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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离人望左岸     醉卧江山txt下载     醉卧江山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零一章 白玉儿闯祸

    河风吹拂这天鹅羽一般的芦花,天青色白云低垂,小沙洲上白鸟翩跹,自从昨夜被燕青俘获之后,君麻吕稻池一直被关在小木屋之中。

    如今走出木屋,见着眼前如此唯美的一幕,他的心头不由一阵阵的恍惚。

    他从沒有静下心來,好好看一看这片土地的美丽,他从未想过自己的自私求存,会给这片土地的人民带來多大的伤害。

    因为在他的国家,求生存是人的基本权利,为了活下去,他们可以出卖自己拥有的一切,武士素称死忠,最有气节,可他们之所以成为武士,还不是生活所迫或者为了追求利益而将自己卖给了大名和那些幕府将军。

    他的心里涌现出一丝罪恶感,但很快就被他压制了下去,因为他知道罪恶感和懊悔,会让他无法在这个残酷的世界求存。

    燕青可不管这俩该死的倭寇是什么心思,见他走得慢,上來就是一脚将他踹翻在地。

    君麻吕稻池手脚的束缚已经被解除,但他却敢怒不敢言,沒有任何反抗的意思。

    因为他很清楚的察觉到,在场之人,除了苏瑜之外,其他人都能够轻而易举地杀死他,包括抱着猫儿的陆青花。

    他常听说大焱天朝地大物博,人才济济,沒想到苏牧这伙來历不明的人,随便一个贴身侍女的功夫就要比自己强这么多。

    再者,他也不敢确定苏牧给他弟弟君麻吕勘吃圣药里面有沒有别的毒药成分,哪里还敢胡作非为。

    苏牧对这两兄弟沒有任何怜悯可言,因为他们残害别人的时候就应该想到会有被别人残害的一天。

    后世西方有一句经典,手持刀剑之人必被刀剑所伤,道理大抵如是了。

    燕青恨不得将这两兄弟当死狗一样拖在马车后面,不过苏牧还是将他们绑起來,塞住嘴巴,蒙上眼睛,丢进了马车里,陆擒虎也将那些倭刀铠甲等战利品,一并塞进了马车。

    一來君麻吕勘的伤势确实不容乐观,二來绝不能让人发现是燕青灭杀擒拿了这伙倭寇。

    君麻吕稻池也信不过苏牧,只吐露了一半的情报,确认了苏牧的猜测,这些倭寇果然是受到世家大族的庇护,才敢深入到内陆來的。

    不过他生怕自己泄密之后苏牧会杀掉他,所以宁死不屈,除非弟弟脱离生命危险,苏牧也确实拿出诚意來,放过他们,他才会将幕后世家的名单交给苏牧。

    苏牧知道再逼迫下去也沒有结果,只有将他们带回府邸,秘密关押,却通知江宁的暗察子,给高慕侠递了一封密信。

    将君麻吕两兄弟关押妥当之后,苏瑜又寻了过來。

    他已经梳洗了一番,换上干净清爽的袍子,精气神也恢复了过來,也不坐下,只说要带苏牧去赴宴,苏牧自然是拒绝的。

    不过他说这是赵文裴和刘质的请宴,苏牧也就沒有拒绝的理由,让陆青花换了男装之后,便与苏瑜一道出了门,燕青本该看着君麻吕兄弟,不过陆擒虎主动应下了这差事,燕青便跟着苏牧一同赴会。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苏牧还是蒙了一块白色的面巾,虽然有些突兀,但总比露着那两道冤死鬼金印要强。

    赵文裴和刘质将宴席定在了秦淮河畔的一处酒楼,名唤醉太平,一看就是士子文人常常聚会的文雅处所。

    路上的行人见得苏牧蒙着白巾,皆以为他得了肺病痨病,避之犹恐不及。

    不过江宁这种地方就是这个样子,有些达官贵人想要流连青楼楚馆,却又怕暴露身份,有时候也会遮面而行,倒也不足为怪了。

    秦淮风月,香艳无比,大红灯笼和招旗满街都是,低级一些的青楼女子在窗口抛头露面,卖笑招揽客人,清倌人则深居简出,轻易见不到。

    苏牧等人來到醉太平的雅间之后,是刘质招呼的他们,赵文裴这个东道主竟然还沒到。

    苏瑜也是有些讶异,因为赵文裴最是守时,通常都会提前抵达,今日确实有些反常。

    刘质显然得过赵文裴的提前交代,很快就命人流转着上菜。

    这秦淮河就是最大的消金之地,奢靡到了极点,这醉太平淡雅文静,菜品也是清淡精致,迎合文人的口味和喜好。

    先上來的是只看不吃的看盘,大大小小一共十八道,都是些蔬果冷菜,极尽点缀之美,又有开胃之效,让人赏心悦目。

    陆青花可不懂那么多的规矩,见得上的都是素菜,碟子比拳头大不了多少,中看不中吃,不由暗自鄙夷。

    她用新绿的竹签子戳起一块精致的小糕点,竟然连牙缝都沒塞满,不禁索然无味,便放下了签子,自顾逗着那狮虎兽玩耍。

    她对这狮虎兽可是疼爱得紧,专门让府上的老妈子去买了羊奶回來喂养,又让厨子精挑细选,送來鲜嫩的生肉,烤了三四分熟,才喂给那小兽。

    又跟苏牧商量着,给这头狮虎兽取了个名字,唤作白玉儿,之所以取这个名字,因为这狮虎兽是雌的,又通体洁白,雪雕玉琢。

    苏牧觉着白玉儿俗气了一些,可陆青花沒读过多少书,能够取这样的名字,她就已经觉着不错了,苏牧也不好让她觉着沒面子,便欣然接受了这个名字。

    白玉儿对这些看盘菜自然沒什么兴趣,不过酒楼里菜肴飘香,她很快就坐不住了,从陆青花的怀里挣脱出來,便往门外溜了出去。

    “白玉儿。”

    陆青花听苏牧说过白玉儿是何等样的猛兽,虽然还是幼兽,可受到惊吓也能伤人的,当即追了出去。

    这还沒出得门口,便听得杯盘碟盏摔落在地的哐哐当当声音,而后便是惊叫连连。

    “哪里來的野猫,你们醉太平想关张了还是怎地。”

    听得这粗暴的男声,陆青花连忙快步跑了过去,但见得一名二十郎当的白衣书生脸色极其难看,用袖子掩住口鼻,眉头紧蹙,而他身边重重围着的家仆一个个警戒着,为首一名莽汉子正指着一名酒楼小厮在叫骂着。

    白衣书生的袍子下摆裂了三道痕,白玉儿却也不怕人,正在撕扯地上的一只烤鸡。

    陆青花快步走过來,将白玉儿抱在了怀里,酒楼小厮连忙投來得救的目光,小声道:“抱歉得紧,冲撞了客观,不过这猫儿是这位客人带來的,可跟俺沒关系…”

    他这么一说,便将所有责任都推到了陆青花的身上,那贵公子的家仆纷纷投來充满敌意的目光,为首的莽汉更是眼露凶光。

    “贤兄稍坐,我出去看看。”苏牧向刘质和苏瑜告罪一声,便走了出來。

    刘质和苏瑜只觉着小事一桩,也沒必要劳师动众将事情闹大,二來雅间走空了,宴席的气氛也就散了,于是便坐了下來。

    苏牧刚出门口,便见得醉太平的掌柜噔噔噔快步上楼來,二话不说就冲小厮扇了一记大耳光,这耳光可是不轻,那小厮当即鼻血横流。

    “能莅临咱们醉太平的都是最尊贵的客人,即便猫儿是贵客带來的,但有冲撞,都是我醉太平的责任,你个沒脑子的蠢货赶紧卷铺盖走人。”

    “让柳少爷受惊了,不如让小人领少爷到天字阁坐一坐,权当给少爷赔罪了…”那掌柜的连忙向白衣公子赔不是,天字阁乃是醉太平最尊贵最奢华的一个包房,平素里很难预订,乃是身份的象征。

    似白衣公子这般出门带着七八个豪仆的,也不缺钱财,要的就是面子,赔他们一桌酒席这种手段是拿不出來的,不得不说掌柜的处置实在让人佩服,也难怪醉太平能够在酒楼林立的秦淮河畔打出偌大名头來。

    陆青花舞枪弄棒还行,对这种事情并不在行,只是抱着白玉儿,有些不知所措。

    苏牧快步走上來,扶起那酒楼小厮,充满歉意道:“这事儿是我们不对,在下给公子陪个不是,如果公子能够赏脸,一起喝杯清酒如何。”

    那白衣书生听得苏牧不卑不亢儒雅淡然,心里也是暗赞了一番,不过苏牧白巾遮面,藏头露尾,实在无礼,白衣书生只是冷哼一声,不置可否。

    倒是那掌柜精明得紧,连忙出來斡旋调和:“诸位贵客都是知书达理的豁达之人,不如这位公子也一同到天字阁去,所谓不打不相识,也算是美谈一桩了…”

    见得掌柜邀请自己,苏牧也是露出赞赏的目光來,虽然他不太愿意与陌生人结交,但这事情确实是白玉儿闯祸在先,他也不能坐视不管。

    苏牧取出赏钱來递给那小厮,后者感恩戴德地滚下楼去,那白衣公子却对掌柜的提议沒有太大兴趣,只是有些傲慢地打量着苏牧,气氛顿时有些尴尬起來。

    “无妨的,苏某就不打扰公子雅兴了…”苏牧知情识趣地拉起陆青花就要离开,对于白衣公子这种人,你主动提出赔偿,反而让他觉着你看不起他,越发挑起他的怒火來,唯一的办法就是放低姿态,息事宁人。

    那白衣公子见苏牧从头到尾泰然处之,心里的怒气也就消了大半,正要回应苏牧的拱手之理,却听得背后一道骄横刁蛮的声音传來。

    “喂喂喂,柳家哥哥,怎么能让他们就这么走了。这猫儿撕烂了你的袍子,他们就得把猫儿赔给咱们,不然人还以为咱们好欺负不是。”

    话音未落,家仆们却一个个见了鬼一般分开一条道來,但见得一名红衣少女越众而出,满脸都是冷笑,可不正是裴氏的千金孙女儿,裴樨儿么。

    不是冤家不聚首,见得这小魔头出现,苏牧也开始有些头疼了…

第三百零二章 小魔女发威

    裴樨儿惯熟了刁蛮霸道的作风,这江宁城便如她家后院一般横行无忌,出门根本就不需要遮掩,反而穿上一身江湖女侠的红妆,意气风发,谁人敢惹。

    自打前两日在渡口拿不下苏牧,反而被兄长裴朝风硬拉回家之后,裴樨儿便耿耿于怀,这可是她仅有的几次挫败,她根本就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

    即便兄长千叮万嘱让她不要招惹苏牧,以免坏了大事,可她还是咽不下这口气。

    他知道柳家有心结交裴氏,想要跻身名门望族的利益圈子,甚至几次三番想要到裴家來提亲,这位柳家少爷柳工书对自己更是爱慕不已,便应邀來赴宴,想要撺掇柳工书去对付苏牧。

    在她看來,只要苏牧被柳工书欺压一番,自己再挺身而出,替苏牧说上几句好话,解决了苏牧的麻烦,这苏牧可不就对自己俯首陈臣了么。

    话本上都说英雄救美,她裴樨儿比那些废物男人强多了,为何就不能來个美救英雄。

    这醉太平虽然也是一处大酒楼,可裴樨儿觉着这里太过沉闷,对菜品也不太喜欢,柳工书正是知道这位大小姐喜欢江湖气,才带了七八个护院出门,左拥右簇,好不威风,见得大小姐不悦,便亲自出门,想要偷偷找掌柜商议,送上一两个有故事的江湖菜品,比如叫花鸡之类的东西,既能引起大小姐的兴趣,让她感念自己的良苦用心,又能让她承自己的情。

    可谁能想到一盆叫花鸡刚刚做好,正要送回雅间,隔间却突然蹿出一条猫儿來。

    那猫儿极富灵性,并沒有主动骚扰柳工书一行,反而是柳工书觉着这猫儿太肮脏,怕猫毛飘到菜品上,便抬起一脚要将猫儿踢出去。

    只可惜白玉儿并不是寻常猫咪,她是一头狮虎兽,虽然只是幼兽,但绝非寻常猫儿可比。

    于是便出现了鸡飞狗跳的这一幕,裴樨儿听闻动静,便出來察看。

    当她看到那白玉一般的猫儿,心里也着实喜欢得紧,可她习惯了耍弄拳脚,觉着蓄养猫狗鱼鸟不过是娇贵小姐的消遣,她是要成为万世大女侠的人,又岂能对一条猫儿动心。

    所以她很快就压住了心底对那猫儿的垂涎,再看猫儿的主人,分明就是个女扮男装的雌儿,看模样还算周正,身段健美丰满,可惜肤色黑了些,年纪也大了一些。

    正当她索然无味之时,白巾蒙面的苏牧出现了。

    毫不夸张地说,自从渡口一遇之后,这苏牧便是化成灰,她裴樨儿都能认出來。

    她还沒來得及跟柳工书讨论整治苏牧的事情,柳工书自然也不知道对面的人就是大名鼎鼎的苏牧,让江宁的姐儿们白等了一天的杭州大才子苏牧。

    见得苏牧言行谈吐颇有谦谦君子的风范,柳工书虽然被扫了兴致,但还是决定放过苏牧一马。

    毕竟大家都是文人,他柳家一直想往上游社会挤,很是注重名声,太过锱铢必较的话,传将出去也对家族不好,大不了让人重新整治菜色。

    再者,能够上天字阁,那是倍儿有面子的事情,相信裴樨儿多少心情会好一些了。

    暗中观察的裴樨儿正等着柳工书发飙逮人,谁知道这孙子见了苏牧,竟然变得这么老实,当即就怒了。

    她还等着柳工书寻苏牧晦气,她好“美救英雄”呢。

    此时她全然忘记了自己并沒有将收拾苏牧的事情告诉柳工书,反而觉着柳工书沒点男人骨气,还不如她一个女人爷儿们和霸气,当即改变了计划,自己出面,要将苏牧收拾得服服帖帖,也好让哥哥知道,她裴樨儿也不是一味胡闹,连哥哥都忌惮的苏牧,她裴樨儿一人就能拿下。

    见苏牧停下脚步來,裴樨儿便抱臂冷笑道:“怎么。苏牧大才子,來了酒楼也藏头露尾,果真是高人不露相,莫非看不起咱们这些凡夫俗子。”

    “苏牧。他就是苏牧。。。。”

    那掌柜的顿时眼前一亮,全城姐儿们期期艾艾白等了一个白天的苏牧,竟然在醉太平出现,这消息若是传出去,醉太平今后的名声可不要太响亮了。

    “苏牧。真的是苏牧么。。。。”

    这一年多來,江宁的文人士子都在传唱苏牧的诗词佳作,却从未有幸得见真人,这醉太平乃是文人士子汇聚之地,苏牧二字几乎瞬间就传遍了整座酒楼,食客纷纷往二楼上拥挤,争相目睹苏三句的风采。

    柳工书一直想挤入文人圈子,一听说是苏三句,心里也暗自庆幸,好在自己刚才得饶人处且饶人,否则得罪了苏牧,传将出去,自己也就不要在文坛混了。

    “原來是苏三句当面,在下柳工书,有礼了…”柳工书放下一直捂住口鼻的袖子,谦谦有礼地朝苏牧问候,适才那骄傲高贵的姿态全然不见了。

    那些个护院们何时见过自家公子如此恭谦,想着苏牧不就是一个文人么,那些个诗词他们也不懂,怎地就有这么大的能力,让公子都折节下交。

    裴樨儿却是气歪了鼻子,她本想靠着柳工书打压苏牧來着,沒想到这蠢物竟然主动攀结起來,这让她的脸皮往哪里搁。

    “原來是柳公子,不敢当,不敢当…”苏牧朝柳工书拱了拱手,权当是回礼,至此,白玉儿闯下的麻烦,也算是一笔勾销,烟消云散了。

    “果然是苏三句。”

    众人见得苏牧回礼,便确认了苏牧的身份,整座醉太平顿时轰动起來,掌柜的早已经用眼色示意,酒楼的人很快就将消息都散布出去,相信不需要半柱香时间,整个秦淮河都将知道,苏牧在醉太平。

    这些举动看似疯狂,但你永远无法想象,大焱是整个华夏民族文风最为鼎盛的一个朝代,而当今官家醉心于书画诗词,眼下更是大焱朝文风最盛的一段时期。

    在这样的大环境之下,接连流出传世佳作,又隐于市井的苏牧,无疑成为了人人争相追逐的明星与焦点,今夜如此轰动,也就不难理解了。

    柳工书也看到了扬名的好机会,便拱手朝苏牧邀请道:“不知愚弟可否有幸,请苏先生到天字阁雅间少坐片刻,也好让柳某尽表仰慕之渴。”

    若是刚才,苏牧毫不犹豫就会答应柳工书,可现在这种情况,他怕是要尽快离开了。

    于是他便略带歉意地婉拒道:“柳公子盛情,苏某不敢推辞,奈何苏某已经与友人相约在此,实在抱歉了…”

    柳工书自然知晓苏牧是來赴宴的,众目睽睽,苏牧已经给足了他面子,总不能强人所难,不过他转念一想,我请你你不來,你可以请我去你那里坐坐不是。

    岂知柳工书刚要开口,只觉着后背真真发冷,回头一看,裴樨儿已经被冷落许久了,一双眼睛充满了怒火,瞪得柳工书头皮一阵阵发麻。

    见得人越聚越多,裴樨儿心里沒有任何忌惮,反而更加的激动,磨拳搽掌,她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人越多,就越能见识到她的手段,看兄长还有什么话好说。

    “苏先生好大的威风架子,是不是诗词写得好,放猫儿出來咬人了就可以不闻不问,拍拍屁股就走人了。若是这样,苏先生大可杀人放火去,反正诗词做得好,估计也沒人追究你什么。”

    裴樨儿此言一出,全场哗然,一來是因为所有人心头火热之时,裴樨儿这小姑娘却站出來冒犯鼎鼎大名的苏三句,二來是因为大家已经认出來,这小姑娘可是裴氏的小霸王。

    他们不知道苏牧怎么就招惹了裴樨儿,但有一件事却足以确定,杀人放火苏三句是不敢,也不会去做的,可裴樨儿却是说到做到。

    苏三句惹上了裴樨儿,下场应该会很难看啊。

    许多人已经开始为苏牧感到担忧和惋惜了,也有人知晓一些内幕,将裴樨儿想要收服苏牧的事情都曝光了出來,一时间窃窃私语炸开锅,八卦之心熊熊燃烧之下,事情也就传开了。

    苏牧本不想理会裴樨儿,不过众目睽睽,他可不想像在杭州那般得罪人,再者,他还需要调查世家与倭寇的事情,与裴家迟早有一战,如果连裴樨儿这么一个小姑娘都能给自己脸色看,以后还怎么震慑裴氏等世家大族。

    “这位姑娘,按我大焱律法,诽谤他人可是要刺配流放的,你说我的猫儿咬了人,拿出证据來,首先,这猫儿不是我的,再來,它咬了谁了。”

    其实苏牧心里还有一句,还有啊,这货根本就不是猫,不过转念一想,他还是将这一句藏在了肚子里。

    真要让这些人知道这不是猫,而是吃人吐骨头的猛兽,说不得又让裴樨儿抓住把柄了。

    见苏牧狡辩,裴樨儿也是心头大怒,指着苏牧骂道:“你还是不是男人。这老妹子是不是你女人。那猫儿是不是她的。她的猫儿是不是你的。”

    裴樨儿虽然刁蛮任性,但也是聪慧之人,这连珠炮一般的诘难,也是让人挑不出任何毛病來。

    陆青花自然是苏牧的女人,那么陆青花的猫儿,自然也就是苏牧的猫儿了。

    苏牧知道跟这小姑娘斗嘴绝非明智之举,裴樨儿根本就是來挑事儿的,也不可能息事宁人,一时间也不好反驳,好在醉太平的掌柜在一旁斡旋说和,连柳工书也出面,一直说都是误会一场。

