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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离人望左岸     醉卧江山txt下载     醉卧江山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七十一章 涿州之战(3)

    帅帐之中愁云惨淡,甄五臣、刘舜仁等一干常胜军将领只是沉默不语,他们的内心都在承受着巨大的悲愤和忧虑。

    悲的是耶律大石攻城才三天,常胜军已经损失过半;愤的是直到目前为止,北伐军仍旧连影子都没见着;而忧虑的是,他们已经撑不了多久了。

    就在昨日,一股溃军从东北门的方向而来,却被耶律大石的骑兵一冲即溃,当场杀得尸横遍野,从旗帜来看,该是据守易州的常胜军将士。

    这也意味着,萧干已经从幽州发兵,不出意料地拿下易州了。

    若童贯的北伐军能够及时接管涿州,在将兵力延伸到易州,那么耶律大石和萧干又如何能够得逞?

    在常胜军的眼中,大焱北伐军根本就是蠢到脑子长虫的废物,放着千秋功业不懂来取,还将常胜军坑害到几乎全军覆没的地步!

    若非苏牧在守城战中功不可没,接下来的守城还需要用到他,刘舜仁等诸多将士,恨不得将苏牧给千刀万剐了。

    当然了,郭药师和甄五臣等常胜军高层,其实是非常清楚的,苏牧还没蠢到做出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来,他也只不过是被北伐军高层抛弃罢了。

    但关键时刻若需要斩杀苏牧来振奋军心,即便他们知晓苏牧的无辜,却仍旧还是会毫不犹豫杀掉苏牧的。

    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因为苏牧让他们看到了守城成功的希望。

    虽然常胜军损失惨重,但攻城的一方,耶律大石的步卒大军也是死伤惊人,涿州城下的每一寸土地都浸润着鲜血。

    昨日的攻城战中,耶律大石甚至还用地上的尸体,层层堆叠,搭建通往涿州城头的鱼梁道,试图踏着尸骨夺下城池,奈何终究还是功亏一篑了。

    在打仗方面,苏牧或许并不如郭药师甄五臣等人,但在守城的诸多想法上,苏牧却是奇计百出,总能够在关键时刻,让常胜军再次看到希望。

    当敌人甚至常胜军自己都认为弹尽粮绝之时,苏牧总能够变戏法一般∝style_txt;找到可用之物,就仿佛整个涿州城里头,遍地都是能够拿来守城的东西!

    这种谋略智慧就像仙人的金手指,一座被认为毫无用处的空城,到了他的手里都能够变成遍地黄金一般。

    就比如说檑木没有了,他就命令军士们拆毁涿州城中的建筑,砲石没有了,他就让人收集城里所有的冰块。

    这些冰块都是涿州城的富人藏在冰窖之中,等待着酷暑之时拿出来享用或者贩卖给辽国贵族的。

    而北地此时白天虽然天气回暖,但夜间同样是寒冷之极,苏牧便让人取水,露天放置,冻成冰块,权当砲石来使用。

    而且这些盛水的器皿各式各样,冻出来的冰块完全不规则,尖棱锋锐,比之砲石有过之而无不及。

    也亏得耶律大石没有选择在冰寒的夜间来偷袭,否则苏牧就用冷水来对付他了。

    在冰寒的夜晚之中,用冷水来守城,效果堪比用沸水,被浸湿之后,士兵们的铠甲会被冻结,变得笨重,而弓弦也拉不开,无法使用,可惜耶律大石身边有秦纵横这样的谋士,夜袭这样的事情也做不出来。

    非但如此,苏牧身边那个雌雄莫辩的假小子,竟然是个了不起的奇人,她竟然能够控制一群群的老鼠,让这些老鼠到耶律大石的大营里头去下毒!

    这种非人的手段,也让常胜军的弟兄们看到了希望,更让他们对苏牧发自内心的敬重!

    早在这些天之前,他们身为堂堂北地汉儿,又是马贼出身,崇尚武力,以强者为尊,对苏牧这种只在城头指手画脚的家伙,是非常的鄙夷的。

    可见识过苏牧举手投足之间,就能够扭转战局之后,他们对那一身白衣的身影,也就多了一份敬畏了。

    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於人,无论在战场亦或是庙堂,甚至商场,这个法则都是通用的。

    这一天,常胜军的弟兄们再一次觉着已经走到穷途末路了。

    早先他们还觉着,郭药师肯定会给常胜军留了后路,绝不可能将最后的一点人马都打光。

    可到了后来他们才知道,耶律大石从一开始封锁两座城门,集中攻打一门,放开一个城门,变成了将整个涿州城都封死,而且同时攻打四个城门!

    这样一来,涿州城的常胜军也就再无退路了。

    这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局面,郭药师又是擅长煽动人心的家伙,常胜军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果然迸发出了无尽的潜力,将耶律大石的人杀死杀伤无数,愣是让他们无法登上城头!

    然而当这股怒气渐渐消退之后,源源不断仿佛无穷无尽的辽人,终于还是让常胜军的弟兄们看到了绝望,特别是他们再没有援军,弟兄们死一个就少一个,难免兔死狐悲,死亡的恐惧开始在涿州城蔓延开来。

    这日天气晴朗,连寒风都停了,所有常胜军的弟兄们都知道,该是决战之日了。

    这样的天气状况,对于攻城一方而言是极其有利的,他们尝到了冰块的苦头之后,甚至筑起河坝,将涿州的水源都给切断了。

    苏牧终于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连他也不再拿得出守城的手段来,仿佛所有能用的东西,都用尽了,剩下的,也就只剩下一条条苟延残喘的老命了。

    郭药师本想着有一天能够杀苏牧来祭旗,来振奋人心,缓解弟兄们的怒气,让他们同仇敌忾。

    可当这一天到来之时,他才恍然发现,苏牧已经成为了他们不可分割的一份子,弟兄们早已认同了这个大焱的使节,甚至很多人都称呼他为先生,全然将他当成了军师来对待。

    他的心里终究是有怨气的,他不惜背负骂名,也要保全常胜军,却仍旧无法得到这些军汉们的人心,直到如今,他们对甄五臣的信赖,仍旧多过于他郭药师。

    他很清楚想要获得这些人的认同,是多么的困难。

    可苏牧却在短短的数日守城之中做到了,而且做得非常的彻底,连甄五臣刘舜仁等人,都没有了杀他的心思。

    只是郭药师并没有想过,这些常胜军的汉子们之所以不信赖他,不是因为他为常胜军付出得太少,而是因为他曾经杀死过老怨军的诸多头领!

    当耶律大石亲自上阵,连骑兵都抛掉战马,与步军混杂在一处,往涿州城门潮水涌来之时,郭药师抽出了刀刃。

    涿州城的城墙早已面目全非,许多地方甚至坍塌出破口,只能用尸体堆积堵塞,后头也只有士兵来抵挡,虽然打扫战场不断回收箭枝,但终究还是入不敷出,弓手们早已折断了长弓,拿起了刀剑。

    恶战至今,常胜军便只剩下二千余人,且许多人身上还带着伤势,而城门已经被耶律大石的人烧出一个大破口来,郭药师正是站在那个破口处!

    看着郭药师的背影,这些常胜军的弟兄似乎第一次真正认识到这位都管,老兵们仿佛又回到了怨军的时代,再次看到了那个愿意与他们同生共死的郭药师!

    贪生怕死是成就不了一位大枭雄的,只有敢于赌上自己的全部,包括自己的性命,才能成为真正的枭雄,而郭药师,早已清楚这一点。

    苏牧和雅绾儿扈三娘,以及巫花容缓缓走了过来,甄五臣和刘舜仁等部将面色冷峻肃杀,却仍旧还是朝苏牧微微点头致意。

    郭药师转过身来,朝苏牧看了一眼,而后轻叹一声道:“这段日子辛苦了,买卖不成仁义在,若有机会,就走吧,告诉他们,我郭药师是为大焱朝廷战死的”

    这句话难免说得太过悲凉,汉人其实很注重死后的名声和荣耀,否则也不会有生晋太傅,死谥文正的说法,死后能够极尽哀荣,何尝不是莫大的成就?

    郭药师可以输给辽人,可以输给大焱,但必须正大光明地输在战场上,像这次被大焱戏耍,断送了常胜军和涿州,这样的结果他是如何都输不起的。

    所以即便是死了,他也想着讨回些本钱,如果能够在全军覆没之后,得到个好名声,何尝不是赚一把?

    然而苏牧却没有答话,他朝雅绾儿和扈三娘点了点头,三人便走到了郭药师的前面来,挡住了那个门洞。

    他缓缓抽出混元玄天剑和草鬼唐刀,也不回头,只是低低地说了一句。

    “这事儿是我做的不够,我欠你们的,是很难还上了,但能还多少,就还多少吧”

    阳光的照耀之下,苏牧长身而立,纤瘦高挑的声影,左手剑右手刀,一袭白衣,就这么面对着耶律大石那潮水般的军士!

    雅绾儿和扈三娘一左一右生死相随,虽然苏牧极力劝说她们离开,可这份情意早已深入骨髓,她们又岂可独自偷生?

    巫花容却不同,她冷笑了一声,没头没脑朝苏牧骂了一句:“胆小鬼!”

    苏牧微微一笑,笑容很是玩味,而后闪电出手,刀柄和剑柄同时打在雅绾儿和扈三娘的身上,巫花容趁着两女软倒之时,一手一个抄起两位姐儿,将她们给带走了。

    “谢啦!”

    苏牧的一声道谢虽然随意,但巫花容却真真切切感受到了他的诚意,这是他第一次对她说谢谢吧

    常胜军的弟兄们见得苏牧挺身而出,心头莫名激动起来,或许苏牧这段时间来指手画脚,以致于他们都将苏牧腰间的刀剑当成了装饰。

    可如今见得苏牧拔出刀剑来,一股铁血冷酷的杀意四处弥散,连郭药师都不由心惊肉跳,才察觉这位武道宗师的气质竟能如此的霸道和凶厉!

    甄五臣喉咙有些干涩,虽然他早已领教过苏牧的武功,但如今被苏牧的气势一震,才发现当初在他的宅院里头,苏牧所展现出来的,或许只是三成功力吧!

    敌人越来越近,箭矢已经从门洞激射而来,苏牧轻飘飘转身拂袖,如痴醉的诗仙揽清风邀明月一般,将箭矢都揽回来,而后白蝴蝶一般旋转,催发内劲,那些箭矢倒飞而回,大片敌人应声倒地!

    这就是武道宗师的实力!

    郭药师等人紧握刀刃,就要上前去拼命,却听得苏牧沉声道:“郭都管,且退一步!”

    郭药师忿忿不满,难道你苏牧英雄,我郭药师就是狗熊不成!

    苏牧却只是嘿嘿一笑道:“有时候,退一步真的会海阔天空呢”

第四百七十二章 涿州之战(4)

    苏牧的一句退一步,让郭药师感到了忿忿,但同样也感到亲切。

    他是老怨军里头厮杀出来的,是舍得卖命的辽东汉子,如今已经穷途末路,再没有利益的考量,也再没有勾心斗角,不需要再活得身心俱疲。

    他仿佛放下了一切,又回到了当初那个豪迈直爽的马贼头子!

    手中铁枪抖出一个枪来,红缨嘶嘶,郭药师朝苏牧笑骂了一句道:“退他娘的退,来来来,跟着俺杀上去!”

    郭药师的一句跟着俺杀上去,让常胜军的弟兄们热血沸腾,这才是他们心里头那个郭药师啊!

    甄五臣和刘舜仁相视一笑,抽出刀刃来,涿州的守军,第一次越过城门,从破残的门洞,奔杀了出去!

    他们的人数并不多,但都是精锐,而对面的步军在耶律大石看来,完全就是用命来消耗敌人体能的炮灰,他们的任务就是送死,用他们的死,换取敌人的体力或者以死换伤。

    当苏牧与郭药师等人冲杀出来,这些辽国步军也是惊呆了!

    这么多天了,涿州的常胜军就如同待宰的羔羊,除了被动地死死抵抗和防御,从未主动出击过。

    人常说困兽犹斗,垂死挣扎的猎物的临死反扑才是最让人忌惮的,归师莫掩穷寇莫追,兔子急了也咬人,狗急跳墙,被逼急了自然要拼命。

    苏牧和郭药师甄五臣等人如同烧红的利刃切开熟牛油一般,轻易就将敌人的步军给撕开了一道口子,紧随其后的常胜军大杀四方,凭借着心底那股拼命的死劲儿,竟然如入无人之境,呈现箭头阵型,插入了滚滚洪流一般的敌阵之中!

    左手剑右手刀的苏牧再没有留力,无论敌人手里头是刀是枪,终究无法抵过他的一个回合,他的身前是千军万马,他的身后却是遍地尸骨!

    苏牧从来都不是个鲁莽之人,他也从不会无的放矢,更不会逞匹夫之勇,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只懂拼命。

    他之所以如此强势的杀出来,是为了吸引一个人的注意力,或者说,他是在用自己和郭药师当诱饵!

    至于那条大鱼能否上钩,就要看那大鱼的魄力了。

    而不巧的是,在他的预算之中,这尾大鱼即便什么都没有了,也不会缺少魄力!

    耶律大石几次三番想要亲自登城作战,却被秦纵横以主帅关系重大,不可亲身涉险为由,强行按压了下来。

    随着战局的不断胶着,萧干早已拿下了易州,他却连涿州的城头都登不上,耶律大石心中的骄躁可见一斑。

    而涿州城的守城法子层出不穷,可以说是他攻城失利的最主要原因,他与秦纵横也一直在关注着,希望能够找到这个该死的谋士。

    在苏牧某一处刻意登城之时,他们终于发现了苏牧这个隐藏在涿州幕后的谋士,耶律大石亲自挽起三石的硬弓,于三百步开外激射,奈何被苏牧轻描淡写地拨开了箭矢,当着他的面将那铁箭给折断了!

    于是他将苏牧的身影深深印在了脑海之中,在他看来,这涿州城成千上万的常胜军不足为惧,郭药师一介武夫也不足为惧,真正让他忌惮的,就是苏牧这个谋士!

    因为他见识过秦纵横的智慧与才能,他深知一名顶尖谋士,对战局的影响是多么的深刻而巨大。

    所以当他看到苏牧竟然敢陪着郭药师杀出城外,他再也抵抗不住内心愤怒烈焰的灼烧!

    “驾!”

    耶律大石一夹马腹,便擎着丈八马槊,从乱军之中朝苏牧冲锋而来!

    “林牙不可如此!小心中计!”秦纵横大声惊呼,然而耶律大石早已如飓风一般席卷而出!

    “唉!”

    秦纵横重重地顿足叹息,而后朝身边的人狂吼道:“全部跟上去,势必要保护林牙周全!”

    “轰!”

    斡鲁朵的精骑领命,轰然出击,沿途根本就不顾那些汉人步卒的死活,硬生生冲出一条血路来,朝耶律大石的方向追赶了过来。

    耶律大石胯下战马神骏非凡,脚力极其了得,乱军丛中扑杀而来,谁人能挡!

    苏牧和郭药师扎堆在一处,正是长生天要将这对该死的狗贼,送到他耶律大石的马槊锋刃之下也!

    耶律大石虽然勇武,但终究只是武将,并非武林高手,他借助着战马的冲势,朝苏牧冲杀而来,却被郭药师一枪刺出,差点刺中了马头!

    不过他的骑术恁地了得,人马合一,与郭药师擦身而过,马槊更是将郭药师的肩头给挑破!

    苏牧身姿飘忽,如同旋风一般飞舞,根本无人能够接近他身周一丈,那些刀牌手长枪手,甚至偷偷放冷箭的人,都没能够在他们面前保住性命!

    可见得郭药师被搠中,苏牧终于停了下来,快步而来,搀扶起了郭药师。

    耶律大石见状,似乎抓住了苏牧的软肋,也不再挑衅苏牧,而是继续朝郭药师发动了冲锋!

    被郭药师这么一阻拦,他身后的斡鲁朵精骑也跟了上来,常胜军的冲杀之势终于被止住,郭药师见得自己连累弟兄们,慌忙下令道:“快退!回城!”

    苏牧朝耶律大石怒视了一眼,而后搀扶着郭药师,在常胜军的掩护之下,往门洞方向退走。

    耶律大石几次三番想要冲杀,却被常胜军拼死抵挡,顿时让他火冒三丈!

    “冲上去!”

    怒不可遏的耶律大石指挥着一百余斡鲁朵精骑,渐渐集结起来,这一百骑足以在乱军之中左右冲突,他们杀出一条血路,跟着苏牧和郭药师等人的尾巴,竟然追到了城内来!

    “终于杀入城了!看来还是要我亲自出马啊!”耶律大石心头大喜,而辽军方面也是欢呼雷动!

    在他们看来,林牙就是他们战无不胜的战神,眼看着林牙挥舞马槊,冲杀进内城,所有人都激动兴奋到难以自抑!

    拼着无数死伤,攻城数日,他们终于在林牙的带领下,冲入内城了!

    虽然苏牧和郭药师就在眼前,但为了激励士气,林牙大石还是高高举起了马槊,朝身后的辽军咆哮道:“勇士们,杀光这些南人!”

    “杀!”

    “杀啊!”

    辽人群情激奋,潮水般往门洞这边涌来,可就在此时,苏牧却是冷笑了一声,大袖一挥,一支火箭冲天而起!

    城头的守军见得这支火箭,终于开始行动起来!

    这支火箭来得太过突兀,耶律大石和辽军都很清楚,南人其实已经拥有火器,可郭药师乃是北地汉儿,按说没有火器这种东西,可苏牧这位谋士,却抬手就用了一件。

    只是这火箭能顶什么用?

    火箭冲至最高处,而后绽放开来,火树银,即便在白日里,也仍旧绚烂如。

    耶律大石和冲锋的辽人都稍稍停顿了一下,目光发自本能地往上移动,可就在这个时候,刺目的白光陡然亮了起来!

    “轰轰轰轰!”

    城门的中段城墙有几个地方爆开耀眼的白光,而后整个城门上头的门梁和城墙都塌陷了下来!

    城门虽然乃是城池最为坚固却又是最为虚弱的一处地段,苏牧其实从备战之初就开始搜刮涿州城内的火药。

    不过火药并不多,即便用在战场上,也只能是杯水车薪,于是本着好钢用在刀刃上的原则,他将火药用在了炸城门之上!

    他对工程学不是很了解,但先前在方七佛的手下曾经与金枢等人研制过火药,对大焱的工匠技艺也有了一定的了解。

    以他目前火药的储量,想要炸毁城门这段城墙,其实有些困难,可要炸塌并不是不可能。

    他想起在后世之时,看过的美剧,迈克尔为了越狱,将监狱的设计图都纹在了身上,而最让他印象深刻的是,迈克尔用纹身图案的投影,放大了比例,在墙壁上找出关键的城中点,只打了几个孔,就将整扇墙壁给推倒了!

    如先前所说,这就是栋梁和楔子的差别所在,这几个承重点,便是楔子,只要拔掉,大厦就会被推倒!

    苏牧召来涿州城内的工匠,甚至将修缮城防的那些老匠师都召集了起来。

    这些人虽然不懂什么承重点,可听完苏牧的要求之后,很快就为苏牧找出了这段城墙最为薄弱的几个点位。

    苏牧让人将这些点位凿开,用炸石开山的法子,打上炮眼儿,将火药都填进去,虽然有几个炮眼儿哑了火,但最终还是将这段城墙给炸塌了!

    城墙一塌,辽军顿时傻了眼,因为他们的大部队又被截断在外头了,而他们的主将,林牙大石和那一百斡鲁朵骑兵,却被困在内城,让人关门打狗了!

    郭药师终于明白苏牧先前所说,退一步果真能够海阔天空!

