元泰半辈子的心血。

    若说元泰没有半点怨念,那是骗鬼的话,可即便如此,纵使他对马娘姒再如何腹诽,当马娘姒被劫走之后,他仍旧不顾一切地发动老君馆的人脉关系,甚至对幽州采取了强行施压的手段,让所有能动的都行动起来,便是将幽州掘地三尺,也要将马娘姒给救回来!

    因为他很清楚,马娘姒在宗主心目中的地位和分量,若无法救回马娘姒,自己的老命不打紧,说不得老君馆就再不能跟他姓元了!

    基于这等样的危急情势,元泰不得不将老君馆的老底子全部都拿了出来,而最精锐的莫过于当初与他一同保护着北汉皇族逃亡的“殿前十三死卫”。

    这十三个人如今老的老,死的死,残的残,剩下的也就只有五个,还包括元泰自己。

    他们终究是离不开彼此,虽然没有插手老君馆的事务,但仍旧隐居在幽州,所以元泰请他们出山,务必要将马娘姒救回来,将苏牧这该死的小子杀掉!

    殿前十三死卫数十年如一日,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步步为营地守护着北汉皇族的遗脉,这数十年来东躲**,抵挡了无数次的袭杀,对追踪和反追踪技术拥有着无法撼动的权威地位。

    有着四五个老古董出马,救回马娘姒,杀死苏牧,似乎已经是铁板钉钉,妥妥的成事了。

    就在两天前,这些老弟兄果真找到了苏牧等人藏匿的地点,可谁能想到,这四五个实力与元泰相差无几的老人,竟然救援失败,若非苏牧手下留情,他们连小命都保不住!

    当老弟兄们狼狈逃回来之时,元泰是如何都不相信的,其中一名老哥哥重重地叹息了一声,朝元泰说道。

    “元泰,你总觉着幽州已经是老君馆的囊中之物,甚至觉着整个燕云都该在老君馆的掌控之中,但我可以告诉你,幽州里的老鼠实在太多,多到你无法想象的地步了”

    “怎么可能?那苏牧亲身涉险,潜入我老君馆刺探消息,身边也就带了个名唤宋乾的人牙子,他那些绣衣指使军的密探,根本不可能渗透到我老君馆之中啊!”

    那老哥哥看着元泰,只是摇头一笑,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说了出来。

    “那些个密探只不过是掩饰,苏牧此子着实不简单你可知我等是被谁所伤?”

    元泰眸光变得肃杀,那老弟兄吐出一口浊气,继续解释道:“是辽东的怨军,也就是现在涿州那伙常胜军!”

    “什么?!!!这些人不是归降了南朝么,怎么会听苏牧使唤!”

    “非但听苏牧的差遣,我敢打赌,整个幽州城内,应该还有不下数百的常胜军,因为当日围攻我等老弟兄的,便有二百余人!”

    “幽州”元泰嘴唇不断颤抖,一时间竟然脸色发白,再也说不出话来

第五百零零章 虎头谷

    作为幽州留守,于仲文对幽州城内的局势可谓洞如观火,绣衣指使军和常胜军暗中刻意制造混乱,老君馆方面不惜一切代价在展开全城搜捕,所有的一切,都让于仲文感到山雨欲来。

    辽人素来对南面官不甚放心,按说于仲文没道理掌控幽州的军政大体,奈何萧干离开了幽州,于仲文也就只能独撑大局。

    虽然幽州城中还有二万余可用之兵马,但于仲文终究还是不太放心,他总觉着今次北伐军来势汹汹,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利用先锋游骑兵拿下了莫州,而后便是雄州,涿州,眼下又要来打幽州了。

    而在打幽州之前,北伐军竟然懂得进行先期的密探渗透,在城内制造混乱,以为内应,这是出乎于仲文的意料之外的。

    他是个知兵之人,不难看出,北伐军之中肯定有大谋士在背后操控这一切,所以他不得不做好万全准备。

    早在他还未当上幽州留守,还只是辽国的一名进士之时,他就已经是隐宗的人,甚至于他能够在辽国考中进士,也多亏了隐宗的栽培。

    所以当马娘姒被人劫走之后,即便没有元泰和老君馆施加压力,他也会动用人手去搜查追杀苏牧,因为他与元泰一样,都很清楚马娘姒的身份地位。

    然而幽州城内如此的动荡,虽然他们已经极力控制幽州的城防,尽量做到只进不出,彻底封锁消息,但他还是不放心,便派人火出城,到平州去搬救兵。

    平州留守张钰与于仲文乃是同科进士,有着同年之谊,官至辽兴军副节度使,而且也是个识大体懂兵事的人物。

    平州虽然比不上幽州,但却是北伐军继续北上的必经之路,幽州又是整个北面的门户大城要塞,若幽州没了,像平州这样的地方,根本就无法抵挡北伐军的脚步。

    所以张钰并未有太多的迟疑,收到了于仲文的军情之后,很快就点了五千人马,从平州出,驰援幽州。

    然而眼看着幽州就在眼前,他却停了下来。

    因为他在幽州北部的虎头谷,现了大焱斥候的踪迹!