    那裴樨儿见所有人都帮着苏牧说话,连柳工书这个当事人都开口了,生怕自己沒了借口,忿忿地推了柳工书一把,大骂道:“你还是不是男人。都被人骑在头上了,竟然还帮着他说话,你还有沒有卵蛋。”

    作为世家大族的千金,裴樨儿说出如此粗鄙不堪的话來,大家都已经皱眉头了,不过谁不知道裴樨儿这小祖宗胡闹霸道。心想着柳氏虽然是新贵,但也是家大业大,苏牧一个外來的文人,又怎么可能欺负得了他。

    再说了,人苏牧能够作出如此有深度的传世佳作,闻弦歌而知雅意,管中窥豹而略见一斑,人品德行自然也是杠杠的。

    裴樨儿见得此状,当即挥手,怒斥道:“他驱使猫儿伤人就是不对。若伤到你家孩童,你们还会不会帮着他说话。”

    她到底是江宁的小魔头,此话一出,所有人都闭了嘴,但见裴樨儿红袖一挥,朝身后的护卫们大声下令道。

    “给我抓起來,扭送到官府去。”

    诸多护卫也是哭笑不得,心说我的个姑奶奶耶,找借口也找个靠谱些的,这都入夜了,哪家衙门还开着啊。

第三百零三章 醉卧太平

    醉太平惹出这么大的动静,那些个文人墨客甚至唱词吟曲的姐儿们都纷纷往醉太平这边赶來。

    雅间里的刘质和苏瑜等人早就坐不住,燕青到底是个江湖人,虽然貌似潘安又文质彬彬,实则有着一股火爆的小脾气,见得裴樨儿胡搅蛮缠,心里也是火大。

    那些个护卫冲上來之时,燕青从苏牧的身后闪出來,但凡敢上前一步的,无一不被打飞出去。

    “轰。”

    见得动了手,酒楼里的看客也都暴动起來,看热闹不嫌事大,一些平素里被裴氏欺负惯了的文人士子,便暗中朝裴樨儿这边投掷鸡骨头等杂碎污物。

    “都是沒用的废物。”

    裴樨儿见护卫们被打倒了一地,脸上自然挂不住,她平素里深得大师傅的传授,一个打十个都能将这些护卫打得满地打滚,殊不知都是这些护卫让着她,还以为自己天下无敌了,当即就朝苏牧砸出一拳來。

    陆青花对措置这些麻烦并不在行,但要说有人敢对苏牧动手,她是决不能轻饶的。

    她本以为好男不跟女斗,燕青绝对不会对裴樨儿动粗,苏牧更不想让人知道他懂武艺的底细,所以这个时候,最适合出手的,便是她陆青花了。

    陆青花刚要收拾了裴樨儿这刁蛮小丫头,可沒想到燕青已经出手了。

    作为梁山好汉之中有数的高手,燕青取百家之长,博学多才,慢说武艺,便是诗词歌赋都极为精通,只不过在苏牧面前,他永远都是一副玩世不恭的郎当样子罢了。

    那裴樨儿张手就抓向苏牧的领口,燕青却从侧面杀出,一把扣住裴樨儿的手腕,身子一拧,众人眼前一花,燕青已经将裴樨儿拦腰抱住,将她压在了自己的膝盖上,妖魅一笑道:“今儿就让你小乙哥教训教训你。”

    燕小乙江湖人送绰号浪子燕青,早已经是欢场老手,许多匆匆赶來的青楼姐儿们都认出了他來,见得他出手制住了裴樨儿,当即两眼放光,恨不得被燕青抓的是自己。

    但见得燕小乙朝裴樨儿冷笑几声,后者见得燕青眼中邪魅的眸光,心头顿时一紧,颤声道:“你…你要干什么。怎敢对本姑娘无礼。”

    “啪。”

    裴樨儿还有半截威胁的话儿沒说出來,燕青已经一巴掌拍在了她的屁股上。

    燕青喜欢成熟一些的妖艳姐儿,对裴樨儿这样的青涩小姑娘实在不感兴趣,本想着打屁股教训羞辱她一番,沒想到这丫头练武虽然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但也练出一副好身段來,那**圆润紧实又翘挺,一巴掌打下去,弹性十足,满手馨香。

    “唔…”裴樨儿被一巴掌打在屁屁上,整个人瞬间呆滞了,只觉着小屁屁又火辣辣地疼,疼得脸色滚烫,耳根通红,疼得心里酥麻难当。

    再看燕青,虽然一脸玩世不恭的邪魅样子,但霸道十足,活脱脱的江湖好汉子,完全就是在教训一个不知轻重只会闯祸的妹子。

    裴樨儿这种千金小姐,打小就沒吃过苦头,也沒人忤逆过她的意思,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兄长对她也是百依百顺,谁敢大声跟她讲过话。

    可燕青一上來就是打屁股,而且还是当着一座酒楼客人的面,打她的屁股。

    虽然她常自称女侠,不拘小节,可毕竟已经及笄,早就到了足够嫁人的年纪,对男女授受不亲的大防还是小心谨守着,莫看平日里大大咧咧打打闹闹,却从來沒有一个男人碰过她一根小指头。

    然而燕青非但要打,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而且还打个不停,口中还不停喝问裴樨儿:“你个小娘皮,服不服。服不服。”

    裴樨儿何时受过这等羞辱,悲愤地骂道:“我要杀了你。”

    话音未落,已经红肿的小屁屁又挨了燕青一巴掌:“服不服。”

    “不服。”

    “啪。”

    “啪啪啪。”

    那耻辱的声音不断敲击在裴樨儿的灵魂之上,她听不到其他人的声音,也看不到苏牧的脸,她只是将通红滚烫的脸,深深地埋在了燕青的双膝之间…

    “服不服。”

    也不知道是燕青第几次问出这句话來,裴樨儿早已泪流满面,不过江宁的人们早就受够了她的欺压,刚开始还觉得解气,可渐渐的,心里都有些不忍了。

    这一次,裴樨儿竟然不再反嘴了,只是埋着头哭泣,燕青却沒有手下留情,又是啪一巴掌,大声喝道:“服不服。”

    “服…”

    “大声一点,听不到。”

    “服。服服服服。”裴樨儿已经崩溃了。

    燕青终于将她放了下來,别看大得大声,其实燕青并沒有动用太大的力气,加上裴樨儿弹性十足,看起來效果比较震撼罢了。

    可这一巴掌一巴掌打在她的屁股上,同样也打在裴樨儿的自尊心上,将她的尊严打得七零八落,不复存在了。

    有了今日这一出,今后她还怎么有脸在江宁城走动。

    看着失魂落魄的裴樨儿,苏牧和陆青花等人都有些不忍心,这小丫头霸道蛮横是真,可好歹还是个刚刚及笄的十五六小姑娘。

    不过燕青心里却很清楚,或许裴樨儿确实沒有大恶之心,可她一发话,手底下那些人为了讨好她,绝对会害得别人家破人亡,哪怕她不知情,也是因为她的刁蛮任性,不知害惨了多少善良人家,这一顿羞辱,绝对不冤。

    燕青并沒有在苏牧的面前吹牛,他在江宁的欢场还真是有头有脸,曾经一度是风月班头,甚至还改头换面,见过李师师一次,得到过李师师的垂青。

    在江宁城中,谁敢如此羞辱裴家的人。还是裴家最疼爱的心头肉。

    于是人们又将对苏牧的担忧和惋惜,转移到了燕青的身上,从这一方面來说,燕青帮苏牧转移了太多太多的火力。

    当人们纷纷为燕青的前途和小命感到担忧之时,燕青却蹙眉对裴樨儿问道:“疼不疼。”

    裴樨儿血红着双眼,任由屈辱的泪水滚落通红的面颊,死死地瞪着燕青。

    “你也知道疼,你也知道丢人,你羞辱人家的时候,可曾想过自己也会有这一天。你知道这样的滋味不好受了吧。想想那些被你羞辱的人吧…”

    燕青知道,现在跟裴樨儿讲道理,她是完全听不进的,但这确实是跟她讲这些的最好时机,哪怕她听不进,过后冷静下來,相信燕青的话语,会一字一句印在她的脑中,等她想清楚了,或许就觉着自己并不冤枉了。

    听到燕青有些苦口婆心地教训裴樨儿,苏牧突然觉着这个师哥还是让人看不透,不由生出佩服來。

    燕青却不可察觉地朝苏牧使了个眼色,眼下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燕青和裴樨儿的身上,正是苏牧开溜的好时机啊。

    苏牧又岂会不懂师哥的好意,轻轻拉了拉陆青花,两人点头会意,不动声色地往后挪了挪。

    燕青见苏牧领会了意思,也知道想要完美收场,想要今后沒那么多的麻烦,必须让裴樨儿彻底臣服,于是便低头问道。

    “既然你服了,就回去吧…”他顿了一顿,继而说道:“看你也走不动了,我送你回去吧。”

    还未等裴樨儿反应过來,他已经将裴樨儿横抱了起來,后者拼命挣扎,口中骂着:“放开我。”

    那些个护卫还想要上前來解救小主,却被燕青极富杀气的目光给吓退了回去。

    燕青将手悄悄往上移了一下,托住裴樨儿的小屁股,低下头在她耳边道:“你再喊一声,我就再打,这次脱了裤子再打。”

    裴樨儿猛然抬头,看着燕青那俊俏到不像话的脸面,看着他那坚毅的目光,终于将头埋入他的胸膛,不敢再多说一句。

    当众打了裴家孙女儿的屁股,竟然还大摇大摆把人给送回去,燕青一下子就带上了英雄光环,几乎所有人都跟着燕青下了楼,出了醉太平,往裴府方向走去。

    燕青的举动看似胡闹,实则是经过深思熟虑的,除了给苏牧制造开溜的机会之外,他还想尽可能吸引那些世家大族的目光,让苏牧能够将世家和倭寇之间的龌蹉勾当调查清楚。

    而且只要他吸引了火力,裴家和其他家族即便发现了君麻吕稻池那伙倭寇的失踪,也绝对想不到会是苏牧和他燕青动的手。

    因为如果是他们动的手,燕青就不可能做出这等草率的事情來。

    再者,他已经摸透了裴樨儿这种小姑娘的心理,这种小丫头正是需要极其霸道的大叔才能镇压得住,久经欢场的燕青,对拿下裴樨儿是十拿九稳的。

    裴樨儿曾经幻想着,有一天会有个英雄,白衣胜雪,红色的披风在风中烈烈,与她同骑白马,纵横江湖。

    如今,她却被燕青霸道之极地横抱着,一步步走到了兄长的别院。

    而之前,她一直想着的是,要靠自己的力量,让兄长刮目相看,或许兄长现在真的会刮目相看,可到底是高看还是低看,也就不问而知了。

    一直尾随着的护院们终于有了底气,甚至有人偷偷提前回到了别院,将事情始末都告诉了裴朝风。

    裴朝风正在书房伤脑筋,因为那伙倭寇竟然人间蒸发了一般,连那艘鬼头船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正考虑着是否应该跟其他家族的人商量一下对策,偏偏这个时候,妹子胡闹的情报送了回來,一听说妹子被人当众大屁股,他连忙将别院里的高手全部聚集在一处,冲出了府邸。

    面对着数十名好手,燕青将裴樨儿轻轻放下,见她头发凌乱的披散下來,遮住了半边脸,他还细心地将她的头发挽到了耳后,这才放开了她。

    燕青不紧不慢地挽着袖子,根本就沒将这些护院好手放在眼中。

    而裴樨儿失魂落魄地走到自家兄长面前,眼泪便落了下來。

    “给我将他劈成碎片。”

    裴朝风气急败坏,暴跳如雷地的指使之下,那些护院纷纷抽出刀剑來,就要将燕青当场围杀。

    “哥哥放他走”

    “什么。。。。”

    “放他走。”

    裴朝风的别院前面早已围满了尾随而來的看客,如此让燕青离开,他裴家哪里还有脸面再出去行走。

    燕青这边陷入胶着对峙的关键时刻,醉太平这边的苏牧终于找到了机会,与陆青花來到了后门,打算溜出去。

    然而那掌柜却早已守候在门边,身后还跟着两个小厮,手里都捧着一个托盘,其中一个托盘放着笔墨纸砚,另一个用红绸盖着,沉重之极,显然是润笔之资。

    苏牧大驾光临,如果不留下只言片语的墨宝,这掌柜又如何甘心。

    且不说这掌柜先前帮苏牧当和事老,单说掌柜绝对是个精明而有魄力的生意人,否则也不会把猫儿冲撞客人的责任都往酒楼身上揽,光凭这份气度,就足以赢得苏牧的敬意。

    再者,掌柜的显然知道苏牧的意图,却沒有声张,而是让苏牧偷溜到后门來,这也让苏牧对这个胖掌柜产生了不少好感。

    “苏先生大驾光临,蓬荜生辉,乃我醉太平酒楼这几年最大的庆幸,小人斗胆,烦请苏先生留下墨宝,以镇酒楼。”

    苏牧呵呵一笑,那小厮识趣地将笔墨纸砚的托盘捧过來,然而苏牧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写些什么。

    正头疼之时,但见得后面挂着一个三尺见方的小匾额,上书醉太平三个字,苏牧顿时涌起一股恶趣味來,饱蘸青墨,笔走龙蛇,而后将大笔一丢,大笑而去。

    借助着灯光,掌柜的看到那匾额被加上了一个字,醉卧太平。

    这卧字生动之极,可谓点睛之笔,加了之后,意境越发狂放不羁,超凡脱俗,真真是一字千金。

    “快。把润笔送到苏先生府上。另外,将正门的大匾扯下來,换上这个。”

    诸人一听,顿时傻眼了,这小匾额一直放在后门,寒碜得紧,苏牧那卧字加不进去,只是写在了“醉”与“太”二字的上空,看起來歪歪扭扭,活像蒙童的涂鸦之作。

    然而掌柜的却知道,那些个文人墨客,可不就喜欢吃这一套么。他完全可以预见得到,这匾额的故事,一定会传为美谈佳话,而醉太平酒楼,必将一跃成为江宁第一楼,

第三百零四章 再见鸾儿,鸾儿再见

    夜色纯粹,地气冒上來,让人很是燥热,从醉太平的后门溜出來之后,苏牧便与陆青回到了宅邸,苏瑜和刘质不多时也是悻悻而归。

    宴席被搅了,大家也兴致缺缺,陆青很是过意不去,苏牧摸着白玉儿的小脑袋,朝陆青投來安慰的笑容。

    苏瑜便让厨子安排宴席,又让人去请赵文裴,打算将宴席摆在家里。

    不过那小厮刚刚出门,便领着赵文裴回來了。

    原來醉太平骚乱之事,赵文裴已经赶到那里,只是情势太过混乱,围观的人太多,他连醉太平都进不去,人群散去之后才发现苏牧等人已经偷溜走了,于是他便追到了府上來。

    苏瑜让人端上冰镇的饮品,几个人一边等待宴席,一边谈论着燕青如何措置今夜的烂摊子,见得赵文裴來了,刘质便一通抱怨。

    赵文裴赶忙道明來意,欲将苏牧等人请到他的府上,他已经备好了家宴,权当为今夜的迟到告罪。

    苏牧见得赵文裴一脸窘迫,也不好拒绝,经历了杭州的生死大战之后,他与赵家那点龃龉,心里早就沒有一丝芥蒂了。

    陆青生怕再出丑,其实并不太情愿再去赵家赴宴,不过见着苏牧那鼓励和抚慰的目光,也就跟了过去。

    到了赵家之后,府上的仆役丫鬟老妈子全都在大门外恭候,赵家的一些家族成员也早早候着,竟然用最高规格來接待苏牧。

    赵家的老家主已经六十多岁,早已不理俗务,不过赵家能够在江宁立足,也多亏了赵文裴与苏瑜那点香火情,老家主也是个明白人,让人扶着出來见客。

    苏牧见了老人家也不敢傲慢,白巾遮面实在有些无礼,便收了白巾,给老人家行礼。

    看着苏牧脸上那两道金印,看着他坦诚的姿态,老人家也是心里难受得紧,为苏牧的大气度所折服。

    是否对错已成往事,苏牧能够不计前嫌,在他们面前坦诚以对,足以说明他苏家已经不再记恨赵家,老人家便拉着苏牧的手,欢欢喜喜入了席。

    不过赵家的年轻人则有些腹诽,毕竟苏牧才二十出头,虽说赵家打压苏牧在先,可苏牧也让赵鸾儿成了寡妇,其中纠葛已经分不清谁是谁非,可也犯不着用这样的大礼來迎接苏牧啊。

    少年不识愁滋味,只知风流度日,这些赵家的年轻人沒有接触家族的事务,并不清楚苏瑜给赵家提供了多大的帮助,对老太公的折节自然心存芥蒂。

    老太公让苏牧坐首席,苏牧又岂敢妄自尊大,推脱了几次,终于将老太公推上了首席,苏瑜和赵文裴左右作陪,苏牧坐了次席。

    老太公将在座的家族成员一一介绍,当介绍到一名二十來岁的年轻人之时,苏牧也是微微一愕。

    这人名唤林奉芝,长相清秀,性子谦卑,寡言少语,竟是赵家的赘婿。

    林奉芝本是江宁的寒门士子,因着屡试不中,又时常游走于诸多青楼楚馆,参加文会雅集,败光了家产,便入赘赵家,当了倒插门的女婿,妻子自然就是赵鸾儿了。

    彼时的读书人最看重气节,即便穷困潦倒,男儿大丈夫也不该为五斗米折腰,更别提吃女人的软饭。

    林奉芝入赘赵家之后确实衣食无忧,还有闲情雅致吟诗作赋,可终究低人一等,再难挤入江宁的文坛。

    苏牧是深知赵鸾儿的刁蛮性子的,这林奉芝一脸苦大仇深,想來夫妻间并沒能够融洽相处。

    林奉芝这个姑爷自然是不知道赵鸾儿与苏牧之间的龃龉的,见得传说中的苏三句,也是激动兴奋,话也多了两三句。

    这家宴倒是融融恰恰,按说女人不能上桌,但陆青的身份大家都清楚,便另置一席,让赵家的女眷來陪陆青。

    也不知是因为曾经害过陆青,还是仍旧放不下对苏牧的怨恨,赵鸾儿并沒有出现在宴席上。

    女人永远要比男人更记仇,陆青其实对赵鸾儿也是一样的憎恶,见得赵鸾儿沒有露面,心情也好了许多。

    一场宴席吃得尽欢而散,宾主双方可谓皆大欢喜,老太公精力不济,中途回房歇息去了,但年轻人却放开了许多。

    赵家的年轻人沒有几个出彩的,除了赵文裴之外,也就林奉芝让人眼前一亮。

    许是赵文裴事先已经嘱托过,这些年轻人虽然心有抱怨,但席面上自然客客气气。

    不过一场宴席吃下來,他们反而被苏牧那种坦诚和大气由衷地折服了。

    当苏家的马车渐渐离开之后,赵文裴也是一声轻叹,两家人虽然走得近了,但两个家族的差距却越拉越远。

    他操持着家族的事务,非常清楚苏家如今在江宁的商业动向,因为提前做了部署,走通了人脉,又有苏常宗那些见不得人的灰色关系,苏家的生意是越做越大,加上苏瑜本就是个经商的天才,赵家是再难望其项背了。

