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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饭团桃子控     衣手遮天txt下载     衣手遮天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二五章 分析

    柴祐琛提着笔的手,一直悬在空中,一滴墨汁落了下来,掉落在了他的画卷上。

    他有些懊恼的低下了头,将笔搁在了砚台边。

    “阎为说了什么?”

    “我认识裴少都那么多年,他从来都没有提过自己的母亲。你知道他的母亲姓温么?”谢景衣叹了口气,走到了柴祐琛身边,看起了那张被破坏的画。

    柴祐琛画的乃是荷塘月色,碧绿的荷叶,弯弯的月牙儿,飘在湖面上的小舟,粼粼波光,看上去便让人心静,可这一大滴墨汁,像是鸡汤里的一颗老鼠屎……

    谢景衣提起了笔,趁着墨迹未干,涂抹起来,“温家上一辈,只有两个人,可能是翟准的母亲。一个嫁了姓孔的,一个嫁了姓裴的。”

    “孔家的那位我不认识,但她的儿子是孔皓。”

    柴祐琛恍然大悟,“孔皓死在了我们前头,是以他不可能是幕后黑手。”

    孔皓此人,乃是霍清修同年的进士,实乃能吏。可惜英年早逝,死在了任上。

    世间哪里有那么多的巧合之事,裴少都是头号嫌疑人,温家的事情,兜兜转转的,又同裴家扯上了干系。那么他的可疑程度,简直是飙升。

    谢景衣以前是灯下黑,可一旦反应过来了,那便像是找到了一团乱麻的线头,轻松的便能撸清楚所有的线索了。

    “我几乎可以推断得出,当年旧事了。”

    “翟准的父亲,同裴少都的母亲,的确是有了私情,然后丧了命。裴温两家,多有联姻,且都是同一个路数,在朝中做官的人比比皆是。”

    “翟大郎一口气得罪了两家,简直是捅了马蜂窝。先皇自己喜欢惹麻烦,但是怕别人给他惹麻烦,翟有命作为黑羽卫大统领,再清楚不过,若是捅出来了,先皇未必会护住翟大郎。”

    “上辈子的时候,提起裴少都,你想到的是什么?”

    柴祐琛挑了挑眉,“惨!奇惨!”

    谢景衣抽了抽嘴角,明明是神仙好吗?

    “没错,惨。他爹娘早逝,爱妻病故,还断子绝孙。也就是同我站在一块儿,对比之下,不显得惨了。”

    谢景衣这么一想,心中恨得牙痒痒,上辈子的时候,那群瞎了狗眼的,咋就不感慨一句谢嬷嬷惨呢!难不成,值不值得同情,还要看脸吗?

    简直是无知!

    “咳咳……”谢景衣清了清嗓子,“就是因为他惨,虽然待人温柔,却十分的疏离,看上去便不好亲近。是以压根儿不会有人,在他的面前,提起他的家人。更别提母族温氏了。”

    裴少都是个很好的倾听者,却甚少袒露自己的心声。

    谢景衣以前不觉得,现在想来,总是她在絮絮叨叨的说,她却连当年寿光郡主长什么模样,同裴少都之间的凄美爱情,都是从旁人嘴里听说的,没听裴少都提过一句。

    柴祐琛皱了皱眉头,“若我是裴少都,我会掐死翟准,根本就不会护着这么恶心的弟弟。”

    就算翟大郎同裴少都的母亲,乃是两情相悦,那也不能否认,翟准的出生,的确是不光彩的。

    谢景衣摇了摇头,“他掐死不掐死翟准,并不会影响他做黑羽卫大统领。他只需要让翟有命觉得,他对翟准没有恶意就行了。”

    “翟有命选中了他,一来从明面上看,裴少都性子温和,且十分的重情义,当今世上,他只有翟准一个同母兄弟;二来,他十分得官家喜爱与信任,画师不少,可像他一般,自由出入陈宫,甚至偶尔会留宿的人可不多。”

    “上辈子的黑羽卫,可不像有了我之后,吸引了这么多人才。你想想看,在我之前,连霍清修那样的玩意儿,都能够做小头目呢。”

    “在翟有命的可选范围之内,裴少都的确是无奈中的上佳人选。至于翟准,我上辈子没有关注过黑羽卫的事情,并不知晓翟准怎么样了。”

    “但是,你想想看,翟准武艺高强,远非其他人所能比。当初杀你,裴少都却没有派他出来。”

    个中涵义,不言而喻。

    翟有命老了,要死了得急了,翟准却状况凭出,急需人压制。谢景衣想,若是翟有命的命再长一些,这个大统领,都不一定会落在她的头上。

    谢景衣说着,搁下了手中的笔。

    柴祐琛看着,眼皮子跳了跳,之前的荷塘月色,经过谢嬷嬷的几笔,变成了荷塘杀人夜……那黑漆漆的荷塘,暗潮涌动,像是即将有一头吃人的怪物,从水中探出头来一般。

    这哪里是让人心静,简直是让人心悸。

    “怎么样,请叫我妙笔生花谢三娘!”

    柴祐琛点了点头,“嗯,妙笔生鬼谢嬷嬷!将这画裱起来,贴在门口,咱们家明日就要成为东京城鬼宅传说。”

    谢景衣一瞅,苦笑出声,“可不是么?谁知道这么美的荷塘,竟然内里藏奸呢?”

    “现在想来,明明我应该注意到的。裴少都总是来给官家画画,画得最多的,就是你的画像。每次画的时候,都是同官家单独待在一块儿,不用人伺候。”

    “想来,那时候便是他作为黑羽卫大统领,在给官家汇报情况。我那时候还总盼着他来画画,这样我乐得清闲,能去一旁的耳房里小憩一会儿。”

    柴祐琛拿镇纸将画压好了,待着墨干。

    “为何画得最多的是我?”

    “那还用说,官家总拿你的画像当飞镖靶子,多费啊!隔三差五便要新画一张。”

    柴祐琛一梗,他明明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乃是一等一的良臣,却官家不爱,臣民不喜,连谢嬷嬷,都对他恶言相向。

    明明比裴少都还要惨得多!怎么上辈子,就没有人说上他一句呢?

    难不成那同情心,还要看会不会装柔弱?

    谢景衣不知道柴祐琛与她默契的有了相同的疑问,接着分析道,“裴家同温家,因为这事儿有了隔阂。寿光说的,裴家有意娶温倩倩做续弦,便有了出处。”

    “像温家这样的家族,没有道理让嫡出的女儿去做续弦的。他们择婿,不光看门户,还要看功名,裴少都只是一个画师,温倩倩前程大好……”

    “这十分不匹配的亲事,分明就是温家同裴家弥补旧痕,想要重新联合做出来的。”

第五二六章 立后

    “可由于我插手,李杏救了寿光,这桩亲事没有成。才有了温倩倩可能进宫这件事儿。”

    重生之后就是这般,救了一个人,改动了一个错处,便会引起一连串的变化,防不胜防。

    好在她同柴祐琛,并非是全部依赖上辈子的记忆,靠着先知混饭吃的人,不然迟早在阴沟里翻了船。

    “在温倩倩出现之前,我可以拍着胸脯说寿光乃是裴少都的一生挚爱。可到如今,我也不敢打包票了。”

    她还以为裴少都是她的恩师,是柴祐琛的好友,结果呢?脸被打肿了不说,尸体都被打肿了!简直是闻者骂蠢,听者骂憨!丢人丢到姥姥家去了。

    这样一想,谢景衣不由得出离的愤怒起来。

    “你有何打算?”

    柴祐琛站了起身,将灯挑亮了几分,晚食的香味透过窗户飘了进来,隐隐约约的可以闻得出,今日厨上做的乃是粉蒸藕。

    “时日尚早,如今的裴少都尚未做歹事,甚至连歹念都未必有,有了你,他也不会是黑羽卫大统领了。我们不能够用他上辈子谋逆的罪,来治这辈子的他。”

    “但人之本性,实属难改,总归是要露出马脚的。现如今,他在明,我们在暗,盯紧了一网打尽。”

    谢景衣点了点头,她并不着急,“昨儿个还不知道是他,今日便知晓了,指不定再过几日,便水落石出了。谋逆之事,也不是一拍脑门就能够做的。”

    柴祐琛有些诧异的看了过来,“你在迟疑。有什么想不明白的么?”

    “你是长在我脑子里了吗?这你都知道?别说你有什么特殊的法术,能听到我的心声。”

    柴祐琛笑了笑,眼角变得弯弯的,“嬷嬷你因为是南地人士,说官话的时候,自带软糯。但又想体现出威仪,语气果断,语速十分的快。”

    “语气略有迟疑的时候,不是有什么想不通的事情,那便是在打什么鬼主意。”

    谢景衣想了想,还真是如此。

    一开始的时候,她是刻意如此,掌宫掌宫,执掌整个陈宫,若像个包子一样软呼呼的,岂不是人人可欺?

    久而久之,便习惯成自然了。

    “就不能够是对自己说的话不自信?”

    柴祐琛笑了出声,“嬷嬷还有不自信的时候么?”

    谢景衣甩了甩头,“唉,我长得不够好看,身高也不够高。”

    “好看算个屁,绣花枕头稻草心;长得高又怎么样,定是没心没肺,天塌下来伸长脖子接着的大傻蛋子。”

    谢景衣哈哈的竖起了大拇指,“英雄所见略同。”

    柴祐琛摇了摇头,“不是英雄所见略同,我是在说出谢嬷嬷的心声。”

    “切!”谢景衣骂道。

    柴祐琛伸出手来揉了揉谢景衣的脑袋,“那是因为,在我心里,谢三你是最好看的;不高也不矮,正合适。”

    谢景衣脸一红,又想骂虚伪。

    却听到柴祐琛说道,“知己难寻,一辈子得一人,已是福气。其余的,不必强求。”

    谢景衣一愣,轻轻的“啊”了一声。

    两人静静的站了一会儿,透过窗棱看东京的夜空,半边天都是亮着的,分不清楚是夕阳的余晖,还是高楼上的灯火。

    荷塘里的蛙鸣叫着,呱呱呱的十分聒噪。

    青乐早已经耐不住寂寞,冲到庭院里汪汪汪的叫了起来,像是在吟诗作对,你来我往的,压了韵脚。

    ……

    立后之事,在三日之后,便尘埃落定了。

    官家早朝之时,力排众议,强硬的立了谢景音为后,满朝文武即惊讶又不惊讶,吵吵嚷嚷了好几轮,到底没有能够撼动官家半分。

    “王公孙女,大气有见地,可为后。”

    官家挑了挑眉,“大气有见地?听闻王小娘子同王爱卿十分相似,可是如此?”

    王公党一听,可不是!跟她阿爷一样厉害啊!

    “正是如此!家教甚好。”

    官家眼眶一红,含满了泪水,“朕的一日,十之八九,同王公在一起论政,只剩下一成时间……皇后若是肖卿,朕实在是……怕是于后嗣不利。”

    满朝文武的脸青一阵白一阵的。

    果然犬父无虎子,你在暗示什么狗东西!他们转念一想,我滴个娘啊,若是皇后长得跟王公似的,那官家确实下不了手,张不了口啊!

    还不给吓得不举了!

