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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饭团桃子控     衣手遮天txt下载     衣手遮天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一零章 还笑得出来吗

    太后微微的闭了闭眼,不紧不慢的走到了齐槿身边,踹了他一脚,“若是没死,就快醒来。”

    齐槿闷哼一声,微微的弹了弹手指,到底没了反应。

    齐太后拍了拍袍子上的灰,又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因为头油的缘故,虽然摔了跤,但她的头发,还是是结了冰一般,纹丝不动,一缕都没有掉下来。

    “我说官家那么没用的人,怎么也胆子这般大,竟然敢当着我的面,骂起我来了。原来是早有防备,就算你柴祐琛同翟准再厉害,那又如何?”

    “双拳难敌四手。你们不会天真的以为,我们就这么几个人吧?听到宫门口的呐喊声了吗,我的人,马上就要攻入陈宫了。”

    “都这么久了,官家遇刺,却只来了你们三个人。禁卫军呢?姓吴的呢?他们压根儿就自顾不暇了。你们若是不杀我,那我还能让二皇子做个傀儡皇帝。”

    “再怎么废材,那也至少还是皇家血脉;可我若是死了,二皇子当了皇帝,我们齐家也捞不着什么好处,何不直接将这天下该姓齐呢?”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我若不是个女子,这大陈早就改姓了。”

    谢景衣噗呲一下笑了出声,“你没用就直接承认自己没用,怎么还怪到女子头上了,人天宝女帝不也是女子么?没见人跟你似的,少了块肉就长跪不起。”

    太后脸色不变,嘲讽的瞥了谢景衣一眼,那模样仿佛像她才是掌握胜局的人物,而不是阶下囚。

    “嘴巴再厉害有什么用?打天下靠的是兵马,而不是嘴。”

    太后说着,啪啪啪的拍了拍手掌。

    柴祐琛听着动响,警惕的站到了谢景衣身边,只见那青石板地面,突然掀起了一块来,眨眼睛的功夫,跳出了八个人黑衣人,将太后团团围住。

    太后长笑一声,紧接着,门口又传来了重重的脚步声,穿着同样衣衫的人,涌了进来,打头那个又高又壮,跟个小山似的,蒙着面,看不出来到底是谁。

    谢景衣眯了眯眼睛,接过了柴祐琛递过来的板砖。

    “给我将这二人,碎尸万段!”齐太后摊开双手,怒吼道。

    打头那个小山,大呼一声,“好叻!兄弟,给老子冲啊!官帽子就在那里杵着,给爷拿!”

    一呼百应,身后的人纷纷大吼出身,朝着太后冲去,对着那八个黑衣人就砍。

    太后一愣,满眼的不可思议,此番当真觉得有些不好起来。

    明明,明明她全都安排好了的。

    就连着黑色的衣衫,也都是她亲自挑选的,在手臂上,绑着一块红色的布为号。

    来的人,都绑着红布,却把刀对准了她。

    壮汉凶猛不提,他身后的那些,也个个都是精锐,一瞬间太后藏着的八个死士,便死了七个。只剩最后一个,又高又瘦,太阳穴鼓起,看上去是个高手。

    十分的特别的是,他的手很小,又白又纤细,干干净净的,像是女子的手。在他的手上,什么武器都没有,这个小手,竟然是用拳法的。

    屋顶上的翟准,像是闻到了什么气味一般,提着官家便跳了下来,将他往柴祐琛身边一推,便同小手战成了一团。

    瞬间已经是百招过去,那人的脖子上,出现了一道血痕,而翟准的也挨了一拳,嘴角带血。

    谢景衣瞧着,皱了皱眉头。

    此人同翟准势均力敌,显然就是太后身边最厉害的护卫,之前在青萍镇,陷害关慧知的那个高手很有可能就是此人。

    翟准舔了舔刻刀,怪叫一声,赶着那小手护卫上了房顶。

    壮汉见人可砍了,看了一眼太后,将板斧背在了背上,“官家,那我便先出去了。你不知道,兄弟们为了争谁进来砍瓜,都打得头破血流的。”

    “我们还当这里有多少厉害角色呢,不想连一人一刀都不够砍的。那啥,逆贼早已拿下,兄弟们能不演了么?拿着刀咣咣咣的敲着玩儿,也怪累的。”

    官家点了点头,“吴爱卿辛苦了。”

    壮汉挠了挠头,“谢三,要把这尸体拖走么?堆在这里乌烟瘴气的,你也不嫌犯恶心。”

    谢景衣坐在凳子上,豪放的摆了摆手,“等会儿吧,拖了地上都是血印子的,也怪恶心的,叫慧知等我一道儿出宫啊,我们约好了要一起吃鸭血。”

    “好叻”,那人说着,扛着板斧就出去了。

    官家踮着脚,看到那群人都走远了,方才松了口气,惊魂未定的拍了拍胸脯。

    谢景衣瞧着,把凳子让给了他,“官家可知刚才进来的是吴几虎?”

    “啊!”官家脸微微一红,显然没有想到谢景衣会问这个问题。

    “咳咳,不知道。吴小将军们都长得差不离的,今儿个还蒙了脸……”他说着,自己个也觉得好笑起来,“所以,我只好唤吴爱卿了。”

    谢景衣笑了出声,转脸看向太后,“现在,我们还笑得出来,你还笑得出来么?”

    “您在等什么呢?是在等你族侄齐焕,从东路来,还是暗中投靠你的鲁志平,从西京来?还是在指望京中大营里的曹用……嗯,亦或者是你在做那白日梦,等着赵半马的马突然健全了,替你正在沙场,还是在等你藏在矿山里的火器,替你炸毁陈宫的大门?”

    谢景衣说着,将手背在了背后,踩在了一具尸体上。

    唉,长得矮就是不好,想要居高临下的藐视敌人,释放出独霸天下的王者之气,都需要垫脚石!

    谢景衣说着,语气加重了几分,“你说得没有错,打天下靠的不是嘴,而是官家的英明,以及我等大陈将士官员的忠诚!”

    官家一听,挺了挺胸脯,骄傲的抬起了下巴!

    他的黑羽卫,就是全世界的最厉害的黑羽卫!奶奶的腿,虽然他没有看出来,但黑羽卫的确是提前就将太后的老底子抹得一清二楚了。

    “没错!你等不到他们了,因为等待他们的,不过是瓮中捉鳖罢了!你已经输了。”

    太后淡定的脸,龟裂开来。尽管她努力的保持着体面,但是她颤抖的双唇,已经出卖了她。

第五一一章 添妆金簪

    谢景衣抒发了王霸之气,还顺带拍了官家一记马屁,自觉已经颇为圆满,从那尸体上跳了下来。这一下地,便落进了柴祐琛的怀中。

    柴祐琛还没有张嘴,谢景衣便讪笑起来,她一时激动,忘记了肚子里还有一个了。

    说话间一个大脑袋从门口探了进来,“官家,阁老们都来护驾了,王相公叫我来请您出去呢!”

    官家点了点头,看向了太后,“为什么非要杀了我母亲呢?能让你利用的人很多,为什么就非要选择她呢?她不过是个小官之女,不想争宠,也没有想过……”

    太后的脸,瞬间鲜活了起来,“你也说了,她什么都不是,跟那陈宫墙缝里的杂草一般。我选棵杂草做棋子,还需要为什么么?不过是随便选的罢了。”

    “至于你,在你的一众兄弟中,你最没用,最软弱,最听话。倒是不想,我打眼了,被一个废物逼到了这步田地。”

    官家拳头握得紧紧的,怒道,“你……”

    他的手高高举起,打到太后面门前的时候,又垂了下去,“我是皇帝,没有自己动手的道理。齐家起兵谋反,罪证确凿,全大陈的人,都看得一清二楚的,当诛九族。”

    他说着,甩了甩袖子,跟着吴不知道几虎走了出去。

    屋子里顿时安静了下来,翟准已经不知道同那个护卫,打到哪里去了。

    太后看向了谢景衣,“成王败寇。我不知道是哪里走漏了风声,但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好说的。我活了一把年纪,荣华富贵了一辈子,也算是值当了。”

    柴祐琛又扶着谢景衣在那椅子上坐了下来。

    “从你家族人,同赵半马三闺女的亲事说起。你怕是还不知道吧,那个被赵半马退婚的商户小子,乃是我的表兄。”

    太后一愣,脱口而出,“就这?”

    齐家族人不少,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卒子娶妻,竟然会成为他们失败的源头,简直不可思议。

    “鲁直平同曹用呢?”太后忍不住又问道。

    谢景衣笑了笑,并没有回答,却是翘起了二郎腿,“你们知晓,官家是定不会生下带有齐氏血脉的孩子的。那么待你这个千年老王八一伸腿,齐家的荣华富贵便要没了。”

    “齐家不甘心,早有谋逆之意。后族五大家,看着同气连枝,其实不过是一块儿腐朽罢了。你看得清楚,想得明白。早就独自做了准备。”

    “那曹用曾经得过你的恩惠,至于那鲁直平,太后在进宫之前,同鲁直平就是旧识了呢!”

    太后面露惊讶之色,过了一会儿,方才自嘲的笑了出声,“我当是谁,原来刘家早就背叛了我们齐家啊。附庸小人果真无耻。是刘太妃那个贱婢,告诉你的吧,我同鲁直平的旧事。”

    谢景衣点了点头,“嗯,那鲁直平乃是屠夫出身,大约是看到你这头发,念了旧。”

    太后一梗,“你!士可杀,不可辱。”

    谢景衣惊讶的睁大了眼睛,“你先前不还说,自己个是若不是女子,早就当了皇帝了么?怎么到了如今,又成了士了?”

    “同一个将死之人,也没有什么好说的。至于你的那起子陈年旧事,我也没有兴趣听。”

    太后自嘲的笑了笑,顿了下去,探了探齐槿的鼻息,发现他已经彻底没气了,眼眶微微一红,扯了一旁木架子上挂着的披风,盖在了齐槿的身上。

    “皇帝是个嫩鸡。你们年纪也不大,出手倒是阴毒又老练。明明已经提前知晓了一切,却还任由我们出手,陈宫里的血腥味,你可闻见了?”

    “口口声声骂我狠毒,你们也不过如此。以五十步笑百步罢了。”

    谢景衣百无聊赖的站起了身,“我们官家清清白白的,不让人看清楚你的丑恶嘴脸,岂不是又有人要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说官家忘恩负义,弑杀嫡母?”

    “唉,好人真的很难做呢!你装了一辈子好人,更应该有心得体会才是。道不同,不相为谋,谁是谁非,我也没有兴趣理论。好走了您,不送了。”

    太后闻言,哈哈大笑起来,“你就不想问,当年你祖母的事情么?”

    谢景衣摇了摇头,“死都死了,关我屁事。柴二,走了,肚子饿了。”

    她说着,转过身,朝着门口走去。

    太后一见,突然大叫出声。

    她慌忙的伸出手来,指了指谢景衣的头,哈哈的笑了起来,“簪子,簪子,你头上的簪子!”

    谢景衣诧异的转头看了过去,摸了摸头上的发簪,今日她戴的乃是祖父永平侯,在她出嫁之时,添妆的那支发簪。她头上的簪子,也就这一支特殊,有些来历不明了。

    她想着,将头上的簪子取了下来,“你认识这个?”