    而赵家的年轻一辈居然还沾沾自喜洋洋得意,居安不思危,得过且过,赵家想要再崛起,实在是困难重重。

    这宴席之间,能让苏牧看得上眼的,竟然是平素里三竿子打不出一个屁的赘婿林奉芝,这也让赵文裴为赵家的前景担忧不已。

    他下意识往后院一处小楼望去,那小楼的顶层仍旧亮着灯火,一道倩影在窗前伫立着,直到苏家的马车融入夜色,那窗户才沉沉地关了起來。

    赵鸾儿关上窗门,心里的思绪却打开來,如同潮水一般将她淹沒了。

    宋知晋死后,她与李曼妙跟着家族逃到了江宁來,不久便传來了宋知晋身死的消息,虽然她不知道具体的情况,但她知道,宋知晋的死,一定与苏牧有关。

    当李曼妙决定南下报仇之时,她又迟疑了,家族里的老人也都千方百计的阻挠着,最终她也沒能跟李曼妙一同南下。

    赵文裴虽然跟苏瑜重修旧好,然而终究还是有了裂痕,赵文裴也从來不在家里提起关于苏牧的一切。

    反倒是家里人不断施压,终于还是给赵鸾儿召了一名赘婿林奉芝。

    客观一点來看,林奉芝无论人品还是才学都是上上之选,她虽然仍旧年少貌美,但到底是个丧夫的寡妇,能够招得林奉芝这样的男人,也算是不错了。

    可赵鸾儿从未让林奉芝碰过自己,她渴望得到苏牧的消息,她想知道他是生是死。

    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她已经不知道自己是否还在痛恨苏牧,或许这种仇恨,慢慢地已经变成了一种单纯的关注。

    直到兄长赵文裴过來跟她说,要带她跟林奉芝,到醉太平去赴宴,与苏牧见上一面,便算是将过往的恩怨一笔带过,从今往后与林奉芝好好过日子,不要再沉沦于过往。

    赵鸾儿曾经设想过无数次,再次遇到苏牧自己会是怎样的反应,她甚至在袖子里偷偷藏了一柄匕首。

    可当她跟着兄长來到醉太平之时,整座醉太平都挤满了人,他们的马车甚至只能停在距离醉太平三条街开外的小巷里,摩肩擦踵穿越层层人群,才到了醉太平。

    她沒有见到苏牧与柳工书、裴樨儿之间的交锋,也沒有看到燕青当众打裴氏天骄之女小屁屁的“英雄”场面,她只是通过旁人的议论,前方不断传來的“战报”,了解到了此时苏牧到底有多么的风光。

    十里长街拥堵不堪,无论是青楼头牌,还是深闺小院的贵妇或者小家碧玉,她们不顾风俗礼仪,抛头露面,只是为了一睹苏三句的风采。

    其中不乏消息灵通之辈,将苏牧在杭州的事情不断宣扬出來,道听途说添油加醋,到了赵鸾儿的耳中,苏牧简直就成了神仙般的人物。

    她也知道人言可畏,因为她也曾经受过流言蜚语之苦,而且还是苏牧给她带來的,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伤害,她是切身体会过的,所以扣除了消息之中七八分不可信之后,她也得出了自己的结论。

    不过这个结论到底还是让她很气馁,因为即便扣除了七八分,苏牧仍旧是个站在云端之上的人物,而她则成了站在泥地里,仰望青天白鹭的那只小家雀儿。

    她心神不宁,纠结万分,指甲嵌入了手掌,都不知道痛楚,直到林奉芝开门进了房,她才回过神來。

    林奉芝喝了不少酒,浑身酒气,醺醺欲醉,通房丫头给他更衣洗漱之后便退了出去,他看了看赵鸾儿,几次三番想要开口,可最终还是转身出了门。

    赵鸾儿从來不与他同床,但也不禁止他与通房丫头胡來,林奉芝虽然心有不甘,但也不敢冒犯,赘婿本就寄人篱下吃软饭,低人一等,他也知情识趣地不去惹赵鸾儿,将所有的怨气都撒在了通房丫头的身上。

    赵鸾儿每夜里听着林奉芝与通房丫头使尽浑身解数的欢好,那低吟浅唱,婉转**,不断从隔壁房间传过來,隔壁的床,有节奏地撞击着她的墙壁,她却心如死灰,沒有一丝涟漪。

    她看着林奉芝失落而不甘的背影,知道今天晚上,隔壁的动静或许会更大吧,她甚至想着,不如放下所有,对林奉芝说,今晚留下來吧。

    当初的恩怨也是时候落地了,宋知晋已经死去,李曼妙到了南方,现在也不知道是生是死,而苏牧则成为了江宁城中人人称颂的大才子,颇有强龙也要压一压地头蛇的威势,而她,或许就只能低眉顺眼,与林奉芝这么个赘婿,老死一生,仅此而已了。

    虽然只是短短的一年多时间,她却仿佛耗尽了半生,才看清楚了自己的命运,才真正成长起來,由女孩,变成了女人。

    她的心结终于彻底打开了,她猛然朝门外跑出去,只穿着闺房里面的暖鞋。

    但她却不是去追林奉芝,而是坐上了马车,追上了苏家的车子。

    苏牧的车子被叫停了,赵鸾儿拉开车帘子,与苏牧隔空而望,后者显然有些惊诧,不过很快就平静了下來。

    “有事,”

    “嗯有话跟你说”

    “好。”

    苏瑜识趣地带着陆青等人先回去了,赵家的马夫却放心不过小姐,便在远处候着,苏牧与赵鸾儿就站在夜晚的大街上。

    赵鸾儿不再回避苏牧的目光,她直勾勾地盯着苏牧,看着他脸上的金印,看着他脸上的风霜,仿佛从他变得更成熟稳重的脸上,看到了他所经历的一切苦难。

    鬼使神差,她伸出手去,轻柔地抚摸着苏牧的金印,这就是自己痛恨了这么久的男人啊

    “突然又不想说了”赵鸾儿的脸红了,缩回了手,低头快步往马车那边走。

    “喂”身后突然传來苏牧的声音,她听到苏牧说着:“好好的”

    她沒有回头,但仿佛能够“看”到苏牧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的微笑,仿佛一下子就回到了杭州的那个二月,沒有对苏家提出退婚之前的时光。

    回到马车之后,她再沒有回头,苏牧漫步而归,她的马车却渐行渐远,两人背道而驰,许是再无交集,她想着苏牧说的那三个字,抱着膝盖,深深埋着头,眼泪便滚滚落了下來

    终究还是结束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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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五章 我爱少爷,少爷爱我

    苏牧行走在长街之上,远处不断传來江宁人们寻欢作乐的笑声与喝骂吵闹声,赵鸾儿离开之后,苏牧心头竟然涌起一阵失落。

    无论是爱是恨,填充在心里久了,突然被宣泄出來,总会让人觉着空虚的。

    顿感失落的苏牧走在空荡荡的长街上,听着隐隐约约的吵闹声,突然想起后世听來的一句话。

    孤单是一个人的狂欢,狂欢是一群人的孤单。

    隔了千年的两个时空,竟然让他找到了与后世的共鸣感,不得不说秦淮河畔的人真会玩

    许是赵家的宴会,又或许因为赵鸾儿的半途出现,陆青心情欠佳,早早便睡下了。

    自从离开杭州之后,苏牧一直未有机会跟陆青亲密接触,回到苏府之后更不可能胡來,毕竟两人还沒有正式的名分,所以陆青独自住在后宅的跨院里。

    对于正处青春火热年纪的一对热恋男女而言,这样的日子不可否认是一种挠人心窝的煎熬。

    苏牧洗了个冷水澡,在床上翻來覆去,竟然失眠了。

    虽然与赵鸾儿之间的恩怨情仇终于一笔勾销,可他却一点都开心不起來,只能起了床,点起灯,挑了一部志怪话本來看。

    本朝文风鼎盛,话本也是层出不穷,无奇不有,书生夜读遇狐女这种情节已经算是狗血。

    然而看了一会儿,苏牧竟然听到窗外隐隐约约传來女子的抽泣声。

    苏牧是不信这些的,但大半夜听到这种哭声,心里仍旧免不了好奇,挑了灯笼走出门去,那哭声仍旧断断续续,苏牧便一路寻了过去。

    出了厢房小院之后,往西进去就是仆人们的住所,而苏牧小院隔壁则是一处更小跨院,哭声正是从这跨院传來的。

    看到这里,苏牧已经知道夜哭的是谁了。

    來到江宁之后,苏牧一直在措置各种事务,先让裴樨儿在渡口闹了一场,第二天又赶去审问君麻吕这样的倭寇,回來之后又接着去醉太平赴宴,醉太平回來之后又去赵家。

    这一连串的事情闹下來,他也是沒得空闲,却把一个人给忘下了,那就是自己的丫环彩儿。

    彩儿是他的贴身丫头,被买进苏府之后,便注定了要侍候苏牧,而且除了苏府她也沒什么地方可以去,这辈子就算是彻底交给了苏牧的。

    到了江宁之后,苏瑜对她也很不错,并沒有让她住下人的院子,而是另辟这处小跨院给她居住,平日里让她管教家里的仆人,有心培养她成为苏牧的贤内助。

    可苏牧回來之后便沒有见过彩儿,沒能跟她说上一句话,彩儿丫头心里自然是不好受的。

    一想起彩儿丫头那宜嗔宜喜的小脸,苏牧心里充满了内疚,事实上时间如同**,挤一挤还是有的,同在一个府宅里,即便再忙,也不可能连见一面都做不到。

    之所以沒有见着,那是因为苏牧真的有点将这小丫头给忘记了。

    在他看來,小彩儿便如同他的妹子一般,与陆青杨红莲乃至雅绾儿是完全不同的。

    苏牧甚至想着,如今小丫头已经及笄,如果她碰到合适的人,他也不介意还她自由身,给她一份大大的嫁妆,让她去寻找自己的幸福。

    可站在彩儿的房门前,听着她充满了哀怨的哭声,苏牧突然觉得自己有些残忍。

    他抬起手又放下,终于还是敲了敲门。

    “谁。”房里的哭声倏然而止,彩儿丫头悄悄走到了门后面,手里还拿了一把剪刀。

    虽然苏府里的人都很好,但也不排除有贼进來祸害,当然了,如果是贼,也不可能敲门,不过彩儿丫头沒什么社会阅历,拿起剪刀來也不过是本能的自我保护罢了。

    “是我。”

    一听到苏牧那低沉而温柔的嗓音,彩儿丫头如遭雷击,剪刀陡然落地,飞快地打开门,果然见得自家少爷笑吟吟地站在门口,也不顾什么主仆身份,一下子就扑进了苏牧怀里,眼泪大颗大颗滚落下來。

    苏牧感受着彩儿丫头极为用力的拥抱,心里最柔软的地方顿时被触及,疼惜地抚摸着彩儿的头发。

    彩儿丫头梨带雨的抬起头來,见得自家少爷脸上那金印,又想起苏瑜带回來关于苏牧的各种消息,回想自己整日为少爷提心吊胆的牵挂着,心里被幸福感填得满满当当,仿佛在做梦一般,只想抱着少爷,再也不让他离开。

    苏牧刮了刮她的鼻子,替她擦去眼泪,那小妮子脸色顿时一红,将苏牧拉进了房,而后关上了门。

    “少爷你快进來。”

    虽然如此说着,但她仍旧沒有松开苏牧的意思,苏牧也是哭笑不得,便环住她的腰,轻轻一抬,彩儿便像一个玲珑的小猴儿一般巴在他的身上。

    关上门之后,苏牧刚想开口,彩儿却努力往他身上爬,粉嘟嘟的小嘴笨拙地堵住了苏牧的嘴。

    苏牧沒想到这小丫头竟然还有这么大胆的一面,当即也是蒙了。

    这小丫头是初吻,毫无吻技可言,心里欢喜,亲吻又用力,倒是涂了苏牧一嘴的口水,让人哭笑不得的是,这小丫头本就只穿着薄薄的贴身小衣,三下五除二就脱了个干干净净。

    “少爷你你要了彩儿吧,彩儿再也不想离开你了。”彩儿一边近乎粗鲁地舔着苏牧的嘴唇,一边含含糊糊地说道。

    夏夜闷热,即便是夜间也让人燥热难当,苏牧只穿了燕居的睡袍,彩儿丫头更是一丝不挂,但见这粉雕玉琢的小丫头抬起头來,水汪汪的眼睛满是期许和羞涩,苏牧也不由浑身火热。

    那小丫头还以为苏牧默许了,不由分说就将苏牧往床上拖,二人身高差距比较大,小丫头芳心已乱,脚下沒注意就往床上倒,却又不愿意放开苏牧,便拉着苏牧摔在了床上。

    苏牧一压到这滚烫的青春身子,下腹便涌起一股邪火來,小苏牧已经剑拔弩张。

    感受到少爷的反应,小丫头心头大喜,又羞涩难当,想要往少爷怀里钻,又怕少爷再不答应,便嘟起小嘴又缠了上來。

    苏牧想要推开她,小丫头却已经不着寸缕,抚摸着那缎子般滑腻的肌肤,苏牧心神不由一荡,温热的大手一阵游走,很快便覆住了一颗青色的小苹果。

    小苹果堪堪一握,结实翘挺,弹性十足,苏牧脑子一空,这段时间无法与陆青亲热的那种憋胀感顿时得到了发泄的出口。

    他的大手离开小苹果,顺着平坦的小腹滑下,碰触到稀稀疏疏的芳草,便如同一瓢冰水泼在了头上,顿时冷静了下來。

    “禽兽啊,她还是个孩子啊。”苏牧如是想着,终究还是理智占了上风,将彩儿丫头给轻轻推开了

    彩儿见得苏牧停了手,眼泪又涌出來了。

    “是啦,我这么一个低贱的丫环,又怎么配得上少爷”

    看着小丫头脸上的自卑和那委屈的泪水,苏牧眉头皱了起來,便将彩儿轻轻搂进了怀里。

    “不要瞎想不是少爷不要你是你还小,等你长大一些再说吧”

    彩儿脑中陡然浮现出陆青胸前的风光,又想起杨红莲同样是雪峰高耸,再看看自己的青苹果,果然少爷还是喜欢大的

    “少爷彩儿会努力养大她的”

    “养大她。”苏牧有些摸不着头脑,顺着彩儿丫头的目光往下一看,才知道这丫头想岔了。

    他哭笑不得地刮了刮小丫头的鼻子,耐心地解释道:“瞎想什么呢,是说你年纪还小,身子还未完全成熟,太早了以后会对生育不利”

    彩儿听了解释之后也是脸红心跳,这种事,难道不该是老妈子才懂的么,少爷一个大男人,与自己说如此私密的话,实在让人羞臊难当,不过如今她一丝不挂,两人坦诚相对,还有什么可害臊的,少爷原來是疼惜自己呢

    想起老妈子,彩儿丫头脑子里突然多了一些更羞人的知识,作为通房丫头,可都是要经过培训的,早早便比寻常丫头要更懂得男女之间的事情。

    虽然少爷爱惜自己,不愿太早要了自己,但有些事情还是可以做的,起码能让少爷快乐一些,而且与少爷的关系也能够确定下來

    苏牧见彩儿丫头沉默不语,还以为自己又伤了她的自尊心,便轻轻抱了抱她,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这才温言道:“少爷说话算数,等你长大”

    他话还未说完,彩儿丫头已经将头埋得更低,紧致温热的感觉紧紧包裹着苏牧的每一根神经末梢,一想起彩儿丫头那粉嘟嘟的小嘴,水汪汪的大眼睛,苏牧不由低吟了一声

    这个可以有么。

    这个真的可以有

    也不知过了多久,彩儿丫头披上衣服,轻轻下了床,用茶盅里的冷茶反复漱口,而后又在水盆里洗干净脸和嘴角,这才缩回了床上,钻进了苏牧的怀里。

    苏牧还沉浸在那美妙的快感之中不可自拔,下意识将彩儿丫头搂紧了,嗅闻着满是青春气息的体香,苏牧突然有些感谢这个万恶的封建社会了。

    正享受着妙不可言的感觉之时,彩儿丫头却从他怀中探出半个头來,声若微蚊一般问了一句。

    “叔你说彩儿会不会怀孕。”

    苏牧顿时无语还以为这丫头受了培训,应该知道这些常识,沒想到还是一张白纸啊

    不过听到彩儿再次喊他叔,苏牧心里还是很温暖的,毕竟这是他们两人之间的小秘密,人前喊少爷,无人之时就喊叔。

    “不会的生孩子这种事情必须”

    于是,咱们的苏大才子,化身为生理卫生课老师,开始给懵懂无知的小萝莉扫盲來了。

    ( )

第三百零六章 美救英雄,英雄救美

    苏府这边风平浪静,而裴府这边却是鸡犬不宁。

    裴樨儿浑浑噩噩,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开口,让这些护院放燕青走,可很显然,即便她开了这个口,裴朝风也丢不起这个人。

    眼下成百上千人聚集在裴府门前看热闹,这里虽然只是他裴朝风的别院,沒有其他家族成员居住,可大家都是认得的,又岂能让燕青來去自如。

    当众羞辱了他的妹子,让裴家声名扫地,就这么让燕青走了,裴家今后如何抬头做人。

    看着一脸羞愤却又反应异常的裴樨儿,裴朝风也是怒火攻心,他知道自家妹子十指不沾阳春水,从未受过半点委屈,如今被当众羞辱,本该将燕青砍成十段八段,沒想到却让人放燕青一马,很显然是让燕青给打疯了啊。

    裴朝风作为江宁风月欢场的首席公子哥,不可能沒有听说过燕青的名号,只不过燕青经常改头换面,隐姓埋名,神出鬼沒,小乙哥一直在江湖,江湖也一直流传着小乙哥的传说,却沒有人见过小乙哥的真实面目。

    如今见得燕青竟然大大方方出现在自家府门前,一张脸俊俏得不成样子,也不知道是真皮还是假面,可心里早已被嫉恨的怒火湮沒,当即朝护院们大声喝令道。

    “不要杀他,我要抓活的,不把这贼子抽筋扒皮,本公子就不姓裴。”

    裴朝风素來以谦谦君子的面目示人,风度翩迁,俨然浊世佳公子的风范。

    眼下众目睽睽,家将们竟然明火执仗,公然抽刀拔剑,还声称要动用私刑,看來裴朝风果然是被冲昏了头脑,再难保持克制了。

    燕青冷笑几声,也不需拔刀,只是将袍子敛上來,不缓不急地打了个结,那泰岳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气度,比刚才当众打屁屁还要让人热血贲张啊。

    “果是堂堂一条好汉子。”

    看热闹不嫌事大,虽然双方即将动手,但看客们却沒有往外逃,反而举起灯笼來,竟有为他们照明的意思。

    护院们哪里见过如此胆大包天的人,他们都是江湖里的狠辣好手,虽然也听过浪子燕青的名头,但拳头大架不住人多,他们这帮子护院林林总总加起來统共三五十人,围攻之下,燕青便浑身是铁也不够打钉的。

    “上。”

    一名护院头目大喝一声,抽出腰刀來,噔噔噔几步拖刀疾行,浑身气力凝聚右臂,劈出势大力沉的一刀來。

    燕青只是稍稍偏身躲过,撮指成勾,运动打**的功夫,闪电般打在那头目的肘关节上,四两拨千斤,借力打力之下,那头目的肘关节竟然反扭折断,森白参差的骨刺从皮肉里刺出來,让人看着头皮发麻。

    肘关节被一招打断,头目惨叫一声,腰刀落地,燕青一脚踢中他心窝,将他沙包一般踢飞了出去。

    这一系列的对抗只在呼吸之间,众人还未反应过來,头目已经倒飞出去,反而砸倒了两名己方的护院。

    直到此刻,那腰刀还未落到地面,却被燕青脚尖一挑,洒脱写意地将腰刀抄在手中,不退反进,如猛虎下山一般杀入了护院人潮之中。

    若说先前要放过燕青一马,只是裴樨儿浑浑噩噩头脑发昏,那么此刻见得燕青的英雄风采,她便已经确定,自己并不是一时犯浑,而是真的对燕青产生了崇拜。

    她不知道什么是斯德哥尔摩综合症,也不觉得自己有人质情节,她只是被宠坏了的女孩,突然碰到一个自己无法掌控的英雄,即便动用了家族的力量也无法掌控,那么愤怒就会变成仰慕。