    虎头谷乃是幽州与平州之间的一道山谷,这峡谷逼仄,两侧山林茂密,出了密林又是缓坡,非但能够居高临下防御,还能够驱使骑兵冲锋,极其适合设伏,是个易守难攻的地方。

    张钰与于仲文一般,也能够看出北伐军此次的不同之处,在虎头谷现大焱的先锋,绝对是一件让人意外和值得警惕的事情。

    所以他将大部队都按了下来,先派斥候入谷打探了一番,可他派出去的斥候,却如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他麾下这些斥候都是平州的精锐,在燕地已经堪称精锐,达到了铁鹞子和远栏子的级别,可他接连派出两次,统计五十名斥候,竟然没有一个能够活着回来!

    这就让他感到非常的不安,按说大焱今次势在必得,虽然拿下涿州是因为常胜军受迫于形势,但北伐军绝不会拥有如此强劲的战斗力。

    然而从虎头谷的斥候遭遇伏杀来看,虎头谷的这支大焱伏兵,战斗力已经到了惊世骇俗的地步。

    弄不清楚敌人有多少,张钰也不敢铤而走险,贸然行动,于是他便让二千骑兵暂作休整,剩余三千步卒先行入谷,以试探敌情,可谓步步为营。

    这五千人就是平州的底子,乃是张钰麾下最为精锐的军队,二千骑兵在辽国鼎盛之时,或许不算得什么,可在如今的形势之下,二千人马的骑军,确实算得上无法忽视的力量了。

    以张钰的推测,虎头谷即便有大焱北伐军的精锐,应该也不会有太多,因为有幽州这道门户,北伐军不可能潜入太多的人马,应该只是一些斥候精锐,了不起就是一二百号人马,这已经是极限了。

    若让大焱北伐军轻轻松松绕过幽州,渗透上千人,那么这场仗也就不需要再打了。

    所以他才敢大胆地让步卒入谷,因为敌人想要设伏,只能在峡谷的两侧,骑军想要反冲上去,受限于地形,战力必然大打折扣,还不如使用步卒,利用刀牌手来结阵防御。

    事实上张钰的考量并没有错,虎头谷确实埋伏着大焱的精锐斥候,但他却大大低估了这支斥候团的实力,因为这支斥候团,是岳飞负责接应苏牧的破牙营!

    虽然破牙营今次接应苏牧的不足二百人,但都是破牙营精锐之中的精锐,乃是岳飞麾下最得力的人马,其中一半就是北玄武带到北方来的马穆鲁克奴隶兵!

    他们按照原计划,在虎头谷驻扎下来,等待苏牧从幽州出来,可苏牧却迟迟未至,眼看着三月将尽,他们孤悬在外,越危险。

    到了昨日,苏牧终于派人送来消息,将局势都告之岳飞,让他带领弟兄们撤回白沟河,暂时取消了接应的任务。

    岳飞听说苏牧和常胜军正在幽州城内捣乱,只等待着北伐军大举攻打幽州,心里也是激荡不已。

    可当他将情况与弟兄们分析过后,却留在了虎头谷,用张宪的话来说,虎头谷乃是幽州以北最重要的一处隘口,原本是萧干的人在守护。

    随着萧干本部人马的离开,虎头谷竟然也被丢弃了,这种军事要塞之地,可遇而不可求,若他们放弃了,是多么可惜的一件事情。

    只要据守虎头谷,一来可以防止幽州的兵马往北逃亡和求援,二来则可以阻击前来支援幽州的援军,只要扼住虎头谷,必定能够为幽州局势提供极大的助力!

    岳飞也很清楚,他们只有两百人不到,虽然虎头谷易守难攻,山上还有一些萧干的军队留下来的器械,但想要长久坚守是不太可能的。

    若他们留下来,只能够暂时阻止敌人,怕是最终要拼光这二百人,等来的若是幽州方面的逃兵也就罢了,绝对是锦上添花的好事。

    可如果北伐军的行军度受滞,或者幽州出现变数,使得幽州城无法按时攻打下来,那么他们遭遇的,就只能是幽州方面的援军。

    按照斥候团前期的侦察,援兵的来源也只能是平州,平州方面的兵力他们并不是很清楚,但他们总不可能派几百人来支援幽州,无论如何,人数绝对比岳飞麾下这二百不到的人手要番数倍。

    这样一来,岳飞的破牙营可就不是锦上添花了,而是要阻击援军,说不得要拼光这二百人,甚至连他们的性命都要搭上去!