    太后点了点头,“这是我赐给永平侯的。我对他有过恩惠,这根簪子,暂时存放在他哪里,说好了,等有朝一日,他还了我的恩情,我再把这根簪子收回来。”

    “若不是我,你的祖父早就死了。父债子偿,我现在有一个要求。”

    谢景衣张了张嘴,将那簪子拿起来对着阳光照了照,心里把永平侯骂了一万遍,抠了吧唧的老贼,竟然拿这么晦气的簪子,送给她当嫁妆。

    “你说说看。”

    “我知道齐家这次肯定完了,但是你务必替我齐家留下一条根。齐槿的小孙子,那孩子年纪小,也没有学功夫,不会有什么妨碍的。”

    谢景衣“哦”了一声,继续朝着门外走去。

    “你说话不算话!”太后怒道。

    谢景衣脚步一顿,“我叫你说来听听,又没有说要答应你。再说了,齐家的人是生是死,那也不是我说了算的。若是生了,那是官家仁慈,若是死了,那都是你们自己作的,造反的时候,你咋不想会断子绝孙。”

    她说着,转过头去,看了太后最后一眼,“再说了,别说我不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这破簪子到底有没有你说的那么一回事。”

    “便是真的。永平侯算哪根葱,我要替他还债?自己个欠的债,自己还,没得拖累子孙。不过按照我对他的了解,他把这个给我,便是打定主意赖账到底了。”

    “除了他自己个,子孙在他眼里都是个屁,何况你,屁都不如。人之将死,脸别那么大。”

第五一二章 天赋

    太后有些恍惚。

    这同她预想得很不一样,她年少的时候,手腕也并不高明,要不然的话,当年不会平白无故的落了胎。后来她厉害些了,每扳倒一个对手,都会在她落难的时候,质问一番。

    譬如,你为何要如此?然后听对手说出了一个迫不得已的悲惨故事,然后她再嘲笑炫耀一番,让对手死得个明明白白的,让自己舒坦一番。

    可是,谢景衣同柴祐琛,好似压根儿没有什么想问她的。

    她准备一肚子的临终之言,想要一吐为快。可如今却上不得上,下不得下,卡在嗓子眼里,吐都吐不出来。

    这是蔑视。

    谢景衣走出屋们,深吸了一口气,守在门外的侍卫,飞快的冲了进去,将太后押了出来。

    “你刚才不是很霸气么?也受不得这血腥味儿了?”

    谢景衣将手搭在柴祐琛的手臂上,清了清嗓子,“我又不是翟准那厮,还舔刀子,当自己个是吸血僵尸呢!再说了,我这不是受不得血腥味儿,我这是孕吐。”

    “要不咱俩换换,你来揣个崽子,天天吐吐吐?”

    柴祐琛见她恼羞成怒,笑了出声,“好。可是怎么揣?”

    谢景衣见他站着说话不腰疼,更是恼怒,眼眸一转,“这还不容易,待这事平息,我去河边捡块大石头,做个布包儿揣了,给你绑在腰间。先放小石头,待后头再搁大石头。”

    “若是寻不着像的,找铁匠打口锅,那也是极美的。待你上朝,孰人敢不听你说话,你就拍的敲一下锅,咣……跟庙里敲钟似的,震耳欲聋!岂不是上佳?”

    柴祐琛想了想那个场面,头皮发麻,拱了拱手,“都是为夫的错,娘子别生气了。”

    谢景衣哼了一声,“你自去忙吧,我瞧着柴贵已经在那边等你很久了,像是要说事。我也有事要办。”

    柴祐琛点了点头。

    翟有命不怎么管事了,谢景衣现在已经算是名义上的黑羽卫大统领,这肃清太后余孽,找出宫中藏着的暗子的事,都是黑羽卫要做的。

    虽然上辈子他们已经知晓了个七七八八的,但到底不能直宣于口,需要有那么个过程,方才不令人生疑。

    说话间,两个穿着黑色袍子,腰悬黑羽的护卫已经走了过来,跟在了谢景衣的身后。

    柴祐琛看了那两人一眼,拍了拍谢景衣的肩膀,“小心些。”

    谢景衣点了点头,待柴祐琛远去,方才说道,“先去找阿准。”

    那两人并不说话,像是影子一般,只跟着谢景衣走,谢景衣吸了吸鼻子,拐了个弯儿,朝着一条小巷子中走去,刚走到交叉口,突然一把匕首横插了过来。

    身后二人刚要发作,便瞧见谢景衣一抬手,头都不带歪的,将手中的匕首直插进了那人胸口,来人闷哼一声,谢景衣一脚踹去,拔出了匕首,拿出帕子擦了擦,继续朝前走去。

    两个黑羽卫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人躺在地上,已经死得不能再死。

    他们是黑羽卫管刑罚的,平日里都跟着翟准做事,对于谢景衣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娘子,能够压翟准一头,都颇有不满。

    这还是他们头一次,瞧见谢景衣杀人,干净利落得像是杀鸡。

    “统领学过武功么?”

    谢景衣脚步不顿,“我擅长的事情很多,杀人只是其中一项。”

    问话的人一时语塞,深感佩服!

    谢景衣见镇住二人,虽然面无表情,心中依旧十分嘚瑟,唉,人狠话不多,乃是装强者的不二法则!

    三人一言不发的闷头走着,走不多时,打头的谢景衣脚步停了下来。

    “哟,我还当你多本事,没有想到,被人揍成了这样。”

    谢景衣抱着双臂,终于可以居高临下的看翟准了。

    翟准靠着墙角,手中还拿着一把小刻刀,他抬起手来,遮挡住了阳光,今日的日头太过刺目,谢景衣站在光里,辣的他有些睁不开眼睛。

    当然了,他便是睁开了,别人也不见得看得出他睁开了。

    “嘿,揍我的人,已经在旁边,成了死鱼了。拳头厉害有什么用,还不是被我割了喉。这点小伤,不多时便好了。”

    翟准说着,歪了歪头,“话说你是怎么寻得到我的?”

    谢景衣蹲了下去,一抬手,往翟准口中塞了一颗大药丸子,“许是同蜡烛在一块待太久了,你的血都有股蜡烛味儿了。”

    翟准一时不备,被噎得一口气差点没有上来,他并没有问这是什么药,只是抬起手来,闻了闻,除了同常人一样的血腥味,他并没有闻到任何独特之处。

    “杀手身上有味道,可是致命的弱点。”

    谢景衣见他想要站起身来,鄙视的看了他一眼,“知晓你的小命,拽在我手里便行了。以后少瞎蹦跶。把你的红眼睛收起来,不知道的,还当是瞧见了红布的疯牛。”

    谢景衣身后的一个黑羽卫,忍不住笑了出声。

    却被翟准一个眼神,吓得一抖,跪了下来。

    谢景衣仔细的看了看,寻了翟准没有受伤的一个好地方,轻轻的拍了拍,“阿准。”

    翟准收回了眼神,轻轻的嗯了一声,“知道了,啰嗦得很。”

    “我说了两个字,你说了七个字,谁啰嗦?”谢景一说着,从袖中拿出一卷布来,果断的将翟准已经被血渗透的衣服扯破了开来,拿出金疮药一通乱敷,然后将他缠了起来,只露出了那两只不知道是否睁开的眯眯眼。

    “他骨头断了,你们找个门板来,将他抬去找李杏,然后把他送回大统领家中去。”

    两个黑羽卫对视了一眼,偷偷的看了一眼翟准。

    翟准没好气的瞪了过去,“都看老子做什么?老子都任她蹂躏了,看不出这里谁是老大吗?都听谢三的。”

    见两人跑去找门板了,谢景衣方才指了指已经死去的小手,“什么来路,可有隐患?”

    翟准摇了摇头,“独种,已经断根。我会再查,若是有,斩草除根。”

    谢景衣点了点头,这种人太过厉害,若不是有翟准,换了任何一个人,都只有死的份。若是有人藏在阴影里,官家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他们抬我走了,你怎么办?”

    谢景衣抬起了下巴,故作高声的又重复了一遍,“我擅长的事情很多,杀人只不过是其中一个。”

    “切!”

第五一三章 平息

    这一场动乱,直到五月的时候,方才平息下来。

    东京城中终于又恢复了歌舞升平的景象,走街串巷的人,像是从地里冒出来的一般,陡然便增多了,卖瓜的婆子摊前,排了老长的队,听着她吹得天花乱坠的。

    “我这瓜儿,种在泉水边,沾了那山庙的灵气,又水润又甜,保证你吃了还想吃。若是有一个不甜,你再来买,买一个王婆子我送你一个。”

    谢景衣坐在茶楼的小窗边,看着外头闹哄哄的人,端起了茶盏,抿了一口。

    才喝一口,便无聊的放下了,“就没有见过,来茶楼里饮热水的。这大夏天的,翟准的蜡烛都要晒化了,我却食不得冰碗,简直是惨无人道。”

    柴祐琛无奈的摇了摇头,往谢景衣的碟子里夹了一块奶糕,“这个已经放置过了,没有那么冰了,你可以吃了。”

    谢景衣一瞅,更是无语,冰镇过的点心,眼前这人,也非得把它放热了再吃,简直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茶楼里传来了说书声,“上回说道,那祈氏吃了雄心豹子胆,竟然动了歪心思,想要将光复帝拉下王座,纠结西京大将军,起兵谋逆。哪曾想,少年出英才,光伏帝人小志气高……”

    也不知道是哪个狗胆包天的文人,写了这么一出话本子,一夜之间,京城所有的茶楼,都在说这个,讲的正是齐太后谋逆,官家英明神武一招置敌。

    “官家最近,那真是脚下生风,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咱们大陈,上一个有这威风的,还是三大王!”谢景衣说着,竖起了耳朵。

    这些日子,黑羽卫忙得脚不沾地的,她同柴祐琛这可是才闲下来,头一回听这个故事。

    “我瞅着,这话本子八成是官家自己个写的,要不然的话,就是捉了人代笔,把他简直夸得跟花儿似的,脚上踩坨白布,他能腾云驾雾。”

    柴祐琛想到了官家最近的模样,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倒是像他。”

    上辈子的时候,齐太后谋逆,他们并没有发现鲁直平同曹用已经为后族所用,付出了血的代价,方才侥幸获胜。

    这辈子早有万全准备,倒是显得这谋逆有些像闹剧一般,声势浩大的开始,随即便悄无声息得结束了。即便如此,京城大狱也差点儿被挤破头了。

    如此这般,关慧知送金子君去边关的事情,反倒是无人在意了,谢景衣同赵掌柜的拿了闪瞎人眼的金甲送行,得了关慧知的两拳头做回礼,回来凑在一块儿,骂了她好几日。

    刚送完关慧知,谢景衣又送走了外放的大兄一家子,连带着母亲翟氏。

    之前忙碌起来,尚且不觉得有什么离愁别绪,可等真的空闲下来,却发现这东京城里,竟然找不着几个能同她一道儿喝茶的人了。

    “高处不胜寒呐。”谢景衣感叹出声。

    后党被清除,朝廷之中,空出了许多位置来,宋光熙的父亲调离了御史台,柴祐琛破格升了御史中丞,俨然是朝中大员了。

    柴祐琛看了看谢景衣的肚子,夏日的薄纱已经遮掩不住她微微隆起的小腹,比起初初发现有孕的时候,她明显清减了不少,下巴都变得尖了起来。

    “你给孩子取个名字吧。”柴祐琛突然说道。

    谢景衣摸了摸下巴,“青……青菜,青瓜,青团,青……竹叶青……”

    柴祐琛无语,“你怎么不叫青虫呢?”

    谢景衣哈哈哈的笑了起来,“只要他不怕被人笑话,我倒是不怕。我谢景衣的孩子,他就是叫青豆,人也得把他当金豆不是。”

    “当然了,别人把他当金豆就算了,他要是自己个把自己个当金豆,那我把青豆打成扁豆。”

    见柴祐琛不笑,谢景衣惊讶的睁大了眼睛,“不好笑吗?怎么我说什么,官家都觉得好笑。那我再想一个。”

    柴祐琛无赖的摸了摸谢景衣的肚子,“别听你阿娘,成日胡诌。嬷嬷最近好像很高兴。”

    谢景衣点了点头,“当然高兴。看过一次的话本子,再看起来,虽然也好看,看早就知晓了后续会发生什么事,既不惊险刺激,也没有成就感了。”

    “现在多好,我有了一个新的话本子。”

    人人都说重生好,重生是好,谢家如她所愿,齐齐整整的。当初腊八节,谢保林问的心愿,全都实现了。大姐姐过上了平淡的生活,二姐姐嫁了最贵重的人,大兄仕途坦荡,她离堂堂正正的走上朝堂,只有一步之遥。

    就连那些敌手,都提前了好些年,成了手下败将。

    可到底有些索然无味。上辈子的时候,她觉得太后简直就是一座大山,压得人喘不过气来,这辈子再看,倒像是个小土坡儿,一脚就踹平了。

    而前世,她们一家子,就是被比小土坡儿还不如的臭虫,碾成了粉末,光是这样想,都觉得有些难以言喻。

    现在好了,太后死了。她上辈子所知晓的许多事情,都派不上上用场了。像是翻开了一本新的书一般,让人兴致勃勃。

    谢景衣想着,轻轻的拍了拍肚子,就连肚子里揣着的这个,都是新鲜的。

    “这一科的人,倒是走了鸿运,分到了不少好的差事。吏部忙完调遣之事,立后之事就要提上来说了。今日早朝,已经有人上折子了。”

    柴祐琛突然说道,比起那些肉麻的话,他同谢景衣在一起的时候,更多的还是谈论着正事。

    “反应可激烈?”