    “温家有女,人美心善,可为后。”说话的是胡子一翘一翘,虚弱得快要翘辫子的欧阳相公。也不晓得是什么支撑着他,还来早朝。

    官家这回倒是没有落泪,“哦,朕近日有所耳闻。”

    官家短短一句话,刚才被否定了的王公党,立马像是打了鸡血一般,跳了出来,添油加醋将谢景衣那日怼温倩倩的话,翻来覆去的说了好些遍,甚至又凭空生出了许多温倩倩的不是。

    谢家虽然同王公生了嫌隙,但好歹也是新党出身,同王公有斩不断得师徒情谊,温倩倩算什么?若是王公孙女能当,那自然不要谢景音,可现在官家的理由无法反驳。

    选温倩倩,还不如选谢景音。

    朝堂上像是落地的马蜂窝,嗡嗡的吵得不可开交,官家恰到好处的插了一句嘴儿,“看来诸位认为,温小娘子尚不足以服众。”

    他说着,神色锐利了起来,“既然如此,朕欲立谢婉容为后。谢婉容祖父乃是永平侯,祖母是父皇亲封的公主,出身高贵。谢家一门三进士,说是书香门第不为过,谢婉容教养良好,有母仪之范。”

    “且为朕诞下皇长子,于后嗣有功;她进宫时日不短,废后之后,代掌宫务,宫中事务打理得紧紧有条,无不称赞,有治人之才。”

    人群中议论纷纷起来,聪明机灵的听了这一串话儿,都知晓官家乃是有备而来,铁了心要立谢景音了,瞥了一眼作壁上观的柴祐琛,又嘀咕了一下黑羽卫大统领谢景衣,乖巧的闭了嘴。

    有那头铁的人,忍不住出言道,“谢婉容容姿太盛,作为皇后怕是不够端庄。”

    官家嘲讽的看了过去,“想必夫人貌若东施?选后当选贤,丑陋也好,美丽也罢,都是皮囊而已。黄帝不嫌嫫母丑陋,是不以皮囊论人;朕不敢比皇帝,但亦知晓这个道理。”

第五二七章 官家

    官家嘴上淡定,心中却是骂开了花。

    奶奶个腿,这群大臣简直是用心险恶啊!要整一个跟王公差不离的来吓唬的他断子绝孙也就罢了,竟然还嫌弃谢景音太美。

    简直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就兴你们哪个漂亮娶哪个,三妻四妾不说,还要去秦楼楚馆里抢花魁;一转头到皇帝这儿,就变了。

    将军之女,威武雄壮!胳膊有朕的大腿粗!相公之女,满腹经纶,放个屁都要呜呼哀哉一番,在朝堂上听她爷爷训得不够痛苦,回了后宫,他还穿了裙子再接着训!

    还有一个艰苦朴素,要把银子掏光了去做好人好事的世家贵女……简直就是噩梦!他姓姜的敢以祖爷爷的棺材板板担保,待她做了皇后。

    绝对是节衣缩食,恨不得把皇帝同后妃都饿得面黄肌瘦的,来体现自己个深明大义!若是真的也就罢了,偏生她是个假惺惺的。

    同他一道儿用晚食的时候吃窝窝头啃咸菜,一转身回了中宫,燕窝鱼翅悄悄的吃!简直不是人!他在这大陈宫里住了二十多年,啥样子的没有见过!

    哪个妖精能够逃出他的法眼!

    官家想着,对着柴祐琛挤了挤眼睛。

    喂!若是说话就是吞云吐雾,那柴二你每日说的话,能把东京城淹得伸手不见五指!今儿个咋一句话都不说?

    朕的脑袋已经空空了,想了三日才想出来的话,已经全都说完了,若是他们再刚,排除了张三李四,再推一个王二麻子,他也不知道该如何漂亮的怼回去了啊!

    但柴二同他并没有什么心有灵犀,官家心中哀嚎,他的柴中丞今日低着头,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把谢三纹在了自己的鞋面上,要不然,咋看得那般出神呢!

    好在并没有人钻那个牛角尖尖,官家抓着那个空隙,果断的一锤定音,立了谢景音为后。

    小书房里冰盆子冒着烟儿,官家拍着手,围着小书桌,哼起了小曲儿,他瞥了柴祐琛一眼,少有的觉得自己个形象高大起来。

    “柴二,你刚才怎么一言不发,可瞧见朕的英明神武了?嘿嘿嘿,你没有看到,有的人啊,脸都绿了,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朕可不是只会嗷嗷哭!”

    见柴祐琛嘴角带笑一言不发的,官家挠了挠头,冲了过来,“你莫不是中了暑气?我叫人送解暑的绿豆百合汤来。”

    柴祐琛抬起头来,看向了官家,“臣觉得官家掌控全场,无臣的用武之地。”

    官家一惊,一跳三尺高,抬手就摸柴祐琛的额头,“哎呀,你怕是真的中了暑气了。我早就说了,早朝的时候,那也得搁冰块儿。偏生那些迂腐的老头子们,动不动就张嘴就浪费。”

    “穿着朝服,热得要命的,怎么不中暑?”

    守在门口的太监,身子一抖,捏着嗓子颤巍巍的说道,“官家,可要唤太医?”

    不是他说,便是后妃中了暑气,官家都不会露出如此焦急的神色,果然,要是柴二是个女儿身,这皇后之位,哪里还有半点争议?

    “我没有中暑气,也没有得病,更加不会一命呜呼。”

    官家见柴祐琛说得笃定,有些将信将疑,“你若是没有病,会这般夸我?”

    柴祐琛无语,“后族尸骨未寒,官家正是威风之时,那起子人,谁敢争锋?平日里官家好说话,又广开言路,方才日日起争执。”

    “你让三尺,那些人自然想进三丈,你若是寸步不让,他们反倒胆怯了。官家,臣早就说了,今日不同往日,如今后族已亡,军队完全掌握在官家你的手中,是时候强硬起来。”

    “再则,王公何等聪明,自是知晓,他的孙女几乎无可能,你从今日早朝,蹦跶得欢快的那几个人,便能够看出他的态度了。”

    官家回想了一下,点了点头,“出来主张王小娘子的,都不是王公的亲近之人。他们只是想着,搏一搏,若是成了固然是好,若是不成,阿音也勉强算半个新党的人物。”

    柴祐琛并没有附和,又转而指向了温家,“温小娘子名声有了瑕疵,本就不能成。”

    “三则,因为谢三的缘故,这事儿我若开口,反倒不美。倒是显得官家选谢婉容为皇后,是感情用事,而不是认真思虑之后的事情了。”

    官家一听,捧腹笑了出声,“他们定是要说,肯定是柴二吹了枕头风!”

    柴祐琛呵呵笑了两声,“官家今儿个晨起可照了镜子?”

    官家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但他向来实诚,“照了啊,又白又美!”

    “嗯?”

    官家一梗,鼓起了腮帮子,“不如谢三美。哼,你不是也没有阿音美么?”

    柴祐琛懒得理会于他,虽然这事儿他们早有预料,但他若是早些回去告诉谢景衣,也是一桩讨夫人欢心的美事。

    谢景衣自打有孕之后,脾气那是越发火爆了,他若是再不表现一二,待孩子出世了,那就是一打二了。

    “官家可还有事,若是无事,我便先出宫了。”

    官家正了正色,“我选阿音,也不光是因为那些官面上的话,虽然那些也是原因之一。但是更多的是,我很喜欢阿音,简单又美好,给她一些好吃的,她就高兴得不得了。”

    “宫中后妃,多半都是有所图的。唯独阿音,是我自己个硬要进宫的。我也想要帝后和睦,以前觉得可能是做不到了,现在我觉得,我同阿音不是不可能做到。”

    “我说这么些,是想请你,告诉岳父大人一声。我自己个说,怪不好意思的。”

    柴祐琛哼了一声,“我说就好意思?”

    官家嘿嘿一笑,“你脸皮比东京城的城墙还厚,当我不知晓?你为了娶谢三,就差抱着老丈人的大腿嗷嗷哭了!这点算什么!”

    柴祐琛甩了甩袖子,“那你自己个抱着人大腿嗷嗷哭去吧。”

    官家一瞧他抬脚要走,顿时急眼了,一把拽了柴祐琛的袖子,“别啊!你听都听到了,岂能反悔?你若是不说,我就让我的黑羽卫大统领……”

    “嗯?”

    “就让黑羽卫大统领,日日早朝,睡不好觉……”官家说着,声音都弱了几分。

    “知道了。”

第五二八章 喜忧

    官家看着柴祐琛的背影,从愕然中惊醒,一巴掌拍在了自己个的大腿上,冲着门口守着的贴身太监嚷嚷道,“看到没有,看到没有?哈哈哈,我可算找到压倒柴祐琛的法子了!要翻身了!”

    “哼哼,看他日后还敢对我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臭小子小时候明明乖巧得很,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没有搭好,越来越不是个东西了!”

    他说着,叉着腰哈哈大笑起来。

    贴身太监恨不得当初他割的那砣肉不是那关键之处,而是耳朵!耳朵割了,他就听不到这么惊世骇俗的秘密了吧!

    原来一直都是中丞在上君在下!

    他想着,缩了缩脖子,恨不得缩到地缝里去,公公我真的什么都没有听见啊!

    官家此刻宛若提前知晓了科考试题,觉得状元帽已经戴得稳稳当当的老举子,哪里还能注意到一个太监,抬脚便冲出门去,“叫御膳房今儿个多做几道膳食,我要去阿音那里报喜。”

    他说着,嘚瑟的哼着小曲儿便出了门。

    太监松了口气,看着官家比往常轻快了不知道多少倍的脚步,咧开嘴无声的笑了。

    官家是他看着长大的,这些年虽说已经是国君,但总像是泰山压顶一般,随时都紧绷着,上一回见到他如此,还是小时候,同柴二郎一起爬树掏鸟蛋。

    即便是上回后族犯了事,官家也只是闷着声的给他母妃烧了香,点了蜡。随即又忙忙碌碌的去安稳朝局,等到一切平息了之后……那种汹涌澎湃的憋屈,像是开了闸一般。

    那天夜里,官家一个人在小书房里,喝了三坛酒。翌日一早起来,像个没事人一般,又上朝了。

    “官家放心,老奴知晓了。”

    ……

    这厢官家翻身做主,可算在朝堂在柴祐琛跟前都硬气了一回。

    那厢谢保林听了柴二的话,半天没有说话。

    谢景衣靠在窗边,拿手肘捅了捅柴祐琛,“我爹自打从衙门里回来,已经呆坐了半个时辰了。只听说有那老举人,考了半辈子,可算吊车尾考上了,欢喜得发了疯,一边笑一边流口水的。”

    “就没见过女儿要做皇后了,给惊成了石头人的。再说了,阿爹你不是今儿个也上了早朝么?到了晚上了方才吃惊……怕不是那惊字是个蜗牛,从脚上怕到你头上,爬了一天呐。”

    谢保林回过神来,瞪了谢景衣一眼,“我是你阿爹!三囡你浑说些什么,口没遮拦的!”

    谢景衣嘿嘿一笑,走到了谢保林的身边,给他捏了捏肩膀,“我若不这么说,阿爹你哪里回得过神来!二姐姐有了天大的富贵,你应该高兴才是!”

    谢保林拍了拍谢景衣的手,指了指一旁的椅子,苦笑道,“你有孕在身,快些坐下,还有逸天,你也别站着。我方才往杭州去了信,叫你阿娘早些启程回来。”

    谢景衣捏着肩的手一顿,惊讶的说道,“阿爹,不是说好了么?阿娘好不容易回一次娘家,叫她多住些时日。”

    谢保林摇了摇头,“你阿娘你自己个知晓,她若是知晓你有了身孕,她却不在你身边,庄子上养着的那些鸡鸭鱼肉的,全都没有派上用场。”

    “她尽心淘来的一些滋补的方子,没有用到你身上,怕是回来要对我一通好揍!”

    “阿娘还揍你?”谢景衣惊呼出声,这可是头一回听说!

    谢保林咳了咳,“你大姐姐那会儿,不回来;你二姐姐进了宫,回不来;你大嫂子有老嬷嬷傍身,给安顿得好生生的。她就只剩下你能补了,岂能不如她所愿?”

    “这两日我又要快马加鞭的再去信一封,把你二姐姐的事情,告诉你阿娘。让她早日赶回来。你二姐姐在宫中虽然是妃子,但到底没有正经的拜堂,这是你阿娘同我的心病。”

    “现如今……虽然说是续弦,那到底也是正妻了。阿爹从未想过要她去攀龙附凤,也未想过能有今日……实在是,一时之间,心情颇为复杂罢了。”

    谢景衣眼眶一红,这就是她阿爹阿娘,平凡而又不平凡的人。

    “阿爹应该高兴才是,阿娘知晓了,一定也很高兴。待她回来了,阿爹可要护着我。我去吩咐厨上加菜,今儿个咱们合该高兴高兴才是。”

    谢保林擦了擦眼睛,“好好好,叫逸天陪我喝点酒,好些日子不曾喝了。”

    谢景衣应了声,轻轻的拍了拍自己的肚子,这小东西,可真够烦心的,有了孩子,便是连酒都喝不得了。

    “前头怎么那般吵闹?”谢景衣刚同婆子吩咐完,就听到了门口传来了一阵嘈杂声,她问着,朝着前院行去。

    只见一个壮汉腰间系着孝布,正打着哭腔同管家说着话儿。

    管家瞧见谢景衣出来,忙行了礼,“三娘子,荆州来报丧了。”

    那壮汉一听,忙对谢景衣说道,“我家老夫人没了,夫人吩咐我们先回京报丧,他们随后扶灵,送老夫人回来。”

    谢景衣定睛一看,这壮汉瞧着有些眼熟,是谢景娴之前的陪房。

    谢景衣点了点头,“知晓了。我大姐姐可还好?当节哀才是。回京之后,还去荆州吗?可有书信?”

