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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饭团桃子控     衣手遮天txt下载     衣手遮天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九五章 笼里笼外

    谢景衣看了看四周,见周围的小娘子弹琴的弹琴,下棋的下棋,一个个的都使出了浑身解数,展现出自己作为贵女的本事,松了一口气。

    还好关慧知并没有完全被冲昏头,还知道压低声音说话,并没有引起旁人的注意,除了她这个听惯壁角的老嬷嬷。

    谢景衣在心中呸了自己一口,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起来,确保不会有人过来,听到了这了不得的宣言。

    霍清修瞠目结舌,许久都没有说话。

    关慧知睁大眼睛看着他,过了很久,终于垂下了头,“我知晓了。”

    她说着,猛的扯下了头上的簪子,霍清修又是一惊,往后退了一步。

    “对不起……”

    霍清修的话还没有说完,就瞧见关慧知将头上的簪子全都拔了下来,挂在了腰间,又从袖袋里掏出一根绳子,将自己的头发高高的束了起来。

    她穿着罗裙,又梳着男儿发髻,瞧上去颇为的怪异。

    “谢老三,走了,请你喝酒去!”

    她如此奇葩的举动,终于引来了众人若有若无的视线,此刻谢景衣也无所谓挡不挡了,三步并作两步的跑了过去,“樊楼第一酿,你付钱。”

    关慧知鄙视的看了她一眼,“小气鬼!”

    她说着,拽了一把谢景衣的胳膊,大步流星的踩着青石板路朝门外走去,一走走两步,扯得龇牙咧嘴的。

    谢景衣再一次痛骂了刘家人想出了这么个玩意儿,也跟着以一种看似潇洒,实则怪异的步子走了起来。

    在一旁无聊得团团转的吴五虎瞧见二人往外走,冲了过来,嚷嚷道,“咋地啦,阿妹,咋地不高兴了,哪个鳖孙敢欺负你,看老子不揍死他。”

    关慧知手一捞,一把扯住了他的胳膊,“走了,哪个敢欺负我,不等你上,我早就一鞭子过去了。”

    吴五虎挠了挠头,转过身来,跟在了关慧知身边,“说得倒也是。娘啊,我不自在一早上了,文人说话太酸了,酸得我牙都倒了。以后这等差事,莫要我来了,来了也不下车,蹲在车上吃烧饼,也比这自在。”

    关慧知点了点头,轻声说道,“嗯,以后不来了。”

    吴五虎一听,骂了一声,“娘的,鳖孙果然欺负你了,不然的话,你怎么不追着霍清修跑了”,然后转头又往刘家门里去,吓得那门口的小厮两股战战,悄默默的去摸棍子去了。

    关慧知皱了皱眉头,“五哥,没事,走了,本就是我缠着人家,人家拒绝我,也是人之常情。总不能我喜欢他,他就非要喜欢我了。我倒也没有蛮横到这种地步。”

    吴五虎还想说话,被谢景衣一瞪,顿时萎了。

    “谢老三,你是不是学过驯虎?要不咋你一瞪我,我就腿软……”

    谢景衣咳了咳,大兄弟,你这想法很危险啊……

    她听着,看向了关慧知,见她并没有笑容,说道,“嘿,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名字里头有虎,就把自己个当真虎了。那我叫景衣,也没有见到我有金子打的衣啊……”

    关慧知快步的上了马车,哇的一下,哭了出来。

    谢景衣没有再说话,把探头探脑,想要挤进马车的吴五虎推了出去,一把抱住了关慧知,轻轻的给她拍了拍。

    “我从小到大,什么都有。家财万贯,父亲历经两朝,都是官家的铁杆心腹;母族强大,全族武将,执掌宫禁。我乃家中独女,人人都认为我飞扬跋扈,要什么有什么……”

    “可我对什么都兴趣缺缺,学武功,我睡到日上三更,随便比划两下,就能同堂兄们打个平手;学读书,我三岁识字,五岁断文。可又有何用?左右我既不能上战场,也不能考个文状元。”

    “除了躺着吃喝,调戏调戏美人,我还能做点什么?霍清修是我头一个动了真心的人,他有什么好的,像是一只被束缚在笼子里规规矩矩,却又自由的鸟。”

    “可该死的,我却羡慕得很。我同他恰恰相反,我就是一只看似自由,但实际上没有规则想要容纳我的鸟啊!”

    她哭了一会儿,自己从袖子里掏出一张帕子,胡乱的抹了一把脸,将脸上的胭脂水粉全都抹花了,嫌恶的将帕子扔在了马车的一角,“什么鬼玩意儿,跟脸上糊了面一样。”

    谢景衣见她好了许多,方才说道,“差不多行了啊!听你夸耀好一会儿了,三岁断字,五岁断文又如何?我打娘胎里就能跑能跳能说话,你看我吹过吗?”

    “不是我说,我师父抱月散人教过我一些奥法,我一瞧就知道那霍清修不是你的有缘人。”

    关慧知吸了吸鼻子,“不对,不是抱水散人么?怎么又变成抱月散人了。你咋不说你在娘胎里就会吹牛了呢?何解?”

    “唉,咱在槐树下,那能有什么好结果。老天爷批命薄上早就写好了,槐树,鬼树也。人鬼殊途,终究不是一路人。”

    关慧知抢过谢景衣的帕子,细细的擦了脸,“不知道为啥,我反而踏实了,今日我恨不得一鞭子甩在那老虔婆脸上。我气啊,我气的不是霍清修不喜欢我,我气的是我自己,不像自己。”

    “谢三,我同你说,今日我的糗事,你可别告诉你二姐,不然的话,日后我如何在美人面前抖得起威风来?”

    谢景衣眨了眨眼睛,关慧知哪里像什么鸟,她像是一阵风,来得快,去得也快。

    “不羡慕笼中鸟了?”

    “谢老三,差不多得了啊!今日肉管饱,酒管够,给我敞开了吃喝。”

    谢景衣笑了起来,“那得去接我二姐吧,不然回去她要捶死我。”

    关慧知眼睛一亮,“还是你聪明,快去接景音。至于你嘛,不用一起也可以的。”

    谢景衣翻了个白眼儿,“行啊,过河拆桥啊!今儿个你用八抬大轿抬我,我也是不去的了。”

    关慧知不以为然,谢景衣是什么德性,早在从杭州来京城的船上,她便一清二楚的,“谢老三,你说你同我是一种人么?”

    “那我怎么也得比你厉害几分吧!毕竟你是鸟兽,而你堂哥已经说过了,我是驯兽的。”

    关慧知气愤的踹了马车门一脚,“吴五虎,你又挖了个坑!”

    吴五虎爽朗的笑了起来,“兄弟你这一脚有劲啊,有劲好啊!我们家慧知,就是要这么天天精神抖擞的好!作甚去受别人的鸟气!”

    关慧知眼眶一红,“被惹我,再惹我又要哭了。”

    待她接上了谢景音,谢景衣方才又牵回了青厥,晃晃悠悠的朝着一个巷子行去。

    她的任务完成了,该去见给她任务的人了。

第一九六章 初见上峰

    这条小巷,乃是京城书香同铜臭结合得最完美的地方,人称文金巷,颇负盛名。

    一整条街,卖的都是笔墨纸砚,谈的都是之乎者也,便是那茶楼里的茶博士,都能出口成章,半文不白的来上几句。

    谢景衣骑着小毛驴儿,晃悠晃悠慢行,东张西望的,倒像是来给兄长挑选生辰贺礼的小娘子,这样的人,每日都有许多,并不扎眼。

    她虽然挑挑拣拣的,买了一些水墨颜料,又买了一方砚台,方才去了巷子最深处的那一家不起眼的铺子里。

    “来一张松烟纸,要桃花味儿的。”谢景衣轻轻地说着,用手指敲了敲台面。

    坐在一堆乱七八糟的纸中的小哥儿迷迷瞪瞪的打着盹儿,被她一惊,有些茫然的睁开了眼睛,“这位小娘子,你怕是来逗小的玩儿的吧,既然是松烟纸,那又怎么能够是桃花味儿的。”

    他说着,一拍脑门,激动的站起了身,“东家东家,天上下红雨了,竟然有人,要买你那气味古怪的纸了!”

    谢景衣往外看了看,这天好着呢,别说下红雨了,一滴雨都没有下。

    “嚷嚷什么呢,嚷嚷什么呢!大惊小怪的,难怪我们这店里冷清,都怪你咋咋呼呼的,便是有客人,都要被你吓跑了!”

    谢景衣抬头一看,只见楼上下来了一个手脚灵活的胖子,正是那日给她纸条的人。

    那小哥儿一听,不服气了,“明明是叔父你,非要穿得像村里的土财主,那些文人雅士一见了,一个个的跑得比兔子都快,生怕沾上你身上的铜钱味儿了,倒怪上我了!”

    胖子横了那小哥儿一眼,“你的月钱谁给?”