    柴祐琛摇了摇头,“人选有三个,一个是你二姐姐,她生了皇长子,乃是最大的优势,但输在家族不显。”

    谢保林虽然已经是朝中重臣,且算上谢景衣有三人在朝中做官。但比起那些有底蕴的世家大族,未免有些微不足道。

    “家族不显,未必是坏事。之前不就吃够了后族强势的苦头了么?莫不是想要再重演一次?我听闻王公孙女王新文芳龄十六,贤名在外,可是人选之一?”

    柴祐琛点了点头,他向来不同谢景衣卖关子,“确实是她,王公虽然默不作声,但自有门人往前推。另外一个,乃是你嫂嫂宋光熙的娘家表妹。”

第五一四章 学当父亲

    宋光熙的母族温氏,乃是北地豪族。同那些咋咋呼呼,恨不得用金子打斗笠,戴在脑壳上,处处炫耀自己有钱的新贵不同。

    温氏往上数十代,那都是在朝堂上做官的。盛兴家族,隐于朝堂,平日里无事的时候,那甚至能搁两边站,争个面红耳赤,谁也不服气谁的。

    可下了朝堂,到了过年祭祖的时候,嘿,他三舅姥爷,嘿,这不是七伯家的第十三孙么。若是大陈科举考谁认的亲戚多,那这种望族敢称第一,旁人不敢称第二。

    宋光熙的表妹温倩倩,便是温家这一辈嫡系里的第十九女,与王新文贤名在外不同,温倩倩其人,跟温家一样,低调得很,不知胖瘦。

    “这两年你阿爹同新党渐行渐远,尤其是你阿姐生了皇长子之后,越发的低调,就怕被人嘴外戚专权,是以此次立后,才推出了一个王新文。”

    谢景衣点了点头,人之常情,便是圣贤也不能免俗。

    “那温倩倩又是谁提的?”谢景衣好奇的说道,“在这当口,王新文是三个人中,最先要被排除的一个。新派独大,王公门生已经要挤破朝堂了,官家对他的依仗和宠溺,有目共睹。”

    今时不同往日,帝王要做的乃是平衡之术,官家以前若是要扶持新派同太后争斗,到了这个档口,反倒要压制王公一脉的嚣张气焰了。

    谢景衣眯了眯眼睛,这辈子她同柴祐琛扛了全部伤害,新派几乎没有遭受过几次毒打,未免太过想当然了些。

    “欧阳相公提的。”柴祐琛拿起桌上的扇子,给谢景衣扇了扇。

    谢景衣嗯了一声,丝毫不意外。

    因为她是黑羽卫大统领的缘故,谢家那是铁板钉钉的保皇派,选谢景音做皇后,远不及选温倩倩做皇后,来得有利。

    “温倩倩若是做了皇后,那温家理所当然会有了想法,想要龟缩着,那是不可能的了。平衡之术的双方,便齐备了。再则若是我二姐姐做了皇后,皇长子变成了嫡长子……”

    除非那孩子蠢钝如猪,亦或者是早夭了,那简直就是板上钉钉的皇储。虽然这些年来,也不一定就是长子承袭,但是又长又嫡,比其他人的优势不要大太多。

    柴祐琛拍了拍谢景衣的肩膀,“不用担心。”

    谢景衣拿了一片薄瓜,塞进了嘴中,咬了一口,吐出了一颗瓜籽,笑道:“那是官家啊!”

    官家重情义。

    夏日的风,都是滚烫的,谢景衣打了个呵欠,揉了揉眼睛。

    柴祐琛一瞧,站起了身,“咱们回去罢,有人盯着就行,事必躬亲,可不是个好事儿。”

    谢景衣点了点头,他们今日有闲情雅致来这里饮茶,为的还是那有乐之事。

    那有乐的阿弟,叫人养在茶楼斜对面的一条小巷子里,那人做事小心谨慎,赵掌柜的查了许久,都没有查出到底是哪个人来。

    谢景衣也不指望,她就运气逆天,一来便能撞个正着,是以也不觉得失望。

    ……

    一回到家中,便觉得凉快了许多。

    屋子里的冰盆子,凉飕飕的冒着冷气,连带着那穿堂风,都变得更凉爽了一些。

    忍冬怕谢景衣睡眠不好,日日叫人将那树上的知了全都粘了去,安静得很。

    青乐站在一个冰盆子旁边,欢快的摇着尾巴,汪汪了几声,见谢景衣在床榻上躺下了,也学着她的样子,四脚朝天的躺了下来,躺了一会儿,自觉难堪,又打了个滚儿,趴在冰盆边吐着舌头憨睡起来。

    比起青厥,青乐是一条懒狗,谢景衣站着的时候,它能躺则躺,谢景衣躺着的时候,它绝不站着。

    柴祐琛见着倒床就睡的二人,无语的摇了摇头。

    自顾自的从一旁的小书架上,拿了本史记,躺到谢景衣身边读了起来。

    他的声音很清冷,夏天里听起来格外的舒服。

    “止言,项羽之败,可有项梁之故?你以为何?”

    读了一会儿,见谢景衣纹丝不动的,柴祐琛偷偷的戳了戳谢景衣的肚子,板着脸摆出了老父亲的脸,自言自语的问道。

    “为何一言不发?为父适才讲解,你可有听?别成日里想着出去追鸡撵狗的,你若是不好好念书,下回阿爹揍你,可不叫你娘拦着。”

    “都叫止言了,你还问他为何一言不发?”谢景衣无语的睁开了眼睛,抓起了枕边的扇子,扇了扇。

    柴祐琛脸红到了耳根子,“你怎么还装睡的?上辈子的时候,你可没有这个毛病。”

    谢景衣惊讶的看向了柴祐琛,“你怎么知道我没有这个毛病?你难不成还盯着我睡不成?”

    见柴祐琛不吭声,谢景衣一个手撑,便坐了起来,指着柴祐琛不可思议的说道,“柴相公简直是天下第一疯啊,竟然偷看小娘子入睡,啧啧啧……真该让朝堂上那些人瞅瞅你的真面目,说罢,几回?”

    柴祐琛哼了一声,“偶尔为之,你又不是金山银山,我日日去看,怕被人偷走了不成?”

    谢景衣嘿嘿一笑,将扇子塞到了柴祐琛的手中,“你可别想转移话题。你且说说,止言是怎么回事?不是叫青蛇吗?”

    “什么青蛇,你怎么不叫青蛙呢?”柴祐琛认命的拿起了扇子,给谢景衣扇了扇。

    “青蛙也不错,青蛙眼睛挺大的。你想想看,若是孩子生出来,跟翟准似的,眼睛眯着一条缝儿,那也糟心。为何要止言?你觉得咱们生的孩子,能不说话儿?他绝对是多言,爆言,一张口,那像黄河开闸泄洪,大瀑布从天而降一般……”

    柴祐琛一听,语重心长的说道,“说以老大叫止言,若是有老二,叫谨言,老三叫慎言……”

    谢景衣哈哈大笑起来,“你这个人,孩子才多大点儿,你还给他读上史记了。待生出来了,你再教不迟。”

    柴祐琛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方才说道,“我同官家小时候,一道儿在宫中长大。阿爹虽然疼爱我,但他事情太多,鲜少能父子团聚;官家就更惨了,无人问津。”

    “等到了跟着夫子念书的时候,夫子叫做父亲考校功课……我那时候便想过,若是我日后有了自己的孩子,同他一起读史记,也像寻常人家的父亲一样,三五不时的考校一二。”

第五一五章 宁静

    谢景衣指着柴祐琛笑得越发的厉害了,“你没有当过父亲,怕到时候出了糗,叫孩子耻笑,所以在他出生之前,先演练一二?”

    “哈哈哈,柴二啊柴二,枉费你自诩天下第一聪明,瞅瞅,瞅瞅,简直是蠢得没眼看,我憋笑都快憋气去了。”

    柴祐琛脸越发的红了,他想着,将手中的扇子一扔,便翻身朝着谢景衣扑过去。

    谢景衣吓了一大跳,想要往里头滚,滚了半天,却发现自己个纹丝不动,一回头,好家伙,柴祐琛将她的衣襟拽得牢牢的,赶紧她扑腾半天,白扑腾了。

    “像个蛾子。”

    谢景衣一恼,用力挣扎了一二,只听见哗啦一声,本就薄如蝉翼的夏衫,直接撕成了两截。

    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谢景衣果断的扯了薄被盖上了,“说蛾子那是骂人,说蝴蝶方才是夸人。吃冰碗的时候,不妨多吃的蜜,这嘴甜心也静。怎么着,柴中丞这般急躁,是想要我给你寻个通房丫头,还是纳上一门美妾啊?”

    柴祐琛翻身下了床榻,从箱笼里给谢景衣翻出了另外一件衣衫,搁在了枕边,“谁敢抢黑羽卫大统领的夫君,不要命了么?”

    谢景衣一听,心情又舒坦了,黑羽卫大统领听起来多霸气,比谢掌宫要拽多了。

    柴祐琛注意到谢景衣嘚瑟的小眼神,心中松了口气。

    谢嬷嬷恃宠而骄,他现在是越发的不敢出言相怼了,再这样下去,指不定溜须拍马的功夫,也要跟毒嘴一样,天下第一了。

    谢景衣瞌睡醒了,便再也睡不着了,索性拽了柴祐琛,一道儿往那荷花塘行去。

    他们的小院子不大,莲花塘那是一叶扁舟恰恰好,再来一叶要炸锅。

    谢景衣蹬蹬的上了船,那撑船的婆子赶着要上去,被柴祐琛给拦住了,他往船头一坐,撑起了桨。今年太过忙碌,他们还是头一回泛舟。

    池塘里的荷花一簇一簇的,粉扑扑的随风摇曳着,莲蓬正是盛时,莲肉够嫩,莲心尚且不苦,偶尔有那蜻蜓,飞来飞去的,立在谢景衣的斗笠上。

    小舟里铺着一层花草,散发出一股艾草的气息,乃是富贵人家常用的防蚊虫鼠蚁的香草,忍冬心细,但凡谢景衣往年爱去的地方,她都铺好了。

    “柴二,坐稳了,看我的”,谢景衣说着,搓了搓手,伸手一薅……柴祐琛吓了一大跳,伸手一抓,谢景衣这回有了经验,往他怀中依靠,手中举起了三支莲蓬,“可别又撕我衣服了,我的银子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

    她的话音刚落,就听到扑通一声,有人落水了。

    两人朝着那个方向看过去,只见离岸边不远的地方,柴贵正在水中扑腾着,像个许久没有下水的,兴奋的鸭子。

    “站起来罢,塘边水没你高。怎么着,你还长回去了,连水都不会游了?既然这样,你也不用搁我身边伺候了,先学会了,去护城河里游上一圈,再回来罢。”

    柴祐琛无语的说道。

    柴贵立马不扑腾了,站直了身子,抹了把脸,讪讪的笑了笑,拔腿就上了岸,当真不怪他,他就是过路的,谁知道听到了虎狼之言,吓得腿一抖,便落水了。

    万万没有想到,他家小郎,竟然猛于禽兽!