    他们之所以去那荆州,本来就是因为谢景娴的婆母犯了事。若是这般,回来亦可。

    壮汉摇了摇头,“夫人尚好,不过方才生了小娘子,尚未出月。这个月子,怕是坐不成了。至于是否还去荆州,小人来的时候,夫人尚未提及。”

    他说着,从袖袋里掏出了一封信,递给了谢景衣。

    谢景衣颇为惊讶,“我大姐姐何时有孕,竟然得女,我们也不知晓。”

    壮汉迟疑了片刻,又说道,“夫人这胎怀相不好,一直卧病在床,吃了好些药。头回有人来京,夫人写了信,送出去了,又叫郎君追回来了。怕是叫家中忧心。”

    谢景衣了然,谢景娴惯是报喜不报忧的性子。

    “我都知晓了,自会同我阿爹说的。你舟车劳顿,且先歇了罢,那边可有安排你住处?若是没有,管家你给安排下。”

    她说着,冲着壮汉微微颔首,拿着信转身进了后院,叹了口气。

    人生就是这般喜怒无常的,不知何时欢喜,何时忧。

第五二九章 送剑

    谢景衣唏嘘了片刻,并没有将这事儿放在心上。

    左右得等伯府的灵堂搭起来了,他们方才去吊唁一二,急也是急不来的。难过那更是没有的,说句实在话,她连亲家老夫人长得啥模样,都忘了个一干二净的。

    只记得,不是个什么好东西罢了。

    ……

    谢景衣再见谢景娴的时候,已经是五日之后。

    伯府门前,堵了好长时间,马车方才驶了进去,乌泱泱的人直瞧得人两眼发晕。

    “大姐姐脸色蜡黄蜡黄的,待这事儿过去了,去寻李杏给你瞧瞧,她夫君周郎中,极其擅长调理身子。月子没有坐好,日后落下了病根,可有得受的了。”

    谢景娴看着倒是比离开京城的时候,圆润了不少,鹅蛋脸显得越发的丰盈,可脸色着实差得很。这还是谢景衣口下留情。

    分明一张脸像南瓜瓤子似的,嘴唇有些发青,眼眶儿周遭,像是被人揍过一般,一看就多日未眠了。

    谢景娴听话的点了点头,拿了软垫,垫在了圆凳上,拉着谢景衣坐下了,“你有了身子,不该来的,叫妹夫来便是了。我们刚回来,之前人都带到荆州去了,院子里也乱七八糟的,来不及收拾。”

    “你垫个垫子坐着,凳子太硬。我没事,天气炎热,你姐夫他们着急回京好早日下葬,连夜赶路,我出月子,就这么两天了。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就我这么一个儿媳妇,总不能连个面都不露。”

    “我们这一房,原本出了事,还当不受待见,也就没有打算来什么人,不想今日这场面,倒是出乎意料了。唉,公爹对婆母一片真心,今儿个见了这般光景,又嚎啕大哭了一场。”

    “说是待事情了了,要好好的谢我阿爹一场。我们心中清楚得很,若我不是阿音的姐姐,怕是婆母能否葬入祖坟里,都难说。”

    谢景衣听着,舒心了不少,谢景娴经过一劫,通透了不少不说,做事也爽利了不少,今日人虽然多,有些慌乱的,但到底没有出什么岔子。

    “二姐姐做皇后的事情,刚刚宣扬开来,也是赶巧了。对了……”谢景衣说着,看了看谢景娴身后的床榻,上头躺着一大一小两个小孩儿,正在那里呼呼大睡。

    “想来孩子满月也是办不成了,今儿个便悄悄的把礼给带来了。”

    谢景娴大大方方的接了,轻轻的说道,“三囡你还愿意理大姐姐,大姐姐就心满意足了。”

    她说着,站了起身,开了箱笼,从里头翻出了一个锦盒,递给了谢景衣,“我先前不晓得你有了身子。荆州穷乡僻壤的,也没有什么好东西,可以带给你。”

    “荆州有好些铁匠铺子,我选了好久,选了脾气最不好,古怪规矩最多的那家。你姐夫说,这种店往往有高人,大隐隐于市。”

    “我叫打铁匠给打了一对匕首,还有一把长剑。我记得你以前在杭州的时候,便用这个。”

    “小时候阿爹送你的那把剑已经短了,不得用了,你又不能总抢妹夫的用。我也不懂得剑的好坏,只听说吹毛可断便是利器,扯了头发试了,真的能断。你看着有没有用,若是没有用,就摆在玩儿罢。”

    谢景衣惊讶的打开了锦盒,只见里头果然躺着一支长剑同两把匕首。看上去十分的古拙,剑鞘黑漆漆的,仔细一看,上头有些轻微的纹路,像是去了鳞的鱼皮。

    谢景衣拿出一把匕首,拔出来一看,用手指轻轻的弹了弹,皱了皱眉头。

    谢景娴瞧着她的神色,失望的问道,“不好么?”

    谢景衣摇了摇头,“很好,我很喜欢,谢谢大姐姐。荆州像这样的铁匠铺子有许多么?这匕首好生厉害,放在京城里,都寻不到这般厉害的人物呢。”

    “慧知不是去了边关么?我想着这样的铁匠若是愿意去军中,岂不是如虎添翼。”

    谢景娴见自己有了用处,顿时高兴了起来,“铁匠铺子好些,街头巷尾到处都是,大多数都是打农具的,要不就是打船锚,还有铁锁链的,我去问他们打剑,好些人都说不会呐。”

    “你若是真想寻人,我们在荆州还留有人,等这边事情了了,我去信一封,叫他们请那铁匠来京城。慧知竟然去边关了,我还不知道呢。”

    “不过指不定啊,他们早知晓铁匠的事了。”

    谢景衣挑了挑眉,“大姐姐何故这样认为?”

    谢景娴想着,笑了出声,但又觉得正在孝中,叫人瞧见了不好,正了正色,压低声音说道,“那铁匠铺子,好些挂着个吴字,这朝中只有一家子姓吴的将军,你姐夫还开玩笑说,指不定那铺子,是吴将军的远房亲戚开的呢。”

    谢景衣眯了眯眼睛,附和道,“也不是不可能,咱们也没有问过。”

    谢景娴看了看时辰,将锦盒往谢景衣那边又推了推,“你叫忍冬拿回去。我得出去了,要不然,该有人说闲话了。”

    “大姐姐说得是,我们多年未见,一时说得太多,竟是忘了时辰了。你且忙去,待我寻了柴二,一会儿便先回去了。等事情了了,再请你来我家中饮茶。大姐姐可还要回荆州去?”

    谢景娴叫了乳娘进来看孩子,同谢景衣并肩走了出去,“公爹年纪大了,也不想客居异乡。他们父子二人,打算开一家书院做夫子,多的也没有安排好,但荆州应该是不会去了。”

    谢景衣点了点头,“是个好事。”

    谢景娴很快便回了灵堂,继续守灵,谢景衣四处看着,也没有瞧见谢保林同柴祐琛的身影,倒是瞧见谢玉娇靠着一根大柱子,同人嘀咕着。

    见到谢景衣过来,她忙将身边的人打发了,“没有看出来,你家还能有这个命。阿爷在家中气坏了,当初没有把你们分出去多好,多出息啊!”

    谢景衣轻轻地嗯了一声,“嗯呐,后悔也晚了。适才听你们在说温倩倩?”

    谢玉娇颇为吃惊,“你是什么耳朵,这都能听着?也不确定的事儿,就是我们来的路上,瞧见了温家的灯笼。”

    她说着,凑近了谢景衣的耳朵,“好似丢了什么人,八成啊,是出丑事了!”

第五三零章 绑架

    谢玉娇知之不详,再也说不出多余的事来,她看了一眼谢景衣的大肚子,“不是我说你,平日里怪激灵的,怎么一遇到你大姐姐,就这么实诚。”

    她说着,伸出手指,指了指谢景衣的肚子,“你不为自己个想想,也为肚子里这个想想。这大晚上的,灵堂哪里是他来的地方。郎君们粗糙不懂,你自己个也不懂?”

    “你这般羡慕,不如再嫁,也生一个。”谢景衣拍了拍肚子,像是在拍个大西瓜。

    谢玉娇哼了一声,“别了,谁知晓下一个,是不是又是中山狼。到时候随便收个养就是了,左右多得是养不活的。自己生的,还不知道美丑。我不如选了好看的孩子养着。”

    “也不用十月怀胎,更不用费心费力的,到头来,不照旧要管我叫一声娘,给我养老送终。”

    谢景衣见她死鸭子嘴硬,哼了一声,“随便你吧,关我何事?”

    谢玉娇脸一红,“就是,关你何事!我爱嫁不嫁。”

    谢景衣伸出手来,扯掉了谢玉娇袖子上不知道何时粘上的一根草屑,对着已经寻过来的柴祐琛挥了挥手,径直的走了过去。

    “阿爹呢,不同我们一起回去么?”谢景衣探了探头,横竖没有瞧见谢保林。

    柴祐琛擦了擦谢景衣额头上的汗,这里设灵堂,到处都是蜡烛,又不停的烧着纸钱同香,热得要命的,“阿爹要留下来,叫我先带你回去。”

    “走吧,看你出了一身汗,若不快些回去沐浴更衣,晚上又要浑身难受睡不着了。”

    谢景衣裂开嘴笑了笑,凑到了柴祐琛的耳边,“温家有事,咱们去看看。”

    柴祐琛不动声色得牵了谢景衣的手,出了伯父,着柴贵驾了马车,朝着温氏一族的老宅的方向行去。

    京城的勋贵世家,多集中住在陈宫墙角下,是以离得并不算远。远远的,便瞧见两只巨大的石狮子,和一长排整整齐齐的灯笼。

    “郎君,这里静悄悄的,不像是有事发生。那马车还停不停?”

    柴祐琛应了声,“不停,直接去闹市。”

    柴贵应了声,驾着车便上了最繁华最热闹的街市,这里人声鼎沸,欢歌笑语的,同伯府的凄风苦雨相比,简直就是两个世界。

    柴祐琛下了车,状似无意的寻了个人,侧耳问了几声,便又回到了马车上。

    “打听清楚了,温家确实出事了。温倩倩这几日都在山庙礼佛,本来今日应该回城的,却半天不见踪影,身边的丫鬟徐柳回禀,说她在回城途中,遇见一小童求助,她好心帮忙,却一去就没影儿了。”

    “徐柳同车夫温成一起去寻,找到了温倩倩的手帕,里头包着一张纸条儿,叫温家交赎金万两。温家转头便告知了开封府,黄府尹借了吴四虎的一队人马,出了城。”

    谢景衣眼睛顿时亮了,闪闪的盯着柴祐琛看。

    柴祐琛无语的揉了揉她的头,“没见过这般喜欢看热闹的人,嬷嬷。”

    谢景衣嘿嘿一笑,“不喜欢看热闹,怎么知晓那么多人的秘密,不知道那么多人的秘密,怎么当得了嬷嬷头子?”

    ……

    城郊远比东京中凉快一些,谢景衣感受着身边吹来的凉风,心中顿时生起了来郊外的别院小住的想法。去岁的时候,她在这边置办了好大一个庄子,但却从来都没有来住过。

    若是没有记错的话,齐国公府在这里也有庄子。

    但很快,嗡嗡嗡的蚊子声,打消了她的念头。

    “蹲在草里有蚊子。”柴祐琛面无表情的抓死了第九十八只蚊子,摊开手说道,哦,不对,这一次一把抓了两只,是第九十九只了。

    “没事,咱们戴了草药包,不会有蚊子叮的,就是嗡嗡嗡的,叫得让人心烦。对了,在这里听蚊子嗡嗡嗡,和回家听我嘤嘤嘤,你选哪一个?”