    小哥儿顿时闭口不言了,搬了梯子来,仰头身后毫无章法的柜子,扶了扶额,“小娘子,您且先去楼上坐着喝口茶水,那纸一般没有人要,我忘记堆在哪里了,得找上一找。注意别踩到脚下的纸就行了。”

    谢景衣无语的提起了裙角,左蹦右跳艰难的走到了楼梯口。

    那胖子笑眯眯的说道,“小娘子楼上请,有上好的桃花茶,今儿个早上刚摘的,鲜美着呢!”

    谢景衣点了点头,一上楼,便瞧见了一间开着门的雅室,里头倒是干净整洁,与楼下乃是天壤之别。谢景衣走到门口,便停住了。

    “小娘子怎么不进去?”胖子问道。

    “霍清修呢?小娘子我一刻值千金,可没有时间同你打马虎眼儿。”

    胖子一愣,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对着谢景衣抱了抱拳,“在下赵本洪,谢三娘且随我来。”

    他说着,快步的朝着南边的角落走去,竟然又上了一楼,去到了阁楼里。

    谢景衣一上楼,果然瞧见了霍清修,他坐在那里,面带尴尬的喝着茶,见到谢景衣来了,慌忙站起来拱了拱手,“霍清修,今日我外祖母言语不当,清修代她赔罪了。”

    谢景衣摆了摆手,“无所谓,我向来都是当场怼回去,看在关慧知的面上,也没有记仇。”

    霍清修咳了咳,转移话题道,“谢三娘子如何寻到这里,又如何知道是我的?”

    “首先,赵掌柜的给我的那张纸条儿,味道十分的奇怪,既有松烟味儿,又有桃花味,这是一个明显的线索。因为如今桃花开得正盛,我一开始因为是不小心在哪个桃花林沾染上了,可仔细一闻,便知道并非是沾染,而是熏香熏出来的。”

    “你既然给了我任务,不可能不让我教任务。赵掌柜从我家门前经过,附近守门的小厮婆子,连眼神都没有给一个,说明他并非是面生之人。”

    “在那附近的,又拿得出这么独特气味的纸的,除了这文金巷的奇纸斋,不做二想。”

    “其次,上位者在考核手下的时候,为了搞清楚手下的能干程度,或者说为了在做出评价时,言之有物,很容易下意识选择自己最熟悉的,最拿手的,或者手头上的事。”

    “刘掌柜的虽然富贵,但在我大陈国,文臣武将商人俨然三国之人,刘羽恩并非他一国的,又何谈熟悉拿手。是以我大胆推测,他是同僚,但布置任务的,另有其人。”

    “再次,刘家家风古板,刘羽墨高声说话都会被训斥,有人陪着下棋,都乐得跟什么似的,可见甚少出门不说,便是出了门,也会包得严严实实的。”

    “知道她有那么一根簪子,为了给新来的降低任务难度,还能够撺掇着她恰好在今日戴的,一定是认识她的人。”

    “既是要考量我的本事,那么那个人,便很有可能在一旁观察我的行事手段。虽然你只是偶尔用余光看我,但是不才恰好是十分敏感之人。”

    “当然了,还有一个更明显,更有说服力的点,我过去搂关慧知的时候,闻到你的身上,也沾了那古怪的香味。”

    霍清修抬起手来,闻了闻自己的衣袖,果然闻到了上头若有若无的香味。他松了手中的茶盏,终于站起身来,“谢三,倒是我鲁班门前弄大斧,贻笑大方了,咱们重新认识一下。在下霍清修,前科探花郎。明面上是个编修,实际上在黑羽卫当差。”

    “黑羽卫的规矩,原是那位高将军定下的,只不过到了本朝,已经改了不少。品阶分为九品十八阶。只有黑羽卫大统领一人显露人前。”

    “如今咱们的大统领姓翟,名叫翟有命,他为人十分低调,并没有什么存在感。如今年事已高,几乎已经是半隐退的状态了。”

    霍清修说得含蓄,但谢景衣心知肚明。

    翟有命乃是先皇时代的人,他不光是年纪大了,而且同官家有许多想法相左。官家亲政不久,手中可用之人太少,先皇的许多人马,他都来不及动。翟有命是个聪明人,虽然意见不同,但并不惹事。官家焦头烂额的,又找不到合适的接替人,就由着他了。

    左右黑羽卫式微。

    “当然了,这些同我们相隔甚远。如今我们黑羽卫,主要以小队来做事。除了同一个小队的人,旁的人,都不要随便相认。咱们只认大统领同官家的命令。”

    谢景衣皱了皱眉头,并未对霍清修说的事情做出评价。她如今不过是一个新来的人,有些事情,还为之过早。

    “我们这个小队,原本有三个人,除了我同赵掌柜外的第三人,外放出京了。这才补了你上来。”

    谢景衣看了他一眼,心中明了,看霍清修行事生疏的样子,想必是上峰外调,他初初升迁,这才被人塞了“她”这么个异类来。

    不用听,不用看,她都能够知道,在翟有命心中,是如何想她的:看,一个不知道天高地厚,靠着皇权关系,混进来过一把江湖瘾,过不两年就出嫁的臭丫头!

第一九七章 你想我了

    比起霍清修一板一眼的,一旁的赵掌柜的早就按捺不住了。

    他动了动,肚子晃悠了几下,让谢景衣不由得想起了远在杭州的外祖父,一下子觉得亲切起来。对于胖子,尤其是灵活的胖子,她向来都是不嫌弃的,甚至觉得有些可爱。

    “谢三娘子这么聪明,不如来猜一猜,咱们霍大官人手中如今接的是什么任务?霍大官人说,你那簪子是靠赌来的,不如咱们也来赌一把,你若是猜中了,一百金,你拿走!”

    谢景衣眯了眯眼,刚想应下,就听霍清修说道,“官职在身,如今正在办事,不得赌钱。”

    谢景衣同赵掌柜对视了一眼,都颇为失望,眼神一转,约定改日再赌。

    “应该是上元节官家遇刺案,事关红点。”谢景衣淡淡的说道。

    赵掌柜惊讶的跳了起来,“这你是如何猜到的?难不成你开了天眼?”

    谢景衣笑而不语,很简单,她只知道这么一个事件。

    翟有命以为她只是来胡闹的,肯定不想让她对黑羽卫涉及太深,以免日后管不住嘴;那么把她扔到无关紧要的地方,亦或者是扔到她最熟悉,最不容易出错的地方,是一个上位者做出的最合理的两种决策。

    珍珠簪子很多,有红点的却不多。霍清修有那么多可选的,为何偏偏挑选了这个?

    看似无意的选择,其实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就已经刻意了。

    是以谢景衣大胆的下了注,她向来是一个有理有据的赌徒,这辈子也还带来了上辈子的好运气,果不其然,她又赌赢了。

    虽然霍清修看起来品阶不高,不可能拿到什么大任务,但是谁还不是从洗脚婢慢慢爬上去的,苍蝇再小也是肉不是。

    “具体是什么任务,需要我做些什么?”

    霍清修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上元节官家遇刺,有人目睹,射箭之人,手上生了红点儿。后来又查到,这红点儿,可能并非天生天长的,而是某一群特殊的人的特殊标记。”

    “是以,咱们的任务,便是排查那些有红点的人。若是发现红点,先记录在侧,然后再大胆假设,小心求证。”

    霍清修每说一句,谢景衣就无语一分,说来说去,他们就是无所事事,东游西逛,瞎碰!

    “咱们三个人,我负责那些文人,尤其是今年进京赶考的外地学子;赵掌柜结交甚广,负责街头巷尾,谢三你负责内院。若是有消息,不要轻举妄动,自身安全最为重要。”

    谢景衣点了点头,“你可知晓,有多少小队,同时在查这个?”

    霍清修摇了摇头,“不知。若是发现了什么消息,你便来赵掌柜这里买纸就行。我是这里的常客,便是日日来,也不会引人注意。”

    “知晓了,既然如此,我便先回去了,告辞!”

    谢景衣说着,手指微动,心中盘算起来,这事儿虽然泛泛,看起来简直是乌鸡鲅鱼,瞎搞一通。但倘若真的发现了什么线索,未必不能牵扯出大事来,到时候升官发财还不是手到擒来?

    正所谓富贵险中求。

    而且,她总觉得,霍清修有未尽之言。具体是什么,线索太少,她一时半会儿的,也想不出来。

    “谢三,记得带人来照顾我的生意啊!”

    谢景衣摆了摆手,“若是你给熏出腊肉味的纸,我那会毫不吝啬的来买几张的。”

    赵掌柜一听,眼睛都亮了,“聪明啊!我怎么没有想到呢!腊肉味的,鱼腥味的,炖肉味的……等夜里读书饿了,拿出来闻一闻,不是快活似神仙?老赵我这是要暴富了啊!”

    霍清修一脸茫然的看着二人,在说什么?看着两人嘴巴在动,我却一点儿也不明白,更加不想明白这二人在说什么!