    待柴贵走了,小池塘周围又安静了下来。谢景衣笑着从柴祐琛怀里钻了出来,坐在了船里,“你也别划了,让船飘着便是。我跟着我师父抱水散人,修得了摘莲手,摘的莲蓬个个又大又嫩的,你吃吃看。”

    柴祐琛点了点头,剥出了一颗莲子,用指甲划开了皮,开始斯条慢理的剥了起来。

    谢景衣一瞧,顿时乐了,“这你就不会了吧。看我今儿个教你一个看家本事。”

    谢景衣说着,也取出了一颗莲子,放进嘴里,咬成了两半,然后用手轻轻一捏,一半入了嘴中,再捏另外一半,又瞬间见了嘴里。

    那两半莲子壳儿,她也没有扔,待在了手指头上,不停的晃动了起来,“我小时候,一到夏天,就去老家避暑。大伯家有好些荷塘,一眼望不到边际。”

    “江南水多,个个孩子都跟鱼似的,大人也放心,叫我们去玩儿。尤其是傍晚的时候,从家中去荷塘边,一路上摘金银花,拿回家给大伯娘晒来泡茶喝。然后二堂兄撑船,带着我们去摘莲蓬,一边摘,一边吃。”

    “像这样的,我的手指头脚指头,全都戴满了。特别有趣。”

    柴祐琛点了点头,“二十顶绿帽子,是挺有趣。”

    谢景衣刚开始没有反应过来,再瞧着自己戴着莲蓬壳得手指头,哈哈大笑起来,“就你想得多。小时候哪里想这些,光顾着吃了。”

    “若是你小时候,便认识我就好了。那保证你不想读什么史记,成日里玩得乐不思蜀。”

    柴祐琛嘴角上扬了几分,他就知道,他一说起年幼时候的事情,谢景衣便心疼了,变着法子,逗着他笑呢。

    “小时候读书习武,长大了,方能同谢嬷嬷荷塘泛舟。”

    谢景衣哈哈笑了起来,“你绝对背着我,舀蜂糖吃了。接下来是不是要说,苦都被你吃完了,同我就只剩下甜了。也不知道从哪个话本子里抠巴出来的情话,肉麻得很。”

    柴祐琛默默的把那个开头的苦字咽了下去,一时又想不出旁的情话,竟是安静了下来,他想着,亦伸手一捞,摘了戴着柄的荷叶,递给了谢景衣,“撑伞。”

    谢景衣眨了眨眼睛,“今儿个你走了鸿运,谢夫子要教你第二个看家本事了。”

    她说着,伸手轻轻一折,将那荷叶柄摘掉了。然后将荷叶反了过来,直接顶在了头上,“这样就不用手撑,能接着吃莲蓬了。在南地,还有菱角呢,寻常人家,都用来炖猪骨,或者是粉蒸了。”

    谢景衣又摘了一柄荷叶,戴在了柴祐琛的头上。

    “柴二你对现在的日子满意么?”

    柴祐琛抬眼看了看头顶上的绿色荷叶帽,“还需要找到想杀我们的人。”

    谢景衣点了点头,“其实找不找得到,我倒是没有那么急了。毕竟找到了一个,指不定还有下一个,我们不是金元宝,还能人人喜爱不成?左右这一回,咱们已经占了先机,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

第五一六章 讨债

    翌日一大早儿,谢景衣便起了身,着人摘了好些还带着露珠的莲蓬,插了几朵荷花儿,朝着永平侯府行去。

    夏日亮得特别早,她出门的时候,街上面摊上已经是热气腾腾的了,不少牵着狗亦或者是提溜着鸟笼子的老丈,坐在小摊上呼噜着面条,扯着嗓子说着闲话,好不热闹。

    永平侯府的门房,打着呵欠始开了门,瞧见满面春风的谢景衣,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揣着崽儿的母老虎,那是最可怕的。

    别说老虎屁股摸不得,你就是打个喷嚏吹动了老虎毛,她也是要一爪子拍过来的。

    “您回来了,侯爷怕不是还没有起呢。郎君已经去了书院,大娘子……”门房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人打断了。

    “怎么着,你是我家的门房,还是她家的门房呢,也不掂量下自己个兜里的月例,那是谁发的。你怎么不连我阿娘今儿早上吃了几个馒头,都给她说道说道。”

    谢景衣不用看,光听这声儿都知晓是谢玉娇。

    “所以,你阿娘今儿个早上吃了几个?”谢景衣自顾自的进了门,笑着问道。

    “三……谢景衣!”谢玉娇一跺脚,跟了上去,“你还是这个老样子,气死人不偿命。”

    谢景衣脚步一顿,“我瞅着你活蹦乱跳的,比宫门前的小狗子都蹦跶得欢快,哪里就气死了?你既然没有气死,我又要偿什么命。上回瞧你,还能夸上一句,窈窕柳枝腰。”

    她说着,上下打量了一二,轻笑出声,“如今我上看下看,这最细的地方,只能是脖子了。”

    谢玉娇今儿个穿得像只翠鸟,葱绿鹅黄搭配在一块儿,比这夏日的阳光还明艳。

    谢玉娇一梗,用力的捶了捶胸脯,“你这个人!真的是!你上回见我,都是啥时候的事了!在婆家那是日日难,回了娘家天天好,我圆润几分又怎样?”

    谢景衣摇了摇头,“不怎么样,整挺好的。一大早儿的,你杵在门口做什么?我新摘了些莲蓬,给阿爷送来尝尝鲜。”

    “这府里又不是没有荷塘,还要你巴巴的送来”,她说着,却是抽了一支莲蓬,自顾自的剥了起来,“我闲得无聊,出去晃荡一下,看看有什么时鲜。”

    她说着,突然压低了声音,“你一会见了祖父,可别瞎说话了。家中子弟,今科又没有一人考中,恼着呢。我走了啊,不然一会儿日头该大了。”

    谢景衣摆了摆手,看着谢玉娇远去的背影,不仅有些唏嘘。

    刚来京城的时候,谢玉娇自视甚高,恨不得进宫做皇后,这才几年光景,已经不觉得出去逛早集买时鲜是婆子做的事,嫌七嫌八了。

    倒是挺好,仙女儿之所以是仙女,不是餐风饮露,是逍遥自在。

    她想着,哼了哼小曲儿,朝着永平侯的院子走去,一路上也没有遇见个下人,想来瞅见她,都避开了。

    谢景衣大大咧咧的进了院子,永平侯正穿着雪白在中衣,在院子里打着养生拳,慢的像是下雨前屋脚爬着的蜗牛。

    “听说阿爷不高兴?我瞅着你这乐得脑袋都要开花儿了。”

    永平侯拳势不收,“我若是不大发雷霆一番,怎么把废物赶出家门。日日里来烦我,嗡嗡嗡的像苍蝇,烂泥扶不上墙,还好早被赶出去了。”

    他说着,看了看谢景衣旁边搁着的一筐子莲蓬,“你这瓜娃子来看阿爷,就带这个,也不嫌抠门。最近我心情好,也就不同你计较了。倒是没有想到,你那二姐,蠢得跟头驴似的,竟然走了狗屎运,有了凤命。”

    谢景衣抓起一支莲蓬,扔了过去,永平侯一把没抓住,砸在了脑壳上,哼了一声,手忙脚乱的抓住了,可算保留了最后一丝颜面。

    “您嘴这般闲,不如多吃些。再说了,八字还没有一撇儿,您不给出出主意,运作一二,怕不是那凤凰飞要到别家的枝头上蹲着去了。”

    永平侯抓起一旁的帕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子,到谢景衣身边的石凳上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得了吧,旁人不知晓,你还不知晓?就官家那肯不得抱着柴二啃的样子,肥水能流了外人田去?”

    “再说了,他要是脑壳没得问题,便不会选旁的人,选来做什么?嫌日子太过太平,非要整出派系斗争,争储之事?他同王家和温家都没有血海深仇,何必把人家拉来当瓜,还不够你同柴二切上几刀的。”

    谢景衣哈哈的笑了起来,“我们都是良善人,怎么会做那种事。”

    永平侯呸了一口,往嘴里扔了一颗莲子,“你这不错,还挺嫩的。”

    他说着,瞥了一眼谢景衣的肚子,“小崽子几个月了,也没有听你说过。来得不是时候,翟有命快要上西天了,官家让你在后党谋逆一事之中,露了脸面,就是有意让你当大统领的意思。”

    “现在但凡京城里有点头脸的老狐狸,哪个不晓得这事儿?也就隔着一层窗户纸儿,不捅破,就一个个的当睁眼瞎子,不予理会了。”

    “大统领偶尔也是要上朝的,你若是好人一个,那群老贼也不好说些什么,毕竟不是没有先例。可你头回上朝,挺着个大肚子,算是怎么回事?”

    谢景衣毫不在乎,“孩他爹最近正是憋屈,让他舌战群儒泄泄火气,不是挺好?”

    永平侯翻了个白眼儿,“有金玉路不走,怎么还偏往泥坑里跳?又不是那猪,见了脏水,忍不住进去滚上一滚的。你就作吧。”

    谢景衣笑了出声,她爱同永平侯说话,不闷不掩的,直戳心窝子,血淋淋的真相,撕开了方才能治。

    “柴二刚掌了御史台,在他这个年纪,已是扎眼;二姐姐又要当皇后,更是风头出尽;我就善良了,怕京城里的人,一个个的红了眼睛,嫉妒到晕厥,暂且就不趟这趟浑水,吊着他们,让他们一直嫉恨,岂不是美哉?”

    谢景衣说着,陡然变了脸,从袖子里拿出一根簪子,拍在了桌面上,“祖父怕不是乐呵过了头,忘记问我今儿个是来做什么的来了;孙女我今儿个可是讨债来了。”

第五一七章 簪子

    永平侯眼皮子都不带抬的,“不就是支簪子么,老夫开了库房,挑了看起来最有来头的一支,给你做了添妆。瞅瞅,瞅瞅,这不一路旺你么?”

    “人心不足蛇吞象,还不知足?莫不是怪祖父送的是簪子,不是金柱子?”

    谢景衣嫌弃的拨了拨那簪子,“真的能送金柱子么?我要花厅里那根那么粗的,倒下来能砸死的人,可别抠了吧唧的,整个铁皮的,我怕我家青乐啃一口,哗啦一下,被金皮子划破了嘴。”

    永平侯呵呵一笑,“这日头怪大的,你白日梦倒是做起来了。”

    “就知道阿爷你跟铁公鸡似的,一毛不拔的。老妖婆临死之前,说这簪子是她搁你这儿的。看着挺值钱的,我也就不嫌晦气了。但我替你还了人情债,你怎么着也不能让我吃了这个亏,得还回来吧。”

    永平侯噗呲一下,将莲子壳吐飞出去老远。

    他抬起手来,指了指谢景衣,“就你,替我还债?得了吧你,收钱你跑第一,跑来第一;还债你还跑第一,逃走第一。”

    “你怎么还的债?是叫凌迟的时候少割一刀,还是上吊的时候少吊一会儿?别说你这小鬼不会还债,就是还了……那是阿爷我逼你还的么?我让你还了?”

    “我就爱欠债,你若是自作主张的还了,我还要找你讨回来呢!”

    谢景衣无语的冷笑出声,“天下竟然有如此无耻之人。”

    永平侯摆了摆手,“说得好似你不无耻一样。”

    “嗯,所以我没有还。这簪子有什么故事?可同翟准的身世有关?”谢景衣问道。

    永平侯一愣,显然他也没有想到,谢景衣竟然没有问太后。

    他想着,站起了身,回屋里穿了一件外衫,他之前打拳,出了些汗,被风一吹,有些凉了。

    “翟有命连翟准的身世都告诉你了,啧啧,看来当真是时日无多了。”

    谢景衣点了点头,“看来我猜测得没有错,是同翟准的身世有关。”

    “进来说话罢。”

    谢景衣一言跟了进去,比起永平侯夫人在的时候装模作样的崇尚节俭同规矩,永平侯如今过得可舒坦多了。

    一大早儿的,那桌上便摆着水灵灵的西域葡萄,还有一瓶子米酒。

    谢景衣毫不犹豫的提了一串,吃了起来。

    永平侯倒是没有小气,“我以前进黑羽卫的时候,便是在翟有命手底下做事的,那会儿年轻不懂事,同他有了很深的交情。不光是他,还有翟准的师父。”

    “说起来,倒是有些像你同赵缺还有关慧知。后来发生了一些事,同你没有干系,不要追问,乃是前朝旧事了。翟准的阿爹闹出那摊子破事的时候,本来同我无关,是翟有命过来寻我帮忙。”

    谢景衣皱了皱眉头,“阿爷,不是我小瞧了你。那会儿翟有命已经是黑羽卫大统领了,而咱们永平侯府,祖母已经去世多年,你的荣宠也大不如前,有什么事情,是你能够摆平,他却不能的?去求太后,翟有命自己个怎么不去,倒是叫你欠下人情。”

    永平侯挑了挑眉,“莫要性急。怎么着,揣了个崽子,耐心都变少了?”