    柴祐琛果断的答道,“嗡嗡嗡。”

    谢景衣一副了然的模样,朝着不远处看去。

    别人女子嘤嘤嘤,那是若有若无,让人牵肠挂肚,她嘤嘤嘤,那不是指她自己个嘤嘤嘤,是她要整得你嘤嘤嘤了,方才罢休。

    不远处黄府尹双手叉腰,站在一个土坡坡脚下,一会儿抖抖左腿,一会儿抖抖右腿,不知道的,还当他腿抽筋儿了。

    但并不止有他一个人这样,所有的文人都这样扭曲儿,跟来的武将同士兵,则是豪放的拍着巴掌,“他娘的,哪个跟老子说,坟地阴气重,没有蚊虫的。这蚊子好家伙,那根筷子都戳着搁炉子上烤了当肉吃了。”

    “这才多久的功夫,老子的腿上都长出一碗汤圆了。黄府尹,不是我说,既然报了官,那温家就是不打算出那一万两了,那还等什么,歹人又不是瞎子,能瞅不见咱们这么浩浩荡荡的一群人,直接冲上去咔嚓几下得了。”

    “不就是个坟包包么?你们嫌晦气不想上去,老子带着兄弟们上去得了。再耗下去,即便歹人不杀人,那娇滴滴的小娘子,也要被咬得娘都不认识了。”

    “到时候救了下来,可别隔了半个把月,包消了,方才说,哎呀,救错人了!到时候,岂不是又要再来挨一遍咬?”

    谢景衣听着,差点没有笑喷了去,这声音一听就是吴四虎,中气十足的,宛若打雷。

    “你说我现在去卖药包,能赚多少金?”谢景衣压低了声音,在柴祐琛耳边说道。

    柴祐琛伸出了三根手指头。

    谢景衣摸了摸腰间挂着的药包,歇了心思,她的脸还是比这个贵的。

    黄府尹显然也痒得不行,吴四虎的话,话糙理不糙的,他忙看向了一旁的温家代表,此人穿着一身蓝色的长衫,留着山羊胡须,名叫温正筠,乃是温倩倩的父亲。

    温正筠拱了拱手,“那就拜托诸位了。”

    吴四虎得了准信,哪里还想窝在草丛里被蚊子吃,提着板斧就朝着坟山上冲去。

    待他们一走,柴祐琛立马搂住了谢景衣,悄悄的跟了上去。

    “都说温家最重视这个小娘子,看来传言有误,不过是一万金而已,温家都不想掏,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反正今日我也没有了活路,不如大家要死一起死!”

    谢景衣定睛一看,瞳孔猛的一缩,抿了抿嘴,同柴祐琛对视了一眼。

第五三一章 大戏

    这不晓得是哪家的坟山,兴许是嫌阴气还不够重的,在那坟头上,种了一棵歪脖子的老槐树。

    老槐树上,一个穿着杏粉色长裙的小娘子,被结结实实绑在了大树上,她低着头,黑漆漆的,几乎瞧不清楚脸。

    说话那歹人,脸上有一道长长的疤痕,从左边的眉梢一直斜着划到了嘴巴边儿,看上去颇为凶神恶煞,在他的手中,握着一把大环刀。

    那大环刀,正稳稳当当的架在了温倩倩的脖子上,只有刀疤男手一抖,温倩倩便要人头落地,香消玉殒了。

    在刀疤的四周,围着大约七八个穿着短打的粗汉子,显然是他的手下。

    温正筠挠了挠手上刚才被咬的蚊子包,眯着眼睛看了又看。

    他喜欢夜里读书,也不知道怎么地,久而久之,这眼睛便有些糊,若是不眯着,就有些看不清楚人脸儿。

    “啊!我想起来了,是你!你是王钩!王钩,你快些放了倩倩,拿妇孺出气,算什么本事?你家女儿的案子,已经过去了十三年。我温正筠不敢自诩青天,那也自问对于审的每一个案子,都无愧于心。”

    “那案子一清二楚的,我对你说过许多次了,甚至破例让你看了卷宗。不管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确实没有冤枉一个好人。你女儿王琼,的确是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婆母。”

    他说着,指了指一旁的黄府尹,“你若是不信任我,没有关系。开封府的黄府尹在此,京城里亦有刑部,大理寺,不管你去哪里告,去哪里重审,都可以。”

    “不要把无辜的人给卷进来,回头是岸,不要一错再错了。”

    王钩一听,捂住了耳朵,“你是和尚吗?从以前开始,就一直叨叨叨的,烦死了!翻案?翻案有什么用?我的女儿都已经死了,今日我便要你的女儿死!”

    ……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但是谢景衣的心思,已经全然不在这上头了。

    那个被绑在树上的人,并不是温倩倩。

    柴祐琛显然同她有相同的看法,“没有浓烈的松香味。”

    谢景衣点了点头,她的注意点不是这个。身为一个给人量体裁衣的老嬷嬷,谢景衣自问自己个练就了一对火眼金睛,那便是瞧见身材,一瞧一个准儿。

    眼前这个人,身上穿的应该是温倩倩的衣衫。虽然垂着头,耷拉着肩膀,但裙子的长短明显不对。温倩倩身上的这条长裙,乃是今夏时兴的样子,裙摆十分飘逸,一直盖到了脚踝。

    可树上那个人,却只穿到小腿肚。裙子有些紧绷,这人比温倩倩要胖,看骨架身形,分明就是一个小郎君。

    谢景衣眯了眯眼,指了指自己的脖子,树上那人低着头,露出了雪白的脖子,脖子上有一颗明显的朱砂痣。

    ……

    那王钩显然被人激怒了,抬起大刀就朝着“温倩倩”的脖子砍去。

    吴四虎早就被这文人磨磨唧唧的搞法整得不耐烦了,手中板斧一转,往空中一甩,只听得那王钩一声哀嚎,提着大刀的手臂,整个儿被斧子砍了下来。

    鲜血溅了“温倩倩”一脸,他嗷了一嗓子,露出了雄浑的声音。

    场面一下子乱了起来,吴四虎往前一冲,他手底下那些兄弟,像是饿狼进了羊群一般,一通冲撞,便将所有的歹徒全都抓了起来。

    “他奶奶的,我当是什么厉害人物,都是假把式。吃奶的力气,都用来拿这大刀了吧!黄府尹,这回你可打眼了,压根儿用不着我们禁卫军。就连你手底下的衙役,都用不着。”

    “我瞧着您那腿,照着这王八蛋子脸上抽筋,那都能把抽晕了。”

    他说着,看向了一脸血的“温倩倩”,“唉,传闻可真不能信,听闻温倩倩是个惊天动地的大美人。倒是没有想着,这嗓门子,好家伙,跟我弟弟吴五虎似的。”

    “这一嗷起来,我当树上绑了个大老爷们。”

    树上那人一听,立马嚷嚷出声,“说来话长,但我确确实实是个大老爷们,快些把我放下来,这身上勒得也太疼了些。温大人,温小娘子没有事,她就藏在附近,快放我下来,我带你们去寻她。”

    黄府尹一听,皱了皱眉头,拿着火把靠近了一些,在那人的眼前照了照,这一照,惊呼出声,“吴王姜和?”

    姜和憨厚的笑了笑,想要下意识的去挠头,手却动也不能动,忍不住扭了起来。

    “只一面之缘,过去了那么久,没有想到,黄府尹还记得小王。”

    “如何不记得?小吴将军快些给吴王松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您怎么穿成这个样子,还被当成了温倩倩?”

    吴四虎砍断了绳子,对着黄府尹抱了抱拳,“这里没有我们兄弟啥事儿了,便先走一步了。明儿个兄弟们还要当值,早些回去歇了,就不陪你们在这山上喂蚊子了。”

    他说着,捡起了之前扔的斧子,在那槐树的树干的胡乱的擦了几下,擦掉了上的血迹,往腰间一揣,“走了。”

    待他们一手,姜和缓和了一下已经被捆麻了的手脚,焦急的说道,“跟我来,温小娘子就在那边……”

    不一会儿的功夫,山顶上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夜晚的风,吹得老槐树沙沙作响。

    若非那坟头上多了一滩血迹,还有一个断掉的手臂,几乎让人以为,这里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柴祐琛并没有再跟过去。

    先前他们集中注意力,盯着王钩,是以不容易察觉他们。现如今不紧绷了,再靠近就不妥当了。

    他一把搂住了谢景衣,飞奔的下了山,吴四虎骑着马,早就不见了踪影。

    两人顺利的上了马车。谢景衣拿着帕子,擦了擦柴祐琛的衣袖。

    之前血蹦得太过,溅了一滴,在他的衣服上。

    柴祐琛勾了勾嘴角,“今夜之事,你怎么看?”

    谢景衣将帕子又揣进了袖袋里,“明日姜和勇救温倩倩,将传为佳话。不出三日,姜和便会下聘,要娶温倩倩。”

    “今夜之事,我看并非是巧合。只不过是有人安排好了,演的一出大戏罢了。”

第五三二章 吴王姜和

    柴祐琛也适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自嘲道:“吴王神隐,前世朝中无此人。秃鹰潜藏于山壁,趁着官家新丧,一击毙命……难怪你我二人,连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还别说,这个人,同裴少都当真是一路人。”

    别说上辈子了,就算这辈子在赵缺的案子当中,姜和跳出来高调了一回,他们也只当他是太平王爷做得久了,别有居心,想要讨个贤王当当。

    又有谁能想到,那个憨厚的胖子,竟然内里藏奸,别有居心。

    谢景衣叹了口气,“我之前初见温倩倩,总觉得脑子中灵光一闪,有什么事情呼之欲出,却总差那么一口气儿。直到今日,在那坟堆子上见到了姜和,方才想起来。”

    “吴王上辈子低调得不像话,多半是称病不出,宫中即便有什么宴会,也多半不出席。偶有一回,乃是年节宫宴,吴王少见的来了,问官家要了一匹新绸。”

    “那布并非是最罕有的,因为影影约约的织了松纹,并不得宫中妃嫔喜欢。吴王老实不作妖,又鲜少开口,不过是一匹布的事情,官家没有理由拒绝。”

    “当时我已经是掌宫嬷嬷,这事儿便没有经过我的手。阎为执掌尚衣局,当做趣闻,同我提过一嘴,只说吴王取布的时候,还悄悄的讨了一小搓上品的松香。”

    “松纹布配松香,怕不是要做伪装成松树,往头上扎几个果子,打猎的时候,好去诱松鼠呢!吴王憨蠢,还非说是送给夫人的……吴王才多大年纪,吴王妃才多大年纪,年纪轻轻的妇人,谁会喜欢松柏,没得显得老气。”

    谢景衣学着阎为当年的语气,说了一遍,心中叹了口气。

    大陈因为王爷一无封地,二无实权,就是个空爵,是以并不算什么稀罕之人。不光宗室的王爷多,说句有些不敬的话,若是齐国公现在仙去了,官家都极有可能,给他追封个王爷,体体面面的下葬。

    官家虽然兄弟死绝了,但像吴王这样的侄儿,垒起来像小塔似的,只要不找事,谁会管着他呢?便是谢景衣,都没有同他打过几次交道,更别有意被隐藏起来的“吴王妃”了。

    柴祐琛听着,若有所思起来,“所以,上辈子虽然寿光早死了,温裴两家的亲事还是没有成,温倩倩嫁给了吴王姜和。”

    他们上辈子一双眼睛,全盯着太后,盯着新旧两党之争,哪里还分了心思,去注意这样的小虫子,就算当年知晓吴王妃是姓温的,那也是在脑子里一闪而过,并未停留。

    时隔多年了,哪里还记得?

    谢景衣点了点头,“虽然没有办法去佐证了。但只有这样,方才能够说得通。裴少都谋逆,就算杀了我们,他自己个只是个画师,做皇帝不能服众。”

    “温家亦是如此,那么他们必须要有宗亲在手。温倩倩若是嫁给了姜和,那这个环便连起来了。温家是不是有这个想法,咱们等着看,接下来吴王是不是要娶温倩倩就知晓了。”

    柴祐琛皱了皱眉头,“八九不离十。但这个闭环,还差一截,那边是武将。裴少都就算是黑羽卫大统领,可黑羽卫多半都是暗探,刺杀还行,当做军队使,那是不行的。”

    “所以,他们要反,手中必须要有军队。是谁反了?”