    他知道张宪虽然无论骑战步战,都是他们四兄弟之中的最强者,但素来谨慎稳重,他能够做出这样的决策,足以说明虎头谷的重要性。

    岳飞虽然是破牙营的指挥使,但很善于听取弟兄们的决策建议,在这方面,弟兄们也早已习惯。

    所以在这个晚上,岳飞便将全营弟兄都召集起来,毕竟他们收到的命令是返回白沟河,留在这里非但是自作主张的违抗军命,而且还是极有可能全军覆没的苦仗,他也不想勉强弟兄们留下来拼命。

    不过他到底还是低估了弟兄们对他的至死相随,能够进入他的破牙营,谁不是早早做好了马革裹尸的心理准备?

    在不久的未来,岳家军纵横天下无敌手,人数多达数万都仍旧能够对他保持着惊人的忠诚度,可见岳飞治军的独到之处,而破牙营作为背嵬军的前身,这些人早已对岳飞死心塌地。

    于是他们就这么留在了虎头谷,当然了,岳飞也不想让弟兄们死在这里,所以他还是派人到幽州给苏牧送信,希望能够得到常胜军的支援。

    当于仲文的步卒保持着防御阵型,撑起盾阵入谷之时,岳飞和破牙营的弟兄们早已准备就绪。

    因为人数有限,他们并没有据守两侧,而只是选择了拥有狭长缓坡的左侧山坡来死守。

    他们将右侧山上的军械都搬到了左侧来,集中火力,眼看着敌人步卒入谷,岳飞却做了个临时决定。

    “四弟,你留在山上,掌控全盘少不得你,大局为重,千万不要推辞。”

    是的,他将指挥权交给了张宪!

    而张宪只是神色冷峻地点了点头,并没有推辞,王贵和徐庆等人也都清楚张宪的智勇,对岳飞的决定不会有任何的异议。

    峡谷很窄,张钰的人只能四人四盾排起长蛇阵,不过他们将重心都放在了两侧,因为他们知道敌人要打伏击,两侧必定是最为薄弱之处。

    但即便再如何加强防御,侧面仍旧单薄到不行,根本就做不到有效的抵御,这虎头谷的存在,仿佛就是要告诉这些沙场厮杀的将士们,地利在战争之中是多么重要的一个因素。

    当他们的长蛇阵行进到虎头谷一般路程之时,张宪终于转过头来,朝岳飞王贵徐庆等人说道。

    “是时候了,让他们看看我大焱军士的热血和铁刀吧!”

    岳飞点了点头,转过身去,朝身后的弟兄们沉声下令道:“死战!”

    破牙营的弟兄们敲击着铁甲,热血沸腾,朝岳飞齐声应命道:“死战!”

    这道声音如同战神敲响了龙鼓,张钰的步卒陡然抬头,迎接他们的是滚滚的落石!

    “敌袭!敌袭!”

    虽然早有准备,但步卒们还是内心惊骇,事实上他们这一路走得战战兢兢,精神上受到了极大的折磨。

    明知对方有伏兵,虽然主将已经说过,伏兵绝对不会太多,但他们总觉着自己的任务就是送死,就是引蛇出洞,这是如何都无法让人安心的。

    当滚滚砲石从左侧山坡滚落下来,势若奔雷之时,这些步卒很快就举起了盾牌来防御。

    为了便于行军,他们并没有携带大盾,手里头都是些小牌,眼下三人一组,后者顶住前者的后背,剩余一人则警惕着右侧山坡。

    然而他们到底还是低估了山上落下的滚滚巨石,当石头砸落下来,不断弹跳着落入他们的队伍之中时,血肉便四处溅射开来!

    这些小盾牌根本就没有起到任何的作用!

    坐镇后方的张钰见得前方军士很快就被消磨了一大块,长蛇阵被拦腰截断,他非但没有任何的惊诧和忧虑,反而欣喜起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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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卧江山介绍:
这是一个最好的年代,这也是一个最坏的年代。
有人活在笙歌醉太平,十里红袖招的秦淮河畔,隔江唱着后庭花。
有人活在胡虏夜叩关,风雪满弓刀的烽烟战场,生死相依挽残袍。
苏牧来了,看见了,经历了。
于是,他想着,或许能做一些事情,无论好的坏的,总要留下些什么。
任风月乱了刀枪,唯我醉卧江山。
醉卧江山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醉卧江山,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醉卧江山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