    “有一项,是翟有命不如你祖父我的。”

    谢景衣脑子中灵光一闪,“你是进士出身,翟有命不是。所以翟准的母亲,乃是文官世家出身。”

    永平侯点了点头,“你确实不笨。”

    他说着,顿了顿,终究还是说了出口,“翟准的母亲,姓温。”

    谢景衣这下当真吃惊了起来,“温家?”

    “就是你想的那个温家,这次欧阳老贼不是想要从温家选皇后么?老贼机敏,不过打的是障眼法罢了。温家是不会出皇后的。”

    “你知道的,那些自诩世家的文人,多半是重脸面,讲教义,不似我们活得潇洒。女子贞洁重于千金。说句难听的话,先皇当时勾搭有夫之妇不少,又喜欢乱点鸳鸯谱,京城之中,乱来的事情十分多。”

    “但凡翟有命那倒霉儿子换了个墙角挖,也不至于不可收场”,永平侯说着,并不以为意,显然觉得这乃是司空见惯之事。

    谢景衣瞧着,暗骂老家伙果然不是个好人,怎么就倒霉了,做错了事活该倒霉不是。

    “翟大郎勾搭了温氏,还整出了个儿子来。不光是她那绿的发光的夫家怒了,温家那群哑巴狗,也罕见的齐声叫了起来。他们就差把礼义廉耻刻在脑门上了,怎么能够容忍眼皮子底下发生这样的事情?”

    “当时先皇的案头,弹劾翟有命父子的密折,堆了几乎一人高。直到那个时候,先皇方才真切的感受到,朝堂之中的半壁江山,不是什么南地学子,亦不是后族,要是这些世家的裙带关系才是。”

    “先皇的心啊,就没有几个人读懂过。翟有命自知理亏,想寻人做中,私自了了这事儿,温家人见了武夫,恨不得吐口唾沫,哪里愿意同他说话,便请了我做中人,去牵线搭桥。”

    “我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一时没有推脱过去,搅了那趟浑水。翟大郎是个胆子大,又没有脑壳的,不然的话,不会寻温氏……唉,原本我都已经说动了……”

    “万万没有想到,那个王八羔子,脑壳一热,竟然想着把温氏连同刚生下来的翟准一道儿拐出城去。他们两个郎情妾意,把老子整得死去活来的。”

    “温氏的夫家,认为我是来给他打障眼的,要不姓翟的趁着我说话的功夫,把人给偷走了呢?后头那是一片混乱,翟有命上辈子怕不是个摸金的,掘了多少人的祖坟,方才生了这么个报应儿子。”

    “总之,最后,温氏被抓回来了,当夜就暴毙了。翟大郎那厮抱着孩子,逃出了东京城。化生子自己跑了,留着我同他爹擦屁股。”

    “翟有命那个缩头乌龟,整出了一副将儿子逐出家门的苦情戏,锅都叫老子一个人背了。我是文臣,正对了他们的路子。好家伙……后来事情收不了场了。”

    谢景衣听得迷惑,“阿爷你就是坨滚刀肉,大不了就宣扬出来,丢的那是姓翟的同姓温的脸。干你屁事?至于欠了老妖婆人情,除非这恩情,是她硬塞的。”

    永平侯啪啪啪的拍起了手掌,“三囡果然肖我。我就是这样干的,话本子都写好了,就等着茶楼里传唱了,翟老贼坑我,我就坑他呗。”

    “可有人非得做恩人,怕不是学了吴老将军夫人的,可惜画虎不成反类犬,就没有见过有人塞了簪子,来记恩的。还她个屁!”

第五一八章 眉目

    谢景衣并不意外。

    是人便有恩怨。通常都是那欠人恩情的,留下个信物,譬如多少年之后,遇到了过不去的坎儿,便拿这个来寻我还债;

    亦或者是这玩意你收下,多少年后,你生出了个儿子,拿着这个来寻我,把我闺女给你抵债。拿人抵债说起来毕竟不美,于是他们整了个佳话,叫做指腹为婚。

    齐太后逆道而行,其中自然有蹊跷。

    “人死都死了,你还操心这个做什么?有这闲功夫,不如操心下你肚子里揣的崽子是男娃还是女娃。”永平侯整了整衣衫,用手划拉了木架子上垂挂着一排香包,选了其中一个,悬挂在腰间。

    “我操心一下,崽子就能随心所欲的变男变女了,操心这个,不如操心一下翟准他爹到底给戴了绿帽子。”

    永平侯又从一排折扇中,选了一把写着逍遥自在四个大字的,晃悠了几下,“管我屁事?”

    谢景衣二郎腿一翘,从拿扇子中抓了一把,扇了起来,“这个归我了,我出嫁你送我那么个晦气簪子,拿这个抵债了。”

    永平侯伸手想要抢回来,眼瞅着快要挥到谢景衣的肚子,又停了下来,“你倒是眼尖,挑了个最贵的。”

    谢景衣哼了一声,“也不知道是谁,说我出嫁开了库房要挑最贵的;再说了,没有我,您有这么逍遥自在?钱不全掌在您那个蛇蝎心肠的下堂妻手中了?”

    “啧啧,可怜见的,别说玩儿扇子了,也就能自己个拿纸叠上一把,沾点墨随便哗啦几下了。”

    永平侯一梗,胡子都翘了起来。

    谢景衣到底还要问事,不敢说得太狠,“怎么同您无关了,您也知晓我这张嘴,那是有啥说啥的,万一碰见了那家人,嘴上每个把门的,一脚踩进了人心窝窝里,戳出个洞来。”

    “您知晓我是不知者不罪,可别人不知道啊!这东京城里,谁不知道咱们爷孙二人感情深厚,啧啧……那家人定是以为我听了您的命令,对其故意嘲讽啦。”

    “这一想,不又想起您来了么?想当年,您还是官家面前的红人,想怎么样都行;如今可就不一样了,你就是拿出话本子,人家茶楼说书的,还得收您大把的银子呢。”

    “您看您这日日逛花楼的,钱得省着点花不是。”

    永平侯惊讶的低下头,看了看自己个,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之处,“你怎么知晓我要去做什么?”

    谢景衣鄙视的看了他一眼,“瞅瞅您,穿得跟只开屏的花孔雀似的,平日里懒得躺在床上伸腿,这热了吧唧的天,倒是搁院子里打起拳来。这分明就是上了年纪的老梨花,对小海棠居心叵测的典型表现。”

    “那么多香包,偏生选了最风骚的一个;选扇子的时候……”谢景衣说着,顿了顿。

    “阿爷,您那眼睛,在写有多情公子四个大字的扇子上,流连了起码三息的时间,啧啧……”

    永平侯将手放在嘴边,清了清嗓子。

    “不是我说,阿爷,我字写得比那个好,不如我给您写一个。多情公子不适合您,明明就是风流阿爷嘛!”

    永平侯恼羞成怒,“小兔崽子,差不多行了啊!那人不行,我当年做那个中人,去了温氏夫家,那可是发过毒誓,决口不能提他家的,要不然的话……”

    永平侯咳嗽了几声,“去去去,黑羽卫的俸禄这般好赚的么?统共就那么几家厉害的,你自己个一查便知,拿几个莲蓬,就想收买你阿爷当线人,想得倒是美。”

    谢景衣翻了个白眼儿,也不强求,永平侯说得没有错,世家长存不易,多得是富不过三代的人,这样的家族,查起来并不是什么难事。

    她想着,站起身来。

    永平侯瞅着,皱了皱眉头,“你阿娘是怎么回事?你那公主婆母是个偏心眼子的,她也是不成?你身边也没有一个懂事的婆子,瞎折腾个什么劲儿。”

    “柴二不知晓,你还不知晓?这有喜了,坐凳子前,先拿个垫子垫垫,张嘴就吃,也不避讳,莲子是生的,吃了仔细闹肚子。”

    “马车也颠簸得很,能在家里蹲着,便蹲着罢。我瞅着翟老贼一时半会也死不了,这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我叫他再撑上几日,等你生了,再死。”

    谢景衣一愣,目光柔和了几分,“知道了。您也悠着点,老树发新芽,您有一次,已经是万幸了,可别折了老胳膊老腿,到时候羞得没脸出门了。”

    永平侯哼了一声,将腰间的香包取了下来,又换了一个,扇子也是一扔,不耐烦的摆了摆手,“行了行了,说完了就滚吧,我找翟老贼下棋去。”

    谢景衣见问不出个一二三来了,将之前拿的扇子,又好生生的放了回去,又多提溜了一串葡萄,晃了晃,“走了,过几日给你送蜜瓜吃。”

    她说着,也懒得管永平侯是个什么反应,大步流星的迈出了门,待到了院子外头,突然想起了永平侯的提醒,看了看肚子,又将步子放慢了些。

    出府的时候,太阳越发的大了,谢玉娇尚未回来。

    “你怎么到这里来了,可是?”谢景衣刚上了马车,却发现赵缺已经坐在里头,吃着她的零嘴儿,扇着她的扇子了。

    关慧知一走,赵掌柜的又圆润了不少,颇有胖回原来的架势。

    “有乐的阿弟,叫有钱,照顾那孩子的,是一对姓李的夫妻,老头子赶车,老婆子负责浆洗做饭。我一直叫人盯着,都没有人来同他们接触过。”

    “直到今日,那姓李的婆子,去了一趟绸缎庄子,扯了些夏布。我注意到了,她出门的时候,往袖袋里揣了个东西,鼓鼓囊囊的。可出来的时候,袖子便空了。”

    “那绸缎庄子里,后来出来了一个小娘子,手中拿着一个木刻把玩,看大小应该差不离的,我打听过了,今日是那小娘子的生辰。”

    谢景衣皱了皱眉头,“那是谁家的小娘子,你可认识?”

    赵缺摇了摇头,“还别说,从未见过,像是从地里冒出来的一般。”

    他说着,又有些嘚瑟的挑了挑眉,“当然了,有什么能够逃过我老赵的法眼,便是能逃过我,那也逃不过我阿娘啊!是姓温的,叫温倩倩,来头不小。”

第五一九章 温倩倩

    “温倩倩?”谢景衣语调忍不住提高了几分。

    赵掌柜的吐出了一个桃核儿,进了七月,桃都要过季了,只有一些晚桃,绵绵的,吃了一手的水。他一边翘着手指扯着帕子,一边问道,“你认识她?”

    谢景衣摇了摇头,招呼着车夫往国子学附近的奇纸坊行去。她虽然不信,可赵缺却精讲得很,他们大人火焰高,不惧鬼神,可架不住谢景衣肚子里的孩子还小。

    赵掌柜的担心孩子去了鬼街沾了晦气。前些日子又搬回了文金巷住。

    “不认识,不过赶巧刚听说过她的名字。只知晓是世家大族温氏嫡出的小娘子,至于容貌性情一概不知。”

    赵掌柜一听放了心,若是谢景衣啥都知晓了,要他何用?

    有个厉害的上峰,做下属的也是难办的。

    “那温倩倩,乃是温家长房嫡出的幺女,族中排行第十九,因为容姿出众,又十分的聪颖,被家族中人寄予厚望。听闻她在族中,影影约约有个绰号,叫做女夫子。”

    谢景衣用手扶住了扶拦,因为马车多少有些颠簸,柴二怕谢景衣做不稳当,便在内壁两侧,都加了扶手,又用厚软的棉裹着,不用担心被撞到。

    谢景衣多在城中活动,一次用场都没有派上,但搭手却是已经习惯了。

    “女夫子啊,这个绰号有些别致,可见其性情,不是那门前的典范牌坊,便是喜欢说教,背着一箩筐道理的贩子。也难怪,被当做皇后的人选。”

    赵掌柜的点了点头,“今日瞧见她的时候,她戴着帷幂,看不清脸。不过凭借着赵爷我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经验来看,的的确确是个大美人儿。”

    见谢景衣一脸鄙夷的样子,赵掌柜不服气的撸了撸袖子,“你还真别不信。她出来的时候,恰好来了一阵邪风,吹起了白纱,迎面一个呆书生,瞧得直了眼,直直的撞到了树上,连虫子落头上了都不晓得,你说那该有多美。”

    赵掌柜说着,还酸不溜秋的补充道,“上一回我瞧见这样的,那还是你二姐姐。”

    谢景衣听着,若有所思起来。

    马车很快便到了文金巷,学子们多数去了书院,这里有些冷清。赵掌柜的大侄儿,像是石像一般,岿然不动的睡着纸堆里。

    也不知道,他哪里那么多的瞌睡。

    谢景衣上了小楼,赵掌柜的忙给她拖了个软凳子过来,“像翟准那样的杀手,那是长得越没有特色越好,因为有特色的人,总是容易被人记住。”

    “这个温倩倩,便十分有特色。她的脸看不着,但是身上有一股子松香的味道。木香多半是男子用,像她那样的小娘子,可是很少的。”

    “你猜我根据这个查到了什么?”赵掌柜的给谢景衣倒了热茶,眼神嘚瑟的卖了个关子。

    谢景衣刚要张嘴,赵掌柜的又急眼了,“你先别说,咱们来打个赌!”