    这段时间他也放宽了苏牧的自由度,有赖于苏牧对城防的卓越贡献,他对苏牧的事情很少插手,没想到苏牧竟然还留有这么一手!

    此时他也终于明白,像苏牧这种拥有大智慧的谋士,从战役伊始就从没上过战场的智者,为何会突然变得强势,与乱军之中死命冲杀,原来他是想要“引狼入室”!

    斡鲁朵的骑兵与林牙大石大惊失色,然而他们很快就发现,塌陷的城门其实并不算太高,若死命挣扎,还是有着一线生机的!

    苏牧和郭药师就在不足三十步开外,战马一个冲锋就能够抵达,可林牙大石看了看内城之中黑压压的常胜军,再看看没有任何一名援军的后背,他终究还是愤愤地盯了苏牧一眼,咆哮道:“撤退!”

    然而郭药师等人又岂会浪费苏牧的妙计,若今次让林牙大石逃脱了,涿州和常胜军就再没有反败为胜的机会了!

    “抓活的!”

    郭药师甩开苏牧的手,不顾肩头的枪伤,挥舞着铁枪,带领着常胜军的弟兄们,朝林牙大石等人冲了上去,而城头处和四周的常胜军,已经动用所有能够动用的手段,务必要将一百斡鲁朵精骑,尽灭于此处!

    当城墙塌陷,林牙大石被困的那一刻,秦纵横也是捶胸顿足,他早就料到,他早就料到了啊!

    “快!全军出击!不计一切代价,所有人死绝了,也给我救出林牙!”

    秦纵横如此咆哮着,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后军方向却传来了轰隆隆的马蹄声,在那不远处,一支黑压压的骑军,在一名绿袍白甲的小将带领下,碾压而来!

    或许只是阴差阳错歪打正着,但不可否认,岳飞的这一次冲动,即将成为逆转局势,为大焱帝国改写历史的转折和契机!( )

第四百七十三章 骁将与宗师的差距

    正午的阳光很温暖,如同从仙境垂下人间的无数柔和金丝,喷洒在半空之中的热血在阳光的透射之下,如同红玉一般,唯美又惨烈。

    耶律大石的贴身死士将专属于林牙的驮马牵到了林牙的马前,这匹老马是林牙的第一匹马,跟着林牙长大,身上满是疤痕,一路见证着林牙的成长。

    林牙大石不同于别的皇族,用那些穷酸南面官私底下的话来说,林牙就像是三国时候刘备刘皇叔,虽然是一位不知隔了多远的皇族,但体内终究留着一丝皇族的血统,当皇族“万马齐喑”,他又展现出改天换地的大本事之时,那么他就能够代表皇族的正统。

    此时的辽国已经日暮西山,甚至奄奄一息,在蒙古部族偷袭中京之前,东北白山黑水里的女真骑兵,早已将上京打了一次,如今的辽国就像个迟暮的老狼,谁都想踹上一脚,不敢踹的也唾上一口。

    耶律大石精读汉文,成为辽国的翰林,要知道辽国的科举完全照搬大焱汉人,作为契丹异族,他能够通过科举,夺得翰林之名,可知他下了多大的苦功。

    除此之外,他身上无数的伤疤就如同那匹老马一样,使得他年纪轻轻,就成为了辽队里头让人无法忽视的一员骁将,甚至已经成为了不可或缺的人物。

    当城门塌陷的那一瞬间,林牙大石心中有惊愕,但惊愕过后,更多的是兴奋!

    这是一种近乎变态的兴奋,大焱人,或者说辽东的这些马贼,终于有了男儿的模样!

    他从不否认自己是个骄傲的人,因为他深知自己拥有足够骄傲的资本。

    在辽人看来,一方面自然希望归附辽国的汉儿能够忠心耿耿为辽国尽忠做事,而另一方面他们却又在私底下讥讽鄙夷这些归顺的汉儿,觉得他们没有半分男儿气概。

    耶律大石曾经非常看不起这些北地汉儿,直到他遇到了秦纵横,他也曾经向自己最亲信的军师问过这个问题。

    他还记得秦纵横这样回答他:“世事无常,有少保难自保,有谋士难谋己,也有人主难做主,虽大臣尽忠,奈何皇帝无情,我等北地汉儿便如那无根浮萍,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乱世之中求存,哪有这般多的道理可讲?”

    耶律大石是正儿八经的翰林,深知汉人那套纲常礼法,所以听得秦纵横如此回答,让他看到了南面官和北地汉儿的生存哲学一般。

    而秦纵横接下来却玩笑着说,这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风水轮流转,说不得哪天辽国灭亡了,大焱又打到北面来,第一个起来反抗辽国的,说不定就是他们这些南面官和北地汉儿吧。

    当时的耶律大石只是呵呵一笑,心里却是为秦纵横的坦率而高兴,待得秦纵横离开之后,他又在自己的袍角打了个结,提醒自己一定要切记,南人绝对不可尽信。

    但接下来的不断征战之中,他却越来越依赖秦纵横,仿佛这些汉人天生就有种能力,让他们这些游牧民族生出尊敬一般。

    他们或许软弱无力,很多时候都很懦弱,但他们总能够像温水煮青蛙一般,润物无声地改变着身边之人,却又那么的理所当然,让人无从察觉,待得察觉之后,心里早已没有了任何轻视之心,因为你已经彻底接受了这些汉人。

    耶律大石回头望着坍塌的城门,他听到了马蹄慌乱,听到了军士们的厮杀和咆哮,他知道秦纵横正在聚集所有的力量,要解救他出去。

    他身边的精骑都下了马,因为他们已经被包围,内城狭窄,骑在马上就是个靶子,倒不如下马步战。

    耶律大石将马槊倒插在地上,而后抚摸着那匹老马,在它的耳边轻声呢喃了几句,这才从马背上解下左右两侧的毡布包。

    毡布包很大,但耶律大石左右各提起一个,仿佛提了两个硕大的黑色棉花糖一般举重若轻。

    见得郭药师和甄五臣等人围杀上来,耶律大石猛然暴喝一声,双臂一震,毡布包便嗤啦啦裂开,露出了两个硕大的铁蒺藜骨朵儿来!

    这铁蒺藜骨朵儿少说也有几十斤,他左右手各提一个,如同一只坚硬无比的铁螃蟹,举起了比自己身躯还大的双螯!

    见得这对铁蒺藜骨朵儿,那些个斡鲁朵精骑仿佛吃了仙丹神药一般,所有人精神大振,抽出马刀来,不退反进,跟着耶律大石的身后,主动朝郭药师等人杀了过来!

    是的!他们主动冲杀了过来!

    耶律大石不是蠢物,凭借着他们这一百人,想要冲出坍塌的城门,显然是不太可能的。

    他们只能在里头坚持着,坚持着不死,坚持到外头的大军冲溃城门的废墟!

    大军冲不进来,他们就是瓮中之鳖,只有等死的份,可如同大军能够冲进来,那么他们就不是落网之鱼,而是先锋,是大军攻占涿州城的先锋!

    他们的宿命就是,战!战!战!

    耶律大石疾行变狂奔,势若奔雷,如船头撞破巨浪一般冲入常胜军之中,那对铁蒺藜骨朵儿挥舞开来,所过之处无不披靡!

    一名常胜军悍卒举盾来挡,却被耶律大石砸碎盾牌,击碎了胸膛,整个人如同一团杂碎般倒飞而出,鲜血喷洒当空!

    刘舜仁使一双十几斤重的铁锏,随后而至,才两合就被耶律大石逼退,胸甲都被砸碎,若非贴身藏了个护心镜,小命可就丢在此处了!

    郭药师见得耶律大石非但没有任何怯懦,反而更逞凶威,铁枪如黑龙离巢,直刺耶律大石的心口,后者冷笑一声,一力降十慧,骨朵儿砸在枪尖上,那铁枪弯出让人心惊的弧度,郭药师竟然也被打退了!

    这就是耶律大石的勇武,这骨朵儿就是他的徽章,也正是他动用了骨朵儿,这一百斡鲁朵精骑才有恃无恐!

    涿州城中已经没有了箭矢,可仍旧有投枪,实在不行直接将长枪扔出去,甚至扔几把菜刀出去,都能够杀光这些精骑,可郭药师又下了活擒令,诸多军士也就难免有些投鼠忌器了。

    耶律大石作为辽国的北院大王,如今辽国的第一军人,若拿下此人,大焱朝廷还不求着常胜军?

    即便大焱朝廷看不上常胜军,生擒了耶律大石,整个北地如此大,他们何处不能横行?

    然而直到此刻他们才发现,耶律大石不是任人宰割的鱼肉羔羊,而是一头死斗的困兽!

    眼看着耶律大石逞凶,苏牧面无表情,脸上金印变得更加清晰,若了解内功心法的高手在场,便应该看得出来,苏牧正在聚气,以致于脸色变淡,凸显得金印越发清晰而已。

    他悄无声息地行走在乱军之中,左手剑右手刀只是随意挥出,便有斡鲁朵精骑被斩杀当场!

    他修炼的是乔道清的阴阳经内功心法,又得了双刀流的神技,每日里苦练不辍,战斗智商也不低,更是经历无数次的生死厮杀,他或许不是练武的奇才,但绝对是最刻苦最舍得拼命的武者!

    如果这样日复一日的坚持都无法让苏牧成为武道宗师,那天理何在?

    身为武道宗师,苏牧虽然不敢说能够在万军丛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但面对这些擅长骑射和冲锋,眼下却只能被动步战的斡鲁朵勇士,如果他还不能做到闲庭信步,杀人如麻,这武道宗师也太浪得虚名了。

    耶律大石虽然大开大合,霸道无双,可粗中有细,一直在审视着战局,这也是他长期担任主帅修炼出来的本事,即便情势再危急,也能够偷偷观察大局的变化。

    当他发现苏牧朝他走过来,杀人如砍瓜切菜,丝毫不比他差劲之时,他内心的愤怒就越发炽烈起来。

    若不是苏牧帮着守城,屡屡破坏秦纵横的攻城策略,他们早就将涿州城拿下了。

    若不是苏牧设下诡计,他也不会中计,更不会被困在这瓮城之中,面对苏牧这个罪魁祸首,耶律大石又岂能忍气吞声!

    他相信只要将苏牧杀死,就能够极大的震慑这些常胜军,就能够让所有人对他心生忌惮!

    而苏牧被杀死之后,涿州城无疑就失去了灵魂,即便自己战死在这里,没有了苏牧,秦纵横也能够顺利拿下涿州!

    再者,他也觉着自己不会死,如果郭药师想杀自己,就绝对不会下生擒活捉的命令,更不会在弟兄们接连被他耶律大石所伤之后,仍旧无动于衷,迟迟不下格杀令!

    当一个人的名声大过于他的生命之后,他活着的价值也就比死去要大,耶律大石就是这样的人,所以郭药师绝对不会杀他!

    而他耶律大石不死,只要秦纵横攻陷涿州,他还不是一样生龙活虎?

    耶律大石一直在寻找着苏牧的身影,眼下见得苏牧终于出现,并主动朝他挑战,此刻心中只有满满的欢喜!

    他想起苏牧在城门前的大杀四方,想起他无人能挡的英姿,所谓一山不容二虎,王不见王,他耶律大石已经是辽国第一猛人,又岂能容得下苏牧!

    铁蒺藜骨朵儿的尖刺上还挂着人肉渣子,以及一些带着毛发的头皮之类的东西,耶律大石的身子早已被鲜血染红,此刻爆喝一声,便冲向了苏牧!

    苏牧双眸微眯,并未去看耶律大石那对让人头皮发麻的大骨朵儿,他的目光集中在了耶律大石的双脚之上!

    脚就是人的根,上半身的招式发动之前,双脚都必须做出调整来配合,所以看脚,就是看到本源。

    直接看双手和骨朵儿,你自然能够躲开耶律大石的攻击,可看他的脚,却能够提前预判他的下一个招式!

    这就是武道宗师与寻常武夫的差距!

    苏牧的观察落到耶律大石眼中却成了鄙夷和挑衅,苏牧的刀和剑甚至没有任何的动作!

    面对苏牧的无视,耶律大石反而压下了心中的暴怒,凝聚全部的精气神,发出了自己最强大的一击!

    沉重而恐怖的骨朵儿夹带风雷之势,分别砸向了苏牧的头部和腹部!

    而苏牧却仍旧没有任何动作,眼看着耶律大石的骨朵儿就要砸下,苏牧脚下突然嘭一声震起三寸尘头!

    “唰!”

    一道白影从耶律大石的眼前闪过,骨朵儿双双落地,而他的手掌,还紧紧握着骨朵儿的铁柄!

    一招!

    (ps:昨晚无法上传v章,所以今天晚了些。)

第四百七十四章 林牙的耻辱

    辽军眼下已经群龙无首,作为耶律大石的首席谋士,秦纵横一直跟在耶律大石的身边,眼下擎起帅旗,暂时接过了指挥权。

    不过如此剧变之下,辽军早已大乱,特别是南院那些汉儿步卒,他们本就没有为辽国卖命的忠心,耶律大石被困之后,他们便从城下退了回来。

    辽人的监军队从后军往前移动,毫不留情地斩杀了一百人,却仍旧无法止住颓势。

    也只有耶律大石的本部人马,那些斡鲁朵的精骑,才忠心耿耿地执行着秦纵横的命令,希望能够越过城门的废墟,冲入瓮城,救出他们的主帅。

    战场一片混乱,骑军们本来在后方压阵,由汉儿步卒攻城,奈何数日不下,城池不破,许多骑兵都干起了步卒的勾当,舍身卖命,眼下却是夺了马匹,在秦纵横的指挥下,疯狂往城门废墟冲锋!

    这些斡鲁朵骑兵可不管步卒们后退还是鸟兽散,但凡有挡路者,格杀勿论,顿时就冲出了一条血路来!

    在他们的心中,有林牙在,就有胜仗打,没了林牙,他们便失去了主心骨,人数再多,也只能给人砍瓜切菜!

    大焱的汉人就像一头披着羊皮的狼,带领着一群温温吞吞的肥羊,遇到事情就跟人讲道理,对方实在不讲道理了,才会跟人干仗。

    可辽人却是一头头充满野性的狼,想要获得他们的忠心,你就必须是最为凶猛的那只头狼!

    耶律大石只用了短短数年,就成为了那只头狼,而这一头头拥有着自己傲气和野性的狼,一旦被你降服,就会产生誓死追随的耿耿忠心。

    所以在这些斡鲁朵精骑的眼中,一万多的汉儿步卒,根本就不可能跟林牙的安危相提并论,为了拯救林牙,杀再多的南院汉儿步卒,又如何?

    秦纵横想要的是时间,如今他最迫切想要的就是时间,每拖延多一刻,林牙大石的安全就少一分保障,所以即便斡鲁朵骑兵的举动会使得战局更加混乱,但他也无法顾及太多了。

    然而正当此时,后军突然传来整齐地撼动着大地的铁蹄声,大队骑兵如横空出世一般,竟然一口咬住了大军的尾巴!

    混乱不堪的辽国大军虽然仍旧保存着不错的人数和战力,但他们已经失去了阵型的保护,乱成了一锅粥,根本就无法形成有效的阻挡!

    前头是受困的主帅,后头是突然杀出的大股骑兵,秦纵横面临着巨大的挑战!

    若以他稳重的性子,应该想到林牙即便被困,也会性命无忧,因为他的身份实在太过特殊和敏感。

    此时最正确的决策应该是重整军队,先抵御这些骑兵的突袭,待得局势稳定下来,才考虑攻城之事。

    因为这股骑军有上千之数,阵型严整,训练有素,连马蹄声都整齐划一,战斗力简直能够与斡鲁朵精骑有的一拼!

    虽然他并不知道大焱北伐军何时冒出这么一支骑军来,但他已经没有时间考虑这些。

    耶律大石出色的个人号召力,成为他凝聚军心,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有力保障,但也成为了他的最大软肋。

    士兵们对他太过崇拜,唯他马首是瞻,也导致林牙一旦出了问题,就再也没人能够将这些士兵如臂使指地指挥起来。

    秦纵横虽然是个兵法大家,追随着林牙四处征战,也不是纸上谈兵之辈,可林牙就是他的依靠,没有了林牙,他根本无法在辽国立足,无论从哪方面考虑,他都无法不救林牙。

    快速权衡一番之后,他仍旧保持着先前的策略,让斡鲁朵朝城门废墟发动最为凶猛疯狂的冲击!

    至于后军那股骑兵,就由逃散的步卒们来抵挡吧,反正这些人于大局无益,反而使得战场越来越混乱,死了也就死了。

    他是个纯粹的谋士,不懂武艺,但在辽国这么久,去哪里都要骑马,骑术还是非常不错的,眼下心急如焚,为了鼓舞士气,他极其不专业地提起一柄刀,跨上战马就跟上了斡鲁朵的骑兵们!

    岳飞韩世忠杨挺等人都是不世出的悍将,眼下敌军混乱无比,他们的骑军又是有备而来,突袭之下,根本就是秋风扫落叶!

    涿州城下早已被鲜血浸润,鲜血汇聚成无数小溪流,即便天气晴朗,空气干燥,如今连沙尘都扬不起来,因为泥土已经被鲜血浸润,人马践踏之下,变成了红黑色的泥泞!

    不断有人倒下,不断有人被长枪挑飞,残肢断足和人头不断飞起来,岳飞等人率领的骑军更是如同神山上滚落下来的巨大磐石,所过之处将敌军碾压成一地的肉糜!

    涿州城外开阔,他们又积攒了足够的距离来加速,势如破竹,乱哄哄的敌军根本就无法抵挡!

    而前头的秦纵横率领数百斡鲁朵骑军,终于冲破了城门的废墟,顶着两侧断墙上不断落下的各种杂物刀枪攻击,硬生生撞入了瓮城之中!

    他能够感受得到,后头的援军越来越少,能跟上骑军的人越来越少,最后他们这几百人成了孤军。

    但他一点都没有迟疑,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决策或许不是最正确的,但却是不得不去做的,他根本就没有选择的余地!

    惨烈之极的哀嚎和厮杀声不断从身后传来,前面的斡鲁朵骑兵也不断有人落马,这些辽人悍勇之极,毫不畏死,用人马将废墟撞开之后,仅剩下二百人不到,但他们终究还是成功进入了瓮城!

    然而迎接他们的不是被困的林牙,而是双手被斩断,被俘的林牙!

    苏牧就这么站在城门废墟的后头,他的前面,是一双手掌被斩断的耶律大石,而耶律大石,跪在了他的面前!

    没有错,这位高傲的辽人皇族,跪在了苏牧的面前!

    当冲入瓮城的斡鲁朵精骑看到这一幕,他们彻底惊呆了!

    因为他们在他们的心中,耶律大石就是辽国的战神,战神又岂能向苏牧这样一个汉人下跪!

    然而当他们看清楚之后,才流下了悲愤的泪水!

    耶律大石的身后插着两杆长枪,就是这两杆长枪,刺透了他的小腿肚,将他硬生生以下跪的姿态,钉在了地上!

    苏牧很清楚,耶律大石和萧干这两位,绝对是辽国最后的希望,在辽国灭亡之后,前者会带着辽国残部,往西迁徙,建立西辽,甚至还将国祚多延续了一百多年。

    而萧干则带着自己的人马,建立了奚族人历史上第一个国家奚国!

    当他决定对耶律大石动手之时,他也曾经考虑过,若将耶律大石杀死,今后就不会再有西辽,而没有了耶律大石,苟延残喘的辽国就会加速灭亡,萧干独木难支,未来的前景更不会太光明。

    他不知道这一切会引发什么蝴蝶效应,但这样的结果,起码对于大焱来说,是再好不过的!