    “苟富贵,勿相忘。”谢景衣笑道,赵掌柜倒是一个有趣的人。

    她刚走到门口,就听到身后的霍清修清了清嗓子,问道,“关大娘子她……没事吧?”

    谢景衣脚步一顿,“你现在是我上峰,还是霍小郎君?”

    霍清修不解,“有何区别?”

    “当然,你若是我上峰,那不好意思,我没有兴趣谈论你的私事;若是霍小郎,那我奉劝你一句,当断不断,必受其乱。你既然拒绝了,就不必再问了。”

    霍清修低下头去,一脸的茫然,“我其实也没有弄清楚自己的心意。你明白的吧……”

    谢景衣摇了摇头,“你都不明白,我如何会明白?我是关慧知的朋友,所思所虑,都是站在她那一边的,说出来的话,也是偏向她的。”

    “所以,这样的问题,你问我,只会得到偏颇的答案,最好还是不要问了。走了,若是需要找我,便让赵掌柜的大侄儿给我送纸就行了,记得要腊肉味的。”

    她说着,转身就下了楼。

    不是她吹,就她这张嘴,今日就能忽悠得霍清修去关家下聘,自以为深爱对方;也能够反过来,让他觉得自己个毫不在意关慧知,没结果,从此是路人。

    可有什么用,假的就是假的,便是成了亲也是怨偶;真的就是真的,即便是一时错过,回头也还能再找回来。

    待下楼买了那劳什子松烟桃花纸,谢景衣骑上了小毛驴,在心中长叹了一口气。

    她突然觉得自己,很想很想柴琛。

    身边的人,都是真正的少年少女,二十左右的年纪,初出茅庐,稚嫩得不像话儿。她就算外表再像,再怎么装,那也不是真正的十来岁的小娘子。

    看着他们,总是让她有一种想要拔苗助长的冲动。

    “骑着驴儿,也不专心。若不是我青厥乖,你早掉下来,摔个嘴啃泥了。”

    她正想着,一回头,便瞧见了骑着马的柴琛。

    柴琛勒了勒缰绳,从马上跳了下来,青厥见了他,兴奋的住了脚,对着他拱了拱。

    柴琛伸开手,摸了摸它的头,“乖孩子。”

    他说着,伸手一捞……谢景衣一时不擦,慌乱起来,大庭广众之下,大街上,这是什么流氓行径。

    待落了地,她毫不犹豫的仰头说道,“大兄,阿娘叫你来接我呀,我给你买了纸,你看喜欢不喜欢!”

    柴琛脸一黑,“你咋不叫我爹呢?”

    谢景衣翻了个白眼儿,“今儿没有戴帷幂。”

    说着,顿了顿,又问道,“你怎么来了?”

    柴琛揉了揉谢景衣的脑袋,“我听到你说,你想我了。”

第一九八章 放榜

    谢景衣下意思的捂住了嘴,莫不是她之前,将心里话给说出来了?叫一旁的柴琛听到了?

    至于他说的什么,他能够听到她的心声,这种鬼话,她是一万个不信的!人家叫元婴的都没有玄法呢,你一根柴,还妄图升仙?

    听见耳旁柴琛的笑声,她又慌忙松开了手,抬起了下巴,好似这般,就能够找回脸面来一样。

    “你怎么在这儿?”

    柴琛垂了垂眸,看向了谢景衣,她头顶上有一个发旋儿,十分的圆,看上去颇为可爱。

    “再过两日便要放榜了,上一科的前三甲来在这附近的茶楼里讲学。我坐在楼上,瞧见了青厥。没有惊动你大兄,自己个下来了。”

    “哦!”柴琛说着,走到一旁的小摊上,买了几块热腾腾的蒸糕,递给了谢景衣,“又暖又甜,吃了就不像是走丢的小虎崽了。”

    谢景衣被塞了满怀,快速的提起袋子原地跳了好几下,“烫死了烫死了,你是傻子么?青厥,看看你爹,傻死了!”

    青厥见谢景衣跳脚,也跟着在原地跳了跳,咧开嘴呲呲了几声,露出了他一口大牙!

    谢景衣无语的拍了一下它的脑袋,“傻子!”

    柴琛接过了袋子,拿出一块儿,递给了谢景衣,“我皮厚,没觉得烫。我以为谢嬷嬷比我皮还厚……”

    谢景衣一听,果断的的踹了他一脚,“还以为你吃了蜜,没有想到喝的还是毒!”

    柴琛并没有闪躲,老老实实的挨了谢景衣一脚。

    谢景衣踢得脚麻,忧心的看了看柴琛的腿,没好气的说道,“你怎么不躲?难不成要一瘸一拐的去殿试不成?”

    柴琛笑着揉了揉她的头,“现在不难过了吧。谢三你,还是活蹦乱跳的时候,最好看!”

    谢景衣只觉得自己手心也热,眼窝子也热,连心窝子都热了。

    她没有办法回答关慧知,自己到底有多心悦柴琛。可她知道,能够与她背靠背的人,只有他一人了。上辈子,她以为自己个孑然一身,现在想来,在她的身边,一直有一个人,对她真心以待。她什么时候,都不是一个人。

    这个人,太会了,太会了。

    谢景衣想着,将自己手中的那块蒸糕,塞进了柴琛的嘴里,“有东西吃,还堵不住你的嘴。”

    柴琛咬了一口,这卖蒸糕的婆子,是在哪里发了大财,一块蒸糕里,是放了多少糖,甜到人心里去了。

    谢景衣红着耳根子,担心柴琛再胡言乱语,东瞄瞄,西瞄瞄,买了一堆没有用的玩意儿,这才平复了心情,同柴琛一道儿回了家。

    至于还在文金巷附近听人讲学的谢景泽,不好意思,两个人都没有能想起他。

    又是两日无话。

    翟氏天不亮就将全家揪了起来,逼着每个人都沐浴更衣焚香,连尚且嗷嗷待哺的谢景都没有放过。全家人一道儿将漫天神佛拜了个便,沾染了一身香灰,又被塞进了马车里,一道儿去看榜。

    不光是谢家,整个京城的天都好似亮得比往常早一些,炊烟寥寥,一早便开始造饭,却甚少有人,真正的吃得下去。

    即便如此,翟氏也是去得最早的人之一。谢景衣打着呵欠下了马车,缩了缩脖子。虽然已经是春日,但早晚也还是冷的。

    “阿娘啊,这天都还没有亮呢,你让我再睡一会儿。你看人家柴琛,咋不跟你一样,早早的便来蹲着。”

    翟氏一听,拧了她一把,恨铁不成钢的说道,“你这孩子,心咋这么大。逸天没有来,你可以帮他先占着位置啊,不然一会儿来了,挤都挤不进去的。哎哟,我这个心啊,砰砰直跳。”

    “文曲星保佑,让你大兄,逸天,还有杨皓都考上吧,那我一定去还愿。”她说着,双手合十的拜了又拜。

    谢景衣想吐槽她胡乱拜神,但又怕翟氏发飙,眯着眼睛乖乖的去榜下蹲着了。

    谢景音瞧得乐呵,走到她身边蹲了下来,悄默默的往她手中塞了一把蚕豆,“还是我有先见之明吧?这得蹲多久啊,不磕点东西,嘴巴太无聊了。”

    谢景衣拿来咬了一颗,差点儿没有把牙给崩掉了,“说来也是奇事,你日日吃蚕豆,不觉得费牙,不觉得胀气?好好一个美貌的小娘子,时不时的嘭一声,嘭一声……”

    谢景音一听,对着谢景衣就是三拳,“死三囡,浑说什么?姐姐仙人体质,岂会如同凡人一般?”

    谢景衣呵呵一笑,你就吹吧!你就吹吧!

    谢景音哼了一声,一把从谢景衣手中抢回了蚕豆,“正好我自己不够吃,你不想吃就算了。”

    谢景衣见她恼了,吐了吐舌头,掏出了一块糖,递给了谢景衣,“好姐姐,饶了我罢。”

    谢景音一瞧,顿时乐了,为了避免谢景衣得意,复又板起了脸,“既然你如此诚心诚意,那我便勉为其难的收下了。她说着,毫不犹豫的将糖块塞到了自己的嘴中。”

    一旁的谢景泽瞧着二人,紧张的心情也松弛了下来,“我去那边买些烧饼回来,阿娘也没有吃,总不能饿着。”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谢景衣同谢景音将身上所有的吃食全都吃光了,天才终于亮了起来。身后此时已经是乌泱泱的一片,挤满了人,几乎动弹不得。

    这是谢景衣头一回看榜,原本她对柴琛同谢景泽都是信心满满的,可看着身后那成堆的学子,竟然莫名的有一种底气不足的感觉来了。

    一年春闱,得有多少人等着鲤鱼跃龙门啊!你说你天生聪明,可能够来考进士的,谁不是万里挑一?你说你勤奋,可谁又不是寒窗苦读十来载?