    ……

    马车突然之间停了下来,柴贵的声音从马车外传来,“郎君,夫人,到家了。”

    柴祐琛住了嘴,率先跳下了马车,又伸回手来,扶住了谢景衣。

    两人并行了几步,谢景衣突然回头,“对了,我阿姐从荆州给我带了好东西,在马车上别忘记拿进来。”

    柴贵高声应了,自去抱了那锦盒,又把马车交给了门房。

    夜已经深了,微微的有了些凉意,谢景衣先前出了汗,又被这风一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走在一旁的柴祐琛还没有被吓一跳,谢景衣自己个被吓得打起嗝来。

    柴祐琛慌忙一瞅,顿时无语了,“不用瞅了,孩子没有掉。”

    谢景衣打了个几个嗝,佯装镇定,“咳咳,嗝……什么掉不掉的,我是怕我怀了个哪吒,一喷嚏打下来……嗝……一喷嚏打下来,他落地就喊娘,抬腿就会跑……嗝……”

    她说着,三步并作两步的冲进了屋子里,拿起桌上的茶水,便往口里灌,咕噜噜的喝干了一盏,方才止住了嗝。

    “都怪我阿爷,这是个什么破毛病,我阿爹还有兄姐们都没有,偏生就落在我头上了。”

    柴祐琛笑了出声,“很有趣。”

    “有趣个鬼!感情打嗝的不是你”,谢景衣说着,小心翼翼的摸了摸肚子,见孩子确实没有事,方才放下心来。

    一旁的柴祐琛已经吩咐忍冬去煮热汤,打水沐浴了。

    “你洗个热水澡,一会儿再喝些汤。别担心,嬷嬷你健壮如牛,那什么打个喷嚏,垫个脚,孩子就没了的事情,绝对不会发生在你身上的。”

    谢景衣有些唏嘘,不是她是惊弓之鸟,实在是上辈子在宫中,见得太多了。妃嫔肚子里的孩子,那跟纸糊的似的,有时候太医都还没有诊断出来呢,孩子便早就没了。

    “老娘怀胎几个月了,怎会让他有事?不然不是白累了?”她说着,喘了口气,坐了下来,一眼就看到了一旁的锦盒,眼睛一亮,快速的打开,拿出了里头的长剑。

    “你看看这把剑,再看看这个匕首,有何感想?”

    柴祐琛接过长剑,在手中掂量了一二,又拔出来,用手指比划了几下,眼中也有了异色,“这剑是阿姐在荆州,特意为你打造的?”

    “没有错,并且她说,荆州有好些铁匠铺子。那铁匠铺子,挂着的招牌,是一个吴字!”

    “吴?”柴祐琛摇了摇头。

    他说着,拿手指敲了敲剑身,将这长剑收回了剑鞘里,“虽然铸剑人已经极力的改了手法。但深入骨髓的习惯改不了,这铁匠应该以前一直都是给军中打兵器的。”

    “这剑比贵族公子哥儿傍身用的佩剑,要硬上几分,重上几分。因为战场之上,轻剑很难破甲。”

第五三三章 葡萄

    谢景衣赞赏的看了柴祐琛一眼,“当时我阿姐给我这个,我便觉得颇有违和感了。但英雄所见略同,我同你一样,并不认为是这个吴字,是指吴家。”

    “吴家的几位哥哥,就连关慧知,那都是铁骨铮铮的好汉。不是我说,哪怕是官家对不住他们,他们也宁愿战死沙场,都不会谋逆,当得起忠义二字。”

    “便不说得这般大义凛然,吴家有吴老夫人这样的聪明人掌舵,是不会翻船的,他们帮助吴王夺了官家的天下,又有何好处?左右还是大将军,已经没有更进一步的地方了。”

    这个世上,并非所有人,都是以利为先的,先皇那般胡来,大陈都好生生的,也就是因为有这么一群人,一直在为大陈抛头颅洒热血。

    “英雄所见略同?嬷嬷何时变英雄了?还吴家哥哥?那是人关慧知的哥哥。”

    谢景衣没好气的踢了柴祐琛一脚,“你就杠吧!我一黑羽卫大统领,不是英雄,那也是枭雄,哪里像你这种文绉绉的靠嘴巴尽忠的御史?”

    “吴五虎还欠我好几条命呢,这年头,欠账的比收账的嚣张,若不亲近点,人家翻脸不认,不给还了,我岂不是要亏?”

    柴祐琛一时语塞,这天道真是不公!

    他一个文武双全的奇才,若真打起来,一只手能打趴下十个谢嬷嬷的武林高手,竟然靠嘴吃饭!反倒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谢嬷嬷,当了杀人魔的头头!

    这感觉,令人难以言喻!

    他看了看谢景衣的肚子,心中默诵了一遍清心咒,忍一时之气,待这瓜娃子落了地,他同谢景衣便又可以来回怼了。

    “挂什么字号,并不重要。左右不过三个含义,其一,吴,乃吴王,荆州天高皇帝远,若非今日吴王同温家来了这么一出,没有人能够联想到他的身上;”

    “其二,有意拿吴将军府当挡箭牌,打铁的,若是涉及军队,头一个想到的是谁?吴将军府的招牌,可远比吴王好用。想要举报的人,都需要掂量一下,这是不是官家安排给吴将军的后手……若是不小心戳穿了,岂不是坏了官家大事?”

    “其三,吴乃大姓,随便安排一个姓吴的土财主,并能够顶包了。”

    谢景衣瞧着柴祐琛憋屈的解释,噗呲一下笑了出声,“哈哈哈,你就别憋着了,我觉得你家娃儿经得住。你若是不怼回来,日后你家娃儿不会怼人,真的变止言了怎么办?”

    柴祐琛伸出手指,戳了戳谢景衣的肚子,“不是生下来就会说话的哪吒么?”

    谢景衣又哈哈的笑了起来。

    “我大姐姐同大姐夫,打算就留在京城了,过不多时,定是要有人去荆州处理产业。我安排两拨人,一拨暗地里去,一拨随着我阿姐的人一起,过去一探吴家的究竟,看到了什么程度了。”

    “至于其他的,咱们只要坐稳钓鱼台,看这起子人,自以为是的瞎蹦跶就行了。正好这天气热了,不光是我惫懒了,连官家都懒了,黑羽卫都搁家里白吃俸禄呢,不找点事儿做,怎么能行?”

    柴祐琛点了点头,他同谢景衣一眼,有那个自信,他们找不着就罢了,找到了蛛丝马迹,哪怕只是个针眼大小的洞,迟早也能顺藤摸瓜,戳出个大窟窿,看到真相的。

    钓鱼的人,很少会急,更加不会没有耐心。

    这才几日功夫,一个圆圈,便只差其中的一环了。

    “方才端了后族,一下子出了许多空缺,朝中多少伤了元气。此时不宜再生事端,免得出现什么意外之人。”

    “确实如此”,谢景衣难得的附和道。

    别把吴王端了,倒叫旁人钻了空子起了异心。老娘就搁家中坐着,看着你自以为聪明,岂不是很美?

    ……

    “娘子,热水已经准备好了。”

    忍冬站在门口,轻轻的敲了敲房门。谢景衣见同柴祐琛说得也差不离了,忙站了起来,朝着一旁的耳房走去,这里搁着一只大木桶儿,是她同柴祐琛专门用来沐浴的地方。

    屋子里热气腾腾的,一旁的木头架子上,已经搭好了干净的中衣。

    谢景衣褪了衣衫,迈进了浴桶里,水温不冷不烫,恰到好处。

    她用手拨了拨头发,坐到了水中,只露出一个头来。

    “嫁了人倒是有个好处,头发都盘起来了,这沐浴的时候,都不用重新盘过。你说对吧,忍冬?”

    她说着,一双大手落在了她的肩膀上。

    谢景衣一惊,下意思的双手一沉,往后拨起水来,待回过神来,扭头一看,柴二从头到脚都湿哒哒的,睫毛上都滴着水,看上去像是一个落汤鸡。

    她讪讪的笑了起来,“我这不是手比脑子转得快么?”

    柴祐琛伸出手来,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嬷嬷这般想与为夫共浴,直言便是,何必如此。”

    谢景衣一惊,双手护在胸前,“我可是有孕在身。”

    柴祐琛已经麻溜的去了外袍,又拖了个干净的圆凳,坐了下来,“嬷嬷一天到晚在想些什么?我就是看你今日乏了,给你捏捏。你自己看自己的腿,肿得像猪蹄子一样了。”

    谢景衣抬起自己的脚一瞧,顿时哀嚎起来,“李杏这是配的什么药包,怎么还顾头不顾尾的!看我这脚,哪里是猪蹄子?猪蹄子又白又光滑的,我这是葡萄吧?是葡萄吧?”

    “你不说还好,我都不觉得自己个被蚊子咬了,大约是包上咬包,给我咬麻木了。现在你一说,我咋觉得痒得要命呢!”

    柴祐琛显然也没有想到这一出,也就是之前谢景衣踢他,他觉得她的鞋子有些紧绷,想着李杏交代他的,女子有孕到了后期,腿脚会浮肿。

    虽然谢景衣月份不足,但谢嬷嬷是什么人?那是不管什么都要争第一,远超常人的,这脚肿比别人提前一些,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可如今,他看到了什么,谢景衣的脚上全是蚊子包儿,一串一串的,倒真像极了葡萄。

    谢景衣挠了两下,胡乱的洗完了,站了出来,“你呢?你被咬了么?”

    柴祐琛摇了摇头,眼睛笑得弯弯的,“我穿的靴子,厚!你穿的敞口绣花鞋,薄!”

第五三四章 翟氏回京

    一炷香时间之后,忍冬端了热汤进来,瞧见的便是这般模样。

    谢景衣斜躺在床边的小榻上,翘着儿郎腿儿吃着葡萄,平时里高高在上的柴中丞,此刻正拿着他最心爱的折扇,对着谢景衣的翘起的脚扇着扇子。

    忍冬抿了抿嘴,差点儿没有憋住笑。

    这场景她虽然不是头一回见了,但每见一次,都依旧觉得震惊。

    这就像皇帝都了夜里不宠信妃嫔,拿个面巾把脸一蒙,捏着鼻子就去倒夜香了;亦或者是青楼的歌姬早上一起,换了朝服,摇着扇子去上朝了。

    莫名的又喜感又惊悚。

    “小娘,趁热喝些汤吧。葡萄凉,可别吃多了。这脚怎地被咬了?可擦了药膏?今儿个夜里,我给您的绣花鞋面上,也洒些药粉,蚊子便不会咬了。”

    谢景衣瞪了柴祐琛一眼,指了指忍冬,“瞧见没?瞧见没?”

    柴祐琛撇了撇嘴。

    谢景衣呵呵笑了两声,“唉,我这脑子,光想着自己个凉快了,竟然忘记夫君还热着,太不应该了。这么热的天,穿靴子还不把脚捂出痱子来?”

    “原本该给你做敞口夏鞋的,但我这有孕,不能拿针线,就委屈夫君你,穿木屐吧!凉快得很,脚还不臭!朝服也闷,正好啊,铺子里新来了一匹好纱,原想着拿来糊窗子,绿的透亮。”

    “明儿我出门的时候,拿到一衣坊,叫大师给你做个夏袍吧,凉快……这是我的一片心意,虽然来得迟了些,但夫君切莫推迟。”

    柴祐琛一个激灵,谢嬷嬷好狼的心啊!

    他简直可以想象,自己个穿着一个绿得透明,相当于没有穿的袍子,脚夹个木屐出门的场景,那必然是人山人海,万人围观吧!

    他想着,拿着扇子的手摇得快了几分,“娘子,脚还痒不痒?我瞧着,该要补药膏子了。这药有些辣,我一直给你扇,清凉些可能好受点。那窗纱那么好,该拿去孝敬岳父方是。”

    “阿娘走的时候,可把这事儿托付给我们了。”

    谢景衣哼了一声,看了一眼忍冬搁在桌子上的汤。

    柴祐琛心领神会,忙端了过来,“娘子,我喂你喝,你别乱动。”

    谢景衣听着他肉麻的声音,一个激灵,摆了摆手,“差不多行了啊,怪恶心的,我被咬的是脚,又不是手,自己个能吃。再说了,就你那肉,也是我的,怎么能叫别人瞧了去?”

    “除非我跟在你身边,拿个钵子收钱,一金看上一眼,不然岂不是亏了?”