    如果有足够的时间,他会就这种历史进程,综合各方因素,好好考虑清楚,才决定要不要对耶律大石动手。

    可眼下的局势根本就没留下时间给他考虑,他和秦纵横一样,都缺少足够的时间。

    而时间对于战争,是最为关键的一种因素,很多时候战机转瞬即逝,就这么带走了胜利的果实。

    但作为一个谋士,并不是每一次都有足够的时间让你去思考和准备,除了周全的谋划之外,最考验一个谋士的,便是临危不乱,快速做出反应的能力!

    秦纵横做出了自己的决定,但这个决定只是基于他自己和耶律大石的层面去考虑,再多一些就是考虑到斡鲁朵精骑和眼下的战局。

    可苏牧做出的决定,是关乎整个辽国的国祚,以及大焱帝国今后国运的层面!

    当秦纵横率领着二百余斡鲁朵精骑撞入瓮城之后,苏牧只是冷冷地看着这一切。

    他与耶律大石之间没有任何的私怨,他已经斩断耶律大石的手掌,其实可以不用将他钉在地上,耶律大石到底还是一条值得尊敬的勇猛汉子。

    但他必须要这么做,因为他要彻底击溃辽国人的灵魂!只有屈辱,才能让这个民族正视汉人!

    这些蛮夷部族其实就跟倭国人一个心态,你对他讲道理,他就在你面前上蹿下跳,骑在你头上作威作福,只有将他们打怕了,让他们尝到屈辱的滋味,他们才会真正体会到汉人的强大!

    至于宽容和怀柔,那是在战胜敌人之后才有资格谈论的问题,在没有打败敌人之前就讲仁慈,简直就是可笑。

    苏牧不得不这样做,耶律大石也不是什么无辜之人,战场上每个人都是无辜的,因为发动战争的不是他们,但每个人手上都沾满了他人的鲜血,所以他们又都不是无辜的。

    总之,在战场上就不要讲什么仁义道德,更不要讲大是大非,否则死的只能是自己,这种无情到残酷的觉悟,从苏牧决定为改变大焱的历史轨迹而努力之时,其实就已经做好了。

    他的策略没有错,耶律大石的屈辱,让这些斡鲁朵精骑彻底失去了理智,而郭药师的人则从两侧合围,二百精骑连同秦纵横,一个也没能再走出去,无论是死是活!

    耶律大石被钉在地上,他第一次感受到了无力,感受到了恐惧,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军队被击溃,眼睁睁看着斡鲁朵的精兵被斩成齑粉!

    更让人愤怒和羞辱的是,他甚至连苏牧的正脸都看不到,他甚至连怒视苏牧都做不到!

    他紧紧闭上眼睛,这个流过无数血汗的骁勇猛将,终于流下了屈辱而悲愤的热泪!

    厮杀声渐渐平息,那是瓮城里的战斗结束了,而厮杀声又再次狂躁起来,那是城外岳飞等人的骑军,还在大肆屠杀着辽人的军队!

    “林牙!”

    一道声音极其突兀地传过来,耶律大石猛然睁开双眸,他看到秦纵横孤身再在废墟前头,他的身边已经没有任何一个站着的斡鲁朵骑兵。

    或许因为他手脚颤抖着,连刀都握不紧,又或许因为他是所有人之中穿得最怪异的,或许他是汉人,总之,常胜军的人并没有要杀他的意思,连朝他动手的心思都没有,只在一旁嗤笑着,等着这个老儒士提刀累了,自己服软当俘虏。

    秦纵横吃力地提着那柄弯刀,他的裆部已经很不争气地湿了一片,当自己面对死亡之时,原来没有人会不怕死,这就是他最后的体会。

    提着刀,他走到了耶律大石身前三丈开外,却被常胜军的人给拦下来了。

    耶律大石看着丑态百出的秦纵横,他的心里在想,秦纵横曾经说过,若局势逆转,说不定第一个站出来反抗辽国,反抗他耶律大石的,就是秦纵横这样的南面官和北地汉儿。

    那么现在,秦纵横会背叛他林牙大石吗?

第四百七十五章 不世之功,我走第一步

    纵使你看惯了沙场生死,可真正亲身经历,才会发现,在战场之上,自己是多么的怕死。

    作为将士兵的性命当成生硬的棋子,随意掌控生死的一名谋士,还是被主帅所倚重的谋士,秦纵横从未想到,自己会吓得双腿发软,裆下飚尿。

    当他跨上战马,跟着斡鲁朵精骑往前冲之时,他还觉着有反败为胜的可能,所以他的心里是毫无畏惧的。

    直到见得耶律大石被钉在地上,他才彻底死心,当一个人失去了所有的希望和信心,那么恐惧自然就会占据他的灵魂。

    但还是死死支撑着,抵抗着心中的恐惧,丑态百出地走上来,甚至鼻涕口水眼泪一起流。

    他的心里是真的怕啊!

    可他还是坚持着走了上来,甚至想着,就是爬,也要爬过来!

    因为他还有一个答案,没有给林牙大石,因为他想告诉这个高高在上的辽人,他不是孬种,汉人不是孬种,即便委身敌酋,也拥有汉人的尊严!

    苏牧曾经在方腊的阵营之中待过,甚至还给方七佛研究过火药,当他看到秦纵横的目光之时,他其实很能理解这个谋士的心情。

    于是他微微摆了摆手,那些阻拦的常胜军就这么退下了。

    秦纵横颤巍巍地走到林牙大石的跟前来,他颤抖着双手,紧握着那柄沉重的弯刀,拼命地呼吸,仿佛要将心中的恐惧,随着那口气,排出体外去。

    “耶律大石,我秦纵横,有话要跟你说!”

    秦纵横几乎使劲了所有力气,才将这句话咆哮出口,而林牙大石已经知晓,秦纵横要回答很久以前那个问题了。

    “啊!”

    秦纵横大吼一声,双手紧握弯刀,高高举了起来!

    郭药师等人以为他要杀林牙大石,慌忙按住兵刃,然而苏牧却双眸温热,并没有任何的动作。

    秦纵横将刀头调转过来,猛然捅向了自己的腹部!

    “噗嗤!”

    刀头刺破厚重的冬衣,却只是入肉半寸,然而秦纵横却已经没有力气,或者说他连自杀都没有勇气!

    他想要用自己的死,来告诉耶律大石,即便他们是南面官,是大焱汉人眼中的汉奸,他们为辽国做事出力,但他们仍旧没有忘掉汉人的气节!

    这种气节是骨子里的天赋,与国界无关,与他们所处的环境无关,与他们的主人无关,是纯粹在流淌在鲜血里面的东西!

    但直到他真正动手,才知道,原来自杀需要这么大的勇气,他竟然软弱到下不去手!

    “原来这么疼啊”

    秦纵横心里头恨啊!他恨自己是个懦夫,他明明是要证明,自己不是懦夫,汉人从来都不是懦夫!

    可他竟然没能一刀死掉!

    他咬了咬牙,流着眼泪鼻涕,毫无形象地哀嚎哭叫着,拼命地将刀头往自己体内送,当他发现其实这种痛楚也没有那么难忍受之后,他猛然用力,一拧刀头,鲜血就噗一声喷涌了出来!

    他咬碎了舌头和嘴唇,鲜血不断涌出来,他的双眼血红着,死死盯着耶律大石。

    他是个汉奸,没错,但他有骨气,他言而有信,他要用自己的死,告诉耶律大石,他的选择是正确的,南面官和北地汉儿这样的汉人没有太多的选择,为了生存他们可以当汉奸,但绝对不能被侮辱!

    可事实是残酷的,他当鲜血流淌出来之后,他感觉自己的灵魂正在流失,而恐惧则疯狂涌入体内,占据着灵魂的空缺!

    “谁说百无一用是书生!我干你娘!”一辈子没有说过如此粗鄙脏话的秦纵横,就这么咆哮了一句,而后将弯刀拖出来,连同肚肠都淌了一地。

    而他,却将弯刀架在脖颈上,用尽最后的力气,猛然一拉,当鲜血喷射出来,他终于笑了。

    他死了,死的过程很丑陋,真的一点都不豪迈壮阔,一点都不悲壮,但当他倒下的那一刻,苏牧和郭药师等人流泪了。

    他是耶律大石攻城的幕后谋士,可以说常胜军弟兄们的死,都跟他有关系。

    即便他最后是殉主而死,即便他到死都没有背叛耶律大石,即便他死的时候屎尿横流,肚肠遍地,死得极其难看。

    但他还是获得了所有人的敬意,包括耶律大石!

    或许他还是忠心于耶律大石,但他用自己的死,用这种对抗着恐惧也要去死的决心,告诉了郭药师等人。

    无论你是大焱的军士,还是北地汉儿,亦或是委身事贼的南面官,无论你身处何方,都不能改变你是个汉人的事实。

    而汉人,就要有汉人的气节!

    像秦纵横这样一个汉奸,还谈什么气节,简直就是可笑之极,可正是因为他是个汉奸,才最有发言权,难道不是这样吗?

    在最后的最后,他用死,告诉这个天下,数十万上百万的北地汉儿和南面官,难道就不是汉人吗?

    既然他们都是汉人,为何要流落在外上百年,他们的皇帝爸爸为何要将他们遗忘在辽人的脚下?

    你不要我们,我们要投靠别人你们又要骂,难道上百万人要全部以死殉节,才能让天下见识到汉人的气节?

    不,并不是每个人都有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的勇气,就像秦纵横这样的人,即便到最后下定了决心,仍旧死得很难看才死成。

    这,就是理想和现实的差距。

    但他最后,还是做到了。

    苏牧缓缓走过去,半跪下来,将死不瞑目的秦纵横的眼睛抹上,而后站起来,朝那尚且流淌着热血的尸体,郑重行了一礼!

    郭药师甄五臣等人,以及瓮城里头的常胜军,朝这个害死他们无数弟兄的敌人,郑重地抱拳行礼!

    他们的敬意,不是给耶律大石的谋士秦纵横,而是给一个忍辱偷生却从不忘记自己流着汉人热血的北地汉儿。

    他们都是北地汉儿,他们都忍辱偷生,他们也都曾经伺奉着辽国的主子。

    没有秦纵横,或许他们真的要忘了自己的汉人身份。

    曾经以为被大焱朝廷遗忘掉的他们,因为秦纵横的死,突然醒悟过来。

    难道大焱朝廷不要他们,他们就不是汉人了吗?

    难道就因为这样,他们就可以忘掉一切,忘掉自己忍辱负重苟且偷生是为了什么吗?

    他们的心中,何尝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能够落叶归根?

    耶律大石终于知道,秦纵横的答案。

    他就像很多人一样,以为秦纵横是在殉主,是至死效忠于他,但往深处一想,却又不是那么一回事。

    或许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但秦纵横这样一个人,终究是值得让人尊敬的。

    苏牧走过城门的废墟,看着城外的乱战,看着大焱的骑军四处冲杀,看着耶律大石的军队遍地溃散,看着他们举械投降,也看着他们负隅顽抗。

    郭药师和甄五臣等人率领常胜军,从苏牧身侧两边,鱼贯而出,冲杀出去,发泄他们仇恨的怒火。

    涿州一战,终于走到了最后。

    但这只是一个开始,对于苏牧而言,这是他改变历史的开始,因为他抓了耶律大石,而且根本就没有要放他回去的意思。

    他不知道耶律大石被抓之后,辽国之中是否还有人能够率领辽国的残部,往西迁徙,建立后来的西辽。

    但他很清楚地知道,这是个开始,总能够改变一些东西,包括岳飞和韩世忠,包括北伐军,包括北伐的胜负,应该也能影响辽国灭亡的速度。

    如果是这样,那么面对金人之时呢?

    他感谢死去的秦纵横,让他知道,其实北地汉儿,并没有忘记自己的祖宗和血脉。

    这很重要。

    当种师道的北伐军耀武扬威渡过白沟河,打算收拾残局之时,他们被惨烈之极的战场震住了。

    即便是在西陲见惯了大战的种师道老公相,也不由有些懊悔,或许自己真的不该放弃常胜军。

    当他看到苏牧站在城门的废墟前,当他看到苏牧身后不远处,被钉着跪在地上的耶律大石,他终于忍不住颤抖起来。

    这是常胜军和苏牧赢下的大胜,百年来未曾有过的大捷!

    可这也同样是北伐军的大捷啊!

    因为常胜军最终会归入大焱,而如果没有岳飞韩世忠等人从背后偷袭,这一战的结果如何,还是两说之事!

    他种师道不是贪图战功名利之人,但这场胜利的意义实在太过巨大!

    若捷报送回京师,整个天下都会轰动!

    多少年了,大焱终于能够出现一份战报,能够正大光明扬眉吐气地向天下宣示!

    他们的老脸不会红,因为苏牧是他们的人,即便他想过要放弃苏牧,但苏牧是大焱使者,常胜军归降,岳飞等人的突袭,所有这些都是铁板钉钉的事实!

    这是涿州的大捷,是常胜军的大捷,是苏牧的力挽狂澜,更是岳飞韩世忠等人的及时赶到,更是整个大焱的荣耀!

    种师道只披着大氅,并没有着甲,他已经很久没有亲自上阵了,倒是童贯将全副武装都穿戴整齐,鲜衣怒马,比种师道更像一军之主。

    他们走到了苏牧的面前,苏牧朝他们微微抱拳:“苏某幸不辱命。”

    童贯面带愧色,因为他始终觉着将苏牧当成弃子,终究是对苏牧的一种背叛。

    而种师道却面无表情,因为他认为自己做出了最正确的决策,对于大局而言,他没有任何的愧疚。

    “咱家到底没有看错人,兼之果是神仙手段,今番立下不世之功,咱家必定上报朝廷,兼之可就要青史留名了!呵呵”

    童贯北伐本就是为了异姓封王青史留名,说出这样的话来也不足为奇,起码可以反映出,他对苏牧倒也坦诚,而种师道却只是淡淡地朝苏牧说道。

    “涿州只是个开始,接下来可就是幽州,蓟州,檀州,甚至更北的地方”

    苏牧听得种师道最后一句,不由心头大震,他也知道大焱应该还有人看到未来的隐患,看到那白山黑水中崛起的那头猛虎,但他没想到种师道一直都有这样的想法。

    如此一来,他对种师道最后那一点点抱怨,也就消失无踪了。

    不过他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既然种师道有这样的忧虑,事情也就更好办了。

    面对北伐军的两位首脑,苏牧没有谦虚,因为这场仗,确实是他赢下的,郭药师和涿州也确实是他拿下的。

    对于朝廷赐予的那些虚名,他并不在乎,因为他的腰间,挂着当今天下的蟠龙血玉。

    他沉默了片刻,微微抬起头来,平视着种师道和童贯,只说了一句话。

    “奏章随便你们怎么写,我只要常胜军。”

第四百七十六章 用吾之战功,换一军之全

    天气虽然已经回暖,然而一场战乱之后,涿州早已千疮百孔,这座北地重镇虽然比不得幽州蓟州,但仍旧是四方贩子和行商最为青睐的一处落脚点。

    然而涿州终究没有杭州等地的强大恢复力,虽然北伐军的数万民夫已经开始加入重建的队伍,特别针对涿州的城防,如火如荼进行重建,甚至想要将涿州打造成雄州那样,既是后方大本营,同样能够担当先锋桥头堡的角色。

    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水滴石穿非旦夕之功,涿州城也不可能在短时间之内重建完毕。

    不过北伐军此次远征携带的物质充沛,修缮城墙和城内建筑又可以就地取材,军中匠人杂役民夫不计其数,对于工程的进度,北伐军的首脑们根本就不会有半分担心。

    更重要的是,被誉为“大辽双壁”之一林牙大石,此刻就在涿州城里头当阶下囚,这也注定了让涿州一战名震天下!

    当然了,凡事皆有两面,这一战确实打出了大焱的气势,可同样让辽人开始正视大焱,接下来的战争局势将会更加的凶险。

    只不过俘虏了林牙大石,对大焱北伐军而言便是最好的激励,特别是岳飞韩世忠等人率领的先锋游骑兵团,他们直接参与了这场战役,甚至在战役的末尾,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

    这对他们的信心塑造是极其有效而强大的,对整个北伐军同样也是极其振奋人心的。

    涿州一战之中,耶律大石近乎三万人全部被击溃,死伤八千余人,被俘一万二千余,其余逃散者不计,更给涿州和北伐军留下了近乎五万之数的牲口,可以说涿州之战乃是整个大焱在太宗朝之后,百年来最大的一场胜仗!

    一万余常胜军死伤惨重,最终只剩下三千余人,这还是加上了易州方面被萧干击溃之后的逃兵,集结起来之后才是这个数目,郭药师可谓一夜回到解放前了。

    这三千人能够活下来,无疑都是精悍的老卒,其中大部分都是老怨军的旧部,可以说这一战也是优胜劣汰,给常胜军进行了一次大筛选,将常胜军急速扩张之后,郭药师招募的杂牌军,彻底清洗了一遍,使得常胜军又回到了怨军时代的彪悍和勇武!

    种师道关心的终究还是整个大的战局,对领功请赏之事并不热衷,所以写捷报奏章这种超级美差和肥差,便交给了童贯,以此换取童贯对他的进一步妥协,在战略决策上的妥协。

    而种师道也接受了苏牧的条件,非但让苏牧全盘接收常胜军,而且还听从了苏牧的建议,给予岳飞韩世忠等青壮将领自行挑选精锐,组建骑兵军团的权力,这其实已经超出了他作为都统制的权限!

    可童贯得了上奏朝廷的好处,在这件事情上只能睁眼闭眼,也不敢给种师道穿小鞋,反正是皆大欢喜的双赢局面。

    岳飞的精锐骑兵只有几百人,涿州之战过后,北伐军之中的热血男儿们纷纷将岳飞韩世忠等人的这几个营团当成了榜样,纷纷报名要加入。

    岳飞经过精挑细选之后,组建了自己的亲信骑兵团,编制以一千人为限,名唤破牙营,这个牙,既指林牙大石,也可指辽人的牙帐,可谓贴切之极。

    苏牧还为岳飞特意准备了一份练兵方案,因为他知道,这个破牙营,或许就是岳家军的雏形,要知道,在不远的未来,岳飞的亲信骑兵团,古代最精锐的五支骑军之一的背嵬军,可是拥有以五百大破十万金军这等空前绝后战绩的恐怖骑军!

    韩世忠等人也得到了同样的待遇,因为这一战之中,共获得一万二千余精壮的辽国战马,这比岳飞等人辛辛苦苦打草谷数月的总额还要高出数倍,而这也正是大焱北伐军组建骑兵团最大的资本和底气!

    为此,童贯还特意在奏章的末尾,请求朝廷急速调拨大批马料和精良马鞍等装备。

    若是以往,这样的要求简直就是笑话,大焱不产战马,以往战马都需要从西域进口,可与西夏断绝互市之后,战马的来源就彻底被切断了,没有战马,索要马料可不就是笑话么?

    可如今,他终于能够扬眉吐气挺起胸膛来伸手要马粮,有了这份一万二千余战马的战利清单,谁人敢再笑话半句?

    而且相信朝廷收到奏章之后,便是砸锅卖铁倾全国之力,也会第一时间筹措这批马粮,因为有了马,就有骑军,而辽人之所以能够纵横北地,可不就是因为他们拥有大量精锐的骑军么!