    不到最后一刻,白纸黑字看到自己个的名字,那一切都是虚的。

    谢景音踮了踮脚尖儿,对着人群中挥了挥手,“三囡,我看到大姐姐同大姐夫了,他们也来看榜了,不过隔得老远的,怕是挤不过来了。”

    谢景衣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竟然还在那个方向,发现了永平侯府三房的人。大房的谢苟,那是百分百没戏的,可三房的谢芒,却并非无可能。

    她想着,又环顾了一下四周,这一瞧,顿时乐了,之前乌漆嘛黑的,她光顾着吃也没有仔细瞧,不想这旁边蹲着老熟人徐子新呐!

第一九九章 考中

    同杭州的时候相比,徐子新瘦了许多,双颊削尖的,整个人都清秀了起来。

    见谢景衣看她,她有些不自在的往一旁挪了挪,好似担心谢景衣会怼她似的,咬着嘴唇,闷不吭声。

    谢景衣笑了笑,并没有理会她。

    正在这个时候,张榜的人走了出来,人群立即骚动起来,谢景衣几乎能够感觉得到自己的心在砰砰砰的跳,翟氏闭着眼睛,双手合十,嘴中念念有词,也不知道,这里这么多人,同时求神,神听不听得过来。

    再看谢景泽,虽然是一脸云淡风轻的样子,但他紧握的拳头,出卖了他。他在杭州的时候,乃是魁首,可大陈国,有许许多多的杭州,自然也有许许多多的各地魁首。

    他在其中,能算几何?这样一想,心中越发的没底起来。

    那张榜的人,显然感受到了脊背上炙热的目光,若是眼神真有温度的话,那他的背怕不是要被灼烧出一个洞来。

    只见他手脚麻利的张了榜,榜上榜下,那是天壤之别。

    上了榜的,便是进士及第,至于排在什么名次,那得殿试之后方才能够知晓。

    没有上榜的,只能返乡,三年之后,再来战过。

    榜一张开,那张榜的人,便麻溜的捂住了帽子,十分有经验的躲回屋子里头去了。

    待他一走,人群再也崩不住,拼命的朝前挤来。

    谢景衣觉得自己个压根儿没有走路,便已经被推到了榜前。

    她抬头一看,顿时咧开了嘴,好家伙,头一个大名便是柴琛。

    “感谢老天感谢老天,我就知道,逸天是个有出息的好孩子。”谢景衣听到翟氏颤抖的声音,扭头一看,得,眼眶都红了!

    娘啊,你不觉得你对柴二太过真情实感了一些么?他又不是你生的,考上了,同你有啥关系啊!真是的……

    翟氏注意到了谢景衣的视线,摸了摸她的脑袋,“好孩子,打你生下来,阿娘就知道你是命里带福气的。”

    谢景衣一头雾水,翟氏高兴过头了罢,又不是她谢景衣金榜题名。

    “啊!大哥,大哥,中了!阿娘你看啊!快看啊!是我哥!”

    谢景衣赶忙捂住了自己的耳朵,不光是她,谢景音周围的人,一个个的都惊恐的捂住了耳朵,我滴个娘啊,这哪里是在说话,这简直是在敲锣啊!

    从未见过声音如此大之人!

    翟氏盯着那名字瞧了又瞧,眼泪唰的落了下来,她转过身去,一把抱住了谢景泽,“阿娘死而无憾了,阿娘死而无憾了,我儿出息了。”

    谢景泽也红了眼,“阿娘,这是高兴的事呢,快别哭了,快别哭了。”

    后头的人群,见前方不断的有人中了,一个个的都焦躁起来,“适才说话的那个小娘子,麻烦你行行好,帮我们唱唱榜行吗,隔得太远,实在是看不见啊!”

    “就是啊!前头的人挤不出来,后头的人挤不进去,心急如焚啊!小娘子你嗓门大,帮我们一个忙吧!”

    谢景音见谢景泽中了进士,正是兴头上,拍了拍胸脯,“没问题,听好了!”

    谢景衣无语的蹲下了身子,你还瑟上了!以后开封府门前都不用摆大鼓,请您过去吼一嗓子,“冤枉啊……”,岂不是更加方便……

    一旁的谢景音唱榜震耳欲聋,另一边的徐子新却呜呜的哭了起来。

    徐子宁涨红了一张脸,对着谢景泽拱了拱手,“景泽兄,恭喜了。”

    谢景泽春风得意,实在无法对徐子宁感同身受,对着他点了点头。

    徐子宁拽了拽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徐子新,努力的飞开人群,朝着外头挤去,一路上不少人骂骂咧咧的,“踩着脚了”,“挤啥啊挤”,诸如此类的惊呼声络绎不绝。

    谢景衣摇了摇头,继续看起榜来,看到最后,叹了口气。

    果不其然,科举就是独木桥,那能她身边的人,都跟开了光似的,统统高中的。

    文举人还有永平侯府的两人,如同上一世一样,果然没有中,谢景衣毫无印象的大姐夫杨皓,也榜上无名。

    谢景泽同翟氏不一会儿也看完了全榜,脸上的笑容少了几分。待谢景音唱完名,人群逐渐散去,一家人回到马车边儿上,方才发现,杨皓同谢景娴已经在那边等着了。

    “恭喜舅兄。”杨皓拱了拱手,看上去并没有多消沉。

    谢景泽松了一口气,“多谢了。没关系,还年轻,下一榜一定行。”

    杨皓点了点头,“多谢岳母舅兄挂念,杨皓自知才疏学浅,今科怕是不得中,心中早有准备,今日见了,倒是一颗大石头落了地。如此我同景娴便先回去了,也好让我母亲安心。”

    “他日舅兄摆酒,我一定登门道贺。”

    翟氏点了点头,“好孩子,快些回去了。路上人多,行得慢些。”

    杨皓拱了拱手,领着谢景娴去寻自家的马车了。

    待他走远了,翟氏方才又咧着嘴傻笑起来。

    不论如何,谢景泽能够考上,那就是天大的喜事!

    “走,咱们快些回家去,给你阿爹去信,告诉他这个天大的喜讯!若是日后我儿也能高中,那咱们一家,岂不是一门三进士?”

    谢景衣无语的给翟氏泼了一头冷水,“阿娘,你以为是喝蛋汤呢,谢景除了睡觉,啥都不知道!”

    翟氏瞪了谢景衣一眼,“快快快,逸天没有来,定是被什么事情给绊住了,一会儿到家了,你也别进门去,直接去他家,告诉他,他考中了!”

    翟氏说完,又哈哈哈哈的笑了起来。

    一旁的谢景音哑着嗓子,指了指自己的喉咙,“娘啊,一会儿再笑啊,我都快说不出话了,来口水喝!”

    谢景衣瞧她没有了往日风光,乐得直笑,忙给她倒了一杯茶水,“叫你逞能,今儿个你的大嗓门子已经在全京城出名了!”

    谢景音喝了口水,脸一垮,哀嚎起来,“我就没有想到这个,完了完了,这下子嫁不出去了!”

    谢景衣同谢景泽对视了一眼,都笑了出声。

    “阿娘,儿子有愧,之前只顾着读书,家中大小事务,全靠阿娘同阿妹支撑,打今儿个起,可算换儿子,来支撑你们了!”

第二零零章 必中之榜

    翟氏好不容易憋回去的泪,被谢景泽这么一说,又快要掉下来了。

    谢景衣她怕大喜大悲受不住,忙抢先说道,“大兄,阿娘,这殿试就在眼前了,可不能飘了。三甲同后头的,能一样吗?等殿试完了,咱们再激动不迟。”

    “当初我可是夸下海口了,若是大兄金榜题名,我就给他在樊楼摆流水席!”

    翟氏一听,立马正经了起来,“还是三囡清醒,阿娘差点惹祸了,这叫旁人瞧见了,还不说我们轻狂?樊楼也不必,到时候阿娘在家里,给你摆流水席!”

    谢景衣吐了吐舌头,看了谢景泽一眼,谢景泽偷偷的对着她拱了拱手。翟氏若是叨叨起来了,哪个受得住?

    他又惯是个不喜欢表达的,今日实在太过高兴,有了底气吐露心声,可若是被翟氏追着说,他也不知道从何说起才起,如此,真的让人松了一口气。

    “阿娘高见,正是如此!咱们回去了,不如先沐浴更衣?”一身的香灰味,掺和着烧饼子的味道,实在是让谢景衣有些难以忍受。

    翟氏一听,拍了拍自己的大腿,“没错,咱们回去净手焚香,给菩萨还愿去。”

    谢景衣一听,猛的咳嗽起来,差点儿没有被自己的口水呛死……那不是白洗?

    “阿娘带着二姐姐去,我不是要去寻柴二么?”

    谢景音一听,立马怒视谢景衣,你不想磕头,要我跟着阿娘去拜神!简直是姐妹本是同林鸟,磕头之时各自飞!