    忍冬实在是没有忍住,噗呲一下笑出了声。

    柴祐琛无奈的抚了抚额头,也跟着笑了,谢景衣这个人,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一晃时间便进入了八月里,满城的丹桂好似一瞬间便开了似的,到处都是浓烈的香味儿。天渐渐的没有那般热了。

    大街小巷里到处都是欢声笑语,再过几日便是正式立后的大典,他们虽然看不着,但保不齐朝廷会宣布一些好事,譬如说减免赋税,特赦罪人,亦或是加开恩科。

    再不济,那孩子们也乐得有了个吃糖的理由,一路上到处可见爬到树上去撸桂花的小娃娃们,她们扯着一块布兜儿,将那桂花摘了去,回家阿娘给做桂花糕,桂花糕。

    若是摘得多了,能给阿爹酿桂花酒,那保不齐还能得几个大子儿的赏赐,能上街去买串糖人儿吃。如今的糖人,也都是桂花味的。

    谢景衣伸了个懒腰,这一段时日下来,她的肚子像是发面馒头一样鼓了起来。若是同柴祐琛怼得激动了,那孩子便兴奋的在里头伸胳膊伸腿的,颇有意思。

    也因为这个,她果断的同意了柴祐琛的建议,这孩子的大名,日后便叫止言了。

    “忍冬……我饿了……”谢景衣说着,翻过身来,这一瞧,差点儿没有吓掉魂去,“阿娘,你怎么回来了?坐我床边也不吭声,吓了我一大跳!”

    翟氏眼眶一红,轻轻的拧了谢景衣一把,“你这个孩子,早知晓你有孕,我还去什么江南?我一收到你阿爹的信,便想着要回来,不想你外祖父病了一场,耽误些日子。待他好了,这不紧赶慢赶的回来了。”

    “看看你瘦的,这脸都尖……脸还挺大;这手都瘦了……这手莫不是肿了?”

    谢景衣咯咯一笑,抓起床头的帕子,递给了翟氏,“阿娘,你睁睁眼,我都胖成这个样子,你咋还说亏心话呢?”

    翟氏一梗,眨了眨眼睛,眼眶又红了,“你这混孩子,阿娘不在身边,就是不行。这孕妇补,不能补自己,得补胎儿,不然待他日生产,孩子跟个小猫儿似的,你却长了一身膘。”

    “不能不补,也不能大补,补得多了,孩子个头太大,不好生。要不然你以为内宅那些,都是怎么生孩子难产血崩的?这里头的学问,你年纪轻轻的不懂!得阿娘在!”

    “说起来也都怪阿娘,你不想要嬷嬷在身边伺候。出嫁的时候,我便没有给你陪嫁嬷嬷,早知道,早知道……”

    谢景衣见她滔滔不绝,隐隐约约有说上三日三夜之势,忙说道,“阿娘不必忧心,我每隔三日,都要李杏给我把一次脉,好着呢!”

    “阿娘你回来得正好,二姐姐立后在即,正需要你进宫去宽慰她几日呢。大姐姐又孝在身,不便出门,我这肚子又大了,亦是不便出门,正急得团团转呢。”

    “还好阿娘你英明神武,踩着点儿就回来了。”

    翟氏一听,顿时被转移了注意力,有些发怔,“我倒是没有想着,你二姐姐她还有这个命。还有你大姐姐,荆州那般远……儿行千里母担忧,我牵肠挂肚的,难受得紧。”

    “如今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想当初,你们几个孩子,都那么一点儿……”翟氏说着,伸手比了比高度,“一晃啊,都长大了,就连你都有孩子了。”

    “我们啊都老了。这次我回杭州去,才几年不见,你外祖父啊,好似老了许多。以前啊,白头发没有那么都,身体也好,去外地拉货,四处奔波,也不觉得累。”

    “如今不过是洗了个凉水澡,便染了风寒,瘦了一圈儿。唉……”

第五三五章 宫中团聚

    谢景衣看了看翟氏,兴许是舟车劳顿,她看上去远比之前要憔悴了不少,两鬓隐隐约约的露出了好些白发,盖都盖不住了。

    眼睛下面黑青黑青的,一看便是没有睡好觉。

    “阿娘,你可是还没有来得及回家沐浴更衣,便来我这儿了?虽然已经进入了八月里,但这出了汗,还是会馊的。再被东京城夹着土的风一吹,好家伙!”

    “用力一搓,一颗大力金刚丸就成了!”

    翟氏本来心中感慨万千,被谢景衣这么一说,老脸一红,站起身来,“你这瓜娃子,太阳都晒到屁股上了,还搁床榻上躺着。别看你没有婆婆要伺候,就这般惫懒。”

    “阿娘且先回去了,一会儿再来收拾你。你大伯娘疼你,给你带了你爱吃的土仪了,我都给忍冬了,叫她一会儿拿给你吃。糯米做的那些,别吃多了,容易胀气。”

    谢景衣摆了摆手,“知了知了。”

    翟氏万般不自在的扭了扭身子,见并没有像谢景衣说的,抖落土下来,这才松了一口气,再一瞧笑得像个小狐狸的谢景衣,哪里还不明白,她又叫这孩子给哄了。

    “你……我才离开多久,你就连阿娘都敢笑了。”

    待翟氏出了门,谢景衣方才起了身,往宫里传了消息去,翟氏回来了,谢景音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宣她进宫说说体己话方是。

    ……

    翟氏一回来,谢景衣这边瞬间变得紧张了起来,青厥也好,青乐也罢,全被翟氏一顿给拉了回去,说是这两家伙是人来疯,瞎蹦瞎跳的,万一撞到谢景衣的肚子,那就追悔莫及了。

    家中各处,也叫她细心的检查了个遍儿,桌角凳子脚,全都用软布包了起来。连瓷花瓶,都叫她换成了铜器木器,更不用说肆意鸣叫的蝉和蛙,一夜之间,像是消失一般。

    谢景衣无语,柴祐琛倒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似的,就差跟个猴子一般,听从翟氏的命令,上树抓虫了。

    一连忙了几日,直到谢景音立后的前夜,翟氏方才领着谢景衣一道儿,进了陈宫。

    方嬷嬷一早便在宫门处候着了,“您可来了,娘娘早就望眼欲穿了。”

    谢景衣下了马车,对着今日当值的吴四虎微微颔首,吴四虎裂开嘴一笑,指了指腰间的药包。自打那日被蚊子咬了,谢景衣立马就嗅到了金钱的味道。

    叫周游龙制了好些防蚊虫的香囊,先给吴四虎送了一波,不到三日……全东京城的人都被这个大嗓门炫耀得知晓了这么个好东西,赚了个盆满钵满,附近山上的药草,都快被周游龙薅光了。

    谢景衣也指了指自己腰间的香囊,回了一个咧嘴。

    就喜欢这种掏钱爽快,还鼓捣着别人也掏钱的贵客。

    同谢景衣不同,翟氏格外的紧张,握着谢景衣的手,都紧了几分。

    两人一下软轿,谢景音便飞奔了出来,欣喜的唤道,“阿娘,三囡!”

    翟氏眼眶一红,赶忙四下里看了看,抱稳了谢景音,压低声音道,“都是要……的人了,怎么还这么不稳重,没得叫人笑话。”

    谢景音从翟氏怀中抬起头来,“阿娘,你瞅瞅这院子,都没有几个人了。可给我带了我喜欢吃的点心,我好馋阿娘做的酥鱼。这宫中里也不是没有南地来的厨子,但总是没有阿娘做的好吃。”

    谢景衣吸了吸鼻子,“嘿嘿,差不多行了啊,我都闻着你嘴里的肉味儿了,是不是等我们等不及,自己个悄悄的先吃菜了。”

    “当我不晓得,你小时候有一回吃蛋饼,好家伙,一盘蛋饼,一伸筷子,下头都被你凿空了。”

    谢景音哼了一声,“也不是我一个人吃的,你也吃了好些。你还好意思说,以前吃鸡腿,笼统只有两个,你仗着年纪小,胡作非为,一个上头咬了一口,被阿娘发现了,还说是我咬的!最过分的是,全家居然没有一个人相信我的清白!”

    “嘿嘿,那能怪的了谁?这哪里是最过分的?最过分的明明是,上头都沾了我的口水,打了我的标记了,你还不嫌弃,顺手推舟的吃了!”谢景衣想起旧事,佯装懊恼起来。

    翟氏一听,顿时乐了,“都是多久的事了,亏得你们还记得。”

    ……

    三人一边说着,一边进了屋子。这一瞧,便开了眼儿,只见那屋子里的大圆桌上,已经满满当当得摆满了酒菜……

    翟氏眉头一皱,“明日便是大典,你吃这么些,万一吃坏了肚子,那可如何是好?”

    谢景音摇了摇头,“阿娘,明日之后,我便是皇后了,那一言一行的,都要成为女子表率,不太好意思还像以前一般胡吃海喝。”

    谢景衣呵呵一笑,“真的么?”

    谢景音挠了挠她的痒痒,“当然是假的。阿娘,我以后就是皇后了,那还不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你想想看啊,人无完人,我总是要有一个缺点被人狙,被人弹劾的。”

    “比起什么不受妇道,不庄重之类得事情,狙我好吃,岂不是挺好?哈哈!”

    谢景衣对着谢景音竖起了大拇指,“没错!阿姐通透!”

    谢景音说着,将翟氏按着坐了下来,“我知晓阿娘的心思,能不进宫就不进宫,就怕自己个给我添了麻烦。今日进宫,也不知道下一回是什么时候。”

    “这些都是我在这宫里吃过最好吃的东西,万般筛选,日吃夜吃,方才选出来的。我吃的时候就在想,嗯,这个好吃,要是阿娘也能吃到就好了,嗯,这个好甜,阿娘肯定爱吃,这个新鲜,阿娘没有吃过……”

    翟氏听着,拿着帕子擦了擦眼睛,“好好好,我家阿音长大了,阿娘吃,阿娘一瞧见,就喜欢吃。”

    谢景衣最受不得这般煽情,忙打岔道,“你怎么就光想着阿娘,不想想阿爹,也不想想我?”

    谢景音给谢景衣夹了一筷子菜,“阿爹是男子,不爱这个;至于你……樊楼出了什么新菜,怎么不见三囡你想着我?过分!”

    谢景衣呲溜了一筷子,“菜不好带,等有糖炒栗子了,我给你带。”

第五三六章 吴四虎

    “阿娘,别哭了,阿姐有大福气,这是好事。”谢景衣见翟氏还是一边吃,一边抹泪,忍不住劝道。

    翟氏忙掏出帕子,擦了擦眼睛,“阿娘又高兴,又犯愁。这是好事,不用说。可阿娘也想着,日后阿音你就要受累了。这后宫嫔妃三千,大多数的都家世显赫,背后关系十分的复杂。”

    “哪一个都是不好惹的,阿娘乃是商户出身,上不得台面,难免被人攻讦,到时候他们不服阿音管教可如何是好?”

    谢景音一听,有些哭笑不得,“阿娘怎地看轻自己个?三囡,你同阿娘说,阿娘最听你的话了。”

    谢景衣亦是无语,出身的事情,是翟氏的一个心结,她总是担心,孩子们因为她叫人看轻了去。以前在杭州的时候,谢保林只是个县令,同级的官员夫人,同翟氏的出身也差不离。

    倒是不觉得什么。

    可进了京城,这么一对比,便显得底气不足了。

    “阿娘,同你说多少次了。你尽管在京城里横着走,谁敢惹你,你就报女儿我的名讳,我不行,你就报柴二的,谁听了不是一哆嗦,吓得瑟瑟发抖,恨不得把您给供起来。”

    谢景衣说着,还做那嚣张跋扈的模样。

    翟氏眼泪未干,又被她给逗乐了,“我怕别人知晓我是你娘,把我用麻袋套了打一顿。”

    谢景衣摆了摆手,“那肯定不是因为我,那肯定是柴二的仇家,毕竟我是远近闻名的大好人啊!”

    谢景衣说着,吐了吐舌头,看了谢景音一眼,“阿娘觉得,是你懂这里头的弯弯道道,还是朝中那些老臣们懂?”

    翟氏慌忙摇了摇头,“那自然是他们懂,我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

    “这不就对了,他们都觉得我阿姐是整个大陈国,最尊贵的人,最合适坐这个位置的人,我们有什么好心虚的?尽管挺直了胸膛,若是过度的谦虚,那旁人还以为你在炫耀呢。”

    “阿娘担心那些人不好管教,担心阿姐受累,那也是多余的事。以前阿姐乃是九嫔之一,上下两头受累,如今做了皇后,只有一头受累。你觉得哪个好?”