    虽说辽人的强大是因为骑军,但大焱的积弱却原因颇多,不过骑军组建起来之后,硬性差距终究还是会缩小,剩下的也就容易克服了。

    除了岳飞的破牙营和韩世忠徐宁杨挺等人的骑兵团之外,连刘延庆也插了一脚,事实上军中将领诸如辛兴宗,王禀,杨可世等人,也都非常垂涎这批战马。

    可种师道答应过苏牧,而且本着好钢用在刀刃上的原则,还是优先配备给了岳飞等人。

    岳飞等人的游骑兵团这几个月的表现堪称完美,种师道又是老城稳重之人,没道理节外生枝,抛弃这些现有的骑军种子不用,而被军中诸将拖入利益纷争里头。

    北伐军正沉浸在欢庆和瓜分之中,而郭药师这边却是愁云惨淡万里凝。

    因为他并不知道苏牧已经与童贯种师道达成了交易,并不知道常胜军已经落入苏牧的手中。

    在种师道看来,常胜军放在苏牧的手里,是最让他安心的一种结局,毕竟常胜军是涿州之战的最大功臣,若没有常胜军的牺牲和死守,他们也无法取得这样的战果,而苏牧更是功臣之中的功臣。

    可在郭药师看来,北伐军先前并未入驻涿州,眼睁睁看着他们与林牙大石死磕,分明就已经表明了要放弃常胜军的姿态。

    所以他很确定,常胜军虽然最终还是收拢了三千余人,但这三千余精英旧部,应该也在北伐军诸将的瓜分名单之中,自己这个都管大人即将要名存实亡,得个朝廷封赏的安乐官,回到南朝养老,估计就是最好的结局了。

    可作为一方枭雄巨擘,这样的结局,真是糟糕到了极点,没有了军队,他的野望将如何实现?

    但他也很清楚,苏牧已经尽力了,从北伐军的战后处置,他便知道,放弃常胜军的并不是苏牧。

    相反,苏牧已经该做的已经做了,不该做的也已经做到了仁至义尽。

    苏牧将林牙大石钉在地上的行为,若上报到朝廷,或许会招来文官们的口诛笔伐,认为他毫无人道和仁义宽容可言,可放在郭药师等人的眼中,这才是英雄所为!

    所以无论是甄五臣还是刘舜仁,常胜军的所有守城悍卒,甚至郭药师本人,对苏牧都是佩服得无话可说的。

    常胜军的汉子们并没有读过什么书,但他们对历朝历代的英雄人物并不陌生。

    涿州之战过后,他们当中甚至有人将苏牧与唐贞观盛世之时的王玄策相提并论!

    王玄策或许在正史上名声寂寂,但他作为大唐的使臣,出使天竺之时,遭遇突变,却是孤身一人到吐蕃和泥婆罗,以天朝上国使者的身份,调集了几千精兵,将天竺数万的军队打烂,甚至将对方的象兵大军都给彻底击溃,完成了一人战一国的无上壮举!

    在他们看来,苏牧或许还有些差距,但王玄策只存在于传说之中,苏牧却是活生生的,苏牧曾经与他们并肩作战,能够守下涿州,苏牧功不可没!

    苏牧就是这么任性的一个使者!而这样的使者,已经足够获得常胜军上下全体汉子们的敬意了!

    当郭药师在营帐里头唉声叹气之时,苏牧来到了他的面前。

    虽然心情欠佳,但见得苏牧到来,郭药师还是一扫阴郁,热情地接待了苏牧,并让甄五臣刘舜仁等人过来作陪。

    因为他们也很清楚,如今常胜军落入大焱朝廷手里任人拿捏的结局已经注定,苏牧若不是对他们有同生共死的情谊,根本就没有必要再来探望。

    由此也可以看出,苏牧对他常胜军还是有感情的,起码比那些北伐军的将领要有人情味太多太多。

    “先生,他们,哦,朝廷方面如何安置我常胜军?”郭药师虽然想掩饰心中愤懑,但在苏牧面前,终究还是觉着没这个必要。

    苏牧见得郭药师这个样子,也不卖关子,呵呵一笑道:“常胜军是郭都管和甄五哥从辽东带出来的,自然谁都夺不走的”

    “什么?!!!”

    苏牧此言一出,镇定如甄五臣都激动地站了起来,在他们以为常胜军注定要四分五裂被朝廷瓦解的关键时刻,苏牧竟然送来了这样一个消息!

    “你们没听错,若不是苏某,你们也不会归降到朝廷这边来,苏某已经眼睁睁看着他们抛弃常胜军一次了,便再不会看着他们抛弃第二次。”

    苏牧虽然说得云淡风轻,但郭药师等人又如何听不出来,这个结果,便是苏牧为他们争取来的了!

    若不出所料,待得朝廷的封赏下来,苏牧绝对不会是首功!

    郭药师等人虽然对朝堂争斗不太敏感,但对利益交换却异常的清楚,苏牧能够说出这样的话来,不用想都知道,这是用自己的功劳,换取常胜军的未来啊!

    郭药师和甄五臣等人感铭肺腑,就要朝苏牧行大礼,后者只是轻轻虚扶了一把,转口说道。

    “几位大哥应该知道,前番都统制和宣帅并没有入驻涿州,就是担心我常胜军的弟兄桀骜不驯,难以为朝廷所驾驭,更别说为朝廷所用”

    “所以今次他们也是想打散常胜军,可苏某见过常胜军弟兄们的勇武,他们绝不比西军的任何一支精兵要差,再者,苏某也与弟兄们同生共死,又怎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这般做法?”

    郭药师等人猛然醒悟过来,是啦,苏牧用战功换取常胜军的延续,用自己的身家性命来给常胜军担保,难道常胜军就不该表明自己的姿态么!

    郭药师与甄五臣相视一眼,皆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意思,而后由郭药师开口道。

    “常胜军是先生保下来的,我等自然不会让先生难做,我郭药师这一辈子未曾佩服过别人,此番却遇到了先生这样的英豪,今后我常胜军必定为先生马首是瞻!”

    死气沉沉的营帐仿佛又充满了生机,郭药师甄五臣刘舜仁等,一齐起身,深深给苏牧行了一礼。

第四百七十七章 两个名字,一个皇帝

    对于郭药师甄五臣等人的表态,苏牧似乎早有预料,若郭药师没有这样的魄力,也就不值得苏牧为此而奔走了。

    放弃自己的战功根本就不算什么,毕竟苏牧要保守绣衣暗察的身份,军功太过显赫,终究害怕树大招风。

    在保全常胜军的过程之中,苏牧最大的收获是与种师道童贯做了交易,最大的付出,同样是与种师道童贯做了交易。

    虽然他得到官家的钦点,身上更是拥有官家的蟠龙佩,还有便宜行事的密旨,但他终究没有太过煊赫的军中身份,名不正则言不顺,再加上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他那个便宜行事的权限,其实并没有想象之中那么的大。

    统领三十万北伐大军的童贯和种师道,才是掌握着大局的主宰,而他为了常胜军,却公然给种师道和童贯谈条件,甚至不容拒绝,近乎蛮横地夺过常胜军,这就将他与童贯种师道放在了平等的位置上!

    虽然童贯是深谙帝心之人,深知苏牧早已今非昔比,迟早会成为官家跟前的第一红人,而种师道也知晓苏牧的本事,对于苏牧放弃战功而提条件,他们也表示理解,但地位悬殊,他们作为主帅的权威多少受到了苏牧的挑衅,这才是问题的根本。

    不过好在现状还不错,可算是皆大欢喜,再者,他们也需要苏牧继续为朝廷出谋划策,所以常胜军的事情,也就这么过去了。

    毕竟岳飞等人已经开始崛起,而这些人,在某种程度上,其实已经打上了苏牧的烙印。

    在加上高慕侠的皇城司和绣衣指使军,都是苏牧能够影响的力量,这就由不得他们不去正视苏牧的能量。

    而从曹顾的口中,他们也得知,苏牧的兄长已经开始在市舶司大放异彩,南方的地方官员之中有很多已经开始支持苏瑜,淮南东路的转运使郭正文根本就不是苏瑜的对手。

    再加上据说苏牧乃是镇江和江州龙扬山的幕后当家人,整个江南几乎都在他的掌控之下,而赵宗昊赵文瑄赵如靖等王子,越王吴王秦王等人都领苏牧的情。

    可以说苏牧是朝野里里外外都打理了一遍,无论是文是武,总让人感觉苏牧的人情无处不在,他也无人不可用,这可就是隐性的软实力了!

    所以才说,将常胜军交给苏牧,种师道起码是放心的,总比将常胜军瓦解拆分,或者交到童贯刘延庆这些人手中瞎折腾强。

    他相信苏牧能够成功掌控好常胜军,如此一来,有常胜军这样的北地带路党的存在,漫说前头的幽州,便是整个燕云,乃至整个辽国,都将在北伐军的铁蹄下颤抖!

    郭药师和甄五臣表态之后,苏牧也就将自己的初步计划详细说了一些,郭药师和甄五臣顿时心头狂喜!

    因为苏牧决定将常胜军编入绣衣指使军,让常胜军的弟兄们获得正式的朝廷编制,而绣衣指使军的差事,他们都是知道的!

    当初高慕侠将绣衣指使军的弟兄们安插在涿州,根本就瞒不过郭药师和甄五臣。

    苏牧去见甄五臣之时,还让绣衣指使军的弟兄们暗中包围过甄五臣的宅院,甚至跟郭药师的亲兵斗过一场。

    他们心里很清楚,绣衣指使军虽然没有在战场上正面冲锋陷阵,但这些密探渗透到北地的各个角落,可谓无孔不入,以常胜军弟兄们的本事,即便想要潜入辽国北庭,也根本不成问题!

    常胜军虽然悍勇,但终究出身草莽,没有大焱禁军的军户正经出身,若进入到北伐军之中,肯定会受到排挤。

    可若到了高慕侠麾下,就能够享受苏牧的全程保护,而且有了正式的编制,他们就不需要担心被瓦解。

    再者,绣衣指使军以刺探情报为主要任务,这样的密探当然是多多益善,也就是说,常胜军非但保住了,而且还能够继续扩充人马!

    想要彻底渗透和掌控北地,需要的密探数量,可就不是区区几千人的事情了!

    他们本来就对北地熟悉无比,这样的任务对于常胜军而言,根本就是轻车熟路,少了战场上厮杀搏命的风险,又能够得到正式官身,还能够继续招兵买马,这天底下还有什么事情比这个更好!

    本以为常胜军即将要走到头的几个人,没想到苏牧给他们送了这么大一份礼,如今想想,当初在涿州之时,他们竟然还曾经动过要杀苏牧的念头,想想都老脸羞红啊!

    苏牧将初步计划说完,就让人将高慕侠找来,让他与郭药师甄五臣详谈。

    他很清楚郭药师的野心,若让常胜军无限制扩张下去,他对整个北地甚至燕云十六州确实能够做到了如指掌。

    但同时也多了一份风险,这样一来,郭药师的权柄和势力就会极度膨胀起来,若脱离了自己的掌控,也不排除郭药师占地为王的可能。

    不过苏牧拥有着极大的自信,在他看来,涿州之战,往后的幽州之战,收复燕云的大战,乃至于对抗辽国的终极之战,其实都并不是真正的终点。

    他要做的大事在东北方,他的真正目的,不是契丹人,而是扎辫子的女真人!

    在大目的没有达成之前,他又怎么可能让郭药师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搅风搅雨!

    在童贯上奏捷报的同时,高慕侠也将皇城司的奏章递了上去,甚至要比童贯的奏报还要早些抵达京师。

    他是官家的眼线耳目,自然据实以报,而且他还顺便将苏牧的奏章给递了上去,相信官家见到如此捷报,是不可能驳回扩张绣衣指使军的提议的。

    虽然苏牧才是那个站在幕后的人,但明面上,他高慕侠才是皇城司和绣衣指使军的一把手。

    绣衣指使军扩充之后,直接受益最大的,还是他高慕侠,据说眼下京城之中已经流传开这样一个说法。

    当初那些人说起高慕侠,总是一头雾水,而后故作恍然地说道,哦,原来是高俅高太尉的螟蛉之子。

    可如今提起高慕侠,许多人都噤若寒蝉,不敢再深聊,因为皇城司不仅仅刺探军情,还监察着百官和市井民情,更是天子近臣。

    高慕侠走到今时今日,早已成为官家最为亲信的人物之一,连许多老宦官,都不如高慕侠受宠。

    所以也有人将这种说法掉转过来,提到高太尉,有些人会说,这老头儿是皇城司大提举高慕侠的干爹!

    这就是他高慕侠短短两三年间做出的大事和成就,堪称举世罕有的晋升速度,而且他还不到三十岁,有生之年位极人臣那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情。

    而这一切,如果没有苏牧,只凭着他高慕侠,根本就不可能做到,甚至于他连开始的机会都不会有。

    高慕侠知道苏牧并不图名,也不贪利,虽然他不知道苏牧图谋些什么,但他们知道,苏牧这种人已经脱离了俗人庸人的追求,他在做一件真正的大事!

    所以对于苏牧,他是怀着崇敬的心态,对于苏牧做出的决策,他完全没有反对的理由,对于苏牧交代下来的事情,他也没有不做的道理。

    就像岳飞等人一样,在不知不觉之中,潜移默化之下,他们早已打上了苏牧的烙印,而且他们也隐约能够感受到苏牧想要做的大事,心里也坚定不移地相信,只要跟随着苏牧的脚步,总有一天,史书上绝对会有他们的大名!

    高慕侠与郭药师等人在详谈具体操作的事宜,苏牧则自行离开,他在涿州城中走了一会儿,便出了城门,来到了北伐军大营之中。

    与岳飞徐宁韩世忠等人见了一面,聊了一些关于骑兵团的事情之后,他便来到了关押战俘的囚区。

    在最核心的大帐之中,关押着的正是辽国双壁之一,昔日辽人引以为傲的林牙大石!

    他还记得秦纵横自尽之时,耶律大石流下的眼泪,如果不出意外,这位林牙大石,绝世无双的辽国骁将,不日就要被押解回东京,听候朝廷发落。

    所以他觉得自己有必要来见一见林牙大石。

    值得一提的是,苏牧来找林牙大石,但谈论的对象却并不是林牙大石,而是辽人的另一个员骁将,如今占据着幽州的奚人六部大王萧干!

    对于自己接下来的命运,林牙大石已经有了大概的预想,但并不表示他就会从此屈服,任由苏牧摆布,虽然他跟萧干明争暗斗,都想争做辽国第一军人,可即便如此,他也不会轻易将萧干的事情,告诉苏牧,因为不是个人的恩怨,而关系到了这个辽国的安危!

    像他这般赫赫有名的人物,大焱朝廷是不可能杀他的,但会将他永远钉在耻辱柱上,用他的被俘和被羞辱,来激励大焱的北伐军,来打击辽军的士气!

    他耶律大石赢了半辈子,只输过一次,输在了苏牧的手中,便全盘皆输了,他不服啊!

    可形势比人强,他又不服不行啊!

    苏牧也没想过会很容易就让耶律大石开口,但他有的是让他开口的办法。

    耶律大石是辽国的翰林,对汉文很是精通,苏牧便用剑鞘,在耶律大石面前的地上,写了两个名字。

    耶律大石本来紧闭着嘴巴,甚至连睁眼看一看苏牧都不屑为之,可当他随意瞥了一眼,地上那两个名字便如同直接用利刃刻在他的心脏上一般,让他心头大骇!

    “李处温,萧德妃。”

    这两个名字背后的意义,哪怕在辽国,都极少有人知晓,苏牧只是一个远隔千里的大焱文人,到了北地来也不过只是个参谋赞画之类不入流的低级军官,而后充当使者却又力挽狂澜,可谓高深莫测。

    可无论如何,他都不应该知晓如此隐秘之事啊!

    这第一个名字,乃是一个汉人的名字,名字的主人也确确实实不是契丹人,可就是这个李处温,却是辽国之中最具权势的人之一,他是辽国的宰相!

    而另一个名字,更不是苏牧所能知晓的。

    萧德妃的本名叫萧神女,乃是魏王耶律淳最为宠爱的一名妃子!

    这两个名字看起来毫无联系,但只有深知内情之人才知道,这两个人绝对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

    因为这两个人,将决定着,或者已经决定了辽国今后的国主人选!

    因为这是耶律大石和萧干离开上京之时,才刚刚解决掉的一个危机,目前还未公诸于天下!

    这苏牧是怎么知道的!

第四百七十八章 可怕的蝴蝶效应

    如果说莫州雄州乃是燕云十六州的前哨站,即便拿下,也不能说明什么,而拿下涿州之后,北伐军终于能够在捷报上抬头挺胸地说,咱们赢下了燕云十六州的第一战!

    而且这一次的北伐,童贯巡边之时倒是安安静静老老实实,可自从岳飞韩世忠等人来了之后,从他们开始执行苏牧的练兵之法后,捷报便接二连三地传回来,朝堂上那些反战派,甚至都开始心怀希望了。

    毕竟从后晋开始,收复燕云便是所有汉人的梦想,没有北方这一块地方,汉人的国土便不算完整,谁能够收复,便足以名垂千古,相信没有人能够无视这一点。

    当然了,涿州是至关重要的一战,但也只是一个不错的开端,幽州蓟州檀州武州等等,都要等着他们去收复。

    而如果能够拿下幽州,那便是从太宗年以来,最大的军事胜利,即便最终整个北伐失败,官家都足以在史书上获得不错的评价和盖棺定论。

    所以说,官家没有任何理由不支持如今的北伐军,如果说先前他还心存疑虑,那么接二连三的捷报,相当于给他打了一针强心剂了。

    苏牧对此并没有太大的忧虑,因为从官家给他那块蟠龙佩开始,他就看到了官家的决心。

    而更大的一个原因是,官家乃是演真宗显宗的宗主,即便他不愿北伐,显宗的长老团也不可能轻易罢休。

    苏牧虽然加入了显宗,但对于宗内事务其实并没有直接的接触,不过有当今天子这么一个宗主在上头,他所作的一切,又何尝不是在为显宗做事?

    既然决定要做,那么不求做到最好,也不求做到更好,但求尽力而为罢了。

    所以他必须要攻下幽州,只要拿下幽州,那么整个北伐战争,就算是真的进入胜利的轨道了。

    也正因此,他才来找耶律大石,详细了解萧干的为人,以及萧干麾下军队的情报。

    虽然绣衣指使军的人已经渗透到幽州,但受限于地理距离和刺探情报的困难度,递送回来的情报~3style_txt;终究没有太大的参考价值。

    可耶律大石是辽人,是与萧干齐名,甚至比萧干还要赫赫有名的人物,更重要的是,苏牧知道,他跟萧干从来都不对付!

    最了解你的人,或许不是你的朋友,而是你的敌人。

    这句话是极其有道理的,为了打败你,你的敌人会将你研究得最为透彻。

    而萧干与耶律大石虽然只能称之为对手,而不能算作敌人,但若说辽国甚至整个天底下,有人最了解萧干的弱点和破绽,那么这个人只能是耶律大石!

    这也是苏牧为何一定要撬开耶律大石的嘴巴,因为他要拿下幽州,那么就要干掉萧干!

    对于耶律大石的闭口不言,他也早有预料,好在关键时刻,化名褚子周,与萧神女,哦不,如今应该称之为萧德妃的女人有染的燕青,终于发回了最新的情报!

    也正是燕青的这份情报,让苏牧知晓自己这位便宜师哥,做了一件多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若说自己扶起了岳飞韩世忠等人,抓了耶律大石,拿下了涿州,终于开始改变大焱历史的轨迹,那么燕青,此时就已经改变了整个辽国的历史进程!

    前番我们也说过,有那么一种说法,男人通过征服世界,来征服女人,而女人则通过征服男人,来征服这个世界。

    但也有这么一种男人,诸如燕青,则是通过征服女人,来征服这个世界!

    燕青与萧神女搭上之后,让韩世忠配合他演了一出以假乱真的好戏,终于博得萧神女的信任,化名褚子周,成功进入了辽国的上京。

    直到返回上京,他才知晓了萧神女的真实身份,这位有些凶蛮的女子,竟然是魏王耶律淳的女人!