    他说着,掏出了一锭银子,“老规矩,你说准了,是你的;没说准,掏给我一锭同样大小的。”

    谢景衣毫不犹豫的抓起了银子,塞进了自己的袖袋里,“你发现不光安顿有钱是温倩倩亲自出面的,就连安葬他们阿爷的事情,也是温倩倩一手操办的。”

    “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她甚至去了鬼街,置办了棺材蜡烛纸人。”

    赵掌柜的张大了嘴,他不缺银子,因此对于赌输一事,乐此不彼。反正他输给谢景衣的,也能够在别人身上,再赌赢回来。

    “神了!你怎么知道的?”

    谢景衣的手在桌面上敲了敲,“温家家族庞大,但并无显赫高官,子弟多居于要职,不上不下的韬光养晦。是以在朝堂势力虽然大,但是能够自如进出宫中的人,可是不多。”

    “温倩倩要进宫做皇后,时机不太好。我二姐姐生了皇长子,又辅佐着掌过宫务。温倩倩想要站稳脚跟,定是需要有心腹在手。官家身边的人,个个厉害,想要找出个有破绽,又有前途的人很难,有乐便是最合适的一个。”

    “温倩倩施恩,要么不做,要么就要做得彻彻底底的。有乐在宫中不知道,他的弟弟有钱,能不死心塌地?你看,温倩倩生辰,有钱便给她送亲手雕刻的礼物了。”

    赵掌柜恍然大悟,“所以咱们接下来,还盯着温倩倩么?”

    谢景衣摇了摇头,“不必去查了。温家既然有这个心思,温倩倩定不会默默无名。等着吧!”

    赵掌柜的松了口气,拿出扇子扇了扇,“那可真是太好了,你赵叔我啊,以前是个胖子,虽然如今这身上的肉少了,但是苦夏的感觉还是没有忘啊!”

    “这一到夏天,可不就喘得厉害。既是没有啥事儿干,那我便搁家躺着了。对了,我家的商队,刚带回来好些蜜瓜还有葡萄美酒,你拖些回去吃。”

    “可有夜光杯?若是没有,从我这儿拿一套去。”

    谢景衣摆了摆手,凑到了赵掌柜的耳边嘀咕了几句,赵掌柜的脸顿时苦了下来。

    谢景衣吐了吐舌头,“那蜜瓜同葡萄我就不客气了,被子便不必了,回了。”

    ……

    文金巷离柴家不远,谢景衣还没有来得及理清思路,便已经到了。

    有些话,她不能够同赵掌柜的明说,但自己个心里得有谱儿。

    温倩倩做皇后这事儿,乃是这辈子他们提前弄掉了太后,连带着引发的。女子花信十分的短,上辈子太后同皇后在那个位置耗了许久,温倩倩等不及,早就嫁人了……压根儿没有提过进宫之事。

    毕竟她是官家的贴身嬷嬷,对于宫中所有的后妃都如数家珍,可没有温倩倩这个人。

    而有乐的恩人,也因为时局的改变,落到了温倩倩的头上。

    有乐很有用,上辈子绝对不会同不进宫的温倩倩扯上关系,是以温倩倩不是关键,那个同温家有干系,又能往来于宫中的人,方才是关键。

    这样的人,范围又缩小了许多,被她找出来,乃是指日可待的事情。

    温倩倩不重要,但是温家可就重要了。甭管关键人物是谁,上辈子她同柴祐琛的死,背后绝对是有温家的手笔没得跑了。

    可是,温家的动机是什么?

第五二零章 不速之客

    既是谋逆,那自然是奔着皇位去的。

    可像温氏这样的家族,并不好出头,多半不会做那等自立为王之事,那么他们为的是哪位主子?谋逆时用的军队,又是从何而来的?

    还有翟准的母亲,也是姓温的。

    谢景衣想着,总觉得有什么东西,是被她忽略了的,明明真相就在眼前了,却拨不开眼前的迷雾,让人懊恼。

    “三娘子,寿光县主来了。”忍冬的话,将谢景衣的思绪拉了回来。

    她惊讶的站起了身,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就瞧见了门口站着的寿光县主。

    “姐姐何时回来的?也不遣人告诉我一声,我还等着问姐姐好些事呢!我阿娘去了杭州,慧知又去了边关,连陪我一道儿游园的人都没有了。姐姐气色瞧着好了许多。”

    当年她建议李杏,教一个厉害的针灸大师她家祖传的施针方法,来救寿光。李杏抵死不肯,苦练针灸之术,到底还是抱住了寿光的命,只是阳寿不昌。

    后来周游龙治好了柴大郎,寿光便又寻了上门请周游龙调理,她需要静养。东京城里嘈嘈杂杂的,她便搬去了京郊的别院里长住了,这一住便是好长一段时日。

    谢景衣看着寿光县主,她看上去又圆润了不少,穿着一袭浅蓝色的长裙,手臂像是嫩白色的湖藕一般,衬托得那一对玉镯子,水汪汪的。

    以前惨白的双颊,如今也有了血色,显然已经大好了。

    “姐姐我这条命,就是你救的,也不知道你都从哪里寻到那么厉害的郎中。你还说我,也不给我送个信儿,你这有了身子,身边也没有个人看顾。景娴去了荆州,景音进了宫,你阿娘嫂嫂也都不在,你能够依靠的,也就是我这个姐姐了。”

    “虽然我只生了妞妞一个,那也比你有经验多了。”许是身子好了,寿光县主说话都轻快了不少。

    谢景衣忙请她坐了,又叫忍冬切了瓜片来,拿了最中心的一片,递给了寿光县主,“姐姐怎么这时候出门,日头都大了。”

    “我母亲”,寿光县主一顿,又说道,“就是我那嫡母过几日生辰。我正好闲着,替她送帖子。这不正好经过,便想着先进来瞧瞧你。”

    寿光县主说着,指了指桌上的蜜瓜,“蜜瓜虽然好,你可别多食了。午食用的什么?用了之后,多睡一会儿,你现在可不比从前。”

    谢景衣笑着应了,眼眸一动,问道,“若是我没有记错的话,姐姐的外祖母,可是姓温的?”

    寿光县主温柔的笑了笑,那瓜只用了一片,便不用了,“嗯,确实是出自温氏,怎么突然问这个?”

    “我是瞧着姐姐言谈举止,跟天上的仙女似的,我往你跟前一杵,那就跟猴儿似的。还有你家妞妞,虽然年纪小,那教养也是极好的。”

    “我自己个性子已经生成了,倒是不觉得羞愧,可如今既为人母,不由得想要多为肚子里这个想一些。若是个小子,扔给柴二教导便是,若是个小娘子,那便不好了。”

    “想起姐姐是温家的娘子教导出来的,便想学点招儿呢。”

    寿光县主一听,欲言又止,声音都小了几分,“那还是罢了吧,我小时候可没少哭鼻子。世家规矩大得很,也并不是就万全之好。今儿个去温家下帖子,我还没少生闷气呢。”

    谢景衣惊讶的睁大了眼睛,“就没有见过姐姐你生气过!”

    寿光县主苦笑出声,“我又不是天上的仙女,哪能事事顺心了。以前是想着我活不了几日了,人人都让着我,如今可就不同了!算了,不提也罢。”

    她说着,从女婢手中接过了一个帖子,递给了谢景衣,“帖子我给你下了,你有身子,不去也没关系。”

    谢景衣笑了笑,“姐姐放心,我一定去。对了,姐姐可认识温十九娘?”

    “你是说温倩倩?”寿光县主皱了皱眉头,表情淡了几分,“自是认识的,你也认识她么?”

    “不认识。只是这两日听人说起,说温家有意送她进宫呢。你知道的,我二姐姐在宫中。温家乃是世家,温倩倩都是长房嫡女,这进宫的分位不小……”

    寿光县主咬了咬嘴唇,压低了声音,“是个厉害角色,你叫阿音小心了。”

    “怎么说呢?”

    寿光县主叹了口气,“你知道的,我同你姐夫,自有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感情十分的深厚。那时候我活不长了,裴家原本是打算,让你姐夫娶了温倩倩做续弦的。”

    “虽然这事儿没有成,你姐夫也一直瞒着我,可我嫡母还是悄悄的同我说了,说温倩倩都应了。我虽然是县主,但温倩倩的家世并不输我,温家的女儿,哪家的正头娘子做不得,非得……”

    “我原不想同温家往来了,但我那嫡母,自豪温氏血脉……其中之事,难以言喻。说出来你兴许觉得我小气,但我见了那温倩倩,总是浑身不带劲,别扭得很。”

    “可她见了我,像是没事的人一般,可见心机深沉。”

    寿光县主显然从未在人后说过旁人坏话,说着话涨红了脸,自觉羞愧,又清了清嗓子,“总是,哎呀,她也没有做错什么,就是我气量小罢了。眼见为虚,耳听为实,过两日寿宴,她也会去的。”

    谢景衣点了点头,“无妨,无妨,我就是想先有个数儿。”

    寿光县主觉得今日的话已经说的够多了,忙站起了身,“我便不留在这里打扰你歇晌了,这还有好些帖子要送。你若是不能来,可千万不要勉强。”

    “知了知了,姐姐也别太过劳累,早些回去歇着。”

    寿光县主站起了身,临到门口,突然又转过身来说道,“温倩倩不能挨着猫儿狗儿,你若是进宫,让你二姐姐知晓罢。”

    谢景衣心中一暖,她认识寿光县主这么久,这个人都跟天上的仙女似的,说话温温柔柔的,连只蚂蚁都舍不得碾死的样子,哪里说过人是非?

    她说这些,也算是把她放心里了。

    “姐姐说什么,我可没有听见。过几日咱们再叙。”

    寿光县主红着脸笑着点了点头,“不用送了,你快歇着罢。”

第五二一章 看你装X

    谢景衣还是头一回来这郡王府。

    昨儿个夜里下了一场大雨,今日倒是凉爽了许多。谢景衣提了提裙角,今日她穿的乃是一件湖蓝色的长裙,颇为素净,只在衣襟边缘,绣了寥寥暗花。

    唯独一根腰带,十分的扎眼,四季繁花堆砌在一起,简直就是在说,看老子秀艺天下第一!

    她来得比较晚,到的时候,府上已经来了好些人了。

    “你倒是心思巧。”柴祐琛扶住了谢景衣,压低声音说道。

    谢景衣嘿嘿一笑,指了指肚子,“这不是你不放心我来人多的地方,生怕人不小心撞到我了么?虽然我自诩是个灵活的胖子,但还是依了你的,把我有孕,给老子避远些,刻在了肚子上。”

    柴祐琛勾了勾嘴角,那可不,但凡有眼睛的,都不会看不到这条闪瞎人眼的粗腰带。

    “恭贺夫人大寿”,谢景衣说着,走上前去,同郡王夫人见了礼。

    她看上去年纪破大了,生得慈眉善目的,笑起来……大约就是所有有教养的姑娘,笑起来的样子。嘴角上翘的幅度,眼角弯弯的样子,甚至是牙齿露出些许,都像是拿尺子量过了一般。

    嗯,像一个没有感情的木偶。

    谢景衣心里盘算着,叫忍冬递上了寿礼。

    郡王府的人显然没有想到,柴祐琛同谢景衣一道儿来,郡王妃身后的一大群人,陡然退后了一步,倒是显得她好似主动上了前一般。

    郡王妃的眼皮子抽了几下,声音有些抖,“寿光常同说起你,多谢了。”

    不怪她怕,地位低的人不知晓,寿光刚回城,她向来只关心风花雪月之事,对于朝堂之事毫无兴趣,哪里晓得柴祐琛同谢景衣不过三年光景,已不可同日而语。

    若她刚进京的时候,不过是个有点小聪明的跳梁小丑,那如今,便是爪牙齐全的猛兽!