    欺软怕硬是人类的劣根性之一,便如同奴性一样,面对比自己强大的敌人,会发自本能想要躲避,无法躲避了,便想着与其亲近,尽量避免与之对抗。

    在这一方面,倭国人表现得更是淋漓尽致,欺软怕硬甚至成为了他们的民族性,对待强大的敌人,他们会俯首帖耳,为奴为仆,千方百计地讨好,可他们的学习能力和忍耐能力也是最强大的,等到他们真正强大起來,又会反过來欺压弱小的民族,甚至主动去挑衅那些强大的国度。

    裴樨儿一直觉着自己很强大,但她毕竟是个女人,还是个女孩儿,所以她要向大家展示她的强大,便通过欺压百姓來得到体现。

    可她碰到了燕青这样的大英雄,被燕青一顿羞辱之后,她便产生了一种依赖,似燕青这等大无畏的男子,霸道而强大,可不就是她梦里一直寻找的那种大英雄么。

    一个人行走在极端的路上太久,就会变得极端,欺压百姓越是厉害,被狠狠收拾之后,就会走向另一个极端,极度听话的极端。

    燕青沒有理会裴樨儿的想法,因为他早已摸透了这个小姑娘心里的想法,他也沒有信心打得过这几十名护院,毕竟人力有穷时,双拳难敌四手。

    他之所以奋勇当先,不顾一切也要占据主动,就是要营造这种英雄的形象,他要打败的不是这些护院,更不是裴朝风,而是裴樨儿。

    他要利用自己建立起來的形象,彻底征服裴樨儿。

    有人说男人通过征服世界,來征服女人,而女人则通过征服男人,來征服世界。

    可对于燕青,他却希望能够通过征服女人,來征服其他男人。

    火车不是推的,牛皮不是吹的,浪子之名不是地上捡來的,燕青深谙女人心思,欢场上那些老姐儿们都沒能斗得过燕青,更何况裴樨儿这么一个只知道搅蛮任性的小姑娘。

    果不其然,燕青冲入敌阵之后,腰刀泼出一片片寒光,凶勇难当,那些护院一时间竟然被打懵了。

    在裴樨儿心里,这些护院就是她眼中的江湖,可面对燕青,这些护院却只有挨打的份。

    看客人群不断爆发出喝彩,纷纷给予燕青声援,同样的一场战斗,一群人打一个人沒什么看头,可一个人追着一群人打,那可就精彩纷呈了。

    裴朝风脸色铁青,朝身边的老都管低声说道:“让人把库房的弓箭调出來。”

    老都管闻言,也是脸色大变,朝廷严禁私藏刀剑弓弩,视为谋反大罪,但似裴氏这样的大家族,豢养私兵都已经不是秘密,弓箭这种东西自然是有的。

    侠以武乱禁,历朝历代对武器都有一定的管制,当然了,江湖人和那些草寇除外,因为他们本身就游走在黑色地带,距离反贼也相去不远。

    可裴氏乃堂堂名门望族,此刻又是众目睽睽,诸多看客目不转睛关注着,人多口杂,传将出去,势必要惹來一身的麻烦,毕竟裴氏也是有敌人的。

    “少爷这里人多,把他逼到后山再动用弓箭吧,将这些看热闹的都隔开,便是射杀了这贼子,也沒个见证”

    听得老都管的提议,裴朝风不由心头大喜,一面让老都管去调动弓手,一边让身边的亲随去下令。

    燕青到底只有一个人,这些个护院又怕死,被打倒之后便躺着装死,或者借着被打飞之际退得远远的,燕青不可能将他们都打残,反倒消耗了不少体能。

    那些个护院也是灰头土脸,颜面丧尽,即便这次能够拿下燕青,估计主子们也不会将他们当成狠角色來供奉着了。

    心头正暗自叹息,少主又让人传來命令,听说只是要将燕青逼到后山,而后又弓手來接管局面,一众护院终于精神大振,果真一拥而上,将燕青往后山方向逼走。

    那些看客自然而然被拦在了裴府的领地外头,但见燕青被逼迫进去,一个个都担忧起來,马上有人往苏府的方向去报告。

    其实老都管之所以提出这个建议,除了他所考虑的这些,还有一点他沒敢说出來。

    那就是如果实在拿燕青沒办法,只能饶过他,起码也要在沒人的地方,这样能够保全裴氏的面子。

    裴朝风可沒想那么多,他不是武夫,不懂武道境界到达一定的程度,武夫会产生一种威慑力,那种高手的超凡脱俗气质,对其他敌手來说,本身就是一种镇压。

    这数十名护院都拿不下燕青,即便到了后山,乌漆墨黑的,那些弓手又能有什么作为。

    再者,燕青的短弩还沒有使将出來,若真碰到对方的弓手下死手,燕青的短弩施展开來,谁杀谁还是两说呢。

    裴樨儿可不管这些,她跟着兄长來到后山,果然见得弓手们四面八方涌过來,竟然也有七八个那么多。

    在她看來,燕青再厉害,对付着几十个护院,早已精疲力竭,再让这些弓手包围,便只有死路一条了。

    燕青已经证明了他的英雄气魄,无需用生命來证明他的实力,因为她裴樨儿需要的,是一个活着的大英雄,而不是死掉的燕青。

    相较之下,那些护院在燕青的面前简直就是狗屎不如,她又怎么可能让兄长把燕青给射死。

    “哥哥。不要伤他”

    裴朝风已经被怒火冲昏了头脑,听得妹子又说疯话,竟然回护羞辱自己的这个贼子,他也颇有恨铁不成钢的忿忿,所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裴朝风想都沒想就扇了妹子一巴掌。

    “糊涂。这是你说了算的么。事关我裴氏的颜面,岂容你如此儿戏。”

    裴樨儿顿时傻了眼了,她看着面容狰狞的兄长,仿佛看着一个从不认识的陌生人一般。

    这还是那个跟我说话连大声一点都觉着委屈了我的那个大哥么。

    裴朝风可不管妹子作何感想,他已经昏了头,当即挥舞手袖,朝弓手下令道:“射死这狗贼。”

    护院们纷纷退开,燕青知晓对方暗藏弓手,便与那些护院一同退走,且战且退,不多时反而逼近了裴朝风。

    “这些猪。”裴朝风愤怒到了极点,这些护院沒拿下燕青也就算了,让他冒着风险调动弓手來对付一个匹夫也就算了,竟然还将燕青这狗贼引到自己的身边來。

    裴朝风一边退走一边咆哮道:“快。连同这些废物一起射杀了。”

    诸多护院闻言,心头大骇,四处逃窜,场面顿时混乱不堪,那些弓手却毫不含糊,羽箭破空而來,竟然真的射中了几个护院。

    中箭倒地的人哀嚎不绝于耳,黑夜之中又被同伴践踏,燕青却是使弓弩的小祖宗,听声辩位,游走于混乱的人流之中,腰刀挥舞开來,片叶不沾身。

    然而百密一疏,一名弓手觑准时机,陡然从假山后面冒出來,一箭便射向了燕青的后心。

    “不。”

    裴朝风只听得妹子撕心裂肺的一声呼喊,扭头看时,妹子已经窜了出去,从后面抱住燕青,竟然替燕青挡下了这一箭。

    燕青还以为哪个不长眼的护院要制服自己,反手就扣住了对方的手腕,正要拗断他的手,却发现这手白皙纤细,才发现是裴樨儿。

    “放开。找死么。”

    他破口大骂,将裴樨儿推开,后者中箭吃痛,站立不稳,身子旋转了半圈,就要倒将下去。

    燕青看着她后背的箭杆,顿时恍然,他自信能够降服这小姑娘的心,可沒想到裴樨儿竟然做到了替他挡死的地步。

    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欺压横行无恶不作,实在让人难以理解,但倔强起來,也同样难以理解,便如先前所言,极端的人一旦反转了方向,只能走向另一边的极端。

    “虎毒尚且不食子,你这白脸厮竟狠毒到这等地步。”燕青暴喝一声,将裴樨儿横抱起來,发力疾行,掠过墙头,很快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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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七章 赵劼

    第三百零七章

    东京汴梁作为首善之地,既庄严又繁华且高贵,然则大焱的都城在历朝历代之中,却是规模最小,建筑最不壮观雄伟的。

    杭州江宁苏州扬州等都是南方重镇,无论走水路还是陆路,都能够方便快捷地前往东京。

    童贯等平叛军将士在七月即将进入中旬的时候,回到了东京,当今官家御驾亲迎,在紫宸殿上赏赐有功之臣,又宴请文武百官以庆功,在军队彻底糜烂,官家文治有余而武功不足的情况之下,这场胜利虽然是内战,却足以称得上普天同庆。

    待得官家召见了童贯之后,皇城司的大勾当高慕侠,才在义父高俅的带领下,來到了官家的御书房外头。

    世人皆以为高俅乃以蹴鞠而发迹,获得官家荣宠,他的义子高慕侠走的也是同样的老路子,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史家对高俅的评价其实有失偏颇,这位大焱皇帝的宠臣除了蹴鞠技高一筹之外,更让官家喜欢的是他在书画诗词上的造诣。

    官家先接见了高俅,而后才让高慕侠进了御书房,这不是官家第一次私自召见高慕侠,但见着官家之后,高慕侠仍旧感到很紧张。

    赵劼四十出头,留了三缕长须,面容清瘦,只穿了一身简单宽松的道袍,温文儒雅间又透着帝王的尊威,让人如沐春风却又不敢太过放肆。

    “唯武啊,坐下吧,你在杭州的事情,快跟朕好生说说吧。”

    官家一发话,官宦连忙搬來锦墩让高慕侠坐下,彼时高慕侠刚刚进入皇城司之时,表字唯武还是官家给取的,单说这份荣耀就足以让人羡慕了。

    高慕侠也不敢托大,始终沒有去坐那方锦墩,仍旧站着,诚惶诚恐地将杭州的事情一五一十都禀报赵劼,赵劼对此显然很满意。

    不过当听到高慕侠说,将那个绣衣暗察的名额给了苏牧,他也觉着很是诧异。

    赵劼醉心于书画诗词,自然听说过苏牧的新词,虽说杭州距离东京远了一些,但其实信息的传播速度并沒有想象之中那么慢。

    苏牧的那些诗词佳作早就传到了东京來,可想要入得官家法眼,却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因为蔡京和童贯的发迹,让朝堂上的很多人都发现,这是一条发达的捷径,所以很多人都想将自己的人推荐到官家这里來,给官家进献书画诗词也成为了一种举荐人才的手段。

    既然与利益沾边了,那么寻常人的作品想要进入官家的视野,机会就不是很多了。

    好在苏牧的诗词传唱度实在太高,不久前官家还是看到了,而且喜欢得不得了,称之为文坛的新泉,言语之中颇有召见苏牧的意思。

    这也是他觉得吃惊的一个原因,堂堂杭州大才子,怎么就跟绣衣暗察沾了边。

    见官家不悦,高慕侠也不敢隐瞒,将苏牧在杭州的所作所为都说了一遍,想要证明苏牧是配得上绣衣暗察这个职位的。

    其实赵劼之所以不悦,并不是觉着苏牧配不上绣衣暗察这个官职,而是因为在他的眼中,苏牧该是个造诣非凡的文人,不该去沾武人的低贱差事罢了。

    赵劼有心将苏牧召进文官的行列來,可苏牧沒有经过科考,即便他是当今皇帝,这么做也不合规制,再者,这么贸然将苏牧塞进一个个都是老狐狸的文官集团,苏牧指不定会被啃得骨头都不剩,哪里还有心思吟诗作赋。

    所以当高慕侠离开皇宫之时,赵劼都沒有对苏牧的赏赐做出自己的决定,不过他终究还是默认了苏牧绣衣暗察的身份。

    毕竟这个名额是高俅当初为儿子求的,高慕侠能够将绣衣暗察的身份交给苏牧,说明苏牧必然有着过人之处,如此一说,这苏牧倒也算是文武双全了。

    再加上高慕侠所言那般,苏牧在杭州的表现实在让人太过震惊,赵劼沒有理由不相信自己的亲卫队,更沒有理由不相信皇城司这样的耳目眼线。

    迟迟不赏苏牧,是因为童贯为首的武将集团才是重点,苏牧说到底只是个平民身份,能够让他坐实绣衣暗察的官职就已经很不错了。

    高慕侠对此自是不解,回到家里,将自己与管家的奏对说了一遍,义父高俅才一一分析,为他道明了这其中的关节。

    正为官家沒有赏赐苏牧而闷闷不乐之时,一封从江宁发过來的谍报,让高慕侠腾地站了起來,正是苏牧关于倭寇与世家望族勾结,祸害沿海百姓的密报。

    高慕侠不敢擅自主张,将密报递给了高俅,后者却是眉头越皱越深。

    大焱朝除了文风鼎盛之外,经济水平更是达到了当时的世界第一,商贸极其发达,甚至出现了资本主义萌芽,而此时的西方有些国家还是奴隶社会呢。

    然而这些都不过是个多彩的外壳,大焱确实富,但富的都是世家大族和商人大户,寻常百姓苦不堪言,税收跟不上,国库里其实并沒有想象之中那么有钱。

    官家沒有内帑支撑,也是穷得叮当响,边境上每年支付的岁币充其量只不过是九牛一毛,国内连年灾荒水祸,冗余的军队和官员,无论文官武官都**不堪,贪污受贿坐地还钱,这些才是国家的吸血鬼。

    赵劼虽然沉迷于书画诗词,但并不代表他对国家大事一无所知,相反,借助皇城司等一干亲卫力量,他对整个国家的走势都心知肚明。

    作为皇帝,他的财富竟然比不过江南的富户,需要蔡京童贯高俅等人为他搜刮民脂民膏來补贴皇家用度,建个园子都要征收石纲,满世界收石头,还要引出方腊这样的大反贼來,不得不说是皇帝的悲哀。

    大焱确实是有史以來最富有的一个朝代,可他赵劼却是有史以來最穷的一个皇帝。

    造成这种局面的原因很复杂,也很简单,当时的市场经济体系虽然已经初具雏形,但缺少国家有效的监管和引导,在庞大的利益和效益之下,沒有有效的控制手段,便只能让财富流入世家和富户的手里。

    这些世家和富户尝到了甜头,便有更多的人,以更丰富的商业方式,加入了这个行列当中,商业便会越來越发达,而商户也会越來越有钱。

    当然了,这种东西愿买愿卖,除了惊人的产出之外,还要有足够的需求能力。

    大焱的权贵和上流社会奢靡不堪,在消费能力上是毋庸置疑的,可他们毕竟只是一小撮人,消费始终还是要靠百姓。

    可百姓越來越穷了,消费能力也就跟不上了,如此一來就越是支撑不起商户们这种华丽的表象了。

    于是他们又开始寻求新的商路,那就是海上的贸易了。

    在利益的驱使下,很多世家都发动朝廷里的力量,向官家谏言,重开海禁。

    然而官家是个胆小的,北面有大辽,西面有西夏,这两个地方常年骚扰,已经让爱好和平的官家头疼不已。

    不得已只能给他们岁币,说白了就是老子的国家有的是钱,你们这些穷鬼生蛮不要乱來,要钱我就给钱给你一边玩儿去,不要來打扰我们吟诗作赋做生意。

    这好不容易才用钱打发住了辽和西夏,官家不可能又开海禁,招來一群麻烦。

    所以开海一说,官家虽然看到了巨大的利益,但也看到了巨大的隐患,所以他是持反对意见的,而且反对得非常的坚决。

    既然开海无望了,国家又要收拾叛乱的烂摊子,还有数百万的灾民流民需要安置,可国家却沒有钱了,这该怎么办。

    于是官家便打起了世家富户的主意。

    事实上世家屹立不倒,对皇帝也是一种潜在的威胁,一旦世道有变,站出來资助反贼的,往往就是这些世家和富户,即便他们不资助,被反贼攻打之下,也能够从他们那里搜刮到极其恐怖的财富,从而为反贼们提供巨大的帮助。

    所以官家想对世家富户们动手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

    当他收到高慕侠的密报之后,这种与世家富户对抗的想法便更加的强烈。

    对于官家而言,这些个倭寇都是不通教化的蛮夷,即便上岸來骚扰百姓,又能有多大的作为。他们还能比方腊厉害不成。

    真正的危害不是这些倭寇,而是倭寇背后的世家富户名门望族们。

    虽然分析的角度不同,但不得不说,最后得出來的结论,却是殊途同归的。

    苏牧想要表达的意思是,想要解决倭寇之乱,关键是在于打击这些世家富户,而官家想的则是,倭寇不足为惧,借打击倭寇,从这些世家富户身上捞些钱來,才是正事儿。

    无论如何,官家终于是找到了对世家大户们动手的由头,虽然他也知道撼动不了这些富户的根基,但该扯皮的时候总是要扯皮一下,让他们出点血,否则这些世家越发庞大起來,他这个皇帝可就真的坐不稳了。

    主意已定,他便再次召见了高慕侠,对苏牧的赏赐问題,终于有了自己的决定。

    ( )

第三百零八章 倭寇头子

    第二天的朝会上。赵劼的旨意就下來了。命极为大学士和老相公们就东南倭寇的追剿问題进行讨论。尽快拿出一个有效的方案來。

    而另一方面。他已经让高慕侠带着皇城司的暗察子们。奔赴江南东路。暗中搜集世家富户们与倭寇勾结的罪证。这次飞得让这些脑满肠肥的世家大户出点血。

    事实上。官家之所以让高慕侠的皇城司马不停蹄赶往江宁。是想要保护苏牧手底下抓到的倭寇。希望借助苏牧这个点。由点而线及面。从这里打开突破口。由这个引爆点。打开局面。掀起打压世家的全面战争。

    从大局來看。苏牧手里的这两个倭寇不值一提。但却又极其关键。所以他给了高慕侠便宜行事。先斩后奏的权限。对于苏牧绣衣暗察的官职委任。也再沒有别的考量。

    而朝中文官集团其实对武将们已经极其不满。常年对西夏用兵已经掏空了大焱的国库。又需要支撑北面大辽的形势局势。财政上早已捉襟见肘。

    如今在对倭寇动武。甚至有谏言和科道的言官指责官家穷兵黩武。在朝堂上大骂童贯等人以武乱国。

    这实在是一件让人哭笑不得的事情。当今官家醉心于书画诗词。常年在深宫之中种种草养鸟养鱼。你说这么一个皇帝穷兵黩武。也不怕笑掉了大牙。

    可事实上大焱的局势就是这样。又由不得文官集团不四处攻讦。朝堂上自然又是好一顿争执不下。

    到了最后。双方各自退一步海阔天空。由驻扎江南东路的焱武军來主持剿灭倭寇的重任。

    作为一方镇军。焱武军早在平叛方腊的时候就被掏空了底子。如今又拿什么去剿灭倭寇。

    大焱的募兵制从太宗皇帝开始便由盛而衰。开始走下坡路。经历了这么多年。军户早已沒有一星半点的战斗力。军中吃空饷的情况已经到了让人发指的地步。

    比如焱武军。虽然有着两万兵员的建制。可实际上可用之兵连八千都不足。其他的都是用來吃空饷的名额。刨除老弱病残。战力便更加不堪。

    而想要重新募兵打造一支精兵。费的钱粮朝廷又负担不起。地方上更不可能出这个血。因为叛乱刚刚平息下來。老百姓还未恢复过來。再加上地方官员也是吸血鬼。连自己都喂不饱。更别提募兵的事情了。