    若按照历史发展的轨迹,此时在位的天祚帝应该等到女真的金人打入上京,才回逃亡夹山。

    而宰相李处温将联合族弟李处能和儿子李奭,将魏王耶律淳推上皇位,成为天锡皇帝。

    而后天锡皇帝耶律淳病重,又命李处温为马步军都元帅,统领全**权,结果耶律淳没来得及交代后事就死了,李处温便与萧干一起,立萧德妃为皇太后,把持军国大事。

    这就是李处温,耶律淳和萧德妃的历史轨迹。

    可燕青横插一脚之后,事情却变了样!

    女真的金人还未打到上京,燕青与萧神女就已经找上了李处温,将天祚帝给暗中囚禁起来,想要他禅让皇位给耶律淳!

    若没有苏牧,燕青根本就不能走到今时今日的地步,他改变了辽国的历史轨迹,同样是苏牧的蝴蝶效应!

    如今苏牧将耶律大石给抓了,萧干又在幽州据守,一旦金人攻打上京,没有了辽国双壁,耶律淳是否连逃走的机会都没有了,亦或者燕青的出现,会改变战局,打退金人,让辽国继续苟延残喘!

    这是苏牧永远无法预测的事情,他也没想到局势会发展到这个地步,但在燕青这边来看,他确实在做着对自己对苏牧对大焱都很好的选择。

    耶律淳得位不正,他又是个体弱多病的人,根本就无法掌控辽国的军队,一旦他宣布登基,辽国便会陷入分崩离析的危机之中!

    辽国加速灭亡,大焱自然就能够加快收复燕云的速度!

    在这一点上来讲,燕青的所作所为绝对是非常有利的,而从耶律大石的反应来看,他和萧干应该都已经收到了情报,只可惜他已经回不去了。

    在这种情况之下,如果苏牧是萧干,那么绝对不会继续死守幽州,而是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上京!

    若他萧干不赶回上京,那么一旦新皇上位,可就没他什么事了!

    他不是契丹人,而是奚族人,奚族人依附辽国已经很长时间,他这个名义上奚族人的领袖,必须待在新皇帝的身边,做个扶龙之臣。

    否则一旦新皇开始整顿势力,他这个奚王可就有些朝不保夕了!

    其实苏牧想要向耶律大石确定的,也就只有这么一件事,萧干到底会不会放弃幽州,赶回辽国上京!

    见得苏牧竟然知晓如此要紧的机密,耶律大石只能心中苦笑,他本以为自己在涿州的败仗,只是天时不济罢了。

    可如今看来,自己输在苏牧的手中,其实一点都不冤,苏牧绝对是个被低估的超强对手!

    他终于有些认命了,这说明苏牧的眼线已经延伸到了辽国内部,而且还潜伏在了最核心的那一小撮人里头。

    而知晓此事的人屈指可数,有资格知晓这件事的,无一不是辽国位极人臣的那些家伙。

    苏牧竟然将手伸到了辽国如此深层的核心,这场北伐大战,或许从苏牧的出现开始,胜利天平就已经开始倾斜了吧

    耶律大石终于垂下头来,重重地叹了口气。

    当耶律大石与苏牧结束了交谈之后,苏牧从怀里取出了一块玉佩来,交到了耶律大石的手中。

    “这是秦先生的东西,苏某已经将之厚葬,这块玉,就留给林牙吧,我想这也应该是秦先生的意思”

    耶律大石微微一愕,看了苏牧许久,才缓缓接过了那块玉佩。

    苏牧回到大营之中,却没有立即去找种师道,让他发兵幽州,而是让高慕侠带领着常胜军的人,大规模潜入幽州,一定要确认,萧干是否真的要退回上京,或者说他已经退回上京!

    而且苏牧还交给了他们一副画像,务必让他们多留意画像上的人物,若有消息,第一时间传递回来。

    高慕侠很快就将任务发布下去,而郭药师和甄五臣等人都眼巴巴等着表现的机会,这一次自然欣然前往幽州。

    忙完这一切,苏牧才闲了下来,去见了雅绾儿和扈三娘。

    这两位还在气头上,因为苏牧与巫花容暗中串通,在大难临头之际,竟然将二人打昏,不许二人与之同生共死,这又让她们如何不生气?

    而且他还要向巫花容确认一件事情,那就是郭药师体内的蛊毒,到底能够保持多久,如何才能利用这些蛊毒,来掌控郭药师。

    当然了,这也只是一种预防手段,苏牧从来不做没有准备的事情,只是以防万一,不到万不得已苏牧是不可能会用的。

    巫花容对苏牧没有太多好感,即便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她仍旧对苏牧怀有敌意。

    不过这种敌意只是她的一厢情愿,苏牧并没有对这个小丫头有太多的偏见。

    而巫花容自己也没有察觉,这种敌意其实早已经变了味。

    与三女待了一会儿之后,苏牧才静下心来,思考今后的战局走势,并未今后的战局做一些分析。

    更重要的是,他要拼了命去回忆史料的记载,而后抽丝剥茧顺藤摸瓜,想要搞清楚自己的蝴蝶效应最终会导致什么样的后果。

    这是个极其庞大工程,需要顺着难以计数的人物,需要考虑他们的人生轨迹,他们所做过的关键事件,对此产生了何种改变。

    这是一种呈现几何级数递增的连锁事件,拥有着无数种可能性,即便用计算机来计算,都无法计算得出来。

    而苏牧并没有这样的高超脑力,他只能根据某些关键人物的关键事件,来推敲历史大局的发展,心里祈求着偏差不要太多,仅此而已。

    除此之外,他还需要追查马四娘的消息,那是隐宗的关键人物,而他隐约感觉到,燕青在上京的所作所为实在太过顺利。

    辽国虽然已经日暮西山,但底蕴犹在,以耶律淳的能力和人脉,想要在天祚帝没有逃走的前提下,做到逼迫对方退位,真相绝对不会是表面上那么的简单。

    而隐宗在辽国拥有着强大的势力,这个代理人会不是是李处温等人之中的一个?

    一天不将隐宗追查清楚,苏牧便一日不得安宁!

    就在苏牧考虑着这些事情之时,两天过后,绣衣指使军那边终于传来消息。

    不过这消息并不是关于萧干的大军,而是有人找到了北玄武亲王的踪迹!

第四百七十九章 高丽,女真,大光明教

    话说当初苏牧还在江宁之时,北玄武就已经带领着一百多名马穆鲁克奴隶兵,到北地来找高慕侠和岳飞等人。

    可以说岳飞等人的骑兵团能够取得如此成就,北玄武堪称功不可没。

    苏牧本以为他能够在岳飞韩世忠等人的身上,看到汉人的气节,可惜此时的岳飞等人还未真正崛起,羽翼未丰,甚至还没有形成绝世名将的个人魅力。

    北玄武心里多少有些失望,但他们也从岳飞等人的身上,看到了他们的与众不同,就冲着他们能够让马穆鲁克奴隶兵成为教习团,就已经足以证明他们过人的气度和眼界。

    然而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北玄武一直追查着隐宗的事情,因为他怀疑大光明教,也就是前摩尼教那位神出鬼没的教主,极有可能就是隐宗的宗主!

    在北地呆了一段时间之后,他终于发现了线索,于是便追踪到了幽州,这才与抵达北地的苏牧失之交臂。

    当苏牧听绣衣指使军的暗察子回报,声称有幽州方面的消息,而且还是北玄武的消息之时,他连忙召见了那名弟兄。

    这名暗察子也是北地的老人,在幽州和涿州等地潜伏多年,据说先前是另一名绣衣暗察的手下档头,可惜那名绣衣暗察已经失踪,待得高慕侠的人出现之后,他便投靠了高慕侠。

    这暗察子也是有眼力价的,毕竟先前就在绣衣暗察的手底下当差,所以心里早已猜测到,苏牧极有可能也是一名绣衣暗察,否则高慕侠光凭往日的情谊,是不可能对苏牧言听计从的。

    他带着一名衣衫褴褛的番人,来到苏牧的帐篷之中,先给苏牧行了一礼,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这才将那名番人让到了苏牧的面前来。

    “大人,这位据说就是北玄武法王手底下的亲信,是他主动联系俺们的”

    那番人毛发卷曲,眼窝深陷,大鹰钩鼻子,苏牧一眼就看出来,这是一名马穆鲁克士兵!

    “苏牧大人亲王让吾给你带来了密信一封”这名马穆鲁克奴隶兵的官话有些生硬,但能够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做到用大焱官话来沟通,已经着实不易。

    苏牧微微点头,朝他摊手道:“密信交给我吧。”

    那奴隶兵握拳于胸前,而后却是抽出靴筒里头的剥皮小刀,嗤啦就划开了厚厚的皮裤,但见得他的大腿上有一道伤口,伤口已经缝合起来,如同一条血红身子黑脚的大蜈蚣。

    苏牧眉头微微一皱,就见得那奴隶兵用剥皮小刀直接将伤口再次划开,任由鲜血汩汩流出,而后大咧咧扒开那伤口,取出了一小节尾指粗的小竹筒来。

    整个过程,这奴隶兵面不改色,就好像那条腿根本不是他的那般,看着这一切的那名暗察子也不由心头骇然,脸色发白。

    直到苏牧让他帮忙包扎一下伤口,那暗察子才突然回过神来,但对这名瘦小精干的奴隶兵,已然刮目相看。

    苏牧接过那带血的小竹筒,拔掉一头的软塞,才从里头取出一封密信来。

    看到这名马穆鲁克奴隶兵保守密信的血腥方式,苏牧也只是微微皱眉头而已,可看完密信之后,他却惊愕地坐着,面色发白,久久说不出话来!

    他终于知道,为何女真人没有攻打辽国的上京,而燕青和李处温、萧神女则将耶律淳推上了帝位!

    根据北玄武的密信,他之所以北上是因为收到了大光明教的圣火令,而女真人未能攻打辽国,竟然是大光明教的功劳!

    大光明教占据了东胜七星岛之后,扼住了海上商路的咽喉,圣教也飞速壮大起来。

    而他们还积极吸收了一些投靠倭寇的汉人,海上的势力延伸得越来越远,扩张得极其厉害。

    再者,海上漂泊者凶险无常,本都是些迷信之人,而大光明教又极其擅长笼络人心的手段,很快就聚集了大批追随着,俨然成为了东海的霸主!

    他们甚至在倭国的一些岛屿上登陆作战,凭借着他们的力量,竟然将倭国人的一些岛屿稳稳占据,非但如此,他们的势力已经往倭国内部延伸,而且触角还伸到了高丽国内!

    大光明教拥有着极其完善的传教系统,那种洗脑式的传教,极具说服力和诱惑性。

    此时的高丽王国已经归附于辽国,向辽国称臣很多年,只是见得辽国已经步入迟暮,也想着要**。

    对于高丽人而言,想要**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所以他们想与大焱结盟,这也是为何他们要将蒙古王子哈纳木交给大焱的原因。

    可他们也没有想到,哈纳木是女真想要的人,当女真得知高丽如此做法之后,便威胁高丽,让高丽付出巨大的代价来补偿此事。

    高丽已经有心**,彼时女真人还未露出狰狞的爪牙,况且女真人同样是骑军无敌,而高丽却纵横海上。

    所以高丽并不会惧怕女真的威胁,此时女真已经积蓄力量久矣,早早就准备着要偷袭辽国人的国都上京,是故对待高丽,也只不过是吓唬的成分居多。

    然而谁都没有想到,眼看着双方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即将相安无事之时,却有人妄图刺杀完颜阿骨打!

    而那个刺客,竟然是高丽人,而且还是高丽国内的一员猛将!

    完颜阿骨打乃是女真人的领袖,大金国的开创者,是无上伟大的雄主,竟然差点被刺杀身亡,一心想要走出白山黑水的女真人又如何能够忍受高丽王国这样的挑衅!

    于是他们改变了最初的战略,放弃了攻打辽国,转而征伐高丽去了!

    让苏牧震惊的是,北玄武送来的密信里头有写,那名刺客,乃是大光明教的人,也就是说,女真和高丽的战争,完全就是大光明教挑起的!

    当苏牧收到燕青的情报,得知辽国内部的剧变之后,就已经忧心忡忡,因为这些都是自己引发的蝴蝶效应。

    而如今收到北玄武的消息,他更是吓出了一身冷汗,这一下可不就全乱了套了么!

    若当初自己没有资助大光明教,撒白魔等人想要将大光明教发展到如今的程度,不知需要多长的时间来恢复元气。

    而如果没有自己与雅绾儿的交集,大光明教的人也不会到东胜七星岛,更不会成为海上霸主,也就谈不上眼下这番事情了。

    这就是蝴蝶效应的可怕之处,即便燕青和萧神女李处温没有发动政变,将耶律淳这个无能之主推上台,也有大光明教从中作梗,女真人也不会打到辽国来。

    这一饮一啄之间,竟然又互补了回来,最终虽然算是扯平了,可却又给了大焱未曾有过的良机!

    可也正是这样不能算巧合的巧合,让苏牧更加的惊惮,因为他已经无法判断天下大势的走向!

    如果说蝴蝶效应是指亚马逊的一只蝴蝶扇动翅膀,会引发大洋彼岸的一场大风暴,那么无论在朝廷在军方在民间在江湖都拥有着极大人脉资源的苏牧,便是天下无数个角落的无数只蝴蝶,同时扇动了翅膀,他根本就无法判断哪里会产生大风暴!

    无法预判风暴的位置,也就谈不上规避风暴的可能性,这才是苏牧真正担忧的事情!

    一直以来,除了比别人努力,比别人拼命之外,没有金手指的穿越者苏牧,最能依仗的也就只有对这个朝代历史大势的一点点前瞻性。

    可如今,连这一点点优势都被自己给毁去了!

    眼下正是大焱改变帝国命运最关键的时刻,也是汉人改变民族命运的紧要关头,苏牧在这其中起到了极其重要的作用,若自己连这一点点优势都没有了,又该如何为这个朝代的汉人,做出自己的贡献?

    而且撒白魔并非平庸之辈,大光明教即便真的成了强大的海上霸主,可终究是个武林势力,如今插足高丽和女真之间的战事,实在有些诡异。

    苏牧对此是越想越惊恐,再联想到一直隐藏在地下世界的隐宗,以及显宗那些并不显山露水的庞大势力,他只觉着自己如沧海一粟般渺小,仿佛一艘破残的小舟,即将面对怒海狂潮一般。

    让人将马穆鲁克奴隶兵以及那名暗察子安顿下来之后,苏牧便陷入了沉思之中。

    可他才刚刚静下心来,便柴进和朱武就找上了门来。

    这两位是来支会苏牧一声,朝廷方面已经发来快报,涿州大捷乃是朝廷难得一遇的喜事,命北伐军将耶律大石护送回京,以便官家能够告祭于太庙。

    而童贯和种师道已经决定,派监军蔡攸押送耶律大石返京,所以柴进和朱武才过来跟苏牧说一声。

    蔡攸这个监军也是个奇葩,不过见得官家将曹顾派了过来,他也急急忙忙从大名府出发,紧赶慢赶才抵达了雄州。

    如今涿州大捷,官家势必会给童贯和种师道放权,给予他们在军事决策上最大的权限和自由。

    所以监军也就变得不是那么重要了,再加上蔡攸本来就是个尸位素餐之人,目今又有曹顾在此坐镇,蔡攸也就该收拾铺盖回京了。

    再说了,押送堂堂辽国北院大王,战无不胜攻无不克赫赫有名的耶律大石回京,那也是极大的荣耀,蔡攸还求之不得呢。

    而柴进和朱武之所以来找苏牧,并非为了蔡攸这个毫无存在感的文官监军,他们是为了萧干!

    绣衣指使军的密探已经大量渗透到幽州,虽然还没有详细的军报传回来,但几乎已经可以确定一件事情,那就是萧干并不在幽州城之中,因为幽州外围根本就没有辽军大营,而他的奚族亲军也不在幽州城内!

    (ps:大家新年快乐,离人是个无聊且有强迫症的人,所以仍旧三更,感谢大家的支持,祝大家万事如意!)

第四百八十章 监军,厢兵,松懈的归师

    耶律大石被俘之后,辽国无异于被折了一臂,剩下的萧干也就成为极其关键而重要的角色。

    萧干是否驻守幽州,对北伐军今后的战局有着直接的影响,而朱武和柴进已经成为岳飞韩世忠骑军营团的参军谋士,攻打幽州自然是步卒的重任,可岳飞韩世忠等人的骑军同样担负着沉重的外围游弋任务,他们不得不防备突然消失的萧干。

    柴进和朱武的提醒,也使得本就不安的苏牧越发警惕起来。

    历史的轨迹已经改变,可又似乎有着一股看不见的力量,在默默修正着苏牧对历史的改变,这种修正总是无声无息却又情理之中的阴差阳错。

    而且这种修正也都同样来自于苏牧,仿佛在用苏牧的手,抹平苏牧造成的影响,使得苏牧对这个时代的改变降到最低点。

    按说苏牧已经知晓了辽国如今的形势,萧干最大的可能就是返回上京,否则一旦耶律淳登基,他这个奚部六大王就会变得极其被动了。

    特别是在耶律大石已经被俘的情况下,萧干已经成为了辽国唯一能够依赖的骁将,这也同样使得他成为了众矢之的。

    在这样的形势之下,若他不及时返回上京,那些暗中嫉恨他的人可就要联合起来,将耶律大石的势力瓜分殆尽,萧干想要分一杯羹也就更加不可能了。

    所以苏牧推测,以萧干的手腕城府,此时早已放弃幽州,赶回上京去了。

    柴进和朱武并不知晓辽国的政变,对于苏牧如此笃定萧干的去向,他们也是一头迷雾,不过他们最终还是相信了苏牧的推测。

    送走了柴进和朱武之后,苏牧终于能够静下心来,思考这突如其来的一切。

    他需要安静的环境,所以三天来一直待在营房之中,并非踏出过一步,中途还收到了绣衣指使军的确切情报,萧干果然已经带领数千亲兵,离开了幽州!

    得到这个消息之后,童贯和种师道便召集诸军将士升帐议事,决议对幽州展开攻势!

    北伐军正在紧锣密鼓备战之际,蔡攸也率领着三千人马,浩浩荡荡地押送耶律大石返京。

    耶律大石的双掌已经被苏牧斩下,带出来的精兵更是被杀伤俘逃殆尽,可谓孑然一身,再无任何价值可言。

    而童贯和种师道正在攻打幽州的紧张准备当中,幽州沟深城高,易守难攻,即便北伐军号称三十万,童贯也嫌不够,自然不会派遣精兵给蔡攸。

    蔡攸便这般带着三千辅兵和厢军组成的杂牌军,为了面子还特意给自己的队伍搞了一套华丽的依仗,颇有得胜班师的春风得意。

    他们一路从涿州出发,往雄州方向返回,蔡攸一身绯红官服,乘骑着白色的大马,便如同当初中举之后在东华门唱名游街那般风光!

    这些厢军和辅兵都是从大焱各地招募来的苦哈哈,其中也有许多没卵蛋的将门弟子和权贵二代,虽然北伐军如今气势如虹,他们继续混下去,应该能够捞到不少军功,镀金之后回去承袭父辈的恩荫,也足够在官场上打滚了。

    可岳飞韩世忠等人在战场上的表现实在太过亮眼,一直以来的楷模作用,已经开始影响大焱军队的风气,这些将门弟子其实并没有想象之中那么好混。

    比如他们想要混个营团指挥之类的,可因为岳飞韩世忠徐宁杨挺宗储等等有实力又有名望的青壮派中低层军官崛起之后,便填充了太多的军中职位,以致于这些将门弟子根本看不到出头之日。

    没有实权,难道要他们像寻常厮杀军汉一般上阵去拼命?