    谢景衣将头往马车壁上一靠,眼睛一闭,不言语了。

    “死三囡……”谢景音恼了,伸出手来就要打醒这个装睡的人,却被翟氏拦住了,“你阿妹年纪小,今儿个又起得早,瞧她多累,都睡着了,你就别出声弄醒她了。”

    谢景音张了张嘴,睡个屁啊睡,没看到她睫毛跟蝴蝶翅膀似的,抖得都能筛糠了!

    待马车一停,谢景衣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呵欠,“阿娘,我去隔壁啦。”

    她说着,对着谢景音做了个鬼脸,跳下马车便跑走了。

    谢景音气得直跺脚,“阿娘,你看她!”

    翟氏笑着下了车,“她从小到大都是如此,哪次你赢过她了?算了罢!”

    谢景音气急,“阿娘!!我是不是亲生的!”

    翟氏揉了揉她的头,“除了你阿娘我,谁还能生得出这么好看的小娘子来?”

    谢景音觉得自己炸起的毛,一下子就顺了。

    也是,她起码在脸上,一直是赢的,这么一想,也就不恼了。

    虽然住在隔壁,但都是柴琛来谢家,谢景衣上一次来,还是柴琛生病的时候。

    柴贵一见她,立马焦急的冲了上来,“谢三娘子,怎么样,我家公子考中了没有?公子非拦着小的,不让我去看榜,说您一定会来的,可把我急的。若是没有中……呸呸呸,我家公子一定中!呸呸呸……不对,我不是呸您!”

    谢景衣十分惊讶,“这个人可真是的。中了中了,那榜上头一个名字,就是你家公子的。”

    柴贵普通一声跪倒在地,对着也不知道哪路神仙拜了拜,“太好了太好了,也不枉费我家公子挑灯夜读……不是,他好像没有挑灯夜读……也不枉费我家公子读书识字……”

    柴贵说着,越发虔诚的拜了起来。

    我的天呐,我家公子不但没有挑灯夜读,他每日晚上,都对着枕头,练习如何说好听的话,哄谢三娘子呢!他在门口守着的时候,差点儿没有笑死。

    就这样还能考上,那绝对不是公子个人的努力,而是上天的庇佑啊!

    柴贵想着,又拜了拜,老天爷啊,你既然这么灵,不如让公子大发慈悲,给我涨月例钱吧!

    谢景衣瞧他神神叨叨的,无语的摇了摇。

    最近的神仙,真应该涨月钱,日日听这么多请求,还不得没日没夜的干活,太累了!

    柴家的人很少,一路行来,只有寥寥几人。

    谢景衣倚在门框上,看着屋子里的柴琛,他正坐在窗前,手中握着笔,不知道在纸上涂画着什么,听到谢景衣的脚步声,他头都没有抬,“怎么不说话。”

    “唉,没考中,说了怕你难过。”谢景衣轻轻的说道。

    柴琛将笔一搁,翻了个白眼儿,“你哪里这么好心,若是没有中,怕是一进门,就开始笑我了。”

    谢景衣轻笑了起来,“我大兄中了,杨皓没有中。”

    至于永平侯府那几个,不值得她在柴琛面前提。

    柴琛有些唏嘘,上辈子的时候,谢景泽可没有活到金榜题名的时候,真是可惜了。

    “意料之中。江南一代,文风昌盛,你大兄那个魁首的分量,可远超其他州。他不中,说不过去。”

    谢景衣也十分的高兴,“你怎么没有去看榜?我阿娘还一直念叨你。”

    柴琛抬了抬下巴,“必中之榜,有甚可看?”

    谢景衣哈哈笑了起来,他说这话,也不虚。

    “不全是为这事儿吧?”

    柴琛“嗯”了一声,拿帕子擦了擦手,站了起身,“青苗目前来看,情况还不错。不像以前那样,生搬硬套,各州强制推,虽然影响大不如前,但至少百姓确实得了实惠。”

    “待这次春种过后,你阿爹若是有实际,那就稳中有升了。但如今局势倒是微妙起来,新党的觉得力度太小,完全没有实现他们的预期,旧党觉得抓住了机会,嘲笑青苗不过是空中楼阁,片地之法。”

    谢景衣皱了皱眉头,“倒是我阿爹脱身的机遇。”

    谢保林是王公门生,身上打的是新党的烙印,这是好事,也并非是好事。若没有经历上辈子,谢景衣只会觉得自己家上了大船,可她都经历过了,这艘船是要沉的。

    推行的新法的人,是要推陈出新,那她同柴琛,就是要在新法的基础上,再推陈出新。

    日后同王公出现摩擦,那是必然的事。

    王公再贤明,他也不是独身一人了,他的身后还站着一大群的追随者,势必被人推着走,身不由己。

    柴琛点了点头,“本来是如此。但上元节的时候,官家遇刺,倒是让他们消停了一些,现在追查刺客的事,乃是首要的。”

    官家众目睽睽之下遇刺,过了这么久了,也不见有个交代出来,某些人,的确是该着急了。

第二二一章 刘羽恩

    柴琛说道这里,话锋一转,又道,“太后要给官家填充后宫。”

    谢景衣点了点头,“选中了刘羽恩。”

    柴琛一愣,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原来霍清修也是黑羽卫啊!”

    这下轮到谢景衣吃惊了,她想了想,“那日你在茶楼,看到他也进了那家卖纸的铺子了?”

    “嗯,要赶着去茶楼讲学,你出来后不久,他也出来了。你家中并没有人在意用的是什么纸,你没有道理去那里,还买了一刀气味怪异的纸,松墨加桃花十分不搭,青厥回去了,可有细细洗澡?”

    “如今抓刺客的事情,十分紧急,有人想要往西夏头上推,若是成功了,定是要引起一番血战。是以黑羽卫应该也都倾巢而出了吧?”

    “你入黑羽卫那么久,算算时日,也该去见上峰,接任务了。让我猜猜,你同关慧知虽然好,但不至于好到陪她去追霍清修的地步,想来,你的考核任务,应该是在刘府吧。”

    谢景衣无语的瞪了他一眼,“差不多行了,你有什么本事,我还不知晓?霍清修太嫩了,叫人一眼就看穿了,连谎话都不会说。”

    “刘家乃是新法的反对派吧?那日在宴会上,刘家老夫人听到我的身份之后,还特意的提到了我阿爹。不是我贬低我阿爹,他如今在京城,还只是个小人物,五品小官遍地都是,内宅妇人为何对他如此在意?还出言嘲讽?”

    “刘家行事古板,一看就是守旧之人。之所以知道我阿爹,是因为前院的人,过于关心新法之事。霍清修叫我观察手上有红点之人,这个任务太过宽泛,简直就是没有任务。”

    “我之前不知道刘家立场,但是霍清修肯定知道,我既然是他的下属,是个什么脾性,他也应该有所耳闻。特意以刘羽恩为目标,将我弄去他家外祖母的寿宴,等着发生冲突么?”

    “这不是一个行事谨慎讲规矩的人,应该有的行事作风。还有他为什么偏偏选了刘羽恩?张飞行事那可能是一时脑热,可刘备行事绝对是不意外之举。”

    ”所以你回来之后,查了刘羽恩?你查到了什么?”柴琛颇有兴致的问道。

    “太后亲选了刘羽恩入宫,刘家十分的高兴,他家虽然是清流,但也想要更进一步。这事儿尚未对外提及。但从刘家人花重金请宫中的教养嬷嬷,又打了一些特殊的首饰来看,八九不离十。”

    刘羽恩这种清贵了好几代的人家,同杭州谢家不同,她们早早的就有跟在身边的教养嬷嬷了,不然的话,也不能生得跟套子里的人一般规整。

    可刘家突然又请了宫中的教养嬷嬷,那就有趣了。一般的人会想,可能是要说亲了,请个厉害的在身边护航。但她打的首饰,可不是女子出嫁的嫁妆里的“首饰”。

    全都是一些样式平凡,能够随手送人的金银首饰。

    若是打赏府中下人,不必如此,可用来打赏宫中的那些牛鬼蛇神却是恰到好处。

    钱给到了,体面有了,又不至于因为太过独特,而被当成证据,牵扯到什么不应该的事情里头去。谢景衣在宫中,不知道得了多少这样的赏赐,一眼就瞧明白了。

    “你既然突然说选秀之事,肯定也是查到了。刘羽恩自己没有问题,可她身边的那个贴身大丫鬟,却是有问题的。那个丫鬟,名叫绵绵,是刘府的家生子。”

    “上元节的时候,刘羽恩也在朱雀大街看灯。当时她的灯落在了一个猜灯谜的小摊上,绵绵出去帮她取。正好遇见了行刺之事,直到大半夜,事情平息了之后,方才回来。”

    “绵绵回来之时,手受伤了,说是人挤人,她被灯笼烫到了,灼伤了手。”