    “再说了,还有方嬷嬷在呢。”

    谢景衣说着,对着谢景音眨了眨眼睛,这宫中嫔妃们后背错综复杂的关系,她早就同谢景音分析过一遍了,她敢说,这天底下绝对没有人,比她知晓得更加清楚了。

    “阿娘你许久没有见到阿姐了,同她好好说说体己话,我吃得有些撑,去院子里走走,消消食。不用担心,我这宫中我常来,熟悉得很。”

    翟氏欲要劝阻,被谢景衣给拉住了。

    谢景衣伸了个懒腰,朝着中宫外走去。

    在这宫角处,有一棵大大的桂花树,她还记得,上辈子每次路过中宫,她都会折上一枝回去插瓶,一来一去的,就差把这树薅秃噜皮了。

    但齐皇后不敢有半点怨言,娘娘,我把中宫的花,插到官家的窗前,就是为了让他一抬头,就想起您啊!

    这不赏个几百金的,你还是人?简直是抠鬼吧?

    当然了,官家从未想起过齐皇后。因为谢景衣摆了这位妃子祖传的围棋,那位妃子亲手画的灯笼,还有另外一位亲手养的花……

    那收来的赏金,全都跟官家一道儿,叫小太监从宫外买了话本子还有许多吃食新鲜玩意儿来了。

    上辈子虽然惨,但亦有许多乐趣。

    谢景衣想着,摇了摇手中的团扇,伸出手来,咔嚓一声,摘下来一枝桂花。她抬起头来,看了看月亮,掐算了一下时辰,在心中倒数着三二一……

    “谁?”果不其然,身后传来了一阵轻喝。

    谢景衣回过头去,笑了笑,“吴将军,是我,谢三。”

    吴四虎忙将手中的板斧插在了腰间,挥了挥手,示意手下继续巡逻,朝着谢景衣走了过来。他四下里看了看,见这边空无一人的,压低声音说道,“就算你是黑毛,那如今也揣着崽子,这宫里头牛鬼蛇神的多着呢,可得小心些。”

    “刚才我还以为是哪个胆大的小毛贼,来这里偷花呢。万一给薅秃了,官家心血来潮了,说要吃桂花糖了,那我上哪里霍霍去?”

    吴四虎越说声音越小,到了最后一句,几乎只有他自己个一个人听得见了。

    他这是骄傲自满了啊!

    他绝对是被桂花给熏坏了,他在说谁是黑毛,说谁揣得是崽子,说谁是小毛贼呢……关慧知不在京城了,谢三要弄死他,都没有人拦着了啊……

    “我错了!”吴四虎果断的说道。

    谢景衣轻笑出声,吸了吸鼻子,“我阿娘头一回歇在宫里,这不我怕她紧张得睡不着,特意来折一支桂花。在我阿娘的院子里,就有这么一棵桂花树……闻着熟悉的香气,也好眠一些。”

    “不过吴将军说得是,是我唐突了。”

    吴四虎见谢景衣这般客气,这般和蔼可亲,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可是我哪里做错了,你就让我死得痛快点,你笑得我毛骨悚然的。慧知说了,你扎人血窟窿的时候,笑得跟庙里的福娃娃似的!我瞅着你现在笑得就有点像福娃娃!”

    他说着,拿手比划了一个大脸盘子……

    谢景衣脸一黑,她知晓自己个胖了,但也不至于一张脸比十五的月亮还圆吧?

    她想着,抬手指了指吴四虎的肚子,没有说话。

    吴四虎一瞧,脸色顿时一变,四下里看了看,快步的走到墙角的阴影处,对着谢景衣招了招手。谢景衣垂了垂眸,跟了上去。

    “小姑奶奶,你眼睛咋那么尖呢!虽然有违宫规,但是我敢对天发誓,绝对不会对官家有半点危害。若我有半句虚言,叫我不能死在战场上,叫我被奸佞小人给害死。”

    谢景衣皱了皱眉头,“之前我进宫的时候,你指腰间挂着的驱蚊的药包时,我顺带看了一眼,便发现了不妥当。你虽然壮,那腰比永平侯府的石狮子还粗。但习武举石,肚子可没有想十月怀胎一般鼓鼓囊囊的。定是给人捎带了东西!”

    吴四虎一听,低头一看,这是什么眼睛!壮和胖有什么区别!

第五三七章 亏本小事

    吴四虎并非那等扭捏之人,“你说得都对,我带了一些新的花样子,还把一些贵重的首饰,那去换了碎银子进来。我都检查过了,却是是没有问题的,方才拿进来。”

    “别瞅着我五大三粗的,本来陪慧知送金子君的是我,最后换人了,那是为何,那还不是因为四虎我胆大心细,熟悉禁卫军的规矩……”

    吴四虎瞅着谢景衣的眼神,又讪讪的闭了嘴。

    他这嘴上,就没个把门的,一激动,怕是又说错话了。

    谢景衣垂了垂眸,“送给谁了,为何谁?”

    吴四虎一愣,微微迟疑,询问道,“现在是公事,还是私事?”

    不等谢景衣回答,吴四虎又接着说道,“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是送给徐夫人的。”

    谢景衣一愣,徐夫人?

    “你说的是徐雅?”

    吴四虎惊讶的瞪圆了眼睛,小声嘀咕道,“难怪你成了最大的那片黑毛。怕是官家自己个都不知道,宫里头还有这么一位夫人。”

    陈宫妃嫔等级森严,这夫人其实是国夫人,在五品才人之下,是低分位的嫔妃。

    “就是徐雅。我先说了,她可不是我家亲戚。”

    吴老夫人生了一儿一女,长媳生了五个儿子,一个女儿都没有;那个外嫁女生了一个女儿,就是慧知。吴家十分的独,几乎没有几个像样的旁支亲戚,这宫里确实不可能有吴家的亲戚。

    不然的话,就算她长得跟野鬼一样,那也不可能只封个国夫人,且守着冷宫毫无姓名。官家咬着牙,哭唧唧了那也要是要亲香的!

    “那徐雅的祖父,以前啊,曾经当过我阿爷的近卫,年轻的时候,一起上过战场的。后来徐雅的祖父家中给他说了一门好亲事。我阿爷这个人,向来不会勉强别人,便替他写了封引荐信,让他归家成亲去了。”

    “徐雅进宫的时候,我压根儿不认识他。后来有一次,她托小太监往外当首饰,被我抓住了,她走投无路了,方才说的。我回去问了我阿爷,确实有这么回事。”

    “她在宫中无宠,若是没有银子上下打点,那日子就过不去了。我想着左右我不帮她,她也是偷摸摸要找那些太监换的,不如我直接换了得了。”

    见谢景衣面无表情,吴四虎心中又发起毛来。

    老实说,齐皇后在的时候,这样的事情多了去了,算不得什么,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我就给她换了三次。这一回不是马上就要中秋了么?又该打赏了,唉……也是不容易。”

    谢景衣笑了笑,“那徐雅的阿爷莫不是还做官了?竟是有这般多首饰可以换。”

    吴四虎摇了摇头,“这我就不晓得了,我也没有问。你可别往外说,以后我不给带了。”

    谢景衣透过吴四虎的肩膀往路上看去,心中倒数着三二一,果不其然,之前那堆巡逻的禁卫军,又一次走了过来。

    吴四虎一瞧,对着谢景衣抱了抱拳,“亲兄弟,以后你就是我亲兄弟,这事儿你可千万给我担了啊!算我欠你一回,日后黑毛找我有事,我绝对还你。”

    谢景衣咧嘴一笑,“说定了啊!不能反悔的啊!”

    吴四虎瞧着她灿烂的笑容,心中打起鼓来,怎么觉得自己好似莫名其妙的亏了一大笔。

    不过就算没有这一出,谢三不也有一万个法子,叫他亏?这么一想,他顿时心里舒坦了,反正是要亏的,也不算啥!

    他想着,挠了挠头,快速的朝着那一队人走去。

    待他们都走了,谢景衣方才从阴影中走了出来,朝着中宫走去。

    ……

    翌日一大早儿,宫中便热闹了起来。

    谢景衣大着肚子,什么也不能干,翘着二郎腿坐在窗前喝着茶,看着方嬷嬷同翟氏忙上忙下的给谢景音梳妆穿戴。

    谢景音对着铜镜看着,却并没有看自己,而是看映在铜镜里的谢景衣。

    宫变那天,谢景衣安排了关慧知来保护她,她什么都没有瞧见,一切风平浪静得像是没有发生过一般,等到平息下来,再出门去,方才知晓那日的尸体若是叠起来,怕不是有城门那般高。

    她今日的一切,都是三囡拿命拼来的,可她不说,她便也不问。

    “三囡,阿姐今日好看吗?”谢景音问道。

    谢景衣咧嘴笑了笑,“好看,阿姐是天下最美的新娘。”

    一旁的方嬷嬷一听,忙看了看四周,更正道,“娘娘是最美的皇后。”

    谢景衣并未反驳。

    当年谢景音一抬小轿就进了宫,那哪里叫出嫁?今日这般,按品大妆,穿着华服做了官家的正妻,这才叫出嫁。

    今日,方才是谢景音正正经经出嫁的日子。

    谢景音轻轻的对镜点了点头,她知晓,谢景衣看得见。

    ……

    官家给足了谢景音体面,立后大典隆重异常,半点不输当年迎娶齐皇后。

    待一切落定,谢景衣坐上马车出宫门的时候,已然又是太阳偏西了。

    谢景衣半躺在柴祐琛的大腿上,呼呼大睡,鼾声如雷。

    柴祐琛瞧着好笑,伸手捏了捏谢景衣的鼻子,鼾声立马停住了。

    待他一松手,那鼾声又响了起来,再一捏,谢景衣眉头一皱,啪的一下打了过来,鼾声戛然而止,再也没有响起了。

    柴祐琛撩开了马车帘子,夕阳的余晖落在了谢景衣的脸上,将她的脸照成了温柔的橘色,像是打了一层温柔的暖光,磨平了她的棱角,让她变得和顺起来。

    他伸出手来,轻轻的擦了擦谢景衣额头上的汗。

    “郎君,要到家了”,驾着马车的柴贵提醒道。

    柴祐琛压低了声音,“在附近再转悠几圈,夫人昨夜定是睡不着,同皇后聊了一夜。今日白天又站了许久,累得睡着了。”

    柴贵揉了揉耳朵,柴祐琛的声音太温柔了,让他的耳朵都起了鸡皮疙瘩。

    “可是郎君,赵掌柜的在家门附近徘徊,怕不是有急事要寻夫人。”

    柴祐琛无奈,戳了戳谢景衣的脸,“谢三,赵胖子来了。”

    谢景衣迷迷瞪瞪的揉了揉眼睛,“赵缺如今算不得胖子,得叫赵微胖。他竟是就从荆州回来了。”

第五三八章 没有问题

    赵缺跟着谢景衣进了主院旁的侧室里,这里被柴二布置成了一间小书房,谢景衣常在这作画。

    赵掌柜的见着那雕花靠背椅子,一个箭步冲了过去,毫不客气的坐了,二郎腿一翘,便开始哎哟哎哟的揉起腿肚子来。

    “谢三呐,可有瓜吃?我这一路奔波的,船方才靠了岸口,便马不停蹄的来这里了。连口水都没有喝,脚都打起了泡了。”

    谢景衣好笑的瞪了赵掌柜的一眼,“我担心柴二跟着来,你会不自在。如今看起来,倒是我算错了,赵叔舒坦得紧啊!我已经叫忍冬端瓜果沏茶了,一会儿就来。”

    赵掌柜的哈哈笑了起来,“咱们谁跟谁啊,你搁我那口棺材里,不躺得舒坦得很么?不过……”

    赵掌柜的看了看谢景衣的肚子,惊讶的睁大的眼睛,“我的乖乖,这才多一会的功夫,你这肚子,都长得跟口锅似的了,那棺材躺了,盖不住盖子。”

    说话间忍冬已经端了瓜片上来,赵掌柜的脚一伸,抓起便啃,可见已是渴极了。

    谢景衣鄙视的看了赵掌柜的一眼,“你也不想想,你买那棺材的时候,你那肚子,岂止是锅啊,简直就是个水缸!就那使劲按按,棺材板板也能勉强盖住呢!”