    所以这些人很快就打了退堂鼓,打算借着蔡攸班师的机会,跟着返回京师继续当他们的“二世祖”和纨绔子。

    这些将门弟子与蔡攸的想法相类似,所以一个个都厚着脸皮,凭借着自己的关系,搞了许多极其耀眼好看却又不太重用的铠甲,给手底下那些双目无神吊儿郎当的杂牌军都装备上。

    童贯和种师道也打定了主意,要大力扶持岳飞等青壮军官,所以还巴不得这些尸位素餐的将门弟子赶紧滚蛋,听说他们提出这样的要求来,也是哭笑不得,连忙从武库里头取出那些沉重而明晃晃的铠甲,打发了这群滥竽充数的货色。

    如此一来,这三千人的队伍看起来也足够吓人,一个个鲜衣怒马耀武扬威,真真是将大焱帝国的颜面做到了极致。

    看着这样的队伍,蔡攸和那些个将门弟子们,一个个春风满面,就等着回京师好好露露脸了。

    蔡攸一马当先,身后就是他御赐监军的仪仗,许是那些充门面的铠甲太过沉重,如今天气回暖,才走了小半天,人马早已气喘吁吁,甚至大汗淋漓。

    可蔡攸和那些个将门弟子又不许兵士脱下沉重的铠甲,生怕被人看到了有损大焱的国体颜面。

    新鲜感一过之后,这些将门弟子都受不了了,只能将铠甲都收起来,由驮马背负着,蔫蔫地走在归途之上。

    蔡攸倒是云淡风轻,这样的结果于他而言已经是最好不过的了,曹顾已经就位,他继续留在军中也只是个没有任何存在感的木偶,可吃了败仗还要他背黑锅,他又何必留下来?

    倒不如现在这般,风风光光押送着辽人的英雄,堂堂北院大王耶律大石回京,这是何等的扬眉吐气啊!

    日上正午,阳光也变得炽烈起来,那些大头兵也忍受不住,终于不再忌惮命令,将身上那沉重又不实用的铠甲都脱了下来。

    蔡攸和将门弟子们连忙喝骂制止,可那些军中的小首领也为自己的士兵打抱不平,说是暂时脱下,等到抵达人口密集之地,再穿戴起来也就罢了。

    蔡攸等人一想,反正归途并无危险,即便有危险,也不是他们这三千杂牌军所能抵挡的,这队伍本就是用来撑门面的,又何必自欺欺人,倒不如直接干脆一点,有人的地方就穿戴起来,没人的时候管他脱得裤衩子都不剩呢。

    既然上头都没话说了,底下的人也就没太多顾忌了。

    他们本都是没什么军纪概念的民兵,没有了军令的约束,就越发放浪起来,兵器也不再雄赳赳地扛着,为了省力就一路拖着,队列混乱不堪,吵杂又难看到了极点。

    若不是亲眼所见,谁能想到这些人会是北伐军的一部分?

    如此走了半天,天色就阴沉起来了,此时军中开始有人抱怨饿坏了,走不动了。

    经历了不用穿甲的反抗之后,他们都发现蔡攸其实并没有想象之中那种监军的威严和肃杀,于是就放肆起来。

    蔡攸自己就是个吃不得苦头的人,再加上那些将门弟子和权贵后代都是金枝玉叶,军营里头都偷偷带着女人伺候着,胆大包天,于是还未天黑,队伍就在距离雄州六十多里的地方驻扎下来。

    这才下午就开始埋锅造饭,炊烟四起,遥遥里都清晰可见。

    这些人甚至还将一部分俘获的牛羊都杀来烹煮,整个营地乌烟瘴气,甚至很多人都开始酗酒,行令划拳之声不绝于耳。

    可在蔡攸这些人看来,这才是得胜之师该有的样子嘛!

    大碗喝酒大口吃肉,时间也过得极其快,不知不觉天色就黑了下来,可他们的狂欢却仍旧在继续。

    蔡攸也没有忘记耶律大石,虽然他的手脚都被绑缚着,甚至为了防止他自尽,连他的嘴巴都堵了起来,可若他饿死了,这次班师也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人童贯和种师道也没要求他上阵杀敌,为了押送耶律大石和其他一些辽军的渠帅和头目,拨了三千人和这么多军甲马匹器械给他,若让耶律大石给饿死了,他蔡攸也就不用混了。

    于是在自己吃饱喝足之后,蔡攸便带上几个亲兵,给耶律大石送些吃食来了。

    耶律大石狼狈不堪,就被困在囚车里头,他垂头丧气,如同丧家之犬,眼中早已失去了那绝世猛将的光彩。

    因为他很清楚,属于自己的时代已经过去,没有了双掌,他连武器都拿不起来,连骑马都做不到,戎马生涯算是彻底报废了。

    他看着洋洋得意的蔡攸,涣散的目光似乎在寻找着任何能够让自己死去的机会。

    可惜蔡攸已经做足了准备,挥了挥手,便有亲兵上前来,也不给耶律大石松绑,只取出他口中的破布,捏住他的下颌关节,就往他嘴里灌肉汤。

    耶律大石也是练武之人,虽然下颌被捏住,但喉头一松,肉汤就改了道,拼命往他的肺里头灌!

    身体本能咳嗽起来,然而他调动气息,那些肉汤就仿佛在肺里头炸开一般,短短时间,他的口鼻已经咳出血来!

    “蠢物!喂养一条丧家犬都不懂么!”蔡攸见得此情此景,也是气急败坏,连忙让军医过来。

    那军医在耶律大石的后背上推拿了好长时间,才终于将耶律大石的情况安稳了下来。

    如此一闹腾,天色也全黑了,营地里头开始架起篝火,吃饱喝足的士兵开始醉醺醺地大睡,打鼾声比下午喝酒划拳的声音还要大!

    蔡京也是累了一天,又被耶律大石吓出一身冷汗来,钻入营帐闭眼就睡得跟死猪一样。

    那些个执勤和巡视的士兵多有腹诽,又自认为此处乃是北伐军的后方,绝不可能出现敌袭,便懒散起来,三三两两聚在一处,偷偷喝起酒来。

    而正当此时,一彪人马皆披甲的骑军,就如同地底涌出来的陪葬鬼卒一般,突然出现在了营地不足三里之地!

第四百八十一章 萧干,林牙,浴血的重生

    这支骑军,就这么突兀地出现在了营地的外围,为首一员骑将背后插着四五支角旗,手中拖着一柄马槊,蒙了毡布的马蹄踩在沙土里头,便如同踩在棉花云朵里头那般悄无声息。

    而他的身后不远处,那骑士身材并不健壮,铠甲穿在身上总觉着有些宽大,然而他的目光却如同鹰隼一般锐利!

    他的鼻子有些鹰钩,脸部轮廓很深,下巴微微翘起,双眉如剑目若朗星,一双薄薄的嘴唇紧抿着,越发衬托他的脸庞如刀削斧刻一般清矍而儒雅。

    辽国的奚部六大王萧干,就这么率领着自己的本部精骑一千人,出现在了最不该出现的地方!

    按说他和耶律大石是竞争对手,眼下耶律大石早已没有了任何价值,完全就是废人一个,在别人看来,他萧干没有任何理由,来救耶律大石!

    然而萧干和耶律大石不但是沙场骁将,同时还是经世之才,或许耶律大石对辽国确实已经没有任何用处,但他对大焱却拥有着极大的用处!

    耶律大石如果被押回汴京,这将成为整个辽国的笑柄,辽人的气势军心会遭受沉重的打击,而北伐军的士气却受到极大的激励,此消彼长,一来一往之间,影响就会成倍地增长!

    于私,他萧干确实没有拯救耶律大石的理由,但于公,这耶律大石却非救不可!

    再者,虽然耶律大石双掌被斩,已经成为废人,可他的影响力仍旧还在,他在辽国仍旧拥有着巨大的人脉和资源,甚至他在北院还有一支隐秘之极的私军!

    一名将军的价值,永远不是以他的武力值来衡量的,如果只看上阵杀敌,单打独斗的个人勇武,那么岂非每一个比耶律大石强大的武林高手,都能够胜任北院大王一职?

    非也,很多成功而出名的将领,本身甚至根本就不懂武功,可在士卒的眼中,他们却是杀人如麻的大骁将,因为他们的身份,他们的智慧,他们对军士的掌控,对战局的认知,种种因素融合起来,才塑造了他们无比辉煌的形象。

    所以耶律大石或许连骑马握刀都做不到,或许他的身子已经残了,但他的灵魂,仍旧还是一员猛将,他同样还能够继续让大焱和西夏吐蕃女真等国的军人闻风丧胆为之颤抖!

    耶律大石只有一个,便如同他萧干也只有独一无二的一个,因为他们都是无可取代的,即便耶律大石的存在,会威胁到萧干的前途,但在如今的局势之下,耶律大石绝对不能被押送回大焱,更不能死去!

    他萧干是个奚族人,而非契丹人,他这么做看似没有私心,其实还是为了自己。

    他不是为了民族大义才这么做的,因为他不是契丹人,只是奚族人,而是因为他很清楚耶律大石的影响力和能力,没有耶律大石,他即便返回了上京,也无法解决辽国目前的困境。

    原因也只有一个,也是同一个,那就是他是奚族人,而不是契丹人!

    可耶律大石却是货真价实的契丹人,他还是正统的皇族,是天祚帝最为赏识的后辈,是能够被赐予斡鲁朵骑军的皇族!

    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萧干想要插手皇族事务,以他的身份根本就没有名目,所以他必须要带上耶律大石!

    而且他也相信,耶律大石是个聪明人,即便他知道自己只剩下皇族这个名头还拥有些许价值,但他一定会答应帮助萧干!

    因为萧干虽然没有名分,但他却拥有足够逆转局势的力量,他们只有相互配合,才能够解决辽国目前的危机,否则辽国将走上一条注定灭亡的黑暗之路!

    夜风开始变得有些料峭,马匹喷出的热气清晰看见,萧干将皮帽取下来,而后从马背上抽出了巨大的马刀,高高举起,在黑色之中,如同撑起夜空的一座雕像!

    当这一千骑军没有任何阻碍地来到那混乱不堪的营地之前,萧干只是冷笑一声,而后沉声吐出一个字,便似那坠落地面的冰锥一般寒冷而干脆!

    “杀!”

    他将马刀往前方一指,整个骑军突然加速!

    一千披甲骑军冲锋而来,蔡攸的营地如同被黑色的钢铁飓风席卷一般!

    “嗤!”

    萧干撞入营地之中,一名起来夜尿的军士还未反应过来,人头已经高高飞起!

    他那无头的尸体还在喷着血柱,只在眨眼间,便被紧随而至的铁骑接连撞击,落到地上之时已经是洒落四处的肉块!

    萧干的铁骑便如同绞肉机一般从松垮垮的营地碾压而过,直到他们冲杀出营地的另一端,营地之中才响起铺天盖地的哭喊和哀嚎!

    萧干调转马头,麾下铁骑根本不用下令,再次如同收割麦子一般冲杀起来!

    彻夜未眠的耶律大石在囚车里头猛然睁开双眼,他嗅闻着空气之中的血腥味,看着那些披着铁甲的战骑,他的身子竟然颤抖起来,就如同自己第一次在战场上杀人那般,紧张到不知所措,却又兴奋到无法自抑!

    他看到了夜色与火光的交界之处,缓缓骑马而来的萧干,看到他手里提着的那颗人头,那是蔡攸的人头!

    虽然所有人都难以想象,萧干竟然会来救耶律大石,但如果说有一个人相信的话,那个人必定是耶律大石。

    而如果有人来救自己,那么耶律大石第一个能够想到的,便是萧干。

    他们确实是竞争对手,甚至很多时候都擦枪走火,明争暗斗了好几年。

    可他们是辽国绝无仅有的两员骁将,他们将对方视为自己唯一的威胁,但他们也都很清楚,辽国需要他们,缺一不可!

    耶律大石没有觉着很意外,他只是在考虑一个问题,今后他不骑马了,也不握刀了,如何才能继续杀敌?

    于是他看向了萧干,或许他没有手掌可以握刀,可萧干不正是他的刀吗?辽国的精锐骑兵可不就是他的刀吗?

    只要他的脑子还能用,他的嘴还能用,那么他的刀,无处不是,无处不有!

    萧干没有下马,这是他第一次居高临下地看着耶律大石,如同看着一条落水的丧家犬,要不要捞他上来,要看自己的心情,这样的感觉,让他很满足。

    “林牙,咱们该回上京了。”萧干如是说道。

    耶律大石仍旧被绑缚着,他的嘴里还被堵着,他无法回答,连苦笑一声都做不到。

    他知道萧干这是在故意给他难堪,萧干知道耶律大石一定会跟自己回上京,也知道为了保住辽国内部的稳定,耶律大石一定会配合自己的行动。

    但他就是希望能够看到耶律大石失魂落魄的死样子,这就是他的私心了。

    就目前的情况来说,耶律大石双手双脚被绑,连开口求助的能力都没有。

    而萧干却没有主动帮他脱困,只是跟他说要回家,这分明就是要在耶律大石面前展现自己已经掌控了主动权,或者说,耶律大石的生死,就掌控在他萧干的手上!

    他想要耶律大石成为他的旗帜,让他能够正式插足皇族的内部事务,让他再往上走几步,甚至能够登上最高的位置!

    然而耶律大石却想着让萧干成为自己杀人的刀!

    耶律大石的双眸之中瞬间充满了生机,他仿佛又从濒临的死狗,变成了那头在风雪之中疾奔咆哮的狼王!

    “嘭!”

    耶律大石的头,狠狠撞在了囚车那手臂粗的木头上,木头没断,耶律大石的额头已经裂开,鲜血喷涌出来,流了他满脸。

    然而耶律大石却无声笑着,虽然被堵着嘴巴,但他的笑容却充满了欣喜,仿佛身体被禁锢,但他的灵魂已经获得了自由!

    这种笑容让萧干心头发紧,此时他才醒悟过来,即便落入谷底,耶律大石仍旧是那头想着飞翔上青天的鹰隼,即便被摁在地上,他仍旧是那头咆哮嘶吼的野狼王!

    “嘭!”

    耶律大石的额头再次撞击在了木头之上,然而他却没有任何知觉一般,他仿佛将那木头当成了自己第一次冲锋之时,遭遇到的敌人的盾墙!

    仿佛撞击这根木头,让他回到了从军的最初始,仿佛撞破这根木头,他就能够开始自己的新生!

    他的动作越来越快,头颅就像鼓槌,不断敲击着那根木头,而随着撞击,鲜血便溅射到半空之中,他的额头早已模糊一片!

    “砰!”

    随着最后一声脆响,那根木头终于被撞断,耶律大石调整一下姿势,用被绑着的双脚,撑住那木头,猛然用力,两截断木便被蹬飞出来,其中一根甚至砸向了萧干!

    萧干仍旧无动于衷,任由那根断木,就这么砸在了他的马头之上。

    不过这匹战马已经是他的老伙计,断然不会因为突然受袭而惊走人立。

    可当满脸是血的耶律大石从囚车之中爬出来,如同在泥地里挣扎的豺狗,当耶律大石的目光扫向萧干之时,那战马却下意识后退了!

    这战马与萧干心灵相通,战马的动作反映出来的,何尝不是萧干的心理反应!

    他曾以为自己掌控了耶律大石的生死和未来,直到耶律大石从地上爬起来,他才猛然发现,耶律大石的身上,拥有着一股他如何都无法拥有的气度。

    那就是皇族的骄傲!

    那是流淌在骨子里的优越,是区别主人和奴隶的东西,萧干紧紧握着手中的马刀,心里闪过了一个不该有的念头。

    或许他就不该来救耶律大石,或许他现在就该将耶律大石杀掉!

    他本以为没有了双掌的耶律大石,会在他们面前变得卑微,然而直到此刻他才发现。

    失去了双掌,耶律大石无法骑马和握刀,但却反而变得更加强大了!

    这是一种很微妙又很奇怪的论调。

    因为耶律大石骁勇作战之时,很多人记住的,便只有他的勇武,他那赫赫凶名的铁蒺藜骨朵儿,他的战无不胜。

    可似乎所有人都忘记了,若没有一颗聪慧过人的头脑,没有战场上的冷静和筹谋,耶律大石单凭勇武,是不可能取得这样的成就的!

    直到他失去了双掌,失去了骑马握刀的能力,人们才开始见识到耶律大石的智慧,才真正开始去认识这位北院大王!

    萧干看着满脸是血的耶律大石,终于缓缓下马来,不敢再骑在马背之上。

    他走到耶律大石的面前,将马刀插在地上,而后犹豫了几次,终究还是抬起手来,将耶律大石口中的布团取了出来。

    那布团早已被咬烂,拖出来很多黑色的血块,耶律大石张嘴一笑,满嘴都是些血。

    他有些含糊不清地朝萧干说道:“辛苦了。”

    萧干苦笑一声,打算挥刀将耶律大石身上的绳索都割断,然而耶律大石却摇了摇头,朝萧干笑道:“欠你一个人情就足够了,可不敢再欠。”

    于是萧干就这么站着,看着满脸满嘴是血的耶律大石,先用嘴巴解开手上的绳索,而后解开双脚的绳索。

    “呼”耶律大石长长吐出一口浊气,而后将口中的血沫吐在地上,抬头望了望,夜色漆黑,无星无月,他却莫名其妙地挡了挡眼睛。

    “天快亮了”

第四百八十一章 临潢府

    北方大地辽阔平坦,即便苏牧和高慕侠岳飞等人已经将情报网络撒将开来,可也仅限于那些城镇聚居地,萧干离开幽州之后便消失无踪,想要寻找无异于大海捞针。

    然而消息很快就传了回来,押送耶律大石返京的队伍遭遇截杀,蔡攸等三十七名重要人物被杀,一千多名护军被俘,余者竟然全部被敌人格杀殆尽,而截杀队伍,救走耶律大石的,正是离开幽州之后便失去消息的辽国奚部六大王萧干!

    北伐军震动了!

    童贯和种师道、曹顾三人也是傻了眼,他们也是低估了耶律大石的身价,在他们看来,耶律大石早已成了废物,已经成为了聊过人的耻辱,辽人又怎么可能冒着巨大的风险,深入到大焱的后方来救人!

    可在辽人看来,起码萧干的心里认为,耶律大石即便已经成为战败的耻辱,也应该交由辽国来措置,而不是成为大焱宣扬军功的祭品!

    当收到这个消息之时,苏牧比童贯种师道三个老家伙还要震惊!

    便如同先前他所推测的那般,萧干按说该火速赶回上京救急,平定国内形势才对,万万没想到,萧干竟然会放弃幽州这般要紧的地方,却绕到了大焱后方去,救了耶律大石这样的一个废物!

    而且苏牧的心里更震惊的是,他再一次感受到了那股无形的命运之力,那股历史规则之力!

    原本他以为自己俘获了耶律大石,也就彻底改变了历史的轨迹,耶律大石没了,待得辽国灭亡之后,也就不会再出现仍旧苟延残喘的西辽。

    然而现在的情形却是,萧干竟然将耶律大石给救走了,这是不是意味着,自己对历史做出的改变,再一次被无形的宿命之力给抹平了?!!!

    如此一来,他便开始担心潜伏在辽国上京之中,就在萧神女身边的燕青了。

    如果这股力量真的在修复和抹平苏牧对历史格局的影响,是否会将燕青和大光明教等做出的改变,也一同抹平?

    为了抹平苏牧造成的影响,蔡攸的队伍被萧干全灭,而为了抹平燕青做出的影响,岂不意味着,燕青身处极大的危险之中?!!!