    谢景衣说着,指了指手上虎口之处,“到现在,这里还有一个疤。后来她陆续的变卖了不少首饰,十分的可疑。这种事情,若是不怀疑,很难注意得到,犹如大海捞针。”

    “可一旦注意到了,查起来并不是什么难事。霍清修一定注意到了,却犹疑了,若是绵绵不进宫,那也就罢了,可偏生宫中选中了刘羽恩,她是要跟着去的。”

    “这事儿,只要霍清修以黑羽卫的身份去查,刘羽恩便铁定进不了宫了。不光如此,刘家同刺客扯上了关系,那是要遭罪的。刘家是霍清修的外家,他还没有想好,如何去做。”

    柴琛点了点头,笑道,“官家压根儿不想要刘羽恩进宫。”

    谢景衣想了想官家平日里的样子,也跟着笑了起来,“我倒是忘记了,他最不喜欢的,便是古板之人,刘羽恩的确不是他喜欢的那种,更何况,还是太后选中的守旧派。”

    太后并非官家亲母,个中问题,也是一言难尽。

    更何况,她上辈子在宫中那么多年,压根儿就没有见过刘羽恩,想来这事儿,早早的就被官家同柴琛一道儿搅黄了。

    谢景衣并没有问柴琛上辈子这事情的走向到底是什么。

    但柴琛却还是说道,“上辈子,这事儿官家没有找我,他说我和尚一个,不懂喜欢不喜欢之事,又不会怜香惜玉,一出手刘家娘子怕不是要上吊……”

    谢景衣有些汗颜,想了想柴琛的行事作风,顿时觉得官家说得没有错!

    不对啊,这话是什么意思,这辈子,官家找他了,是因为他已经懂了喜欢之事?

    谢景衣脸一红,心中呸了一声,不要脸的,不管什么时候,都要说这些骚包话儿。

    柴琛抿着嘴笑了笑,“当然了,就算他上辈子找了我,我也要准备科举之事,哪里有心情帮他做这个,左右宫中他不喜欢的人多了去了,多一个不嫌多,少一个人不嫌少。”

    “你这么厉害,不如猜一猜,霍清修会怎么做,我又会怎么做?”

    柴琛摸了摸下巴,“我的读心术,只对谢三你有用,霍清修怎么做,我如何得知?谢三你当然是继续追查,一石二鸟,顺带着把官家交代我的事情,也完成了。”

    至于刘家如何,霍清修又如何想?不好意思,这并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之内。是好的,自然平安无事,不好的,也不能逃脱。

第二零二章 从小吐血

    左右不过是件小事,两人达成共识,便不多说了。

    柴琛是要在明处辅佐官家的,谢景衣是要在暗处做“耳目”的,各行其职,互通有无,乃是他们对对方的尊重。

    “我阿娘今日少不得要杀鸡宰羊的,瞧你这里冷冷清清什么都没有准备,可要去我家用饭?”谢景衣想着,她若是不提,一会儿翟氏还得催她来请,不如索性先说了。

    柴琛点了点头,“既然你这么诚心的邀请了,那我就勉为其难的去吧。”

    谢景衣翻了个白眼儿,正怼回去,便听到门口传来一阵咳嗽声。

    她扭头一看,只见门口站在一个瘦得双颊都凹下去了的郎君,明明已经是春日,但他还裹着厚厚的火红色的狐狸皮子,像是一头冬眠刚醒的熊。

    他身量很高,一副病恹恹的样子,像是自己都要撑不住自己的骨架了。不过脸却红扑扑的,看上是颇为的激动。

    许是身子当真不好,旁边一个绿色衣裙,圆圆脸的妇人,吃力的支撑着他。

    “阿弟,我刚才去看榜了,你中了!你中……咳咳咳……”那郎君激动起来,咳得满脸通红,手中白色的锦帕,竟然渗出了丝丝血迹。

    谢景衣瞧着心惊,这便是柴琛的兄长柴大郎吧,这样子,瞧着竟然是不大好了。

    柴琛皱了皱眉头,快步上前,轻轻地拍了拍柴大郎的背,“大兄怎么来了?方才大好,怎么不多躺着休息?看榜的地方人多,若是磕着碰着了……”

    方才大好?喂!你什么眼睛啊,都吐血了啊!哪里大好了啊!摇摇欲坠人都快没了好吗?

    柴大郎擦了擦嘴巴,“躺得太久,人都要发霉了。今日天气暖和,花都开了,所以想要出来晒晒太阳。我没有挤进去,远远的站着,原想等人都走了,再去看。不想今年竟然派了个小娘子唱名,那声音中气十足,震耳欲聋。”

    谢景衣有些汗颜,这绝对是说的谢景音没有错了。

    柴大郎笑着笑着,又咳了一口血,他身边的小娘子,面无表情的给了他一条新帕子,扶着他坐了下来。

    这下子,谢景衣觉得越发的诡异了。

    柴大郎咳完了,饶有兴致的看向了谢景衣,“你就是谢三娘子吧,我听说过你。不要害怕,我从小就吐血,都习惯了。最近当真好多了。还别说,京城变化倒是挺大的呢,同我记忆中的,都不同了。”

    喂!什么叫吐血吐习惯了?从小就吐血又是个什么诡异之事?谢景衣实在不知道自己该从何处开始点评……

    柴大郎说着,又看向了柴琛,“你还记得那家卖糖的铺子么?小时候,有一次,你非要拽着我出来买糖吃,咱们就去的那一家,甜得要命。我今日特地去看,可惜已经不在了。”

    “一晃过了这些年,小琛在大兄眼中,还是个孩子呢,竟然都已经中了进士,真是让人唏嘘啊!”

    柴琛瞥了谢景衣一眼,见她在偷笑,脸微微一红,“不要叫我小琛!还有那家的糖,一点也不甜,所以没有人买,早在三年前,就关门了。”

    柴大郎“啊”了一声,“原来如此啊!”

    柴琛瞧他失望,别扭的说道,“你若是喜欢吃,我叫那人再做就是,左右也一直让柴贵看着,知晓他住在哪儿。”

    柴大郎摆了摆手,“不必了不必了,人家既然不卖糖了,你又何必去叨扰他,强人所难。”

    他说着,又看向了谢景衣,“小琛就是这么别扭,总是口是心非,难为你要忍受他了。”

    “不要叫我小琛!”

    柴大郎眨了眨眼睛,“小琛小时候,也是一个很喜欢笑,很调皮的小孩子呢!生得雨雪可爱的,像是一只小兔子,那时候啊,京城里的贵夫人们,都喜欢揉他的脸。揉着揉着,他便别扭了。”

    谢景衣难得瞧见柴琛如此窘迫的样子,乐得不行。

    柴琛瞧着柴大郎油盐不进,哼了一声,把头别到一边去了。

    柴大郎像是习惯了他这样,也不理会他,看向了身边的绿裙女子,“这是我的妻子,名叫齐淑慧。淑慧一直照顾我,也没有什么说得上话的人,老关在府里,也不知道如今京城时兴什么衣裙首饰。”

    “听小琛说,谢三娘子你精通此道,有时间可以一起聊聊……咳咳咳咳……”

    齐淑慧面无表情的对着谢景衣点了点头,又从怀中抽出了一张新帕子。

    谢景衣怀疑,她那胸前简直有一个传说中修士们才有异空间,方才能够满足柴大郎吐一次血,就能抽出一张帕子来的神奇需求。

    “我阿娘还等着我回去用饭,如此便先告辞了。等哪日柴夫人得闲,一起饮茶。”谢景衣觉得自己个再待下去,怕是要听柴大郎将柴二的底裤都抖出来,为了某些人恼羞成怒,还是先走一步为妙。

    柴大郎也不挽留,笑着说道,“小琛你快送送。”

    柴琛无语的拽了拽谢景衣的衣袖,快步的走了出屋子。

    谢景衣出了门,方才笑出了声,“小……”

    柴琛恼道,“谢三!”

    谢景衣吐了吐舌头,收起了笑容,“你大兄当真没事吧?”

    柴琛摇了摇头,“之前很凶险,最近好了些,能够下床了,总归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谢景衣在心中叹了口气,“寿光不是都改命了么?你不如趁着他出来了,叫李杏给瞧瞧。”

    柴琛又摇了摇头,抬眼看了看门外,“我母亲看得紧,接他的人,已经来了。”

    谢景衣顺着他的视线,朝着门口望去,果然瞧见几个膀大腰圆的婆子,趾高气昂的站在门口,正对柴贵说着话儿,“长公主叫我们来接大郎回府了,你这般磨磨蹭蹭的,若是大郎有个什么闪失,你可担待得起?别以为你姓柴,就真是柴家人了。”

    柴贵见柴琛来了,轻唤了一声“公子”。

    那婆子抬头一看,看到了柴琛身边的谢景衣,怔了一下,又大声说道,“二公子,老奴奉公主之命,来接大公子回府了。”

    “吠什么吠?”柴琛冷冷的看了那婆子一眼,那婆子嘴唇动了动,到底没有说话了。

第二零三章 不全怪你

    “咳咳,我出来得也是够久了,是该回去了,要不然,阿娘要担心了。小琛今日金榜题名,阿娘一定十分的高兴,给你摆了筵席庆功,不若跟我一道儿回去?”