    很多人都以为皇帝养鱼画画久了。对国家有所愧疚。决定要励精图治了。其实赵劼只是想从世家富户身上。抠点钱出來罢了。

    剿灭倭寇是借口。整顿世家才是正事儿。

    不过为了演戏逼真一些。他还是让童贯童枢密举荐得力的武将。前往焱武军主持大局。

    童贯取得方腊大捷之后。圣宠正隆。还巴巴等着继续北伐。收复燕云十六州。岳飞韩世忠等一干猛将。都已经进入了他北伐的大名单之中。他又怎么可能让这些人去剿匪。

    思來想去。便让宗储挑了大梁。带上徐宁。赶往焱武军赴任去了。至于这两位能不能顶住压力。拉出一支足以剿灭倭寇的队伍來。也就看这两位的本事了。

    高慕侠的皇城司办事效率极其之高。只是赶到江宁还需要不短的时间。而苏牧这边早已经焦头烂额了。

    燕青在裴朝风的府邸大闹了一场。最后还带走了裴樨儿。裴氏已经发出了悬赏令。赏格足以让人双眼血红。路上见着疑似燕青的帅小伙就巴不得嗷嗷叫着杀上去。

    以致于江宁府的小哥们都不敢化妆出门。生怕被有眼无珠的江湖莽汉给抓了去。那些个莽夫可不跟你讲仁义道德。见着你脸皮卖相好。先自己睡了再说。江宁的帅哥们出门都夹紧了屁股。一时间闹得人心惶惶鸡飞狗跳。

    君麻吕稻池虽然只是一个倭寇头子。但牵扯着世家富户们的利益网络。这伙倭寇的失踪。早已让世家宗主们坐立不安。

    于是他们纷纷借助裴家的事情。浑水摸鱼。派出大量的高手。四处搜索。颇有将江宁城翻过來倒过去。挖地三尺也要把君麻吕的倭寇小队给找出來的意思。

    燕青带着裴樨儿也不知藏到了哪里。他是不能回苏府的。因为这样会将矛头指向苏牧。而且苏牧还藏着君麻吕两兄弟。一旦被发现。以陆家父女和苏牧的力量。根本不足以保证那两个倭寇的人身安全。

    苏牧已经收到了高慕侠的密令。自然要全权保护君麻吕两兄弟。可陆擒虎总不能不眠不休地看守。其他人又信不过。苏牧只能亲自操刀上阵。

    他也知道君麻吕迟早有保不住的一天。必须尽快从他嘴里。挖出世家大户的罪证來。

    可君麻吕似乎也察觉或者推测到了事态的发展。任由苏牧如何威胁。他只是闭口不言。

    苏牧虽然不是燕青。但对待倭寇也是从不会手软的。苏府里面沒有刑具。但他用一块毛巾和几桶水。就从君麻吕勘的口中。得到了有用的消息。

    将毛巾覆在脸上。然后不停倒水。会让受刑者感觉到窒息。这种水刑不会造成任何的伤口。也不会留下痕迹。给受刑人的感受却是极其恐怖的。在后世。这也是刑讯的最有利手段之一。连米国等大国的情报机构。都在用这种水刑來逼供。

    君麻吕两兄弟虽然都是精通水性的倭寇。但正是因为精通水性。才更加深刻体会到这种水刑的恐怖之处。并沒有坚持太久。就吐露了实情。

    陆擒虎见过燕青对成平武植的凌迟。也见过无数的严刑拷打。却从未见过用一块毛巾和几桶水就让人吓得魂不附体的。

    本着疑惑的态度。他自己亲身体验了一把。这才对苏牧佩服得五体投地。

    根据君麻吕稻池交代的信息。他的小队隶属于大倭寇井野平治。乃是江浙海面上最大的一股势力。

    井野平治出身贵族。而后被流放到了琉球。井野平治是个不甘平凡的人。野心勃勃。纠集了琉球上的土著。很快就呼啸海上。打出一片大名头來。

    而后井野平治又收了一个大焱的书生徐海升作为幕僚。开始与江南的大户接触。除了打家劫舍之外。便是从事走私的买卖。将这些大户的丝绸茶叶盐铁甚至书籍等物。运到倭国去贩卖。

    这是一本万利的勾当。井野平治很快就尝到了甜头。他虽然是个雄心满满的武夫。可狗头军师徐海升却是心机深沉之人。

    为了防止世家大族翻脸不认人。徐海升一直在搜集能够制约这些世家大族的东西。

    他将每一次贸易的详情都记录了下來。这些世家大族或许沒有抛头露面。但通过这些流水账本。想要顺藤摸瓜。揪出这些幕后首脑。根本就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这就是苏牧从君麻吕口中获取的最重要的一条信息。

    君麻吕两兄弟对苏牧的水刑已经惊恐到无以复加。他们不敢再有所隐瞒。可对于井野平治和徐海升的具体位置。他们也不得而知。

    因为倭国本土距离大焱沿海其实很远。倭寇们总不可能來來往往。于是诸多倭寇都会在大焱沿海的岛屿上驻扎下來。占地为王。作为中转站。

    那海上的岛屿如同天上的星辰那么多。实在是倭寇们藏身的最佳选择。而井野平治这样的倭寇王。更是在各个岛屿上周转。从不在同一个岛屿上呆太久。想要获知他的具体位置。真的比登天还难。

    虽然君麻吕两兄弟无法提供井野平治和徐海升的位置。但却能够通过他们。与井野平治进行联络。这个价值也使得他们保住了小命。

    不过在裴氏的悬赏之下。终于有高手寻到了苏府这边來。若非陆擒虎及时发现。君麻吕两兄弟已经落入世家大族的手里了。

    两相交锋之下。这个高手自知不敌。便要逃走。陆擒虎哪能让他轻易离开。便将那人给拿了下來。

    然而这些高手都是有着组织的。为世家大族卖命。一个高手失踪之后。很快就会有人察觉到。于是便慢慢注意到了苏府。

    陆擒虎沒办法把这个高手放出去。即便杀了这高手。也无法消除嫌疑。只能将高手给禁锢了起來。

    在过后的这段时间里。越來越多的高手到苏府來刺探。陆擒虎一个不拉地给抓了进來。

    然而地窖开始住满了人。只能将这些所谓高手捆绑起來。丢进了柴房里。

    沒过几天。柴房也住满了

    苏牧也是无可奈何。燕青不在。高慕侠的人也沒有抵达江宁。他们人手不够。并不足以让他转移君麻吕两兄弟。这样的死守也是无奈之举。

    他相信如今的世家大族们。已经确定了君麻吕的倭寇失踪。肯定跟自己有关系。而这些高手的失踪。更是坐实了这一猜测。

    高慕侠的皇城司暗察子们沒有抵达之前。只靠着他跟陆家父女。显然是沒办法保住君麻吕兄弟太久的。如果燕青回來。带着裴樨儿的他。将吸引更多的火力。非但沒办法给苏牧带來助力。反而让形势越发雪上加霜。

    在这样的情势之下。苏牧也是压力山大。而燕青也在积极寻求着解决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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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九章 旧人

    苏牧來到江宁已经小半个月了。经历了渡口白等一天之后。人们的胃口也被吊得厉害。直到醉太平的事情传出。人们也终于知道。苏牧苏三句。果是到了江宁。

    苏牧的住处并不是什么大秘密。特别是醉太平更名为醉卧太平。将那块小匾额挂上正门之后。人们对苏牧的追求更是越发的狂热起來。

    文人墨客最是喜好这种调调。动不动就传出一段美谈佳话。苏牧临走时加了一个字。顿时让醉太平成为最受欢迎的酒楼。食客一位难求。酒楼顿时成了一道胜景。整日里门庭若市。沒办法到里面去坐着吃饭。就围在门口看苏牧亲笔加了一字的匾额。

    人都说一字千金。苏三句妙笔生。故事传开之后。苏三句又多了一个雅号。名唤苏千金。真真让人哭笑不得。

    其实在苏牧心里。什么苏三句苏千金。还不如苏铡刀來得霸气一些。

    苏三句抵达江宁之后。仍旧保持着低调。除了醉太平那一次。就再沒有抛头露面过。醉太平能够得到題词的殊荣。也让那位郑掌柜成为了一时之热门。

    当然了。他终究是抵挡不住。便将苏牧的消息都放了出來。谁也沒想到。江宁商界新晋冒头的苏家。竟然就是苏牧的哥哥苏瑜在操持。而苏牧也正是苏家人。

    这个消息得到确认之后。苏府的位置也就再不是秘密。拜访苏牧的人整日里堵满小巷。人满为患。俨然成为了江宁的有趣去处。

    也多亏了这些好事者。将苏府堵了个水泄不通。那些个高手才沒有肆无忌惮地对苏府下手。想要暗中解救君麻吕。只能等待夜幕的降临。

    这一天。苏牧还在宅子里思量对策。门子又带回來厚厚一沓的拜帖和名刺。

    苏牧看也不看就丢进了炉子里。他本就沒有太多墨水。如今局势紧张又毫无头绪。更沒有心情抄些诗词來应付这些无聊文人。

    见着门子迟疑着沒走。苏牧也是笑了笑:“说吧。是不是受了哪家的托付。走了后门。”

    那老门子摸着后脑勺。嘿嘿笑道:“有位姑娘说要见一见二老爷”

    这几日求见苏牧的。百分之八十都是姑娘。这老门子早该习惯了。苏牧自然是一个都不会见的。之所以单独提出來说。想怕是有些不太一样了。

    “那姑娘给的赏钱不多。但她说是二少爷的杭州旧友。小的就自作主张。把她放进了门房”

    苏牧倒不是责怪这门子私自收人赏银。替人办法。他是信得过这老人的。毕竟是苏瑜的心腹老长随了。只不过想逗他一下罢了。

    听说是杭州旧友。苏牧脑海之中不禁浮现出一身白衣來。那虞白芍随着苏瑜等人來江宁。以她的色艺。此时应该闯出些名头來了吧。

    “那就让她來见一面吧。”苏牧对老门子笑着说道。不过很快又改口:“算了。还是我亲自去看看吧。”

    苏牧换了件衣服。就來到了门房。却见得來人并不是一身雪群的虞白芍。而是一身天蓝的巧兮。

    多时不见。巧兮越是丰腴饱满。苏牧也不由暗自咽了咽口水。

    “奴奴见过苏先生”巧兮脸上的惊喜一闪而过。却是格外的严肃庄重。全然沒有了在杭州时候那种灵动和狡黠。

    见得巧兮如此见外和陌生。苏牧心里也滑过一丝疑色。不过他还是招呼道:“进來再说吧。”

    巧兮迟疑了一下。便点了点头。跟着苏牧进宅子里去了。

    彩儿丫头跟巧兮在杭州之时相处得很不错。只是到了江宁之后。巧兮跟着虞白芍进入了江宁名楼金风楼。两人之间便沒有太多的交集了。

    因为彩儿的出现。巧兮的脸色也好看了许多。苏牧也沒有让彩儿丫头出去。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总归有些不太适宜。

    上了茶坐了一会儿之后。苏牧也不开口。只是微笑着审视巧兮。小姑娘虽然在欢场打滚。见惯了各色人士。可苏牧脸上带着金印。又经历过生死厮杀。一身威势根本就难以抵挡。

    巧兮被苏牧看得浑身发紧。这才嗫嗫开口道:“先生奴奴今日冒昧而來是因为”

    她还未说完。苏牧便打断道:“怎么。你我就这般不熟么。再用这样的口气说话。我就要赶你出去了。”

    巧兮微微一愕。但很快就变得有些忿忿。一时半会儿脸都憋红了。竟然再沒办法开口。

    事实上她今天來拜访苏牧。并不是为了自己。而是因为姐姐虞白芍。

    自从來到江宁之后。虞白芍一直照顾着巧兮这群小姐妹。巧兮也知道虞白芍心里一直被苏牧占着。

    可苏牧在杭州的战乱之中挣扎。平素里再无消息传來。虞白芍整日里提心吊胆。对客人也沒有太大的热情。金风楼的妈妈也是急了。

    妈妈不敢对虞白芍不敬。毕竟她是杭州思凡楼的魁。不需要她金风楼投入钱财培养。虞白芍色艺双绝。能來金风楼妈妈是绝对占了很大便宜的。

    可虞白芍无心接待。这也是事实。长此以往。对金风楼的名声也会产生不好的影响。

    于是妈妈便对巧兮等一众小姑娘下手。逼着她们接客。不再培养她们等清倌人。而是让她们做起了皮肉生意。

    巧兮也是有底子的。到不需要做皮肉买卖。可姐妹们可就被糟蹋了。

    江宁的青楼多半倾向于文化方向。但也不乏**之徒。青楼毕竟是青楼。归根结底还是皮肉生意。这些姐妹过着人尽可夫的日子。惨淡到了极点。

    还有姐妹染上了柳。几乎要被青楼抛弃。也有姐妹不慎怀孕。因为打胎而死去。

    虞白芍终于认识到了自己的处境。只能压下了心中的忧思。开始了强颜欢笑的日子。

    起初她还只是为了保护拯救自家姐妹。可渐渐地便被江宁的才子们所折服。开始乐在其中。

    就在两个月前。虞白芍终于做出了一个让巧兮无法相信的决定。她要赎身。嫁给人家做妾了。

    虞白芍是杭州青楼界的魁之一。色艺盛名在外。嫁给人家做妾实在有些折堕。然而她不愿再在欢场上卖笑。也沒人能够指责什么。

    可就在她即将成亲之时。苏牧要來江宁的消息突然传來。起初她也觉着心里已经沒有苏牧。再者。苏牧心里或许从來就沒有她这么个青楼女子。自己又何必自讨沒趣。

    只是随着消息越发频繁。她就越是心神不宁。直到最近的消息传來。她才慌了。

    因为她要嫁的人是江宁的风月班头。最是春风得意的大才子。裴朝风。

    是的。她要嫁给裴朝风做妾。

    然而这几天的消息无不表明。苏牧跟裴朝风闹翻了。苏牧身边的燕青甚至当众打裴樨儿屁股。并大闹裴府。最后还将裴樨儿给掳走了。

    裴氏在江宁的势力是无人敢质疑的。这也让虞白芍很是担心苏牧。再者。她觉着自己竟然嫁给了裴朝风。而且还是做妾做小。苏牧该如何看待自己。

    她的身份敏感。不可能亲自到苏府來。最后只能让巧兮出面。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些什么。可总觉得要跟苏牧说清楚一些为好。

    在巧兮看來。姐姐虞白芍嫁人是无可厚非的。倒是苏牧让她觉着气愤不已。

    这个浑人是个异类。他从不物化女性。对女人也是平等以待。可以说在大焱是前所未见的。女人们在他身边会活得很有尊严。

    可他也是最绝情的。明明有着吸引万千女人的魅力。却又对女人们的示好不屑一顾。多情之人最是绝情。大抵如是。

    他好像从不在乎虞白芍的感受。明知道虞白芍对自己有意思。却从未表示过什么。这让巧兮很是气愤。

    如果不是苏牧。虞白芍也不会陷入眼下两难的尴尬境地。还要托着她这个妹妹來向苏牧解释。

    解释什么。有什么好解释。人家根本就不鸟你。你还解释个咪*咪啊。

    起码巧兮是这么想着的。于是她对苏牧很是生气。她沒办法像姐姐那样掩藏自己的情绪。所以当苏牧让她有话说话的时候。她就不再掩饰。最终还是将所有的一切都说了出來。

    当然了。她也沒有忘记虞白芍的交代。转告了虞白芍对苏牧的劝诫。让苏牧尽量不要去招惹裴氏这个庞然大物。

    苏牧也是苦笑不已。首先。并不是他主动去招惹裴氏的。若不是裴朝风和裴樨儿。他在江宁与父兄和彩儿其乐融融地相处一个月。而后就到东京去了。又怎么会惹上倭寇这桩事情來。

    再者。他确实知道虞白芍对自己的心意。他对青楼姐儿们也沒有半分歧视。虞白芍又是身子清白的清倌人。他更不会排斥这么个美人儿。

    只是他跟虞白芍之间不像陆青杨红莲和雅绾儿。他跟虞白芍之间实在太过平淡。沒有开始。自然谈不上结束。朦胧的好感并不足以让他去决定一个女人的一生幸福。

    所以他一直知道。却一直沒有将虞白芍放在心里。或许放在心里。但绝不会考虑将虞白芍列入自己女人的名单里來。

    他不反对虞白芍嫁人。也沒有资格去反对。甚至连质疑的权力都沒有。

    如果虞白芍嫁的人不是裴朝风。他绝对不会说些什么。可虞白芍要嫁的人偏偏就是裴朝风这个冤大头。

    虽然不知道高慕侠何时会抵达。但苏牧已经收到高慕侠的密报。当今官家对江南的世家大户动粗。这是迟早的事情。而且已经进入了实质性的打击阶段。

    裴氏作为世家首脑之一。受到的冲击绝对是空前巨大的。覆巢之下无完卵。裴朝风也绝对逃脱不了。虞白芍嫁给裴朝风绝对沒有好下场。

    他可以不理会虞白芍对自己的好感。也可以不去理会自己心里最隐晦之处对虞白芍的欣赏和喜欢。但绝不能眼睁睁看着虞白芍被扯进这趟浑水。

    “回去告诉虞白芍。我不同意她嫁给虞白芍。”

    正如先前所言。他并不反对虞白芍嫁人。他反对的只是嫁给裴朝风。

    可这句话到了巧兮的耳中。意味却变了样。在她看來。是苏牧反对虞白芍嫁给任何男人。

    ( )

第三百一十章 逃亡野鸳鸯

    对于虞白芍要嫁给裴朝风做小这件事情,苏牧虽然沒有反对的资格,但他见证了赵鸾儿和李曼妙的经历,但凡跟他站在对立面的女人,下场都不会太好,这让他心里很难过。

    他跟赵鸾儿之间的婚约,跟李曼妙之间的恩怨,都是身体主人,前任苏牧种下的因,到了他手里才结了果,但他仍旧还是感到很无奈很郁卒。

    而虞白芍却是他自己结识的,是他自己种下的因,虞白芍也因为他的一首鹊桥仙,成为了杭州当之无愧的魁。

    直到现在,他仍旧能够清晰的回想,虞白芍为他绣纹背后刺青之时的风情。

    所以他无法袖手旁观,无法看着虞白芍嫁给裴朝风做妾,无法看着虞白芍站到自己的对立面去。

    这其中的曲曲折折,巧兮并不太能理解,苏牧也不指望她能理解,只希望她能够将自己的意思准确地转达给虞白芍。

    女人心海底针,巧兮之所以愤怒,是因为苏牧对虞白芍的不屑一顾,是因为虞白芍对苏牧的痴心不改,对于虞白芍,她心里有着敬重,但同样有着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当她听到苏牧这等霸道的话语,她确实该愤怒,凭什么你自己不要人家,还不准人家嫁给别的男人。就凭白芍姐姐对你痴心不渝。

    吃着锅里的看着碗里的,这样的男人确实让人讨厌,可让人更讨厌的是,这男人吃着锅里的,沒能力吃碗里的,却想端着碗,不让别人來吃。

    可事实上,巧兮并沒有愤怒,反而出奇的平静,心里甚至还有一丝丝的喜悦和酸楚。

    之所以有喜悦,是因为她认为苏牧反对虞白芍嫁人,其实说明了苏牧还是在乎虞白芍的,虞白芍的痴情等待并非一厢情愿,她的等待是正确的,是值得的。

    而之所以心酸,则是因为她比虞白芍更早认识苏牧,也更早喜欢上苏牧,如今她來找苏牧,却是为了虞白芍的事情,苏牧从头到尾就沒问过关于她的哪怕一句话

    苏牧也沒有想太多,因为现在并不是考虑儿女情长的时候,君麻吕兄弟沒办法再关下去,那些高手们也被关太久,一旦裴朝风动用官府的力量,搜查苏府,一个私自囚禁他人和滥用私刑的罪名是绝计跑不掉的。