    苏牧隐约记得,辽国的宰相李处温,就是将耶律淳推上帝位的那一位汉人大臣,最终的结局是被处死灭族了!

    难道说为了抹平燕青对历史格局的影响,李处温和燕青,甚至于萧神女,都要面对这样的危险?!!!

    苏牧终于有些明白,个体的力量,在历史大势面前,是多么的渺小。

    历史的推进是各种客观原因的存在,是人类社会发展的规律,根本不可能因为个人意志的改变而改变。

    即便是一国之主,甚至是天下的共主,也不可能随便改变历史的进程和时代的发展,该死就要死,不想死也要死,即便不死,大局势也会迫使这个皇帝做出改变,因为时势所趋,仅此而已!

    苏牧也终于对演真宗这个神秘组织有了更加深刻的体会。

    梁山好汉们提出替天行道这样的口号,但他们的替天行道终究是狭隘的,是为求公正,执行的只是人间的道义。

    而演真宗才是真正想要替天行道,他们的替天行道却是广义的,是想要凭借自己的力量,改变历史的推进和发展,他们才是在对抗社会发展自然规律的那拨人!

    演真宗这样神秘而强大的组织都不一定能够做到的事情,他苏牧又该如何做得到?

    萧干救下耶律大石之后,势必会第一时间赶回辽国上京,到时候兴风作浪的李处温和燕青等人可就危险了!

    然而对于童贯和种师道曹顾三人而言,耶律大石被就走不算,蔡攸和诸多将门子弟,以及三千军士的损失,更让涿州大捷大打折扣,此等情势之下,只有以风雷之势,拿下幽州,才足以弥补过来。

    而且萧干不再驻守幽州,正是他们拿下幽州的最好时机,只要能够拿下幽州,便是太宗朝以来最大的战功,足以青史留名,官家自然不会再责怪他们。

    岳飞等游骑兵团早已第一时间出发,在幽州涿州之间的地界上疯狂搜索,希望能够截住萧干的军队,可这种可能性其实并不大了。

    所以童贯和种师道今次竟然少有地保持了一致的意见,那就是火速拿下幽州!

    大军在翌日一早便集结起来,浩浩荡荡七八万人马,就这么从涿州出发了!

    因为迫切想要拿下幽州,他们甚至连易州都懒得去理会,径直朝幽州加速行军!

    苏牧没办法再安坐大后方,他在雄州和涿州已经滞留太久,幽州应该没有太大的变故,如果这样的情况之下,童贯和种师道都无法拿下幽州,那也就别谈什么收复燕云了。

    所以苏牧第二天一早便离开了涿州,他并没有忘记此行的真正目的,他要前往更北的地方,他要亲自去看一看,女真和高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而且他的任务目的地,也同样在幽州。

    也就是说,他必须先童贯和种师道的大军一步,提前赶到幽州去!

    在此之前,他早已与童贯和种师道达成了协议,岳飞的破牙营要借给苏牧一阵子。

    所以他已经跟岳飞约好了日子,让岳飞的破牙营尽量挑选一百精兵,悄无声息潜行,绕过幽州,到幽州北部接应苏牧,而后一同继续往北。

    苏牧前往幽州之时,有一个人,已经抵达了辽国的上京。

    辽上京临潢府位于后世内蒙古巴林左旗,乃辽太祖耶律阿保机于神册三年左右开始兴建,城墙均为夯土版筑,乃辽国五京之首,可算是漠北第一城,负山抱海,天险足以固守,水草便于畜牧。

    然而对于见惯了大焱繁华的裴樨儿来说,这座辽国皇都简直连大焱朝内一处边镇的土城都不如。

    是的,为了寻找燕青,裴樨儿跟着曹顾和巫花容来到了北地,在抵达雄州之后,他便在裴家以及国公府派来的一名老死士的保护下,一路北上,来到了上京。

    这一路上她也是吃尽了苦头,让她对所谓的行走江湖,更多了一份了解,也多了一份敬而远之,若非有着国公府老死士的保护,她连临潢府都无法抵达。

    这上京皇都分为两部分,呈现一个日字的大结构,南面称为汉城,北面才是皇城。

    顾名思义,所谓汉城,自然是给汉人居住的,而事实上汉城区里头出了汉族的官员和工匠之外,还有渤海,回鹘等族人和掠夺来的百艺工匠等等。

    汉城的北面才是真正的皇城,为皇族和辽国的贵族居住,汉城和皇城之间有城墙,将两个区域泾渭分明地分隔开来,虽然有城门相通,但辽人对汉人和其他异族的防备也可见一斑。

    皇城再往北就是大片的毡帐区,这些游牧民将毡账包都立在皇城的周围,隐约形成了防御阵型,拱卫着皇城,辽国皇帝的斡鲁朵骑军正是驻扎在毡帐区里头。

    对于游牧民而言,这绝对是一座雄城,是长生天赐给人类的奇迹之城,然而对于裴樨儿来说,这根本就是一座矮小的土城罢了。

    好在她来临潢府不是为了观光和长住,而是为了寻找燕青。

    不过这临潢府之中也是人山人海,想要找到燕青并不容易,裴樨儿只能四处留下印记,等待燕青来找她。

    然而她足足等了十几天,却没有燕青任何消息,仿佛燕青根本就不在上京之中一般!

    在出发之前,她已经向苏牧确认过,燕青确实在上京之中,那么他又为何不见自己?

    在三月份的最后一天,裴樨儿终于得到了答案!

    这天,奚部六大王和北院大王耶律大石回到了上京,天锡皇帝陛下与萧德妃,以及宰辅李处温等文武百官,竟然出城相迎,百姓更是箪食壶浆,夹道欢迎。

    裴樨儿早听说过萧干和耶律大石的英雄事迹,她对天下大势其实并不感兴趣,对这些英雄却兴致勃勃,于是她就挤在了人群之中。

    而后她终于见到了燕青,不过燕青穿着带刀禁卫的仪仗衣甲,竟然就站在萧德妃的身后!

    裴樨儿看着病殃殃的天锡皇帝陛下,再看看容光焕发眉目含春的萧德妃,她顿时明白了燕青为何不见自己!

    她看着萧德妃,这个女人并没有太多典雅雍容,姿色也并不如她,可身上透着一股成熟的野性,足以激发任何一个男人的征服欲!

    她想起自己与燕青过往的一幕幕美好回忆,想起自己“千里寻夫”的坎坷和艰辛,眼泪一下子就落了下来。

    她从来不是个柔弱的江南女子,她向往着江湖,她苦练着武艺,特别是遇到燕青之后,她更加卖力地练武,就是为了配得上燕青,与他作那只羡鸳鸯不羡仙的侠客眷侣,行走江湖,看遍天下山水,采摘最美的花。

    可当她看到燕青站在萧德妃身后,她突然觉得燕青变得如此的陌生。

    她可以肯定,燕青绝对不是个贪图富贵权势的男人,他向往着无拘无束自由自在的生活。

    但她无法确定的是,燕青本来就是个多情的浪子,他不会为了权势富贵而成为辽国的走狗,可如果是为了女人呢?

    或许他的本意只是想要留在这个女人的身边,或许他根本就没想过背叛大焱,但事实证明,他已经背叛了裴樨儿!

    在这个朝代,男人三妻四妾是很正常的事情,即便燕青有其他女人,也谈不上背叛裴樨儿。

    可裴樨儿不同,她渴望成为女侠,渴望成为燕青的女人,因为她的思想比其他女人要开阔,她渴望拥有这样的特权,拥有其他女人无法拥有的特权,那就是自己独享一个男人!

    市井之间平庸的女人,不需要去争取,就能够拥有这样的待遇,但绝对不是特权,只是因为她们的男人没用,没用能力去拥有更多的女人罢了。

    而她裴樨儿的男人必须是这天底下最英雄的男人,这样的男人肯定会让天底下大部分女人都动心,但却不会因此而背叛她!

    或许这只是她的少女心,只是她的异想天开,但她确确实实在为这个目标而努力。

    可惜如今,这一切都将烟消云散了。

    她深深埋着头,过得许久,直到仪仗都进入了皇城,她才咬牙朝那老死士说道:“老叔,我玩够了,咱们明儿就回南边去”

    老死士微微皱眉,看了看皇城的方向,只是摇头轻叹,而裴樨儿转身,低头猛走,泪眼掉落下来,砸在脚尖上,啪嗒,啪嗒

第四百八十三章 败军之将,王者归来

    上京的南城区是汉城,东南区域便是官署,官员的住宅区和生活区,绝大部分南面官,都居住在此地。

    虽然很多南面官在辽国朝堂上已经极有权势,特别是李处温得势之后,南面官的权益和地位也都有所提高,但很多人仍旧无法摆脱辽人对汉人的这种蔑视。

    而燕青则不同,作为天子近卫,确切地说,他是萧德妃的近卫,相当相当近的近卫。

    辽人虽然引进了汉人的文化教育系统,但骨子里终究流淌着自由和洒脱,宫禁方面自然远远不如汉人严谨,再者这皇城也就那么大,燕青这样的侍卫又保护着萧德妃从南方安全归来,待遇自然是不同的。

    萧干和耶律大石回来了,上京外围就是萧干的大军,而耶律大石于涿州大败的消息早早就传了回来,就在诸多领主准备瓜分他的势力之时,没想到他竟然回来了!

    天锡皇帝耶律淳虽然亲自出城相迎,算是给足了面子,可耶律大石似乎并不买账,因为他没有下跪,没有口呼皇帝陛下,而称耶律淳为魏王!

    也就是说,他根本就不承认耶律淳帝位的正统性!

    辽人生性悍勇凶蛮,强者为尊,以往的皇帝,哪一个不是勇武过人,在帝国最开始之时,这些所谓大臣,其实都是皇帝一个个用武力镇压降服的!

    然而在汉人的官制没有引进之前,这些大小部族的领主们拥有着极其强大的自主军事武装力量。

    他们拥有着自己的封地,基本上就是私人领地,他们同样拥有着自己的私军。

    在发动战争之时,他们才响应皇帝的召唤,带领自己的私军,集结成大军,一起出征。

    所以很多时候,皇帝陛下想要乾钢独断其实并不容易,他需要说服那些部落领主,而领主们也有底气与皇帝陛下抗争。

    可惜引入了汉人的官制之后,皇帝开始进行削藩割据,加强中央集权,虽然部落领主们仍旧有着极大的自主权,而且一个个蠢蠢欲动,但终究已经没有了当初那股底气了。

    老皇帝天祚帝被幽禁于深宫之中,虽然萧德妃和李处温三番五次建议除之而后快,但软弱的天锡皇帝却如何都下不去手。

    天祚帝对耶律大石有着栽培之恩,天锡皇帝又不得人心,再加上八面楚歌十面埋伏,辽国岌岌可危,辽人早已怨声载道,当耶律大石公开不给天锡皇帝面子之时,那些辽人领主的心,其实早已倾向于耶律大石那边了。

    天锡皇帝虽然已经借助李处温,掌控了斡鲁朵,可天祚帝曾经将斡鲁朵交给耶律大石,后者在斡鲁朵之中有着极大的威望,难保不会出现一呼百应的情况。

    所以耶律大石和萧干的归来,特别是耶律大石的公开表态,已经让天锡皇帝如坐针毡。

    事实上他今日亲自出迎,就是为了安抚招揽耶律大石,可惜从结果来看,这样的招揽是失败了。

    既然招揽失败,那么剩下的也就只有除掉耶律大石,甚至连天祚帝也一并除去,才能够使得自己坐稳这个皇帝宝座。

    相信只要有脑子的人,都能够想清楚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可天锡皇帝软弱惯了,面对耶律大石,他竟然怕了!

    是的,他怕了!

    他应该算是辽国历史上最为软弱的一个皇帝,涿州大败使得耶律大石饱受鄙夷,特别是双掌被斩,斡鲁朵被俘之后,他的声望更是一落千丈。

    可凭借着横空出世一般的归来,凭借着对天锡皇帝的抗争,竟然让他有了王者归来的意思,一时间仿佛所有辽人都忘记了他在涿州的惨败,更甚者已经将他耶律大石当成了辽国的救星和希望!

    此时的皇宫之中,耶律淳正焦躁不安地坐着,他的脸色有些苍白,时不时捂住嘴巴剧烈咳嗽,而李处温和燕青萧德妃则紧皱着眉头。

    “陛下,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耶律大石与萧干回来,必定图谋不轨,以微臣之间,他们首先要做的,便是联络斡鲁朵和部族的首领,若吾等坐视不管,任其坐大,必后患无穷矣!”李处温如今已位极人臣,耶律淳将之视为股肱,对他更是言听计从。

    听得李处温如此说道,耶律淳越发惊慌起来,萧德妃又从旁建言道。

    “陛下,耶律大石当众违逆圣意,乃是大不敬之罪,这等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名正而言顺,还请陛下即刻下旨,调派斡鲁朵,捉拿耶律大石和萧干!”

    萧德妃是个心狠手辣的女人,她也算是望夫成龙,若没有这个女人,耶律淳怕是到现在都还只是个碌碌无为混吃等死的闲散王爷罢了。

    耶律淳并不是蠢人,他自然也能想到这些。

    可耶律大石拥有着极高的人望,如今辽国四面楚歌,他刚刚登上帝位,人心不稳,若此时杀了耶律大石,必定会激起哗变,到时候面对的可就不仅仅只是耶律大石和萧干了!

    燕青是看得清楚局势的,因为他并不是当局者迷,而是旁观者清,而且他对辽国的国祚延续并不感冒,他还巴不得辽国越乱越好,最好早点灭亡。

    这也是他与李处温合作,将软弱的耶律淳推上宝座的原因之一,可他也知道,自己绝对不能做得太明显,否则就有暴露的危险。

    于是他朝耶律淳说道:“陛下,李相和贵妃说得在理,但微臣以为,耶律大石深得人心,若对他用强,怕是引发大乱”

    耶律淳双眸一亮,仿佛看到了救星一般,惊喜道:“子周果是朕之子房,朕所虑者正是这一点,却不知子周有何教我?”

    也难怪耶律淳会如此作态,自打李处温上位之后,这汉人老官儿把持军国朝政,耶律淳却不敢违逆,他也是有苦难言,见得燕青站在自己这边,耶律淳又岂有不喜之理!

    李处温眉头微皱,也闹不清楚燕青到底在搞什么鬼,萧德妃虽然面无表情,但心里也是在抱怨燕青这个“奸夫”。

    燕青对此却仿佛视若无睹,沉思片刻,朝耶律淳建言道:“陛下可曾听说过鸿门宴?眼下最需要防备就是耶律大石会联络帮手,陛下要先下手为强,不能让他联络其他人,不如下旨召见,他若来了,便拘拿起来!”

    李处温等三人一听,才猛然醒悟过来,到底还是燕青的计策稳妥,若耶律大石应旨来觐见,当庭将之擒拿,他根本就没有时间去联络其他人,自然就不会引发动乱,即便其他人蠢蠢欲动,没有耶律大石这个龙头,也是没办法召集起来的。

    毕竟这些人跟萧干一样,师出无名,而耶律大石就是他们最需要的那个“名”,只要先下手将耶律大石干掉,那么危机自然就解除了!

    但他们转念就想到了另一个问题,耶律大石在众目睽睽之下不承认耶律淳的帝位,他又怎么可能应召前来?

    见得耶律淳的笑容凝固,燕青也是呵呵一笑,他自然也想到这一点,事实上他想要做的,只是要让耶律大石死罢了。

    苏牧的回信之中已经告诉他,耶律大石会被押送返京,可如今耶律大石却回到了上京,虽然不清楚这中间发生了些什么,但杀死耶律大石,对于苏牧和北伐军而言,绝对是个利好消息!

    虽然有耶律大石在,辽国将会变得更加混乱,内乱更加严重,但耶律大石是豪杰人雄,根本无法掌控,又岂能跟耶律淳这样的傀儡相比。

    若让耶律大石联络到其他人,将辽国的军事力量都团结起来,耶律淳的帝位也就保不住了!

    所以眼下最迫切要去做的,便是杀死耶律大石!

    “若他不奉诏,自然与谋反无异,又有大不敬在前,到时微臣愿效犬马之劳,带领禁卫前去传旨,他若抗旨不尊,微臣便格杀了他耶律大石!”

    燕青这般一说,耶律淳的眉头更加舒展不开了:“这跟李相公的计策又有何区别?”

    看着面露不悦的耶律淳,燕青只是淡然一笑,解释道:“当然有区别,便如同贵妃娘娘所言那般,凡事但讲个名正言顺,抗旨不尊便是死罪之名,漫说杀他,就是抄家灭族也够了!”

    李处温点头一笑道:“是老夫操之过急了,多了这一道程序,整件事就说得通了,子周心思细腻,相信绝对不会令陛下失望,陛下还是赶紧下旨,让子周传旨去吧。”

    萧德妃朝燕青瞥了一眼,毫不掩饰眸光之中的娇嗔,看得李处温是心惊肉跳,可耶律淳却视若无睹一般,他的身子早就被掏空,萧德妃又是如狼似虎的年纪,辽国贵妇豢养面首也是常事,大家都看得开,再者他又被架空了皇权,自己的皇位就捏在身边这三个人手里,他还能说些什么?

    不多时,燕青便领着圣旨和印符来到了北面的斡鲁朵中军大帐,打算调动一些兵马,一同去给耶律大石传旨。

    可当他来到耶律大石的毡帐,却发现耶律大石早已出城了!

    耶律大石溜得这么快,说明他早就预料到了凶险,甚至连耶律淳想要对他动手都考虑清楚了。

    如今他最有可能呆的地方,应该就是驻扎在城外的萧干的大营里头。

    可如果调动斡鲁朵前去捉拿,那么萧干就有名头举事,整个上京就要兵变了!

    而且让燕青忧虑的是,耶律大石明知危险也要进入皇城,必然是为了联络助力,虽然时间急促,但他肯定已经联络到了自己想要的人,否则他绝不可能如此干脆地出城。

    那么问题就来了,耶律大石到底联络了多少人,都是些什么人?

    “到底还是迟了一步啊”

    燕青由衷感叹了一句,说到底他还是考虑不够,若苏牧在此,这件事应该毫无破绽就解决了吧

    既然耶律大石已经露出司马昭之心,那么燕青也不能瞻前顾后,这一场乱战终究还是无法避免了

第四百八十四章 上京之乱

    燕青还在考虑如何应对耶律大石和萧干之时,萧德妃的女官策马而来,翻身下马之时竟然滚落了下来!

    “大人,大事不好了!”

    燕青是认得这名女官的,她是萧德妃的贴身侍女,两小无猜,同样也是通房丫头,燕青又岂有不熟之理。8小说w?`

    但这女官素来沉着稳重,如此急切,怕是真有大事生了!

    “北院大王耶律大石悄悄入了宫,将老皇帝给偷出去了!”

    “什么!”燕青心头大骇,也不顾那女官,当即上马,带领那几十名斡鲁朵精骑,快马往皇宫方向而去!

    “大人!等等!等等啊!”女官叫不住燕青,便上马拼命追赶,辽人女子的骑马本事可不是盖的,很快就追上了燕青。

    “大人!德妃娘娘已经偷偷出宫了,你也不要回宫了!”

    燕青更是心头大骇,连德妃都偷跑出来,事情竟然已经恶化到了这等地步么!

    “他们已经掌控了斡鲁朵,眼下正在捉拿李处温相公全家,皇帝陛下和德妃娘娘已经出宫,大人且跟我去寻德妃吧!”

    “这不可能!”

    燕青猛然转头,手按刀柄,说时迟那时快,身边一员斡鲁朵精兵已经拔刀,从背后策马而来,只一刀就将那女官斩落马下!

    燕青抽出狭长的倭刀来,与那精兵交手一合,便将那精兵给斩成了两截!