    御史台的头儿,同黑羽卫的大统领,今日同时来了。

    她觉得不是贺寿,是催命!夭寿啊!

    谢景衣瞧出了御史夫人的不自在,随意寒暄了几句,便同柴祐琛寻了个风景独好的地方,坐了下来。

    “说来也是奇了,以前我家门不显赫,每次去宴会,都无人搭理我,我乐得清闲;现如今我不说是个金光灿灿的宝笋,那怎么着也是个肉质鲜美血厚的好笋吧,怎么也没有人来巴结我?”

    谢景衣环顾了一下四周,好家伙,一个个的,恨不得绕道了走。

    上辈子她恶名昭著也就算了,这辈子明明就是个大善人啊,修路搭桥捐钱捐物,她觉得自己个死了,简直要立地成佛!

    这群人简直眼睛被屎糊了,看不见她身上的圣光!

    柴祐琛一下子就看穿了谢景衣的心思,挑了挑眉,“来巴结你什么?敢给你送礼,明日早朝参他;敢求你办事,明日早朝参他;便是啥也不说,同你寒暄几句……言多必失,黑羽卫的小本本记上一笔……”

    谢景衣摆了摆手,“罢了,人生寂寞如雪,高处不胜寒啊!”

    柴祐琛没眼看,拿手半遮了眼,今日日头真大,晒得谢嬷嬷脑壳都昏了吧!

    谢景衣玩得够了,摸了摸嘴,笑道,“觉得我自夸?等着瞧,比我更能装的来了。”

    柴祐琛顺着谢景衣的视线朝着门口看过去,突然一怔,感觉到脚背剧痛,瞬间回过神来。

    “呵呵,哎呀,家里牡丹花开得又大又艳丽,看得多了,便不觉得美了。瞧见路边一根狗尾巴草,还当自己个瞧见了什么稀世珍宝。”

    “我师父说得可真没有错,天下乌鸦一般黑,你说对不对,柴二!”谢景衣说着,脸上带着笑,脚下却又用力了几分。

    柴祐琛疼得面色扭曲,半分不敢挪动脚,“娘子说得有理。为夫上个月才瞧见你画的图,不想今日便瞧见了,是以有些吃惊。”

    谢景衣哼了一声,翻了个白眼儿,心中却是暗自惊叹。

    不光是柴祐琛,她适才都愣了一会儿。这是她见过的,唯一一个美貌同谢景音相比,毫不逊色的小娘子。虽然并未见过,但她猜想,这便是温倩倩。

    那温倩倩向来还不太习惯这种热烈的目光,脸微微一红,脚步加快了几分,朝着郡王妃行了过去。

    同之前吓得哆嗦的样子不同,郡王妃高兴的迎了上来,“倩倩来了。那日寿光去给你下帖子,听说你有些头晕,可大好了?”

    温倩倩行了礼,“烦您费心了,倩倩不过略略有些中暑,吃了几副药,已经大好了。”

    郡王妃惊讶的睁大了眼睛,“好端端的怎么中暑了?”

    谢景衣听着,张了张嘴,并未出声:倩倩去善堂送了些……

    “倩倩去善堂给孩子们送了些书,还有防蚊虫的药。如今白天长,夜里短,他们衣食无忧,也该多读书上进才是。若是有一日考中,有了大出息,再福泽善堂,鼓励更多的孩子读书,那倩倩也算是为国效力了。”

    周围的人听着,都你一眼我一语的夸赞起来。

    谢景衣听得咧开了嘴,嘚瑟的给柴祐琛使了个眼色。

    柴祐琛好笑的揉了揉谢景衣的脑袋,谢景衣一闪,避开了去。

    “我说你这孩子怎么来来回回的就那么几根簪子戴着,敢情把你阿娘给你准备的嫁妆,都拿去做善事了”,郡王妃说着,拍了拍温倩倩的手背,“说了她好些回了。就是不听。”

    “去岁她生辰,我送了她一套头面,好家伙,我连寿光都没有舍得送,送给她了。到了大雪的时候,管家同我说,夫人夫人,你那头面,出现在当铺了。”

    “我还以为招了贼了,气得要报官。后来找这孩子一问,方才知晓,她瞧着大雪,好些人没饭吃没有衣服穿。把那首饰当了,全买米了。”

    “这么实心眼的孩子,我还是头一回见”,郡王妃说着,突然懊悔的说道,“瞧我年纪大了,自顾自说着,都忘记同你们介绍了,这是我娘家侄女,温倩倩。”

    谢景衣托了托腮,“嗯,大雪的时候,给善堂送米,真的是救人性命的大好事!”

    她的声音不大,在场的人,却全听了个一清二楚。

    在她谢景衣跟前说送米,那简直就是鲁班门前弄大斧!

    整个东京城,除了国库开仓放粮,谁有谢景衣送米送得多?送得名气大?

    毕竟她送的米,可是引发了一连串轰动京城的大案!被写成了本子,在茶楼传唱!

第五二二章 关键的香气

    温倩倩一愣,远远的冲着谢景衣行了礼,“早就听说柴夫人人美心善,却一直无缘得见。若是知晓今日得见夫人,便不穿一衣坊的衣裙来了,显得对夫人有些不敬。”

    谢景衣扶着腰站起了身,露出了一个比温倩倩更加可亲的笑容。

    “温小娘子客气了。我就喜欢你这样豪气的小娘子,不然的话,我哪里有钱,买那么些米。这么算来,我搭的那些桥,修的那些路,都有温小娘子的一块石头在里头呐。”

    “我一瞧见温小娘子,便喜欢得紧,人美心善这四个字,心善我能厚着脸皮收了,但人美……哈哈哈哈……我家中还是有铜镜的。”

    周围的夫人们,听到谢景衣自侃,也跟着笑了起来。

    谢景衣生得也算是个小美人,但单论容貌,在这东京城中,算不得拔尖的。

    “人美……我当还给温小娘子才是。”

    温倩倩脸微微一红,“柴夫人过誉了。”

    谢景衣见好就收,也不多言了,复又坐了下来。

    在她往下坐的同时,却发现面前竟然多了一个人,可不正是那许久未见的裴少都。

    柴祐琛给裴少都倒了一杯茶,“我就说今日你岳母生辰,你竟然不来。怎么着,舆图可快好了?”

    裴少都揉了揉眉心,端起茶盏掩盖了嘴角的苦笑,“哪里有这么快?画舆图可不是平日里画写意,差之分毫,谬之千里。”

    “怕是要到今年秋日,方才能够完工。我只想画画而已。”

    柴祐琛点了点头,“有什么同官家说去。礼我们已经送到了,谢三有孕,便不多留了,一会儿你同郡王妃替我们道个别。”

    裴少都感激的拱了拱手,“多谢了。”

    要不然的话,你们那毒嘴,我怕寿宴便丧宴。

    听了柴祐琛的话,谢景衣也乖巧的站了起身,跟着他一道儿,悄悄的出了府。

    待上了马车,谢景衣毫不犹豫的将腰带扯了下来,扔在了一旁,“勒得老子喘不过气来。”

    柴祐琛没有接话,皱着眉头,吸了吸鼻子。

    “今日目的已经达到,郡王妃完全站在温家那边,道不同不相为谋,日后寿光不好做了。不过我倒是不意外。”谢景衣掰着手指头,神色凝重的说道。

    “那日寿光同我说,郡王妃以有温家血脉为荣,我便想到了今日这一出。温倩倩要做皇后,可不能是个隐形人,她必负盛名。”

    “瞧今日王府寿宴,来者众多,什么样的人都有。这么大的宴会,起码都是要谋划小半年的,可一来不是整寿,二来寿光是匆匆被叫回来的。可见压根儿是临时起意,醉翁之意不在酒。”

    “果然,压根儿是给温倩倩抬轿的;今日我若不在,温倩倩人美心善四个字就立住了,要做皇后,美色不是优点,反而是缺点,心善才是关键。”

    可被她一搅和,温倩倩便是想吹,都吹不起来了。毕竟她谢景衣做了那么多善事,都没有吹嘘呢!

    “我本来懒得同她计较,省得寿光难做。可那温倩倩惹谁不好来惹我,说一衣坊是我的就算了,还话里藏奸,嘲讽我是个做衣衫的,简直可恶!”

    谢景衣说着,哼了一声。

    适才她说得有趣,在场的人只是笑了笑,可一细想就能够品出味道来了。郡王妃夸温倩倩简朴,把钱都拿去做善事了,可她的衣衫,是远比一套头面首饰更贵的一衣坊的裙子呢。

    这样的人,同勤俭二字,有个屁关系!

    再想想郡王妃的满嘴夸赞,温倩倩的大义凌然,就有意思了。

    谢景衣话说得太多,竟觉得口渴起来,“柴二,把竹筒里的水递给我。”

    柴祐琛毫无反应。

    谢景衣一瞧,顿时恼了,一巴掌拍过去,嘲讽的撅了撅嘴,“我当人美顶个屁用,没有想到,还是能顶个你用的。”

    柴祐琛回过神来,深深的看了谢景衣一眼,看得谢景衣发毛。

    他拿起一旁的水,递给了谢景衣,“喝吧。”

    谢景衣接过竹筒,拿手肘捅了捅柴祐琛,“怎么了,扭扭捏捏的,莫不是做贼心虚?”

    柴祐琛叹了口气,酸涩的说道,“裴少都在你心中,果然是不同的。”

    谢景衣闻言,叉着腰哈哈的笑了起来,“我当是什么,原来又倒了醋坛子!我师父人美心善,当然不同,好歹我跟着人家学艺,总归得心怀感激。”

    柴祐琛不言语了。

    谢景衣觉察出不妥来了,将那竹筒轻轻的放到了一旁,“你发现了什么?你觉得裴少都……裴少都有问题?”

    柴祐琛过了许久,方才叹了口气,揉了揉谢景衣的脑袋,轻轻的嗯了一声。

    “我之前见到温倩倩发愣,并非是因为她的美貌;除了谢嬷嬷,其他女子在我眼中,都是一样的。皮囊再好看,那也只是皮囊罢了。”

    “我是见过她罢了。准确的说,不是她这个人,而是她的画像”,柴祐琛说到这里,皱了皱眉头,“不对,那个画像,也不是温倩倩,而是旁的人。”

    “京城拢共这么大,裴少都我认识得也比你早。先皇好美人,宫中早年有许多的美人的画像,并非都是后妃,有的也是臣公的内眷。”

    “我曾经瞧见过一张,同温倩倩有九成相似。之所以说不是温倩倩,因为那个时候,她应该还是个女童罢了。我也不知道那个人是谁。”

    谢景衣惊讶的睁大了眼睛,“我怎么没有见过?我在宫里好些年,哪只蚂蚁是公的,哪是母的,我都一清二楚的,怎么会没有见过?”

    柴祐琛摇了摇头,“官家即位之后,觉得羞愧难当,把那些画像,全部都烧掉了。不若既然这么像,那应该是温倩倩的血亲。”

    谢景衣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就这个事,你不至于对我吞吞吐吐的,温倩倩算哪根葱。”

    柴祐琛迟疑了片刻,到底说道,“赵缺说,温倩倩身上有一股子松香木的味道。裴少都坐下的时候,我在他身上,也闻到了这股味道。”

    谢景衣手一紧,“女子用松香稀奇,男子用可不稀奇。再说了,他们兴许是一道儿进来的,沾上了。往远处里说,温倩倩算是裴少都岳家的亲戚,他们认识也不是不可能。”

    “啊!对了,寿光还说,说当年裴家还有意替裴少都娶温倩倩当填房呢!”

第五二三章 假设是他

    “他们是……”,谢景衣的话说了一半,戛然而止,马车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柴祐琛揉了揉谢景衣的脑袋,“你现在有我,还有止言。有青厥,还有青乐。”

    谢景衣拍了拍脸,“赵缺精通调香,他闻过温倩倩身上的味道,调出了一模一样的。贵族人家用香料,多半都是自己配的,方才显得雅致。”

    “即便都用松木香做主香,那两个人的香气,也并非是完全一样的。香包挂在腰间,若不是长时间非常亲密的接触,亦或者是在同一个狭小的空间里待很久,是不会沾上别人的香气的。”

    “要不然的话,参加完一个宴会,那身上还能闻吗?”