    好在裴朝风也忌惮君麻吕倭寇身份被发现,生怕官府力量的介入,否则苏牧早已抵挡不住世家势力的攻击了。

    此时的苏牧很是怀念乔道清等人,如果乔道清和杨红莲安茹亲王等人跟在身边,凭借乔道清的诡计和安茹亲王的勇力,便是把君麻吕关到老死都沒有奈何得了半分。

    远水解不了近渴,也不知他们与雅绾儿是否已经找到七星岛,是否已经将厉天闰和郑魔王娄敏中等余孽搞定,苏牧反倒有些想念燕青这个便宜师哥了。

    燕青突然打了个喷嚏,倒不是因为感应到了师弟苏牧的牵挂想念,而是因为他着凉了

    作为武道高手,燕青也沒想过自己会有着凉的一天,只是这几天他衣不解带地照看着裴樨儿,吃喝都顾不上,终究还是染了风寒。

    苏牧能够考量到的,燕青自然也能够想到,所以他沒有将裴樨儿这个麻烦带回苏府,虽然他同样考虑到君麻吕将带來多大的麻烦,他也预想得到苏牧有多么需要自己的帮助。

    不过将裴樨儿带出來,也确实为苏牧转移了大部分的火力,也算是一种另类的“围魏救赵”吧。

    他将裴樨儿带走,这是连他自己都沒有意料到的事情,因为他根本就沒想到裴樨儿竟然会为他挡下那一道暗箭。

    燕青见过太多刁蛮任性的千金小姐,他也算是阅女无数,无论是大家闺秀还是小家碧玉,欢场之中卖笑的烟女子,亦或是行走江湖的豪迈女侠。

    可像裴樨儿这样的,他还是第一次遇见,不可否认,他真的有被这个小姑娘打动了。

    那弓手的冷箭是想要击毙燕青的,所以满弓疾射之下,威力可想而知。

    也多亏了裴氏心疼孙女儿,裴樨儿穿有一件贴身的蚕丝软甲,否则这一箭足以要了她的小命。

    纵使如此,她的后背仍旧伤得不轻,伤口许是邪毒入侵,已经开始有些化脓,好在燕青粗通医术,对裴樨儿照料得还算不错。

    不过裴氏的江湖力量追索太急,燕青不能在同一个地方呆太久,一路颠沛奔波,不断逃亡,非常不利于裴樨儿的伤势。

    燕青将烧好的热水端进房里,裴樨儿顿时皱了眉头,下意识往床里面缩,双手捂住了胸口。

    “别反抗,别乱动,再牵扯到伤口,便是大罗金仙都救不了你了。”燕青冷冷地说着,将热水盆放在床边的凳子上,卷起袖子就开始洗一条白毛巾。

    他们如今寄居在一处民宅里,燕青这样的千面郎君,演技绝对是影帝级别的,让人一看就觉着他跟裴樨儿是私奔的苦命鸳鸯,这对老夫妇便收留了他们。

    看着燕青动手,裴樨儿便羞红了脸,朝燕青嗫嗫地小声道:“我我自己洗成么。”

    此时的裴樨儿哪里还有半分刁蛮任性的姿态,不得不说,燕青对于调教少女,实在有着过人之处。

    “你背后长眼么。你能在不牵动伤口的情况下,给自己清洗背后的伤口。你以为自己是蛇女还是章鱼怪。”燕青沒好气地揶揄道,而后拧了拧毛巾,直勾勾地盯着裴樨儿,笑意耐人寻味的继续问道。

    “你自己动手,还是我來。”

    裴樨儿面露难色,艰难地咽了咽口水,最终还是选择了妥协,挪了挪身子,背对着燕青,便将上衣给褪到了胸口以下。

    燕青将她身上一层又一层的白色绑带解下來,那绑带上已经沾染了脓血,不禁让他皱了眉头。

    裴樨儿的后背肌肤如雪,肩膀其实很窄小,瘦弱得让人心疼,肩胛骨微微凸起,骨架子其实还沒有长开,不过从后背便能够看到胸前的一些余白,足见发育还是非常良好的。

    不过当燕青再看她右肩胛骨下方的箭伤之后,便沒有太多旖旎的想法了。

    那伤口已经恶化,边缘的地方虽然结痂了,但中心处仍旧泛着黄白色的脓水。

    他的毛巾刚刚接触到伤口边缘的肌肤,便看到裴樨儿身子一颤,紧绷了起來,细密的鸡皮疙瘩布满了手臂,纤细的绒毛依稀可见。

    “唔”裴樨儿压抑地轻哼了一声,燕青听得少女的**,心头顿时一荡,赶紧收起心猿意马,专注地给她清洗伤口,而后敷上金疮药,又用干净的绑带一圈圈缠了起來。

    当然了,燕青只是照看后背,绑带绕到胸前,还是要裴樨儿自己动手的,只是交接绑带的时候,两人难免十指相触,又是一阵阵脸红心跳。

    包扎结束之后,燕青又出去,端了老母鸡炖的参汤,一口一口喂给裴樨儿。

    至于汤里的鸡肉,燕青也沒太多顾忌,用勺子舀起來,丢进嘴里嚼着,虽然两人共用一个勺子,但裴樨儿却出奇地沒有反感,燕青也沒有刻意表现。

    之所以会出现这样的状况,是因为他们逃亡的过程之中,曾经发生过更加尴尬却也更加亲密的举动,相比之下,共用一个勺子也就不觉着有什么不妥了。

    起初裴樨儿昏迷的时候,燕青甚至用嘴來给她喂药汤,即便后來裴樨儿已经清醒了,因为羞涩而沒敢出声,仍旧让燕青这般喂她。

    直到后來,燕青喂着药汤,突然感觉一小截温软的雀舌,伸进了自己的嘴里,主动迎合自己的唇舌,他才知道这小姑娘原來是醒着的。

    一切似乎都那么的顺其自然,裴樨儿也沒想到自己会为燕青挡下一箭,因为她跟燕青本就不认识,只是第一次相见,还被他好生羞辱了一通,当众打了屁股。

    可她就是这么任性的一个奇女子,只要她认定的东西,只要她想要的东西,即便付出再大的代价,她都要去抢夺在手。

    燕青不是一样事物,不是一件珍宝,不是好玩有趣的东西,却是她有生以來,碰到过让她最心动的男人。

    她在燕青的身上,发现了自己的倔强,燕青的出现,让她看清楚了自己究竟相要些什么。

    她可以说是“无恶不作”,四处为祸乡里,原來她并不想要那些东西,她并不想欺负别人,她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她享受自由的感觉。

    是因为她被禁锢在家族的思想之中,无法去尝试自己想要的生活,无法去见识更大的江湖,即便她为所欲为,也只能在家族的看管之下,无论她闯下什么祸事,都有家族的人來收拾烂摊子。

    而跟燕青在一起,哪怕是逃亡,哪怕身上带着重伤,她却甘之如饴。

    因为逃亡的时候,她终于见不到跟家族有关的任何人,她终于摆脱了这个家族对她的那种约束。

    她喜欢这种感觉,自由自在,即将被追上抓住,又拨云见日再次逃脱,每一次都充满了惊险和刺激,这就是她想要的那种江湖。

    当然了,如果她身上沒带伤,那就更美了。

    燕青也不知道小姑娘红着脸在想着什么,嚼完鸡肉之后,发现鸡汤都要从小姑娘嘴角滑落了,当即伸出手指,给她揩了一下。

    鸡汤沾在手上,燕青也不好往身上抹,便习惯性地放进嘴里吸了一下,再抬头看时,裴樨儿脸显红云,如雨后的桃一般,湿润而艳丽,充满了诱惑。

    燕青一下竟然看痴了,两人四目相对,裴樨儿突然就亲了上來,当嘴唇传來温热湿滑的感觉之时,燕青终于忍不住了。

    不过他也不敢太过粗暴,毕竟小姑娘后背还有伤,虽然浅尝辄止,但别有风味,小心翼翼正欲进一步动作,门外却突然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

    “又來了”

    燕青无奈地苦笑一声,将早已准备好的包袱绑在胸前,蹲到床边,朝床上的裴樨儿说道:“上來吧。”

    裴樨儿嘿嘿一笑,温顺地趴在了燕青的背上,后者用布条将裴樨儿与自己绑在一处,而后才从桌底抽出一柄腰刀來。

    “喂,那些人可都是你家的,你就不能让他们死开。”

    “不能。”

    “是不能还是不想。”

    “嘻嘻”

    “那我可就要全杀了哦”

    “别,留一两个回去报信,不然下次沒人追咱们了”

    燕青:“ ”

    ( )

第三百一十一章 龙扬山三当家

    今夜无风,云层低低地压在头顶上,大地冒起來的热气无法散开,仿佛要将整个人间都化为一个蒸笼。

    别院之中灯火完全,将宅子照得如同白昼一般,侍女们穿着薄如蝉翼的纱裙,來來往往地伺候着少主裴朝风。

    香风氤氲,在房中挥散不去,少女们的体香让裴朝风越发的燥热难当,虽然房中放置了好几处冰桶,但暑热易消,他体内的烦闷却难除。

    虽然天气闷热,可侍女们却战战兢兢,脸上身上不断冒冷汗。

    少主裴朝风是出了名的温润佳公子,平素里对她们也和颜悦色,并未侵犯秋毫。

    可这几天來,少主心情欠佳之时,就将她们拖到房里发泄,而且糟蹋手段千奇百怪,有些姐妹胸前樱桃都被生生咬下來,少主便像披着羊皮的狼,终于脱下了那层羊皮,让人望之而生畏。

    若在平时,能够得到少主的垂青,哪怕不会纳你为妾做小,也有足够你一世不愁的赏钱,亦或者在裴府之中地位骤升,今后不需要在人前人后为奴为仆地伺候人,反而轮到别人來伺候你。

    若是哪个姐妹得到了少主的雨露恩泽,便是诸人羡慕不來的事情,为了博得少主的欢心和青眼,诸多姐妹们也是枝招展,恨不得赤身**伺候少主,只是希望少主能够看得上她们。

    可此刻,少爷让她们穿着薄薄的睡裙,却让她们一个个提心吊胆,生怕少主看上了自己。

    裴朝风也是气急攻心,他并非急色之人,但平日里越是压抑,爆发起來就越是凶猛,宅子里的侍女都是精挑细选,面容出众,身段婀娜,任你摆布,可裴朝风为了保持君子形象,一般情况下都不太对这些侍女动手。

    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家世显赫,盛名在外的他,想要什么女人沒有。

    然而这段时间他并沒有心思去秦淮河畔寻欢作乐,因为坏消息总是不断的传來,即便去了青楼楚馆,多半也是提枪上马就被人打断。

    人都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他培养了这些丫头这么久,如今正是要用上一用了,反正在家里,也不需要忌惮什么。

    一名侍女端來了冰镇果酒,正要退下,裴朝风却拉住她的手,他能够很明显地感受到少女的颤抖。

    这种惊恐,少女眼中掩盖不住的恐惧,让他感到极度的满足,他将紫红色的果酒从少女那雪白的脖颈上倾倒下去,酒液很快就浸润了少女那薄薄的纱裙。

    少女胸前出现两点嫣红,不知是酒液的颜色,还是豆蔻初绽的颜色。

    这让裴朝风再难按捺,将少女拖到自己怀里,便贪婪地吮吸少女身上的酒液。

    少女的眼泪无声落下,她想要求饶,可前车之覆后车之鉴,早两日有个姐妹就是哭喊着告饶,结果败了少主的兴致,非但沒能逃脱,反而让少主折磨得半死不活,最后还被卖到了窑子里。

    窑子是什么地方。

    青楼虽然也是欢场,但去那里的人很少是为了肉欲的享受,更多的只是欣赏清倌人的才艺,与诸多好友交流。

    可窑子却低级许多,沒有吹拉弹唱舞,进去的都是粗鄙脏臭的壮汉,不会吟诗作赋,只会挥汗如雨,翻來覆去的折腾姐儿们,扛起两腿就是吭吭哧哧的干活。

    一想起这些,少女的心就跌落到谷底,她能够感觉到胸前肌肤的痛楚,她知道那是少爷开始咬人了。

    她默默地闭上了无助的眼睛,两行清泪滚滚而落。

    可就在这时,突然有人闯了进來。

    “少爷,三当家到了。”

    被人中途打断,裴朝风正欲发作,然听得三当家三字,他顿时兴高采烈,在少女身上长长舔了一道,这才捏着少女惊骇发白的脸,欢喜道:“别失望,少爷有事做,不能陪你玩儿了,去帐房领二百贯赏钱吧。”

    看着裴朝风未來得及穿鞋就兴匆匆跑了出去,诸多侍女都松了一口气。

    客厅之中,一名短须儒士正在不紧不慢地品茗,细细的欣赏着厅中悬挂的隋唐真迹。

    他就是三当家,龙扬山的三当家杨云帆。

    龙扬山不是一座山头,而是一个帮派的名字,如果你是水上人家,而沒有听说过龙扬山这么名字,那么你就用不着下水了。

    秦淮河古称龙藏浦,乃扬子江的一条支流,扬子江上船帮不知凡几,地盘势力也是盘根错节,争斗不断,当他们出现争斗,无法平息之时怎么办。

    找龙扬山。

    因为龙扬山乃是整条扬子江上最大的堂口,整条扬子江水域以及沿海地区,近海的一些岛屿,都是龙扬山的地盘。

    古时交通并不算太发达,在水路四通八达的江南东路,水路运输极其便捷,能够掌控水路,便等于控住了商道的咽喉,直接捏着江南东路的经济命脉。

    龙扬山便是江南世家大户们最为依仗的江湖势力,而作为交换,这些世家大族也为龙扬山打点官场的人脉关系,如此相辅相成之下,龙扬山便被养成了一个极其恐怖的庞然大物,直到如今,便是官府有心铲除,也是无力剿灭,除非动用到两个镇军三四万军人,才有可能将龙扬山彻底拔除。

    可以说,龙扬山便是江南东路世家豪族的超级打手,也正是因此,他们才敢只派一个三当家來见裴朝风,而后者非但沒有觉着被轻视,反而惊喜得倒履相应。

    倭寇们之所以能够到沿海掠夺,之所以能够避过官府的关卡和巡检,有恃无恐的深入内地來做肮脏的勾当,便是得到了龙扬山的庇护。

    而龙扬山也是世家豪族与倭寇勾结的联系人,打手兼掮客,龙扬山也掌握着世家大族的一些龌蹉秘密,世家豪族渐渐发现龙扬山有些尾大不掉,但已经沒办法完全掌控,所以从原先的上下属关系,演变成了现在的合作关系。

    虽然世家豪族暗中打压,希望能够减缓龙扬山的发展脚步,可事实证明,掌握武装力量的那一方,才真正拥有力量,最终占据主动权。

    世家与龙扬山便处于这样相爱相杀的微妙关系之中,世家动用龙扬山的力量,便如同饮鸩止渴,却又无可奈何。

    杨云帆并沒有坐太久,厅上悬着的熹平石经帖才欣赏到一半,裴朝风已经满面春风地快步走了进來。

    “三当家久等了,实在是怠慢了,怠慢了。呵呵”裴朝风深深作揖,与杨云帆行了个文人礼,后者微微抬手,算是回礼,却转头看着那字帖,朝裴朝风笑道。

    “小公子也喜欢飞白。”

    裴朝风微微一怔,而后露出得意的笑容來,这墙上挂着的蔡邕熹平石经虽然是赝品,却是唐时大宗师欧阳询所临,可谓千金难求价值连城的。

    飞白其实算是书法中的一种特殊笔法,它的笔画有的部分呈枯丝平行,转折处笔画突出,在书写中产生力度,使枯笔产生“飞白”。

    飞白盛行于晋与唐,历代书家推崇备至,王羲之父子、欧阳询、唐太宗父子,甚至一代女皇武则天都钟情于飞白书。

    人赞王羲之的飞白犹夫雾谷卷舒,烟空照灼,长剑耿介而倚天,劲矢超腾而无地,而欧阳询的这贴临摹落笔黑白间,气贯长虹,丝丝飞白妙到毫厘,握笔生根,如蛟龙出海,苍劲力拔,行云流水间恍如敦煌飞天飘逸之境,清新淡雅而倾倒众人,实乃罕见的极品。

    大焱文风鼎盛,崇尚隋唐风物,太祖太宗和仁宗大力倡导飞白书,朝野上下,文人墨客无不苦练飞白,裴朝风自然也是个中好手了。

    不过他知道杨云帆也是文人出身,只是家门不幸,中途式微沒落,只好落草为寇,因着学识渊博,智谋过人,为龙头所倚重,十几年來竟然也坐上了三当家的交椅。

    事实上,当初世家大族为了与倭寇联系,不断寻找代言人,正是因为杨云帆的极力争取,小小龙扬山才得到了世家豪族们的青睐,可以说龙扬山能有今时今日,杨云帆绝对是元老之中的元老。

    裴朝风自是不敢在杨云帆面前托大,当即赧笑道:“裴某才疏学浅,这欧阳公的真迹,挂在这里也只是附庸风雅,晚些时候让人送到云帆先生府上,才不至于暴餮天物啊”

    杨云帆双眸微微一亮,他对金银珠宝并不是很在意,对古玩字画倒是情有独钟,不过表面上他还是摆了摆手道:“小公子切勿如此,所谓君子不夺人所爱,公子难道觉着杨某不像君子。”

    裴朝风心里咯噔一下,还以为自己马屁拍到了马蹄子上,可察言观色,却发现杨云帆沒有丝毫不悦,便呵呵一笑道。

    “正因为先生是君子,才配得上这幅字,落在裴某人手里也是牛嚼牡丹,何來夺人所爱之说。”

    裴朝风姿态放得很低,杨云帆自然含笑不语,待得片刻才正色问道:“那两个倭国人可还在苏家宅子里。”

    杨云帆此言一出,儒雅之风陡然消失,取而代之的却是江湖大枭的那种阴险冷漠,裴朝风心头一紧,竟然被这位三当家的气度所震慑。

    “那泼才有些手段,我家里以及其他家的高手都占不到好处,反而被关了不少,另一拨人追踪我家小妹子的下落,也是被浪子燕青打得灰头土脸,正要云帆先生力挽狂澜。”

    裴朝风咬牙切齿,脸显悲愤之色,杨云帆却抚须一笑道:“正好去讨教一二。强龙不压地头蛇,次子敢在江宁放肆,我龙扬山当真是好惹的。”

    ( )

第三百一十二章 三娘又回来了

    陆青与老父亲在地窖前面的小亭子里喝茶纳凉,虽然苏瑜已经让人搬來了冰桶,但仍旧酷热难当。

    苏牧从内院走出來,端着消暑的冰镇红豆汤,递给了陆青父女,这才坐了下來。

    “皇城司那边的人手估摸着已经抵达江宁,最多撑过今夜,事情就可以交给皇城司去办,这烂摊子也算是有人收拾了”

    苏牧呷了一口冰镇红豆汤,浑身毛孔收缩,不由打了个冷颤,太阳**竟然被冻得有些胀痛,解下混元玄天剑和那柄长刀,他也不顾形象地伸展了一下腿脚,舒畅得几乎要叫出声來。

    陆擒虎已经连续守夜三四晚了,不过老人本來睡得就少,加上武道宗师的修为,内功浑厚,他的精神也不见萎靡。

    “你这浑小子,即便不上京讨赏,也先把亲事给办了,恁地介入这等麻烦事做甚,你到底图个啥,”陆擒虎不满地抱怨道。

    陆青一听老父亲竟然向苏牧催婚,脸色顿时红了起來,羞臊地白了一句:“爹。”

    苏牧讪讪一笑,想了想,还是反问道:“我就是个倒霉蛋,你说你老人家跟着我,图个啥,”

    陆擒虎冷哼一声,一脚踢了过來:“老头子跟着你有个鸟用,还不是心疼我家闺女。要不是这傻闺女被你迷了心窍,老子用得着跟着你血雨里來去打滚,”

    苏牧嘿嘿一笑,躲过老头子的臭脚,双手抱着后脑勺,将头露出凉亭外头,看着头顶上沉沉压着的乌云,轻声道。

    “我这人沒太大的志向,不是当官的料,行走江湖又怕死,做生意有大哥顶着,当个混吃等死的二世祖最是合适,只是我见不得那些百姓被倭寇猴子无辜烧杀啊”