    “原来这些精兵一直在演戏!我早该想到的啊!”燕青心头懊悔不已!

    斡鲁朵乃是捍卫皇权的最强大力量,耶律淳却一直无法掌控,耶律大石冒险入城,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将老皇帝偷偷转移出去,而他最有可能联络的,也就只有斡鲁朵!

    只是燕青也没有想到,他跟李处温耶律淳等人商讨决策之时,耶律大石就已经开始行动了!

    如今耶律大石已经掌控了斡鲁朵,李处温便只有死路一条,连耶律淳和萧德妃都逃走了,他又该如何是好!

    他身边的斡鲁朵精兵当即潮涌而来,燕青相扑了得,可骑术并不算太好,在马背上作战极其吃亏,好在他的短弩和袖箭以及各种暗器都带在身上。w?`

    燕青纵马逃亡,且战且走,短弩袖箭和暗器不断往精兵的身上招呼,三十几个人竟然拿燕青一点办法都没有!

    而此时的皇城已经乱成一锅粥,汉城里头的人竟然也开始趁火打劫,这些人竟然开始冲击皇城了!

    燕青也是迷惑不解,按说汉城里头的人根本就没理由冲击皇城,而且皇族对这些异族的监控极其严格,他们根本就没有足够的武器来作乱啊!

    “应该是李处温的人马吧”燕青只能如此推测着,毕竟李处温这样的老狐狸,不可能不准备一些后手的。

    只是面对斡鲁朵精兵,李处温的那些家将根本就不顶事,相信李处温之死不过是迟早之事罢了。

    燕青继续策马逃亡,身后的追兵越临近,他对皇城还算熟悉,却熟不过这些斡鲁朵精兵,只能往汉城的方向逃跑,希望汉城那边的混乱不会这么快平息,使他能够趁乱逃脱。

    好在汉城与皇城之间的城门没有及时关闭,燕青有惊无险便进入了汉城,此时的汉城果然是一片混乱,而斡鲁朵骑兵和萧干的奚部精兵已经全城搜捕和猎杀了!

    燕青也没想到,耶律大石一回来就是风雷之势,甚至还将他蒙了一把,自己在辽国经营了这么久,竟然一朝被破了,而且眼下还性命不保,这让燕青如何不懊悔!

    苏牧也没想到,自己一事的失策,判断失误,竟然让耶律大石成功返回,以致于燕青的布局彻底被撕烂。

    若当初柴进和朱武找上门来之时,他能够看出萧干的意图,萧干就无法杀死蔡攸,劫走耶律大石,那么就不会出现今日的事情了。

    事情仿佛又回到了苏牧所担心的节奏,那股无形的力量,似乎又开始挥作用了。

    燕青对此自然一无所知,他眼下所能做的,只有逃脱升天,暂时保住性命再说了!

    汉城之中到处是窝棚和低矮的土屋,街道狭窄肮脏,目下又是一片混乱,若不狠下心来冲撞行人,骑马的燕青根本就无法冲突出去。??`

    而经过城门之时,那些个追兵已经招呼同伴,燕青身后的追兵规模瞬间变得极其庞大!

    看着前方乱哄哄的人群,燕青一咬牙,当即从马背上跃了下来,身后一名骑兵飞赶来,一枪就刺向了燕青的后心!

    燕青就地一滚,单膝跪地,倭刀挥舞出去,敌人战马前蹄被双双斩断,那骑士被抛到半空之中,燕青再复一刀,两截身子落在了地上!

    就这么一刻的阻滞,已经让身后的追兵都赶了上来,竟然将燕青团团围住!

    这些骑兵都是斡鲁朵的精锐,耶律大石特意嘱咐过,无论付出如何的代价,务必要拿下燕青,他们也不计伤亡地汹涌而来。

    燕青杀得浑身浴血,然而敌人却越来越多,他只能拼着肩头挨一刀的代价,冲开一个破口,撞入到汉城的贫民区之中!

    这些骑兵可不是燕青,不会爱惜汉人和异族奴隶的性命,纵马四处冲突追赶,也不知践踏了多少无辜之人!

    燕青心头滴血,明知道往人多的地方而去,逃跑的机会就大很多,可看着不断有无辜之人被自己连累而死,他也只能往偏僻之处逃走。

    然而整个上京都城本来就不大,又分为两个城区,人口密度极大,特别是汉城区各种脏乱差,人口又多,哪里才是僻静之处?

    无奈之下,燕青只有咬牙转身,主动杀向了这些精骑!

    他的弩箭已经用光,短弩都抛弃了,袖箭更是早早就告罄,暗器也都没了存活,除了手中这柄倭刀,再无其他手段可用了!

    好在进入贫民区之后,这些精骑终于无法再纵马,纷纷下马,四面八方潮水一般涌来,眼看着就要将燕青困在垓心之中!

    正当此时,一队行商打扮的江湖人突然杀了出来,为一名老者手段狠辣,一口鬼头大刀更是风雨不透,一路走来,那些个精兵竟然无法抵挡!

    而老者的身边,便是裴樨儿了!

    见得裴樨儿,燕青也是眼眶湿润,他其实早就看到了裴樨儿留下的印记。

    但他不能去见裴樨儿,因为萧德妃和李处温一直在关注他,若裴樨儿被现,以萧德妃的性子,势必会挖出裴樨儿的身份来!

    裴樨儿的身份太过显赫,想要调查清楚并不难,到时候自己想要继续潜伏,也就不可能了。

    虽然他也很想念裴樨儿,但为了大局,他也只能忍痛狠心,希望裴樨儿能够离开上京。

    可他没想到的是,裴樨儿非但没有离开,竟然带着人来救他!

    在这一刻,他对裴樨儿没有太多的愧疚,心里头有的,只是担忧罢了。

    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找女人有什么错,他浪子燕青就是这副德行,所以他不会因为与萧德妃苟且,而觉着愧对裴樨儿,他只是担心裴樨儿无法从这里逃离,会被他连累了!

    “谁让你来的,快走啊!”

    听得燕青如此暴喝,裴樨儿也是气得快哭了。

    她本已经决定要离开,可她最终还是想亲口问一问燕青,然而没想到却碰上了这么一层变故。

    而让她下决心来寻找燕青的,是另一个男人,一个将燕青的所作所为告诉她的男人。

    所以她根本就不可能会离开!

    “别废话,杀出去再说!”裴樨儿展现刁蛮本色,如此朝燕青吼道。

    “杀个屁啦,敌人这么多,再不走就全死在这里了!”燕青一刀劈翻一名精兵,扭头朝裴樨儿咆哮道。

    这些个精兵疯了一般地涌上来,裴樨儿身边的护卫开始被快杀伤,可正当此时,后方的小巷突然杀出一彪高手来!

    但见为一人拖着一条红缨枪,说是枪,其实更像一杆马槊,那枪头的三角刃比寻常的马槊还要宽大。

    而持枪之人身高八尺,相貌堂堂,如同铁塔一般傲岸挺拔,美髯飘飞,可不正是玉麒麟卢俊义么!

    当苏牧第一次收到燕青的密信之后,便早已与卢俊义商量过,让他带领着数十名绣衣指使军的精锐,过来上京保护燕青。

    果不其然,事态的展也渐渐验证了苏牧的担忧,而卢俊义跟裴樨儿那样,同样没办法接近燕青。

    他本以为裴樨儿已经知晓燕青潜伏在此的目的,谁想到裴樨儿竟全然无知。

    于是他便将燕青的所作所为都告诉了裴樨儿,也正因此,他才会出现在这里。

    当卢俊义和数十绣衣指使军精锐出现之后,局势终于开始逆转,卢俊义的武艺在梁山上可是屈一指的!

    一干人与燕青一道,在汉城之中四处冲突,在城门就要关闭的最后一刻,终于还是逃出了皇都!

    当他们停下来歇气之时,才现身边的弟兄死伤惨重,已经没剩下多少个人了!

    布局被毁,耶律大石再度上位,老皇帝即将复出,耶律淳和萧德妃不知去向,自己苦心经营的一切都化为泡影,还有那么多弟兄为了自己而牺牲,燕青又如何不内疚!

    “苏先生说了,务必要把你们安全带回去”卢俊义抹了一把脸上的鲜血,如此说着,他显然看出了燕青的彷徨。

    听得卢俊义这么一说,裴樨儿总算是安心了,因为他知道,燕青对卢俊义很是敬重,当初在大名府之时,两人之间似乎还有过一段生死之交。

    然而燕青却猛然抬起头来,双眼血红,异常坚定地咆哮道:“我不会回去的!不把场子找回来,我就不叫燕小乙!”

    卢俊义轻叹一声,只是苦笑道:“我就知道会是这样,只是随口说说,这么认真做甚”

    燕青微微一愕,而后也是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

    夜色之中,遥遥里传来了马蹄声,他们相视一眼,而后再度起身,往前方无尽的黑暗走去。

    而他们的身后,那座城,如同张开的虎口,就等着燕青回来找场子了!( )

第四百八十五章 是浪子,是英雄?

    燕青与卢俊义几个逃出上京都城之后,便如那飞鱼入海,斡鲁朵的骑兵似那漫天的捕猎鹰隼一边放将出去,无奈终究还是丢了燕青几个的踪影。?`c?o?m?

    他们虽然都是战场上的精兵,可燕青和卢俊义都是草莽中崛起的豪杰,躲藏隐匿的反追踪本事自是不弱。

    到得夜间,燕青几个躲入一处丘陵的阴面,升起了火堆来,卢俊义带人出去打猎,寻找吃食,而燕青则与裴樨儿留在营地。

    二人相视无言,终究没有太多交谈的热情,倒是裴樨儿主动劝道:“既然此番事了,咱们就回南边去吧,上京已是大局落定,你的身份已经暴露,徒留无益,反而凶险,倒不如及时回去罢”

    燕青闻言,深深埋着头,也看不清表情,火光之中,他的长披散着,显得极其落寞,让人说不出的悲凉。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燕青低声喃喃着,还没有从失落之中回过神来。

    民间称他浪子燕青,绿林中人却唤他千面郎君,他燕小乙学贯古今,精通诸子百家,各种旁门左道百艺杂学更是浩瀚如海,出神入化的易容术与左右逢源八面玲珑的心计,加上机敏急智,可以说没有人能够看出他的潜伏和卧底。

    无论在战场情场亦或是各种不可想象的细作任务,他都未尝失败过。

    如果说耶律大石是阳光之中从无败绩的狮子老虎,那么燕青就是月光之下的黑豹和毒蛇!

    而就在最近一段时间,耶律大石收到了人生之中的失败,而且还是惨败,堪称一败涂地。

    但是耶律大石却回到了上京,并且扭转乾坤,施展雷霆手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便联络上了斡鲁朵的领耶律余睹,掌控着斡鲁朵,极地卷土重来,甚至还冲上了更高的成就!

    若说先前老皇帝对耶律大石器重有加,甚至还将斡鲁朵的一支骑军都交给了他,那么现在,他将老皇帝从皇宫之中偷出来,老皇帝绝对将之视为基石栋梁,他耶律大石将成为拯救帝国的英雄,享受无人能及的尊荣!

    然而耶律大石的胜利,是建立在他燕青的失败之上的,若说骄傲,燕青比他耶律大石还要骄傲!

    即便苏牧如今已经成为了足够左右北伐军策略之人,人脉势力遍布黑白两道,民间绿林朝堂都有他苏牧能够调动为己所用的资源,可燕青仍旧不服气。?`

    连苏牧他都不服,燕青更不可能服气耶律大石这么个契丹蛮子,他说要找回场子,绝不是一时愤慨,他便如同遇到了生死之敌,仿佛遭遇了人生之中最严峻的考验,耶律大石这一关,他必须要过去,否则即便置身事外,也只能如百年老龟一般,这样的日子又有甚么意思!

    所以他要回去,他要找回场子,他要打败耶律大石,他要重新将辽国的局势,稳稳掌控在这里的手中!

    燕青猛然抬起头来,双眸严肃而冷峻,声音有些嘶哑地朝裴樨儿问道:“丫头,你跟了我这么久,我燕小乙可曾求过你?”

    裴樨儿听得此话,心头没来由一紧,便听得燕小乙继续说道:“我现在就求你一件事,这辈子就这么一次,你不答应的话,你我此生便成陌路,恩断义绝!”

    裴樨儿听得燕青那霸道之极的请求,眼泪都气出来了,可听得他最后一句,却又隐约猜到了燕青的打算,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她曾是个无法无天的刁蛮丫头,正是因为燕青的霸道,让她变成了他的小女人,甚至不惜瞒着家里,跟着曹顾北上,更不惜冒险到上京去“寻夫”。

    她更知道燕青的性格,燕青绝对不会接受这样的失败,因为他像一阵风,吹过大海,吹过高远,吹过森林,吹过平原,自由不羁,他不能让这次的失败,牵绊他的脚步。

    可他的能耐再大,又如何单枪匹马与耶律大石相斗?

    “我要跟着你!”

    “你会拖累我!”燕青的话很伤人,但一针见血,很有效果,裴樨儿很清楚燕青的本事,也清楚自己的斤两,这话虽然让她没有任何尊严,让她感觉自己的付出一文不值,但她却知道燕青说得没错。????`c?o?m?

    “那让卢俊义指挥使跟你去!”她仍旧没有放弃。

    燕青知道她让步了,温柔一笑,摸着她的头,满目柔情地说道:“他要护送你回去,耶律大石这样的蛮子,我燕小乙还没放在眼里呢!”

    裴樨儿见得燕青脸上熟悉的玩世不恭,不由白了他一眼,戳着他的额头道:“就你能耐!”

    她还想说些什么,燕青却已经扑了上来,或许连燕青自己也无法确定此行能否成功,若失败了,今次便是永诀,所以他很卖力很尽情地与裴樨儿亲近。

    夜空如海,繁星便似那海上无数的灯,幕天席地的一双人儿,就这么带着热泪,将灵魂融化到了对方的身体之中。

    当卢俊义等人归来之时,燕青已经离开,裴樨儿抱着双膝,坐在火堆边上,带着傻笑,鹿皮小靴子被烤着了都没察觉。

    “裴姑娘,小乙呢?”

    卢俊义察觉到异常,连忙问道,裴樨儿却眯着双眼笑着:“他走了”

    “走了?去哪儿了!”卢俊义对燕青的了解根本就不比裴樨儿少,即便裴樨儿还未回答,他便已经猜到了答案。

    “你们护送裴姑娘南返,我去找他!”卢俊义丢下手里的猎物,当即就要跨上战马,然而裴樨儿却阻拦了他。

    “别去,他说了,让咱们回南边去,这是他的场子,就该他自己找回来,倚靠别人帮忙不作数!”裴樨儿说话的模样,似乎有几分燕青的神态,卢俊义便知道燕青已经下定决心,也不再坚持,只是轻叹一声,便坐了下来。

    猎物也变得无味了,裴樨儿突然说道:“卢指挥,我想回家了”

    卢俊义心里也是阴郁沉闷,下意识便点头道:“好,咱们回去!”

    当他们的战马缓缓迈开步子之时,卢俊义见得裴樨儿望向上京的方向,喃喃着低声道:“放心吧,老娘不会给你丢脸,说生儿子就一定给你生个儿子!”

    她的眼泪就这么滑落到脸颊之上,仿佛从脸上,直接流到了她的心里。

    她并不崇拜英雄,因为英雄身系国计民生,其实过得并不轻松,必要的时候还会牺牲自己而保全大局,她崇拜的是游侠儿,活得自由自在无拘无束,行走天下,纵横江湖,率性而为。

    她本以为燕青就是这么一个游侠儿,是真正的浪子,可直到此时,直到燕青含着泪松开拥抱着她的双手,恋恋不舍却又毅然决然跟她吻别之时,她才明白,原来燕青从来就不是浪子,或许他装着浪子的模样,但他的心里,永远装着一个英雄的灵魂。

    而今夜,他的离开,就是为了做一回英雄!

    她终于明白一句话,在男人的心里,有很多事都比女人重要,女人是他们最终的归宿,但却不是他们唯一的追求。

    真正的英雄,从来都是爱江山不爱美人,爱美人的都无法得到江山,因为英雄难过美人关,沉沦在温柔乡之中,会彻底磨掉英雄气。

    燕青走了,他知道自己有些固执,他也知道此行将会多么的凶险,虽然他并不承认自己是英雄,虽然他直到此刻都坚持认为,自己只是为了报复耶律大石,为了弥补自己的失败。

    但其实他很清楚,一旦让耶律大石扳回局势,苏牧和北伐军就不会再这么轻松,耶律大石会彻底挟持老皇帝,将辽国的军政大权握在手中!

    这样的结果并不难想象,当一国的军政大权握在耶律大石这样的大豪强手中,凭借他再度积攒起来的井喷一般的人心名望,辽国即便不能成为铁板一块,在对待北伐军的态度上,也绝对会一致地坚决果断。

    所以他要回上京,他要打败耶律大石,他要掌控这一切!

    他的战马已经很累,马屁股上还插着两根羽箭,没奔跑出多远就口吐白沫了。

    燕青停下来稍作歇息,取出随身携带的小木盒,用烈酒和清水轮番清洗了脸面之后,蒙上了一副极具契丹人特征的人皮面具。

    做完这一切没多久,他便看到大片零散的火光,当他听到不远处响起马蹄声,便朝裴樨儿等人离去的方向,看了最后一眼。

    他轻叹了一声,将目光转向南方,突然哈哈大笑:“苏牧,你师哥可不是孬种!”

    这一声喊完,他便抽出腰间的倭刀来,寒光一闪,他的左手掌便掉落在了地上!

    鲜血喷涌出来,燕青咬碎钢牙,双眸血红强忍着,而后用早已准备好的布条将左手缠了起来。

    做完这一切之后,他便跨上战马,朝那些火光疾驰而去!

    在他的身后,那只断掌仍旧在微微抽搐着,掌上都是常年握刀所致的厚厚老茧,仿佛见证着燕青那浪子表面下,掩藏着的无数刻苦磨砺,那参差的掌纹,仿佛在诉说着燕青遭遇过的无数次生死凶险。

    在他游戏人间的浪子之态背后,是常人无法得知的死命修炼,是一次又一次绝境逢生的惊心动魄,而这一切,他都选择了放下。

    因为他需要心无旁骛,因为他需要再一次接受最为强大的挑战,他要打败的是耶律大石,他想要征服的是辽国,他更想证明自己,他燕小乙,不是不会失败,而是哪怕失败了,也不会失去追求胜利的信心!

    夜色之中,那无数的火光渐渐形成一条光的长龙,而燕青的左臂断口处还在不断涌出鲜血,染红包裹着伤口的布条,仿佛他的鲜血都在被不断抽取出来,使得他的脸色很快就褪白了。

    但他咬着牙,就这么义无反顾地,冲向了那些斡鲁朵的骑兵,他已经将倭刀插回刀鞘,手中举着辽国的狼旗,用早已熟练的契丹话高声喊道。

    “快来啊,人在这里!人在这里!”

    不多时,那些斡鲁朵骑兵都聚拢起来,短暂的交谈之后,骑兵继续南下,往卢俊义和裴樨儿离开的方向追去,而燕青则成功骗过这些骑兵,独自一人,往上京的方向继续疾驰而去。(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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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卧江山介绍:
这是一个最好的年代,这也是一个最坏的年代。
有人活在笙歌醉太平,十里红袖招的秦淮河畔,隔江唱着后庭花。
有人活在胡虏夜叩关,风雪满弓刀的烽烟战场,生死相依挽残袍。
苏牧来了,看见了,经历了。
于是,他想着,或许能做一些事情,无论好的坏的,总要留下些什么。
任风月乱了刀枪,唯我醉卧江山。
醉卧江山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醉卧江山,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醉卧江山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