    谢景衣说着,沮丧的低下了头,“你说得没有错,裴少都同温倩倩,关系不一般。”

    后面还有一句,她到底没有忍心说出来。

    上辈子的时候,她少年之时,就真的是一个县令的女儿,虽然生得有几分聪明,但哪里是东京里老油条们的对手。她同永平侯府决裂,让侯府的人颜面尽失。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侯府的人想要对付一个孤女,实在是再容易不过了,若不是裴少都把她弄进了宫,那天大地大,简直没有她谢景衣的容身之处。

    皇宫,是最容易死的地方,又是最不容易死的地方。

    “上辈子我并不知晓你的心意。在我心中,裴少都不光是我的恩人,也是我的亲人。我虽然只是县令之女,可以前在家中,也是父母百般娇宠着,哪里做过那等伺候人的事。”

    “做宫女有多难,你是知晓的。做得好了,要被人嫉恨,做得不好,要受到各宫的责难;人低贱得像是蝼蚁,一个不小心戒尺便打到了头上。”

    “裴少都问我,为何想拜他为师,学画画。我说画画的时候,会觉得很安静,能够想明白许多事情。他说会画画的人,有一双善于发现美好的眼睛。”

    谢景衣说着,抓着柴祐琛衣角的手紧了紧。

    “后来我做了掌宫,同你相看两厌,经常被你气疯了,就去裴少都那里,一股脑儿的骂你一通……他只是个画师……”

    “好吧,因为他是裴少都,所以我灯下黑,从未怀疑过他。不然的话,你既然能够闻到松香木的味道,我也应该能够,呜……”

    谢景衣的话说了一半,口中突然多了一颗糖渍梅子。

    柴祐琛看着自己还蘸着白糖的手指,轻轻的点了点谢景衣的鼻子。

    “傻嬷嬷,让我来说吧。咱们一贯是,大胆假设,小心求证。之前不光是你一个人,我也没有怀疑过裴少都。可现在看来,他的确是最可疑的一个人。”

    “我们之前都思量过了,那个人对我们很熟悉,十分了解我们的习性。这一点,除了官家,没有人比裴少都更符合的了。”

    柴祐琛同裴少都乃是旧识,谢景衣是裴少都的弟子,而且还将他当树洞收拾,多说多错这件事,并不会因为是谢景衣,就对她网开一面。

    “第二,那个人能够指挥得动有乐还有阎为。裴少都是你的师父,阎为是你的心腹,自然是知晓你同他的关系。他说得动阎为。”

    “再说有乐。我们查温倩倩,就因为她这辈子是有乐的恩人。温倩倩没有经过宫,不是有乐嘴里的那个贵人。可若换成了是裴少都,那就说的通了。”

    “裴少都是宫中画师,颇受官家喜爱,甚至在宫中,有自己个专门的小院,来作画。比起我们这些朝臣,他出入陈宫更加自由,且不起眼。”

    裴少都天天闲得蛋疼,发现一个小太监有异样,并施以援手,简直不要太容易。上辈子没有温倩倩要进宫做皇后这件事情,裴少都不用把这个恩情转给温倩倩。

    他利用有乐来给柴祐琛下毒,是完全有可能实施的。

    温家人好读书,多半做的是地方官,容易进出宫中的禁卫军,他们可是不屑一顾,压根儿没有子弟去做武夫。倒是有一些用来吹嘘拍马的御用文人,可这些人,能够认识到有乐这么个小太监的,简直屈指可数。

    柴祐琛说着,又递给了谢景衣第二个梅子。

    “当然了,并非说,就是他了。这其中,还有难以理解的地方。”

    谢景衣的脸色好了几分,如果可以,她希望裴少都一直都是她心中所想得那般,高洁如神仙般的人物。

    “首先要说的,便是动机。阿猫阿狗相处久了,那都会有感情。我们两个当年,同裴少都也三是感情深厚,尤其是我……我不觉得,他帮助我的,平日里说话做事,全是假的。”

    “既然如此,为什么他要杀了我们?他对于仕途前程,也并没有什么执念,不然的话,以他的才学,不说像你一般拿状元,可进士及第,不要太容易。”

    “裴家同温家一样,全走科举出仕,乃是大士族,他得官家喜爱,想要出头,并非难事。难不成他还想做皇帝不成?”

    谢景衣抢过了柴祐琛的话头,强迫自己镇定了下来。

    “这第二,便是黑羽卫大统领的事。我问过翟有命了,他亲口说的,那群围攻你的人,乃是黑羽卫大统领的亲卫。”

    “不是我谢景衣瞧不起他裴少都,我实在是想不出来,如果他就是幕后之人的话,翟有命是那根筋搭得不对了,要把黑羽卫大统领的位置传给他。”

    “也不光是翟有命说了算,还有官家,得官家说了算。裴少都大部分时候都在宫中画画,而且他不会武功,也没有做出任何表现出能力的功绩来。”

    “翟有命是如何从那么些人里,偏生挑中了他。”

    柴祐琛点了点头,伸出了第三根手指头。

    “还有第三点,若凶手是裴少都,那么他要效忠的人是谁?他觉得咱们选出来的皇帝不合适,那他想选谁来当皇帝?”

    谢景衣有些茫然,她想要想起裴少都的样子,可那样子像是蒙了层黑纱一般,混沌起来。

    “呐,可疑的比确定了多了一条,那么也有可能,裴少都不是我们想的那个幕后之人吧。不然的话,这个人,可真可怕。”

    谢景衣喃喃道。

第五二四章 圆环

    “如果裴少都当真是对我们下杀手的人,你会杀了他吗?”柴祐琛突然问道。

    谢景衣惊讶的睁圆了眼睛,“你在说什么?你觉得有人杀了我,我还会让他好好的活着?我说自己个立地成佛,那你也得搞清楚什么样的人才能立地成佛!”

    不等柴祐琛回答,谢景衣便自己接道,“当然是手握屠刀的人。”

    谢景衣说着,低下了头,柴祐琛只能够看到她浓密的眼睫毛在轻轻的抖动着,并看不到她是什么样的表情。

    “裴少都的确是帮过我,但我也并非什么都没有为他做过,如果是真朋友,那他不会杀我,如果他杀了我,那他就不是我的朋友。既然不是朋友,又何谈手下留情?”

    更何况,若那人真是裴少都,那他无情再先,怪不得她。

    “而且,抛开别的不说。谢三不仅仅是谢三,还是黑羽卫大统领,对于企图谋逆者,虽不忍,仍诛之。”

    柴祐琛轻轻的拍了拍谢景衣的肩。

    “先搞清楚来龙去脉吧,若是贸贸然惊了蛇,就不能斩草除根了。”

    谢景衣点了点头,敲了敲马车壁,驾车的柴贵,忙应了声。

    “送我去一衣坊吧。”

    柴祐琛一听,补充道,“再去御史台,不回家了。”

    ……

    谢景衣已经许久没有来过一衣坊了。

    她在黑羽卫的位置越来越高,忙碌得几乎没有什么喘气的时间,便是偶尔画了衣服样子,也都是叫忍冬送了过来。

    一衣坊的附近,悄无声息的多了好几家,模仿一衣坊的铺子。

    谢景衣并没有放在心上,领着忍冬上了二楼,在屋子里写写画画的阎为,见到谢景衣,欢喜的冲了过来,“东家您怎么来了,可我阿爹今儿个不在。”

    “城北有人斗花,我阿爹看热闹去了,最近画的花样子,他总是不满意。我想随着去,他嫌烦。我叫人远远的护着他的。”

    阎为口齿伶俐,说话办事都十分有章法,这才短短几年光景,已经十分得用了。

    谢景衣点了点,进了屋子,寻了椅子坐了,看了一眼门,阎为立马跟了进来,有眼色的把门给关上了。

    “我叫你注意温家,你打听到了什么?”

    阎为了正了神色,手心里冒出了汗,虽然谢景衣早年便叮嘱她,叫她跟着一衣坊去量衣送衣的婆子初入内宅,并且尽可能的多注意一些事情,但还是头一回真正的用到她。

    “温家嫡出十九娘,温倩倩这两年一直都光顾一衣坊,尤其喜欢咱们出的带有牡丹绣纹的衣裙,从不提及姓氏,但我们确认过了,是她没有错。前些天出了牡丹花的衣裙,她却不来了。”

    阎为说着,递给了谢景衣一张薄纸,“这是温家所有女眷买衣衫的清单,对应的款式都标明了。”

    谢景衣端起茶盏,划了划盖子,并没有看那张纸,只叫忍冬了接了,“接着说。”

    阎为暗自心惊,谢景衣想听的不是温倩倩的事。

    “按照东家说的,我们打听了温家上一辈的事。全族共有四十八女,其中有三十五人,如今已经做了贵夫人,个个诰命在身。”

    “其余十三人中,有四人尚且在出嫁前,便因为各种缘故早夭了;有一人出家,二人守寡;剩余的六人当中,有两人是生头胎时血崩亡故了,有一人无子便病故了;剩下三人,符合东家要找的人。”

    只有三个人啊!谢景衣眼睛亮了几分,“哪三个人?”

    阎为显然早就在心中默诵过答案,简直是烂熟于心,“温心琪,嫁的是禹州知州,夫家姓林,乃是榜下择婿,头胎生有一子林谋,生二子的时候,难产而亡。”

    “温心蕊,嫁的是望族孔氏,夫君名叫孔有泽,头胎生长子,名叫孔皓,生二胎时难产而亡。”

    “温心钰,嫁的是望族裴氏,裴林桓,生长子裴少都,怀二子的时候,难产而亡。温氏同孔家,裴家,李家等望族,都多有联姻。”

    谢景衣点了点头,从头上拔下了一支珠花,插到了阎为的头上。

    “你做得很好,以后不用再刻意打听温家之事了,以免惹人疑心。”

    阎为伸手摸了摸珠花,涨红了小脸,“东家放心,肯定不会有人发现的,这些都是明面上的事情,稍稍打听一下,便能够打听得到了。算不得什么隐秘之事,只是人多费点功夫罢了。”

    谢景衣又夸奖了阎为几分,方才叫她唤了一衣坊的掌柜的来,认认真真的看了账册,这才离开了。

    ……

    她回家中用了个午食,歇了个晌,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花灯初上了。

    柴祐琛换了轻薄的便服,头发湿漉漉的散在脑后,正坐在窗前,提着笔画着画儿,青乐趴在他的脚边,蜷缩成了一团,有一搭没有一搭的摇着尾巴。

    听到谢景衣起床的声音,青乐的耳朵动了几下,抬起头来看了一眼,便又睡了过去。

    “懒狗!”谢景衣感慨道。

    柴祐琛头也不抬,“随了娘了。有什么收获。”

    谢景衣胡乱的扯了一根绸带,将头发草草的束了,打着呵欠便下了床,“是裴少都没有错了。当年的黑羽卫大统领,就是藏在暗处的裴少都。”

    这次轮到柴祐琛惊讶了,他才离开多久一会儿的功夫,谢景衣便查了个水落石出?

    “你确定,毕竟上辈子咱们丝毫没有察觉,未免太过顺利了一些。”

    谢景衣摇了摇头,“我们是倒推的,能符合那几条标准的人,本就不多,自然容易。而且,我小瞧翟有命这个老狐狸了。”

    “我一直以为,他突然跟我说翟准的身世,乃是他想要我看顾翟准;可不完全是这样,他压根儿是在回答我那天问的问题。”

    “就是若不选我当大统领,他的备选人,会是谁。看着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情,其实就是他对我的回复。我当时不理解,今日去了一衣坊,听了阎为的话,陡然想明白了。”

    “翟有命选接班人,有一条很重要的标准,那个人,要能够制得住翟准这个人间大杀器。我这么英明神武的人,只有一个,上辈子被困在了宫里,他没有寻到。”

    “于是他退而求其次,选中了翟准的血亲。裴少都是翟准的亲哥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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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手遮天介绍:
新书《反派天天想和离》已发布……
谢景衣重生了,她不想给仇人们一个眼神,只想说:圆润的滚开!不要妨碍我成为一手遮天的大人物!
可是事与愿违,她的成功路上出现了一个……开口就诛心的绊脚巨石。
谢景衣:公子为何求娶我?
柴祐琛:东京临安三千女,无人脸皮厚过你。我甚悦之!衣手遮天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衣手遮天,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衣手遮天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