    柴琛回头看过去,只见柴大郎又颤颤巍巍的走了出来。

    不知道是听到了婆子的声音,还是他也知晓,差不多该来人了。

    那婆子一听,惊讶的说道,“二公子考中了?”

    柴琛摇了摇头,“大兄且先回去吧,待殿试之后,再庆功不迟。”

    柴大郎看了看门前的桃花树一眼,春风一吹,桃花落英缤纷,树枝头上,已经微微可见绿色的叶芽了。

    春日一过,夏日便要来了。

    “啊!知道了,到时候,大兄去看小琛打马游街。”

    柴琛点了点头,“好”。

    柴大郎说着,对着谢景衣点了点头,在齐淑慧的搀扶之下,艰难的上了马车,又撩开了帘子,往外看了看。

    他并没有看柴琛,只是看了看天,又看了被风吹落的桃花瓣儿,随即挥了挥手。

    谢景衣同柴琛目送着一群婆子拥簇着马车远去,方才收回了视线。

    “你可闻到香味儿了?我阿娘今日大约做了山蘑菇炖鸡。”

    柴琛吸了吸鼻子,“嗯,闻到了,走罢。”

    他说着,揉了揉谢景衣的头,“不用为我担心。我都习惯了。我母亲一直很憎恶我。大兄小的时候,虽然身子也不好,但不至于此,他很乖巧听话,功课也很刻苦,经常得到夫子的表扬。阿娘对他寄予厚望。”

    谢景衣没有说话,只是认真的听他说着。

    “那时候我一直住在宫中,总是很喜欢年节的时候,母亲对大兄很严厉,平日里都把他关在府中,不让他出来玩。可到了年节的时候,宫中会摆宫宴,那时候母亲就会带大兄进宫来。”

    “我小时候,有些淘气,什么新鲜的,有趣的,都想去试上一试。那一年冬天,特别特别的冷,见天的下雪。我同官家常常在下雪之后,去冰上玩儿。”

    “一直都很安生。到了年节的时候,见了大兄,我同官家一心炫耀,便拉着他去了湖上玩儿,可不曾想……”

    柴琛说着,抿了抿嘴。

    “宫中有小太监,偷偷的凿冰求鱼……我当时拼命的拉,可年纪实在是太小了,根本就拉不动,自己个反倒也掉了下去。官家见篓子大了,嗷嗷叫,叫来了人,把我们全都捞了上来……”

    谢景衣想了想当时的场景,不愧是官家,从小到大都是会嗷嗷跳脚的人!

    只不过,明明知道官家经常会去湖上玩儿,还有小太监凿洞……谢景衣以老嬷嬷的嗅觉,闻到了宫斗的味道。柴大郎应该是倒了八辈子血霉,被殃及池鱼了。

    “我在病床上躺了一个月,听官家唱完了他会的所有的歌,背完了所有的诗,骂完了宫中所有的人,方才好起来。可是大兄身子原本就差,又不似我从小习武,一下子就垮了。”

    谢景衣叹了口气,所以,柴琛的母亲,就把柴大郎的病,全都怪到了柴琛的头上。

    “后来隔了三年,官家被封了太子,母亲才让我再次见到大兄。”

    柴琛说完,安静了下来。

    谢景衣抿了抿嘴唇,歪了歪头,“我闻我阿娘的鸡汤,还不到火候,不如咱们先去喂青厥吧,今日早晨没有带它出去玩儿,它还不乐意了。”

    柴琛点了点头,“你家小厮也太偷懒了,它想出去玩儿,怎么不牵它出去?”

    “你这是慈父多败儿!”

    “它天生品性好,再败能败到哪里去?”

    谢景衣有些汗颜,这要是柴琛有儿子,那得被他惯成东京城第一纨绔!

    谢家远不及永平侯府大,两人走不多时,便到了青厥的驴圈跟前,它倒是好命,谢景衣特意叫人给他修了个比永平侯府时大得多的住处,就差没有给铺上毯子了。

    青厥一见到二人,高兴的抬起了头,叫唤起来。

    柴琛走了过去,摸了摸它的头,“身上怎么一股子香灰味儿,也不沐浴更衣。”

    “它怎么更衣,还换层毛不成?”

    “那你给它多缝几个垫背,它不就有衣了么?”

    柴琛说着,提了旁边的谁,还有毛刷,竟然真的撸起袖子,要给青厥刷毛了。

    谢景衣皱了皱眉头,看向了一旁的小厮,“怎么回事,它身上怎么有味儿?”

    小厮苦笑着指了指地上的小香炉子,“夫人说要给公子祈福,必须各路神仙都拜到,我们这里拜的是专门管驴马的弼马温……”

    真的是够了!

    幸亏谢景泽考完了,而谢景还是小屁孩儿,还能安生个十几年!

    谢景衣见柴琛忙活开了,也拿着刷子,轻轻的给青厥刷了起来,“嗯,我也给你讲一个我小时候的故事吧。我小时候,是整条街最受欢迎的小孩。你懂的吧?就是其他的人,有零嘴都想留给我说,有好玩的都想着我,唉……真是烦恼。”

    柴琛头也没有抬,“你是骗的吧。”

    谢景衣不理会他,接着说道,“大概我五岁的时候吧,有一回我得了一种好吃的栗子糖,你知道我二姐的,最是嘴馋了。我便忽悠她,我说谢景音,你看到那个胖墩了么?上一回我听他骂我来着,你若是敢冲上去,把他吓一跳,这栗子糖就是你的了。”

    “你猜怎么着?我二姐当然是见糖就屈服,像个炮弹一般冲了出去,一时没刹住,一脚把那孩子踢翻了,啧啧……那孩子摔了个狗吃屎,嚎啕大哭起来……”

    “一扭头,就要骂我二姐!可他还没有骂,我二姐就哭了……哎呀,娘啊,这不是我阿爹上峰的儿子冯小胖吗?他阿娘还开了一家卖零嘴的铺子!她打了冯小胖,日后哪里还好意思去买糖啊……”

    “她回来之后,气得一个月没有同我说话,我阿娘罚我一年不许吃零嘴儿。你说,这能怪我?我实在是太冤枉了!那会儿,就是时兴玩这种背后袭击的游戏啊。就是走在路上,旁人过来故意吓唬他之类的,我常被人吓,觉得颇有趣,才想拉着二姐玩儿的,谁知道那是我阿爹上峰的儿子呀!那姓冯的小肚鸡肠,还给我阿爹小鞋穿了。现在想起来,都恨不得找回场子来。”

    柴琛见她张牙舞爪,一脸愤愤不平,憋着笑道,“不能全怪你,你那时候还是个不懂事的小孩子。”

    谢景衣拿着一块布,擦了擦青厥身上的毛,“对吧,不能全怪你,你那时候还是个不懂事的小孩子。”

第二零四章 神也看脸(加更)

    柴琛拿着毛刷的手一顿,轻轻的说了一声,“傻子!”

    谢景衣笑了起来,用手指头戳了戳青厥的耳朵,“你听到没有,你爹说你是傻子!真傻……说你是傻子,你还笑!”

    两人又拿着布,给青厥擦干了,方才让小厮将它拴了回去。

    谢景衣吸了吸鼻子,“闻到了么?这浓郁的鸡汤味儿,我阿娘特定连压箱底的好东西都拿出来,非要给你们整个十全大补!”

    柴琛也学着谢景衣的样子,吸了吸鼻子,春日真的是来了啊,连吸进去的气,都像是温水一样,暖到了心里。

    “甭管你母亲怎么想的,总归是要请李杏给你大兄瞧上一瞧。你看寿光,不就逆天改命了么?虽然不一定能行,但是多试试总归是好的。”

    谢景衣忍不住,还是说道。

    老实说,她实在不能够理解柴琛的母亲。

    若换了翟氏,恨不得跪求天下名医,散尽家财,也要搏上一搏。

    不说死马当作活马医,柴大郎还那么年轻,怎么忍心,不试怎么知道不行?

    就算最后不行,那起码也了无遗憾了不是?

    她更加不能够理解,为何那件事没有发生之前,她就能够对柴琛不闻不问,便是同夫君的关系再不和睦,那儿子不也是自己个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么?

    发生了不幸,就把所有怪罪到年幼的儿子身上,更是脑壳有问题。

    突然有一种跃跃欲试之感是怎么回事?反派快来挑衅我啊,看我怎么邪魅一笑,将你撕碎……想想都激动了起来。

    谢景衣甩了甩脑袋,不好不好,她最近不该看陆真写的仙侠传,太暴躁了太暴躁了!