    赵掌柜的一想,哈哈大笑起来。

    待他吃完了瓜,谢景衣方才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怎么样?”

    赵掌柜的声音小了几分,“荆州城里的确是有很多打铁的铺子,当地人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当。因为在那不远的地方,有私矿,很小,并不起眼,朝廷对于这种,管束并没有想象中严格。”

    “通常有两种,多半都是后头有背景的拿了许可,又将精矿上交了部分意思一下;还有一部分,没有批文,就自己个胡乱的挖了,打点好了地头蛇,就没有问题。荆州乃是前一种情况。”

    “而且荆州如今虽然不大行,但三国之时,亦是兵家必争之地,伴着长江,水运便利。那吴家铁行,虽然铺子到处都是,但主要是给海船打锚之类的玩意儿。”

    “其他时候就打农具,打马鞍,车轱辘之类的,那块儿都是平原,好种稻米。那私矿的主家,我打听过了,同那荆州知州乃是连襟。”

    “可是姓徐的?”谢景衣突然问道。

    赵掌柜的有些迷茫,摇了摇头,“姓徐的?倒是不姓徐。那打铁的东家,确实姓吴,主家是女子,荆州当地人,都管她叫铁娘子。”

    这会谢景衣有了兴趣,“女子?这倒是没有想到。”

    赵掌柜的点了点头,“我在街上看着了,生得倒是平凡,同那些贵夫人没有什么区别,手上戴着一串佛珠儿,看上去有些慈眉善目的。之所以叫铁娘子,乃是因为她阿爹吴铁柱以前是荆州城里最厉害的铁匠。”

    “听说她的祖上,在东吴的时候,便是打铁匠了,以前可是能够打出神兵利器的。当然了,八成是往自己脸上贴金,本地人都不信的。吴铁柱只得了这么一个闺女,祖业全交给她了,所以才叫铁娘子的。”

    赵掌柜的说得口干舌燥的,端起茶盏猛的一口灌了,觉得不解渴,又倒了一杯,“你这川香不错,一会儿给我一些带回去泡茶喝,扔几颗花椒,那更是美味了。”

    “说到哪里了?”赵掌柜的顿了一下,打了个嗝。

    谢景衣无语的接道,“铁娘子。”

    “哦哦,对,铁匠铺子是吴家的,没有错的。再说那私矿,私矿的主家姓元,叫元谋。乃是当地豪绅,主要做的乃是玉器买卖。元家的玉矿同我家的那座隔得不远,倒是认识的。”

    谢景衣惊讶的张大了嘴,“你家还有矿?”

    赵掌柜鄙视的看了谢景衣一眼,“那算什么,我小时候,用弹弓打鸟,那配的都不是石头子儿,是金疙瘩。每次我打鸟,那都是人山人海啊……”

    谢景衣捂了捂脸,“嫉恨,太令人憎恨了你!那人山人海,都在奔走相告,嘿,那个人傻钱多的又来了!”

    赵掌柜哈哈一笑,并不在意,“可不是,我年幼之时,那是出了名的善财童子。元谋娶了尤大娘子;荆州知州黄建娶的是尤二娘子。这尤家也出了怪了,世世代代出美人,尤大娘子同尤二娘子,在当地,那就跟东吴的二乔一般。”

    谢景衣皱了皱眉头,“就这些了,可发现有可疑之处?那个会打兵器的铁匠铺子呢?”

    赵掌柜有些迟疑,但还是忍不住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倒是觉得,你怕不是想多了。荆州这状况,可不是一年两年了,都快一代人了。若是有谁想要谋逆,一来不至于这般明目张胆的造私兵。”

    “二来,也不能潜伏这么长的日子不是?这么多年,得造了多少兵器啊,搁在库里都生锈了。又不是孵蛋,可劲儿蹲着呢!那个打铁剑的铺子,我也悄悄的打听过了。”

    “邻居左右的都知晓,那个打铁匠的爹,以前啊当过兵,便是给人打兵器的。后来手筋被人给挑了,拎不动锤子了。便指点他儿子打铁。”

    “他那生意,可不好了。那些浪荡公子哥儿,都嫌他打的剑重。他们本来就是个摆设,为了在美人面前显摆的,打得重了怕是要闪了腰了。也就是你阿姐,才高兴的当了宝。”

    “那么重的剑,砸都把头发毛给砸断了呀!”

    谢景衣听着,若有所思起来。

    她向来都是大胆假设,小心求证。荆州之事,也是谢景娴提了一嘴,她觉得怪异,方才遣赵掌柜的去查,从他回复的话来看,倒是也说得过去。

    “我总觉得,其中有蹊跷,但尚未想明白关键点在哪里。你回去之后,将这些人的人名,亲属关系给我画个图,我再思量思量。”

    赵掌柜的嘿嘿一笑,从肚子上掏出了一叠纸,搁在了桌子上,“吃瓜吃高兴了,把这个给忘记了,老赵跟着你都多久了,还能不知道你要什么?就差把人家祖坟上的墓,给你拓上一份了。”

    谢景衣一看,嫌恶的捂住了鼻子,“这么热的天,你把纸贴身搁着,看这墨都被汗化了,隔得老远,都是一股子酸味。”

    赵掌柜吸了吸鼻子,脸色一变,立马狠狠得捏住了自己的鼻子,“哈哈哈……”

第五三九章 蛛丝马迹

    赵缺以前胖,便苦夏;如今虽然瘦了,但那苦夏的毛病,却是落了根了。

    随便动上一动,那就像是从荷塘里打捞上来的一般,湿哒哒的不说,还带着一股子酸臭味儿。

    “咳咳,我那纸是桂花香的,应节气。你搁窗口吹吹,没问题的。可小心着撕,我就写了这么一张,人名太多了些,再让我写,我也记不住了。”

    谢景衣翻了个白眼儿,小心翼翼的桌面上摊开了那张纸,这张纸十分的巨大,写得密密麻麻的,有些地方被汗渍糊了,只依稀看得清楚。

    拿镇纸镇好了,谢景衣方才松了口气。

    “你舟车劳顿,且先回去歇了吧。他们怕不是不知晓你今儿个回来,你那侄儿,也不知道准备了瓜果没,从我这里拿些去,我叫马车送你。”

    赵掌柜的点了点头,站起了身,“我这些日子不在,可发生了什么要注意的事?”

    “没什么大事,还是像之前一样,盯住温家,吴王府。”

    赵掌柜离开京城之前,温倩倩同吴王的好事已经定下了,说起来,除了这个,东京城里这些日子倒真的没发生什么要紧事,除了立后。

    赵缺松了口气,“那便好,我怕官家要我摘星星,老赵我还得四处找梯子,累得慌。打明儿起,我就搁家躺着避暑了。”

    谢景衣笑着应了,“你自去便是,左右阿准伤还没有好,咱们也没有什么大事要做。”

    翟准上次伤得厉害,如今还搁床上哼唧呢。

    赵缺刚刚出门,柴祐琛便走了进来。

    谢景衣头也不抬,“你都听见了,有什么看法?”

    “越是没有问题,便越有问题。每一个地方,都恰到好处的解释到了,像是早就想到,有朝一日,会有人来查一样。”柴祐琛摸了摸下巴,在屋子里踱起步子来。

    谢景衣噗呲一下笑出了声,“你是不是偷看我的话本子,我怎么记得那话本子的男主角,便是喜欢这般,把手背在身后,在书房里转着圈儿踱步?”

    “看书的时候,只觉得一身王八之气,真做出来了,到像是吃饱了没事干的无头苍蝇,透着焦虑,十分傻缺。”

    柴祐琛一梗,拿扇子半遮了脸,佯装淡定的扇了扇。

    要不是谢景衣最近痴迷这话本子,反复翻看,他至于东施效颦么?

    “没有问题,也可能是真的没有问题。不过荆州的确是有问题的,这是我的直觉。而且我在同一天里,听到过两次类似的话了,那边是从军中退下去的……”

    谢景衣说着,伸出手来,指了指桌面上铺着的那张大纸,“之前听赵掌柜说话的时候,有两个地方,我很在意,也是他没有注意到的地方。”

    “头一个,是这里,铁娘子。铁娘子的父亲,只有她一个女儿,她的铺子也并没有改弦更张,荆州人只知晓铁娘子,不知晓铁郎君。那么我猜测,她应该是寻了个上门女婿。”

    谢景衣说着,在铁娘子身边的那个名字上敲了敲。

    “她的夫君也姓吴,是荆州下属一个县城里的捕头。铁娘子生了三儿二女,注意看这里,长子同次子都姓吴,但是幼子却不是姓吴的,倒是个熟悉的姓氏,姓徐。”

    谢景衣勾了勾嘴角,“赵缺说的时候,我还以为铁娘子是年轻的妇人,从这谱上一瞧,方才觉得有趣起来。那铁娘子,都有重孙子了。那么,她姓徐的小儿子,就未必不能生出我这般大的女儿来。”

    赵缺将注意力全放在姓吴的身上,那姓徐的小儿子,只草草的标了一个不在荆州,便一笔带过了。

    “我之前同你说了,再宫中遇到吴四虎,照看徐夫人。”

    柴祐琛皱了皱眉头,“你觉得宫里的徐,同荆州的徐,乃是同一个徐。”

    “嗯,这个猜测,很好证实。吴四虎没有什么心眼儿,也没有多加打听,不知晓徐夫人的事。但是吴老夫人知晓,明儿我去问问,便能知晓一二了。她不是说,徐卫兵乃是因为说了一门好亲,方才从军中退了出来,拿了吴将军的信,走了。”

    “徐夫人徐雅的祖父,去了哪里?若按照荆州那个身份,捕头之女,可没有那么容易进宫,还封了国夫人。”

    柴祐琛若有所思,拿笔在那个徐字上,画了一个圈儿。

    谢景衣看完这边,又指了指那边,“这个尤家姐妹,也很有趣。二乔多么厉害,嫁的都是人中龙凤。尤家世代产美人,就没有一个两个,直达天听的?”

    柴祐琛如言,又在这尤字上头圈了个圈儿。

    “明日你去吴将军府,问吴老夫人,我去宫中,查查是否有姓尤的后妃。”

    谢景衣摇了摇头,“先皇也好,如今的官家也罢,都没有姓尤的妃嫔。但是直白的没有,暗藏的未必没有。”

    “嬷嬷这脑袋,也不知道是什么做的,连这些都记得。”

    谢景衣叹了口气,“以前不是闲得蛋疼么?四角宫墙,能有什么新鲜事可以做,都把那些真人真事,当话本子看了。越挖越有意思,也是打发时间的一个好方法。”

    “那你当黑羽卫,倒是正合适了。”光明正大的打听八卦趣闻,还能捞功绩,岂不是美哉?

    “彼此彼此,先从吴王身边查起吧。尤氏并非大姓,应该并不难查。”

    柴祐琛点了点头,又将镇纸摆好了,“走吧,还没有用晚食呢,今儿个忍冬煮了桂花丸子。”

    谢景衣眼睛一亮,随即又咬牙切齿起来,“官家过河拆桥,同我阿姐礼成了,便两个人吃喝去了,竟是连顿晚食,也不给好好的备了。还美其名曰,新皇后勤俭节约!”

    “谢景音可以不穿金戴银,但你说她舍不得吃,那谁信啊!抠抠搜搜的,也不知道我替他抄了多少家,赚了多少钱,敞开肚子日日摆流水席,他也吃不完啊!简直了!”

    柴祐琛闷着笑,扶了谢景衣出了书房门,朝着小花厅行去,忍冬已经在那里摆好晚食了。

    谢景衣迫不及待的吃了一口桂花丸子。

    “太甜了么?怎么不吃了?”

    谢景衣眼珠子一转,将勺子搁下了,“吴四虎得了我的警告,说日后再不给徐雅捎东西了。若是徐雅别有居心,那么近日一定会有所异动。”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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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手遮天介绍:
新书《反派天天想和离》已发布……
谢景衣重生了,她不想给仇人们一个眼神,只想说:圆润的滚开!不要妨碍我成为一手遮天的大人物!
可是事与愿违,她的成功路上出现了一个……开口就诛心的绊脚巨石。
谢景衣:公子为何求娶我?
柴祐琛:东京临安三千女,无人脸皮厚过你。我甚悦之!衣手遮天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衣手遮天,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衣手遮天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