    苏牧声音虽然不大,但陆擒虎听在耳中,不由心潮澎湃,他年轻之时,与乔道清行走江湖,并沒有想过要拯救苍生之类的缥缈理想,反而很多时候还会牵扯到无辜性命,好事沒做多少,坏事却沒少做。

    他总以为这世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即便很欣赏苏牧的所作所为,但直到如今,他帮助苏牧的动机,仍旧是心疼自己的傻闺女儿。

    可听到苏牧发自肺腑的感慨,老汉突然有了一种豁然开朗的明悟,或许今后,可以衷心地为苏牧出把子里,便是豁出老命,说不定还能弥补一下年轻时候造下的罪孽吧

    他的嘴唇翕动了几下,正打算调侃几句,却突然一脚将木桌踢翻,将陆青拉到了自己身后。

    “铎铎铎。”

    几根无尾弩箭钉入打斜的桌面,一条条黑影从墙头翻了过來,夜色之中影影绰绰,也不知有多少人。

    苏牧已经将刀剑握在手中,也不打话,震落刀剑皮鞘,从亭子的栏杆处后仰翻了下去,一俟落地,身影已经蹿了出去。

    墙头落下的高手动用了劲弩,一边前冲,一边放箭,苏牧催发阴阳经内功心法,九阴篇的窍门催动起來,整个人如同融入了漆黑的夜色中一般,如一道影子,无声穿梭而來。

    “噗嗤。”

    那高手即将要扣动机括之时,苏牧斜斜杀出,一道斩落,劲弩连同半截手臂落地。

    那高手突遭横祸,竟然只是闷哼一声,坚韧冷血,绝对是江湖之中老辣凶残的亡命之徒。

    苏牧长刀刚落,混元玄天剑破空而來,一道微光闪过,那高手人头骨碌碌滚出老远。

    这些高手沒有发出一丝声音,如同沉默的杀戮机器,他们的动作极其简单而直接,沒有丝毫的哨,都是一击必中的杀招。

    陆擒虎抓起长枪,朝女儿沉声下令道:“守住地窖口,别出來。”

    “不。我要跟爹爹一起。”陆青放眼望去,苏牧后腰已经被划破了一道口子,知晓这次來的都是高手,她又岂能苟且偷生。

    然而陆擒虎却不容置疑地吼道:“有爹爹在,这浑小子死不了,快进地窖。你在这里只会累死你爹爹。”

    陆擒虎话音未落,手中长枪已经化为一条黑龙,人为至而枪尖先到,前面一名敌人偏头躲过枪头,陆擒虎已经蜻蜓点水,后发先至,捏住枪尾,一个旋转,枪杆子往后一收,枪头从肋下穿过,搠中那高手的下腹。

    陆青也知道自己武艺比不得苏牧和老爹,留在这里只能让他们分心,便打开地窖走进去,从后面顶住了厚重的门板。

    地窖里的那些个被囚高手似乎已经麻木了,这段时间每天夜里,都有高手來救他们,可每次都铩羽而归,只能填进地窖,跟他们抢牢饭吃罢了。

    所以当他们看到陆青出现在地窖,并沒有太大的骚动,反而是单独关押在小角落里的君麻吕两兄弟格外的机警,见得陆青脸上的凝重和担忧,便知道这次來的绝对是高手中的高手。

    透过地窖的门缝,陆青看到苏牧如同猎豹扑入狼群一般,左手剑右手刀,也看不清动作,只听得密集的刀兵撞击声,拳脚打在身上的沉闷响声,以及空气之中越发浓烈的新鲜血腥味,还有被斩杀之后那些人便溺失禁的气味。

    苏牧心无旁骛,不敢有丝毫大意,精气神凝聚到了极点,他的每一个动作都沒有累赘,不浪费一丝一毫的力气,内劲收缩集中,灌注于两臂之中,双足从來不在同一个位置停留超过一个呼吸。

    纵使如此,他的后背还是多了一道刀口,不过他也看清了來人的数目。

    此次前來营救的不过十二个人,其中已经有三个被砍翻在地,还有两人被陆擒虎搠中命门,虽不死,却也不远了。

    剩下七个多少有伤势在身,但无一不是高手之中的高手。

    或许他们还未踏入武道宗师的门槛,可绝对是久经沙场杀人不眨眼的狠辣货色,而且这些人更像一个团伙,彼此之间配合得极其默契,堪称天衣无缝,更像专门训练过的合杀战阵。

    苏牧也由此推断得出,这些人应该就是裴氏为首的世家豪族豢养的江湖打手,应该出自于同一个帮派,否则根本就不会有这样的配合,更不可能训练出战阵的打法。

    穷文富武,莫看江湖之中有着许许多多走投无路才落草为寇的人,实则真正的高手,都是需要庞大的财力來支持的,即便是苏牧这般,从生死里磨砺出來的,若沒有师父燕三的传授,沒有训练营之中的生死角斗训练,沒有乔道清赠与的功法,根本就达不到现在的水准。

    他的思绪飞快流转,脚步却从未敢停留多一秒,手中刀剑更是一心二用,将乔道清亲传的双刀技法发挥得淋漓尽致。

    阴阳经内心功法本就分为九阳篇和九阴篇,配合着双刀技法,能够让苏牧一心二用,左右开弓,将身体的力量发挥到最极致,不浪费一点一滴的力气和内劲。

    这些高手虽然配合得天衣无缝,但架不住苏牧手中的神兵利器,内劲灌注之下,混元玄天剑猛然刺出,那敌人虽然内里穿了软甲,仍旧被苏牧一剑洞穿了小腹,剑刃一绞,肠肚内脏哗啦啦流了一地。

    “只剩下六个。”

    苏牧心头一喜,后背又中了一脚,身形只失稳了半个呼吸,已经被旁边一名敌人抓住了机会,一刀劈落,他躲闪不及,左臂上“嗤啦”一声,又多出了一道刀口,鲜血瞬时汩汩涌了出來。

    右边的敌人见得苏牧受创,挥舞朴刀当头劈下,苏牧已然來不及躲闪。

    关键时刻,陆擒虎暴喝一声,踏踏踏三步,出枪如龙,长枪脱手而出,将那偷袭者穿了个透心凉,巨大的冲击力带着那敌人的身子,飞出老远,才将他钉在了亭柱之上。

    这长枪便是陆擒虎的爪牙,沒有了长枪,敌人顿时一拥而上,乱刀之下,陆擒虎的后背和手臂大腿一连中了三四刀。

    然而陆擒虎披头散发,咆哮一声,竟然浑然不惧,抽出长枪,也不回头,那枪尾猛扫出去,将一名敌人的脑袋瓜子硬生生砸成了烂西瓜,白的红的如泼墨一般当空绽放,头骨碎屑连带着些许皮肉毛发,溅射出來,黏在了亭子的栏杆上。

    陆擒虎和苏牧虽然勇武难当,悍不畏死,然而终究是寡不敌众,身上的伤势也越來越多,眼看着就要被乱刀砍死,那墙头处却掠下一道人影來。

    但见这人也不穿黑色夜行衣,夜色之中青衣飘飘,如随风的柳叶竹叶,灵动而轻盈,堪称一丈青。

    “三娘。”

    苏牧暗自惊喜,來人可不正是报仇之后,回扈家庄祭祖的扈三娘么。

    临别之时,他曾经跟扈三娘说过,若在扈家庄过得不开心,可到江宁來寻自己,当时扈三娘毅然离开,苏牧还曾经失落了一段时间,沒想到这么快就再次见面了。

    扈三娘突如其來,先放了一阵飞刀和手弩袖箭,这些个高手猝不及防,竟然被放倒了两个。

    剩余的两个高手用刀剑拨打暗器,终究还是给了苏牧和陆擒虎**之机。

    扈三娘的加入,使得局面在人数上终于你转过來,三人对付两个高手,这两人绝对是瓮中之鳖,茅房里打地铺,离死不远了。

    “留个活口。”苏牧沒來得及与扈三娘说话,先嘱托她留下活口,以便知道敌人的來路。

    可那两个高手却浑然无惧,奋死抵抗,其中一人被扈三娘的钱镖打中膝盖,单膝跪地,毫不犹豫便滚了出去,堪堪躲过陆擒虎的一枪。

    苏牧长刀劈落,那落单的高手右臂连同手中朴刀一同落地,已经被苏牧一脚踢飞出去,还未喘过气來,长剑已经顶住了他的后心。

    那滚将出去的高手也沒能逃脱,被扈三娘的短刀扎在大腿之上,刚刚翻转身子,便被陆擒虎的枪头顶住了胸口。

    “三娘,你怎么來了。”陆擒虎在场,苏牧也不好与扈三娘表现太过亲热,但还是惊喜地问起。

    扈三娘刚要开口,但听得陆擒虎暴喝一声:“小心。”

    说话的同时,他一把将地上的高手拎起來,苏牧也是警觉万分,刚将自己的俘虏挡在前头,白羽一般的箭雨便从墙头泼洒了下來。

    “还有援兵。”

    将自家两名弟兄射程刺猬之后,杨云帆眼皮都不眨一下,朝身边的弓弩手冰冷地下令:“再射。”

    ( )

第三百一十三章 雨夜的激战

    “霹雳。”

    随着一道耀眼的闪电划破夜空,浸透墨汁的被一般的厚厚乌云,终于被撕裂开來,珍珠粒那么大的雨点噼里啪啦打在屋顶上,大雨终于驱散了持续小半夜的闷热。

    杨云帆站在雨中,白袍子紧贴着精壮健硕的修长身子,虽然年过三十,可他仍旧丰神俊逸,清尘脱俗,这副皮相即便在俊彦毕集,翘楚荟萃的秦淮河畔,都算得上一等一的清秀。

    他乃一介寒门士子,早年一直闭门苦读,也沒什么拳脚武艺,可进入了龙扬山之后,他便开始修习义兄亲传的养生内功拳,虽然年纪大了,入门迟了,可凭借着极高的天分和悟性,以及平素里的养气功夫,他在内家拳的修炼上,也算是后來居上,颇有小成。

    此时他提着一柄宝剑,借着箭雨的掩护,带领着麾下的山寨高手,便朝凉亭方向冲击过來。

    这宝剑的剑柄处镶嵌着猫眼儿一般的宝石,剑刃上的寒芒如同秋水一般微凉发寒,折射着朦朦胧胧的蓝光,端的是一柄千金难求的好剑。

    这些个高手也是在精不在多,都是龙扬山的个中好手,随便放一个出去,都能够在称霸一方,开宗立派,混个小小山寨龙头是绝对沒问題的。

    事实上,这些高手先前都是扬子江沿岸各地山头山寨的总把子,被龙扬山收编之后,便仿照梁山好汉的规矩,排了一百多把交椅,弟兄们各司其职,替龙扬山管理着扬子江流域的大小堂口。

    他们都是龙扬山的中坚骨干,武艺自然不可小觑,虽然苏牧这边有一位宗师级别的陆擒虎,苏牧本人也即将踏入宗师的行列,但终究势单力薄,又如何以寡敌众。

    扈三娘的突然杀出,让局势瞬息扭转了过來,然而杨云帆狡兔三窟,后手层出不穷,之所以先前不动手,正是要防备着苏牧是否有后手准备。

    而后他果然等來了扈三娘,苏府的动静不小,若他不抓紧时间,说不定官兵就会赶过來,所以当扈三娘杀出來之后,他便不再犹豫,指挥弓手进行了无差别的格杀。

    苏牧与扈三娘、陆擒虎借助俘虏的身体抵挡,加上手中兵刃不断拨开雨线一般的羽箭,很快就退守到了凉亭,由于凉亭的遮挡,墙头的弓手不得不跳跃下來,想要将凉亭围困起來,断了苏牧三人的去路。

    杨云帆对战机的把握也是非常敏感,退守凉亭对于苏牧三人而言无异于自寻死路,手中宝剑一挥,他身边的高手们纷纷杀入了凉亭。

    苏牧后背和手臂都中了刀,陆擒虎身上也有刀口,不过他们都有内功护体,催动内劲,肌肉紧缩,伤口闭合,鲜血便不再流淌,进入凉亭之后,撕扯布条紧紧一绑,便能够再次上阵厮杀。

    轰隆隆的闪雷将黑夜照耀得如同白昼,借助雷光,苏牧看见了杨云帆。

    领导者从來都有着不一样的气质,便如同歌里唱的那般,只因为在人群之中多看了你一眼,便再也忘不掉你的容颜。

    这是一种微妙而精准的感觉,特别是苏牧见惯了诸如方腊方七佛等人,对领导者的那种定位就更加的明确。

    确定了杨云帆是刺客头人的身份之后,苏牧的思绪也是飞速流转,他下意识朝地窖方向扫了一眼,而后气沉丹田,中气十足地吩咐道。

    “把里面的人全杀掉。一个不留。”

    敌人实在太多,里面不乏拥有真功夫的强者,若让他们全部都涌入凉亭,苏牧三人确实沒有任何的胜算,甚至连幸存下來都成问題。

    而地窖有厚重的门户可以坚守,即便陆青只有一个人,也能够分散敌人大量的注意力,再者,他也确实做了鱼死网破的打算,如果他们沒办法活下來,那么杀光地窖里的人,对敌人也是一种沉重的打击。

    君麻吕稻池两兄弟和那些裴氏与其他世家派出來的高手们,都成为了苏牧的俘虏,苏牧能够认识到他们的重要性,无论是世家豪族还是杨云帆,必定同样极为重视这些人的性命。

    所以苏牧只是喊出了这么一句话,却一剑封喉,捏住了杨云帆的痛处。

    这样一來,杨云帆这边难免投鼠忌器,果然分出了小部分的人手來冲击地窖的门户。

    这地窖本是苏府用來贮存各种酒酿和腌制食品的,里面有很多半人高的陶罐和酒坛子,陆青虽然力气不小,但也需要保留实力,便驱使了两名俘虏,用陶罐层层顶死了地窖的门户。

    苏牧和陆擒虎见得这边果然吸引了火力,当机立断,果断杀出凉亭。

    死守凉亭虽然能够躲避对方的弓箭射击,但终究是死地,而敌人已经近身,弓手也不敢再射箭,他们便如同猛虎出柙,杀入了敌人群中。

    阴阳经的内功疯狂运转,苏牧将内劲催发到了极致,剑刃和刀锋还未触及人身,劲气已经割碎衣物皮肉。

    苏牧脚不沾地,在雨中穿梭,身子如同白色的蝶一般旋转,左手剑出如龙,右手长刀接踵而至,所过之处无不血柱喷洒,雨水混着血水冲刷着地面,残肢断足还在微微抽搐,真真让人心惊胆颤。

    经历过这么多次的生死徘徊之后,苏牧已经不再惊惶害怕,他冷静得如同山中的万年磐石,身上的伤势非但沒有让他胆怯,反而激发了他无穷无尽的斗志和韧性,让他时刻保持着清醒的头脑。

    他的动作精准无比,如同机器一般,沒有丝毫的累赘和哨,每一个动作都直接而粗暴,目的只有一个,便是最大程度杀伤敌人。

    而人都说拳怕少壮棍怕老郎,大枪这种长柄武器,沒有个几十年的苦练,是无法登上宗师巅峰的,陆擒虎虽然力量上不及年轻人,但招式精妙无比,经验更是碾压全场,长长四两拨千斤,借力打力,顺势而为,便如同庖丁解牛,在混乱的战场之中游刃有余,这些高手甚至想要粘上他的大枪都做不到。

    一丈青扈三娘同样使一对鸳鸯双刃,她的招式并不算凌厉,力量上也吃亏,但她总能够在最关键的时机,施放出让人防不胜防的暗器來,三人之中就她的武艺最低,却少有人敢靠近她。

    这其一,这些高手还未接近,便已经被她的暗器所伤,二來,即便想近得她身,她手里的双刃也不是吃素的,冷不丁撒出一包毒粉,一枚灰瓶,便足以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也难怪她和苏牧如此投缘,无论是惯用的兵刃还是战斗方式之上,他们都拥有着极其相似之处。

    杨云帆收到世家豪族的情报之后,心里也很是不满,虽然他龙扬山是世家豪族的打手,但世家豪族们自己也豢养着诸多高手,怎地连一个书生都拿不下來。

    直到他见得苏牧左手剑,右手刀,心里才震惊起來。

    双手兵刃最是难练,更何况左右手还把持着不同的兵刃。虽然苏牧左手剑也是当成刀來使唤,所用的是乔道清帮他改进的刀法,可这份功夫仍旧无法让人小觑半分。

    面对凉亭前面这三根硬骨头,杨云帆抹了抹脸上的雨水,觑准了时机便绕到了扈三娘的身后。

    他一直在观察,莫看扈三娘暗器手段了得,可如今大雨滂沱,又是黑夜,她的优势并沒有想象之中那么的大,相较之下,扈三娘还是最弱的那个点。

    而且他也发现,苏牧虽然脚不沾地,看起來连雨水都沾不了他的身,可对敌之余,苏牧常常会过來帮扈三娘一把,主动分摊扈三娘这边的火力。

    由此可见,只要杀死扈三娘,便能够动摇苏牧的心神,拿下了苏牧,剩下陆擒虎这个老东西,也就变成囊中之物了。

    杨云帆心思一定,便挥舞宝剑,刺破雨幕,袭向了扈三娘的后心。

    人都说好男不跟女斗,对娘儿们出手,实在是让人不齿的一件事,更何况还是偷袭。

    可在杨云帆眼里,女人强大起來,也是极为可怕的敌人,只要是敌人,就不需要讲什么道义,只要能够战胜敌人,不择手段又如何。

    扈三娘的体力消耗极其严重,大雨瓢泼,也让她的暗器发挥失常,杨云帆从后方偷袭,待得她察觉过來,已经为时已晚。

    “嗤啦。”

    杨云帆的宝剑如出洞毒蛇一边刺來,扈三娘躲闪不及,左肩头被挑破了一个口子。

    杨云帆一击得手,踏踏踏三个箭步,再度逼近,剑尖却是刺向了扈三娘的下腹。

    扈三娘心中冷笑,眼看着下腹就要被刺中,扈三娘却张开檀口,只听得噗一声,一枚雀舌镖从她的口中喷吐出來,正中杨云帆的左眼。

    “啊。”

    杨云帆只觉着左眼传來一股剧痛,温热的鲜血便汩汩流落得满脸都是,他往后退了几步,扈三娘不退反进,就要斩落杨云帆的脑袋。

    诸多高手见得三当家被射瞎了眼,又惊又怒,当即将三当家护住,逼退了扈三娘,而后有人朝冲击地窖门口那群人喊话,那群人便放弃了地窖,转而加入了围杀扈三娘的行列。

    “杀了这婊子。杀了她,”杨云帆捂住左眼,气急攻心地咆哮着,他本是极其爱护面容姿色的人,仪表非凡的他也算是龙扬山的活招牌,如今却被射瞎了一只眼,今后便是独眼龙,读再多书也只能是土匪样了,

    ( )

第三百一十四章 急转直下

    杨云帆见过江湖的大风大浪,经历了人生的大起大落,他有勇有谋,敢作敢为,杀伐果决,儒雅的外表下是阴险的内心,他起于微末寒门,却成为呼风唤雨的江湖魁首。

    然而他万万沒想到,自己竟然需要靠偷袭一个女流之辈來决定战局的胜败,最终竟然还丢了一只眼睛。

    这不是一只眼睛的事情,丢了这只眼,也丢了他的尊严,更丢了他的名声和威望。

    终年打鹰,却被家雀儿啄瞎了眼,江湖巨擘最无法承受的便是这等样的阴沟里翻船。

    他的怒火要将大雨都蒸腾成热浪,他的仇恨要将乌云都吞噬,他不顾一切地调动所有的人手,哪怕被苏牧和陆擒虎不断掩杀,也要将扈三娘当场格杀。

    扈三娘已经精疲力竭,苏牧的阴阳经催动得太厉害,长时间的鏖战使得他渐渐力有未逮,左支右绌,已经出现不可挽回的颓势。

    为了将攻击力提升到最大化,他甚至连保护伤口的那一丝内劲都收了回來,眼下伤口崩裂,雨水冲刷之下,皮肉外翻,露出死白色的骨肉。

    好在姜还是老的辣,陆擒虎虽然也有伤势,但如今却是以一己之力,支撑着全局,然而终究还是独木难支,再这样下去,他们三人,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嗤啦。”

    鲜血当空喷洒,又在眨眼间被大雨镇压下來,汇聚到脚下的水洼之中,众人才意识到院子里早已尸横遍地,说是血流漂杵有些过分,但血红色的积水已经淹沒到了脚脖子,整个院子便似那阴冥之下的炼狱血池。

    扈三娘的肩头被杨云帆偷袭挑破之后,又被一名高手划破了左臂,左手的鸳鸯刀被打飞出去,她根本就顾不上**,又从靴筒里抽出一柄短刃來。

    这短刃正是苏牧所赠,她一直都沒舍得动用,如今总算是派上了用场。

    但见得她如同风雨之中的枯叶蝶一般旋转舞动,右手鸳鸯刀格开那高手的腰刀,左手的短刃从他的咽喉划过,那高手的喉结上方出现一道血痕,而后整个脑袋后仰,脖颈从中间断裂,露出平整的喉管血管切口,鲜血先往下收了一下,而后又被血压往上挤压,喷射出三尺高的血柱子。

    同样的状况也发生在了苏牧的身上,由于敌人的数量太多,他们只能用这种以伤换死的打发,否则时间拖延越久,他们存活的几率就越低。

    “杀光他们。全都给我碎尸万段。”雨水冲刷着他凌乱的长发,苍白如纸的脸上还挂着淡淡的血丝,左眼仍旧不断往外冒雪,杨云帆却撕心裂肺的咆哮着。

    这些高手都是将生死置之度外的狠辣角色,早已接受了自己终有一天横尸荒野的命运,死亡对于他们而言,只不过是血债血偿,当一个人看透了死亡之后,便再无恐惧,那么他们的力量便会空前强大。

    也正是因为这些都是亡命之徒,苏牧三人才如此的吃力,因为他们已经无所顾忌。

    当他们再度围杀过來之时,苏牧心里也是叫苦不迭,估摸着这一波是如何都撑不下去了,便与扈三娘背靠背,冷眼扫视着四周的敌人。

    陆擒虎心里呸了自己一口,他从來就是个不信命的人,可今夜才决定要为苏牧这浑小子卖一卖命,转眼间就真的要将命给卖出去了,真真是晦气到不行。

    他本牵挂着陆青,但转念一想,即便自己死了,还有乔道清照看着陆青,再者,闺女儿如今在地窖里,安全到不能再安全,自己也可以豁出老命酣战一场了。

    事实上,今夜这一战,已经激发了他沉睡多年的斗志,在他的内心之中,永远住着一头猛虎,只不过平日里在沉睡罢了。

    他仿佛又回到了当年与乔道清行走江湖的日子,只不过身边的伙伴,换成了乔道清的便宜徒弟苏牧。

    而苏牧与一个不算寡妇的寡妇背靠着背,竟然沒有跟他老头子并肩作战的意思,真叫人不爽啊。

    只是希望自家闺女好生呆在地窖里,不要再傻乎乎跑出來助阵才好。

    心里如此想着呢,地窖那头果然想起了哐哐当当的声音,显然是陆青顾不上搬开那些陶罐,竟然直接打碎了那些陶罐,而后推开了地窖厚重的门。

    “陆擒虎你这乌鸦嘴。”陆擒虎骂了自己一句,早知道自己的嘴巴还有这功能,早就该让老天爷一道雷把这些人都给劈死算球了。

    “快退回去。”陆擒虎长枪一抖,搠倒一名高手,而后开始往陆青的方向疾行。

    然而才刚迈步,地窖那边便飞來一道黑影,啪嗒一声掉落在水中,竟然是个人头。

    陆擒虎微微一惊,这眨眼间,地窖之中又响起一声凄厉的惨叫,而后又是一颗人头被丢了出來。

    为了吸引火力,陆青非但打开了地窖的门,竟然开始杀那些俘虏了。

    杀俘虏绝非人道,否则苏牧也不会将他们关在地窖之中,可如今的局势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陆青能够急中生智,想到这一点,就已经着实不易了。

    果不其然,杨云帆沒想到地窖之中竟然也是一个女子,而且还是个敢下手砍头的女子,不由心头大怒,那些个高手们有些认得地上的人头,便愤怒的咆哮着,冲向了地窖那边。

    苏牧和扈三娘压力顿减,但急着保护女儿的陆擒虎却陷入了重重生死危机之中。

    这一战从入夜开始,酣战到如今,院子里早已堆满了尸体,杨云帆的高手每一个都是亡命之徒,都是江湖上有名有姓有头有脸的人物。

    若非陆擒虎已经是武道宗师,苏牧又登堂入室,半只脚踏入了宗师的门槛,他们这三人早就被乱刀分尸了。

    杨云帆虽然暴怒如雷,但终究还是沒有忘记今夜的目的,对于他來说,救出君麻吕兄弟和那些高手,才是真正的目的,而斩杀苏牧等人,不过是顺手为之罢了。

    谁能想到被誉为杭州第一才子,沒來江宁就惹得全城女人在渡口白等一天,來了之后只凭借在醉太平的烂牌子上加上一个字就扬名江宁的苏三句,会是如此狠辣的江湖人,会拥有如此恐怖的身手。

    杨云帆却是有些出乎意料,但这些都无法动摇他的决心,他便像一个输红了眼的赌徒,前面已经输了大半,如果此时放弃,那么就全都输了。

    他已经死伤了这么多弟兄,眼下退走,便要承受所有的损失,若能够达成任务目的,起码他们的死伤还是有价值和有意义的,可如果就这么退走了,那些弟兄付出的代价可就彻底白费了。

    “啪嗒。”

    又是一个人头在半空划过一道弧线,而后滚落到了杨云帆的脚下,那人头的鲜血,甚至还溅射到了他的脸上。

    “杀。杀了。”

    杨云帆咆哮着,他心里将裴朝风和那些世家子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若不是这些世家门阀沒本事,他也不用來收拾这个烂摊子,更不需要死伤这么多弟兄。

    可他知道,君麻吕稻池乃是井野平治身边最得宠的一个浪人,如果连君麻吕稻池都保不住,今后他们就不用再跟井野平治做生意了。

    事实上也正是这些世家门阀与井野平治之间的生意,才对倭寇们产生了一定的约束作用,若沒有了这桩肮脏的生意,那些倭寇可就变成肆无忌惮的纯粹掠夺,倒时候沿海的百姓可就真的要遭殃了。

    眼下的遭殃起码还在可控的范围之内,也就是说,世家豪门与龙扬山的干预之下,利用这桩生意的威慑力,才沒有让井野平治等倭寇头子变得无法控制。

    可如果君麻吕稻池死在这里,根本不需要任何借口,井野平治的怒火便要将东海沿岸的老百姓,都杀个精光,到时候朝野震动,势必要派人來镇压,來调查,以世家们的尿性,绝对会毫不犹豫将他龙扬山推出來背黑锅的。

    想通了这些,杨云帆便再沒有任何的迟疑,他们可以杀死世家那些护院高手,这些个废物死了也就死了。

    可万一这姑娘有眼不识泰山,一个不小心将君麻吕稻池给杀了,麻烦可就大了,即便再杀一百个苏牧和扈三娘,都无法挽回局面了。

    三当家的话向來比圣旨还要有用,这些个厮杀汉子们一窝蜂便涌向了地窖那边方向。

    不过他们想要对陆青动手,却需要经过一座大山,那大山虽然暮气沉沉,一杆大枪却不知被鲜血冲洗了多少回。

    陆擒虎微微抬起白眉,眸子之中满是杀气,枪出如龙,任凭那敌人的刀锋砍在自己的肩头,也要洞穿那高手的胸膛,而后长枪压出极其夸张的弧度,他竟然将那人的尸体,硬生生挑起,猛力掷向了敌人。

    苏牧也知晓拼命的时候终于还是來了,如果陆青选择死守地窖,或许他们沒有求生的机会,但能够保住陆青。

    可如今地窖的门打开了,他们只有两条路,要么大家一起死,要么大家一起活下去。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苏牧又岂会不懂这样的道理,从杨云帆现身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在等待着这样的机会。

    眼下所有人都扑向陆擒虎,扑向陆青,潮水一般涌向地窖,杨云帆虽然坐镇指挥,又有三五个死士贴身护卫,但心生忌惮,位置却稍稍靠后,可不正是苏牧的最佳时机么。

    “踏踏踏。”

    苏牧横剑在胸前,右手拖刀,疾行变狂奔,三四息的时间便已经冲到了杨云帆的身边來。

    “唰。”

    长刀破空劈出,一名死士举刀格挡,刀刃却被苏牧灌注全力,削断了刀头,连他的脑袋一同砍了下來。

    “保护三当家。”

    这些个高手终于发现,如果陆擒虎是傲视丛林的迟暮虎王,那么苏牧便是在暗中伺机而动的独狼。

    杨云帆也被苏牧爆发出來的恐怖实力惊骇得面无血色,在他看來,苏牧已经是强弩之末,却不知苏牧为了等待杀死他的这一刻,从一开始就保留了一份气力。

    往前冲的高手们又纷纷回防,想要保护杨云帆,陆擒虎却又从后头掩杀过來。

    这种令得敌人首尾不能相顾的掩杀,难道不是应该人数占优甚至数量上碾压的情况下才会出现么。

    正当混战一触即发之时,院子的四处墙头终于唰唰唰出现不可计数的黑影。

    苏牧骇然失色,难道这杨云帆还有援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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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五章 抓贼请赶早

    高慕侠得了官家的密旨之后,第一时间抽调了皇城司的精锐力量,火急火燎地南下江宁。

    在大焱的这个时期,皇城司既是天子近卫,同样也是天子的耳目,扮演着后世大明朝锦衣卫的角色。

    无论是朝堂上的大牛还是地方上的小虾米,对皇城司的暗察子都有着发自本能的忌惮。

    所以高慕侠的人手一路顺风顺水,地方上早早提供了一切便利,他们只用了几天时间,就从东京來到了秦淮河畔。

    高慕侠早在平方腊一战之中,便赢取了皇城司暗察子们的忠心,成为了当之无愧的大勾当,真正将这支行走于黑暗世界之中的武装力量,紧紧攥在了自己的手里。

    來到了江宁之后,他并沒有急着去见苏牧,而是将江宁地头的情况全部都梳理了一遍。

    早在出发之前,义父高俅也给了他一份名单,提醒他哪些人家是动不得,而哪些是可以随意拿捏的。

    当然了,作为世家豪族,这些家族的底蕴都是数百年积累下來的,这个随意拿捏,只不过是相对而言罢了。

    若非官家有意与世家角力,这些豪族门阀,是一个都不容易随便拿捏的。

    高慕侠也想着谋而后动,然而最新传來的消息却显示,豪族的打手龙扬山已经开始有所动作。

    杨云帆自诩低调的行动,并沒有瞒过暗察子的眼睛,不过高慕侠终究还是來晚了一步。

    当他带着暗察子來到苏府之时,后院早已混战一片,尸横遍地,血流成河,惨烈不堪。

    暗察子们早已知晓苏牧的真实身份,他们对高慕侠是心服口服的,可对于苏牧却有着不同的想法。

    在暗察子们看來,绣衣暗察乃是暗察子们毕生追求的最巅峰,苏牧虽然在杭州翻云覆雨,扶大厦之将倾,挽狂澜于即倒,可毕竟沒有任何资历可言。

    直到今夜,见得苏牧和扈三娘陆擒虎,只凭着三人之力,将杨云帆这几十名江湖高手,杀得首尾不能相顾,他们才明白过來,苏牧明明可以靠脸吃饭,但他却选择了靠才华。

    暗察子们的“猎神”劲弩可都是皇家将作局研发监造的,传承自古时的八臂神弩,威力巨大,即便是大焱的禁军,有资格使用的也不多,只有天子近卫皇城司,才有资格持有这种劲弩。

    扈三娘人称一丈青,一袭青衣极为醒目,苏牧一身白衣染成了血衣,可雨水冲刷之下又洗白了,加上他的身材高瘦出挑,很是惹眼,而陆擒虎更不难辨认,因为只有他挥舞着一杆大枪,身周四尺无人敢靠近。

    有了这样的定位,暗察子之中的弩手们也就不需要耗费太多眼力,高慕侠一声令下,他们的猎神劲弩便“绷绷绷”发射了出去。

    “噗。噗噗噗。”

    无尾铁箭虽然失去了尾羽的平衡校准效果,但威力却更加的巨大,近距离之下更是神鬼辟易。

    那些个高手们还未反应过來,已经被拇指粗的铁箭射中,八棱倒勾箭簇射入体内,那箭簇便如同铁牡丹一般在目标体内绽放,撑开之后,除非剜肉刮骨,否则根本就无法将箭簇拔出來。

    高手们被猎神劲弩的铁箭射中,那强大的冲击力竟然将他们硬生生带着撞飞出去,一时间如同割麦刈草一般扫荡了一大片。

    苏牧还以为是杨云帆的援兵,甚至连杨云帆自己都以为是世家豪族请來的援兵,谁知一轮弩箭过后,己方的人员已经锐减了大半。

    暗察子的配刀乃是禁军之中最为精良的,因为代表着当今官家的面子,每一柄都是千锤百炼所得,刀身很长,弧度极其流畅,如同一根雁翎,刀刃上有血槽,比倭刀更加坚韧和锋利,造价都在二百贯以上。

    这些暗察子放了一波猎神劲弩,将一干亡命贼子打了个措手不及,而后纷纷从墙头跳下來,在雨夜之中拖刀而行,悄无声息,气势上便已压倒了这些贼人。

    “唰唰唰。”

    锋刃无情地挥舞,一丝丝银芒便如同黑夜之中冷艳的流星,暗察子们的合击战阵更加的正宗,他们都是从禁军之中千挑万选出來的尖兵,配合剿杀,杨云帆的手下根本就挡不住,只有伸头就戮的份。

    苏牧长长松了一口气,也不需要再卖命,扶着摇摇欲坠的扈三娘,目光冰冷地盯着杨云帆。

    “留下这个活口,他是个头子。”苏牧对暗察子们如是说道,杨云帆被苏牧的长刀一指,整颗心都跌落冰寒的谷底。

    战斗很快就进入了收尾的阶段,虽然杨云帆身边的死士仍旧在负隅顽抗,想要带着杨云帆逃脱出去,但这样的形势之下,如果还让杨云帆逃走,暗察子们就给剖腹谢罪了。

    “警察叔叔,下次能來早一点么。”

    面对高慕侠,苏牧不由想起后世的影视作品里,经常是大战过后,警察才姗姗來迟,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虽然已经习惯了苏牧经常说些奇奇怪怪的话,高慕侠也不知道警察叔叔是个什么鬼,但还是能听懂苏牧的意思。

    对于自己的姗姗來迟,高慕侠也觉着难为情,不过收到情报之后,他便第一时间赶过來,毕竟召集人手也需要时间,再者,如此大规模的调动,想要掩人耳目也需要费些时间和手脚,自然也就拖延了。

    看着苏牧身上的伤势,高慕侠又岂敢为自己辩解,毕竟苏牧是在给当今官家打工,这身上可都是工伤啊。

    杨云帆落网之后,自然由暗察子们來审讯,苏府的地窖也终于被清空了。

    暗察子们的反侦察能力绝对是强大到不要不要的,很快就将遍地的尸体收拾干净,大雨冲刷之下,地上的血迹也被洗干净,血腥味渐渐也就淡化了。

    经过暗察子们的一番措置,苏府的后院又恢复了原先的样子,仿佛这一场大战从未发生过一般。

    只有苏牧扈三娘和陆擒虎身上骇人的伤口,成为了这场恶战的见证。

    苏瑜带着府里的亲信仆从奴婢们,连忙将苏牧几个安置下來,高慕侠又找了隐藏在江宁府的暗察医官,为苏牧等人秘密疗伤,这才匆匆赶往皇城司的秘密据点,开始审讯杨云帆和君麻吕稻池。

    毫不夸张的说,苏牧这一战虽然凶险之极,但取得的成果却是泼天一般巨大的。

    高慕侠简在帝心,深得官家信任,既然已经得到了密旨,自然要大刀阔斧地大干一场,说什么也要将倭寇抽筋扒皮,将世家豪门搜刮的民脂民膏刮下十五六层來。

    而无论是杨云帆还是君麻吕稻池,都是极为关键的重要人物。

    前者是龙扬山的三当家,也是倭寇和世家豪族之间的联络人,而君麻吕稻池则是最大的倭寇王井野平治的心腹亲信。

    能够拿下这两个人,苏牧的功劳便已经超乎想象,连高慕侠都暗自惊叹,沒想到苏牧坐了一回官船,也能牵扯出这么大一桩功劳來,也不知道该庆幸还是该难过。

    暗察子们离开之后,苏府表面上风平浪静,府中却早已忙乱成一锅粥。

    虽然有暗察医官在坐镇,但苏牧和扈三娘以及陆擒虎的伤势看起來都非常的骇人。

    当然了,也只是看起來罢了,他们都是习武之人,而且还都是高手,这些皮外伤,只要不是伤筋动骨,对于他们來说只是寻常罢了。

    然而苏瑜等人终究是沒见过大场面的,苏常宗见得儿子满身都是刀口,又见得亲家公衣服都快被砍成碎布条了,差点就要给陆擒虎跪下,感谢他对苏牧的保护。

    陆擒虎并沒有将这些放在心上,但还是极其严肃地跟苏常宗说道:“挑个日子,把俩孩子的亲事给办了吧,这浑小子天生就是个惹事精,不办亲事,老子心里不踏实”

    陆擒虎说这话的时候,目光不由朝彩儿丫头那边的厢房看了一眼,那里是扈三娘疗伤的地方

    苏牧脸色极为尴尬,他将扈三娘当成姐姐一般看待,两人自然是相互照看的,只是连后世的人都说,什么干姐弟干兄妹都是假的,男女之间根本就不存在纯友谊,喜欢就是淡淡的爱,爱就是深深的喜欢,更何况在大焱这个封建王朝。

    所以苏牧也无法解释,只能向陆青投去求助的目光,这包子妞还算明事理,她能容得下杨红莲,能容得下方七佛的义女雅绾儿,自然对扈三娘沒有什么偏见。

    再说了,她跟苏牧的亲事已经定下來,无论如何她都是原配大姐头,而扈三娘比她还要大两岁,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有了扈三娘在,她就不是老姑娘了,她自然是乐见其成的。

    但她也知道,其实苏牧与扈三娘之间真沒有陆擒虎想象的那么亲近,当然了,也不排除苏牧和扈三娘都掩饰得很好。

    无论如何,这种事情在大焱这样的封建社会,根本就不算什么大事,只要姐妹们之间能够融融恰恰,还是能够共同努力,建设一个和谐发展的后宫的。

    苏府这边倒是终于松了一口气,而裴府却愁云惨淡,裴朝风沒有气急败坏的摔东西,也沒有找那些无辜侍女撒气。

    他只是静静地把自己关在房里,死死地捏着拳头,看着桌子上 摇摇欲灭的烛火。

    他是万万沒想到,竟然连龙扬山的三当家都栽在了苏牧的手上。

    这下事情可算是大条了,大条到足以去见一见老太公了,因为形势发展太快,已经不是他这个小辈能够掌控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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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卧江山介绍:
这是一个最好的年代,这也是一个最坏的年代。
有人活在笙歌醉太平,十里红袖招的秦淮河畔,隔江唱着后庭花。
有人活在胡虏夜叩关,风雪满弓刀的烽烟战场,生死相依挽残袍。
苏牧来了,看见了,经历了。
于是,他想着,或许能做一些事情,无论好的坏的,总要留下些什么。
任风月乱了刀枪,唯我醉卧江山。
醉卧江山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醉卧江山,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醉卧江山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