    柴琛不明所以,见她摇头晃脑,一脸兴奋的样子,心情也跟着愉快了起来。

    他们到了时候,翟氏刚刚摆好碗筷,谢景衣用胳膊肘捅了捅柴琛,得,当真是心有灵犀,她都没有说柴琛要来用饭,翟氏便早早的将他的那一份给摆上了。

    翟氏一见到柴琛,乐呵呵的走了过来,对着他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的,“真好真好,头一个名字就是逸天你的,过几日,可要拿个状元回来!你放心,我已经吃斋念佛好些时日了,老天爷一定会保佑你的!”

    “还杵着干什么,念书多辛苦啊,费脑子,这里就跟你自己个家一样,快些坐下来喝汤。你看看景泽,他都自顾自的坐下,开始拿勺子了。你这孩子,我瞧着就窝心。”

    柴琛“嗯”了一声,“我能考中,多亏了伯母替我求神。”

    翟氏捂着嘴笑了起来,“那不是那不全是,还是你自己个勤奋好学,是你寒窗苦读,自己努力得来的。哎呀,我今儿个可真是太高兴了,把你伯父珍藏了好久的好酒,都拿出来了。喝一点儿,喝一点儿,别喝醉了,喝醉了伤身体。”

    翟氏絮絮叨叨的念着,像是有说不完的话。

    若换平日,谢景衣肯定觉得无语,可今日,她觉得她阿娘真的是说得太好了,多说一些,看到柴琛上翘的嘴角了没有?

    她想着,笑眯眯的挨着谢景音坐了下来。

    谢景音呵呵一笑,“你倒是胆子肥,还敢挨着我坐。”

    谢景衣摇了摇她的胳膊,“二姐,你不知道我的良苦用心。”

    “你能有什么良苦用心,你有的都是歪主意!”谢景音显然十分的不满。

    谢景衣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义正言辞的说道,“二姐,我太冤枉了,你看,这外头的天都要下雪了。我是全心全意为了大兄考虑,这做出这等沉痛的决定的。之前考进士,那求神拜佛的人太多了,神佛哪能一一看过去?”

    “那个时候,脸是不重要的,诚心最重要,人多力量大;可如今,中进士的才多少个?神佛这下能够看清楚来求的人了,试问到了这地步,哪个不诚心?这个时候,脸就是至关重要的了。”

    “有阿姐你感动上天的美貌在,有阿娘感动大地的诚心在,何求不成?唉,像我就不行了,一看就是个容易闯祸的,不讨喜不讨喜!”

    谢景音看着谢景衣巴拉巴拉的嘴,有些瞠目结舌。

    天下竟然有如此厚颜无耻,颠倒黑白之人!

    可好像没有那么生气了是怎么回事?

    “哼,算你说了句大实话。”谢景音说着,给谢景衣塞了一个果脯,压低声音道,“阿娘的汤里,放了老多药材,你一会儿喝不下去,可别吐出来,她会揍你的,苦就吃这个。”

    还能怎么办,谢景衣是她的亲阿妹,还能真生她气不成?

    谢景衣一把挽住了谢景音的胳膊,蹭了蹭,“二姐待我可真好。”

    一家人吃得酣畅,到最后都有了醉意,各自回了屋子,迷迷瞪瞪的睡了一下,等谢景衣再次醒来的时候,竟然已经是掌灯时分了。

    谢景衣揉了揉头疼欲裂的脑袋,又端起了桌子上已经凉了的醒酒茶,一口咕噜了下去,就见忍冬快步的走了进来,“三娘子怎么也不叫奴,夜里寒凉,当披件衣衫方才是。这茶已经凉了,我去换热的来。”

    谢景衣点了点头,“叫你办的事情,怎么样了?”

    忍冬一边收着桌上的茶碗,一边回道,“奴送了小娘的贴子去,在门下等了很久,茶都喝了两碗,后来有人送来了回帖,刘小娘子后日会准时赴会。”

    “知道了,你辛苦了,那后日咱们便早些去,到时候,你把我从杭州带来的棋盘还有棋子儿带上。”

    “诺。”忍冬说着,退了出去。

    谢景衣眯了眯眼睛,那日她同刘羽恩下棋,便能够瞧得出来,她是一个十分痴迷棋道之人,不光是如此,胜负欲也很强。谢景衣一连三盘,都只是险胜于她,她铁定输得不服气,想要扳回一城。

    考虑到刘府规矩森严,她不容易出府,谢景衣特意选了后日。后日东京城内会有百花会,有不少小娘子,都会出来踏青游湖斗诗,刘羽恩这个时候,多半也是能够找到借口出来相见的。

    果不其然,忍冬在等的时候,她应该就已经找好借口了。

第二零五章 惊蛇打草(加更)

    今日又是一个艳阳天。

    谢景衣坐在河边的草地上,伸了个懒腰,太阳晒得人暖洋洋的,几乎想要睡过去。

    河岸的两边,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稀罕花儿,穿得花花绿绿的小娘子们结伴而行,拿着团扇半遮面,嘻嘻哈哈的笑着,连天地都好似活泼生动了起来。

    她今日约了那刘羽恩在朱雀大街附近的一个茶楼相见,原本打算直接去的,但一大早儿,翟氏便非拽了她们姐妹二人来花会,说是谢景娴出嫁了,现在要开始为谢景音留意留意,有没有什么好人家了。

    这花会上,可是有不少有才学的公子哥儿,不说定下,便是掌掌眼看看行情也是好的。

    谢景娴的亲事不是翟氏选中的,谢景泽的亲事也是宋家主动提出的,谢景衣更是早早的就被狼崽子给叼走了。

    这对一个以给儿女挑选亲事为终身事业的母亲而言,实在是有些意难平。

    就剩下谢景音了。

    谢景衣拗不过她,也换了颜色艳丽的春衫,跟着一起来了花会。

    “阿娘,你们且先玩着,我约了羽恩在附近的茶楼下棋,一会儿便直接回去了。”

    翟氏存了心给谢景音择婿,早就不满谢景衣在一旁懒洋洋的,坐没坐相站没站相的样子,听到她这么说,忙赶道,“去玩罢去玩罢。”

    谢景衣到茶楼的时候,刘羽恩还没有来,她推开了窗子,一阵春风吹了进来,连带着飘进了几朵桃花残片儿。

    这一处雅室,视野非常好,往外看去,能够清楚地看得见上元夜,官家所在的高台。

    因为人都去了花会,这边倒是罕见的冷清了起来。

    谢景衣收回了视线,叫忍冬摆好了棋盘,拿着棋子在棋盘上自己同自己下起棋来。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珠帘一动,戴着帷幂的刘羽恩便走了进来。

    “谢三娘子,实在是抱歉,我来迟了。”她说话有些喘,一边说着,一边将帷幂摘了下来,额头上能瞧见薄汗。

    谢景衣笑了笑,拿起桌子上的茶壶,给她斟了一杯茶,“不用急,我也刚刚到而已。”

    刘羽恩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笑道,“那便好,我还担心你久等了。对了,这是我自己做的点心,你尝尝看怎么样?”

    比起在刘老夫人跟前时,她明显生动了许多。

    她说着,身边的丫鬟立马拿出了一个精致的锦盒,打开一看,里头放着四块小巧玲珑的点心,还有两根银签子。

    那丫鬟瞧着约莫二十上下的年纪,手晚上有一道疤,正是那个叫绵绵的贴身大丫鬟。

    谢景衣惊呼出声,“哇,羽恩姐姐,我可以叫你羽恩姐姐吧?这手艺一看就非凡,我手笨得很,是做不出这么精美的点心的。”

    刘羽恩得了恭维,十分的高兴,“那我便叫你景衣妹妹了。那个……”

    刘羽恩说着,迟疑了片刻,“慧知姐姐还好罢?那日我瞧她走了……心中一直很担忧。”

    谢景衣小口小口的吃着点心,“挺好的,慧知姐姐是洒脱之人。”

    刘羽恩松了一口气,“那就好。开始吧,我可是要报一子之仇!今日彩头带得足足的!”

    她说着,拿出了一套小银簪子,一共有四支,分别是梅兰竹菊的样式,算不得新鲜,但十分精巧雅致。

    谢景衣笑了笑,“我没有准备那么些,只有几个拿在手里玩儿的珠子,还是上元节的时候,来这里看灯的时候,遇到相熟的夫人,给的赏赐。虽然不值当什么,但看上去跟十五的月亮似的,倒也有趣。”

    刘羽恩快速的下了子,“可真好看,你准备了五颗,我只有四个簪子,看来我今日要赢了。上元节的时候,我也在这里看灯,可惜没有遇见你。啊,倒是慧知姐姐说,她上元节的时候,遇见了我表兄。”

    谢景衣加快了下棋的节奏,啪啪啪的,一边说着,一边用余光看跪坐在一旁的绵绵。

    “姐姐在哪里看灯,我就在那对面,那日晚上,可吓坏了。我们府上有一个婆子当时去外头买糖人了,被人踩坏了脚,养了三个月才好呢!”

    刘羽恩也加快了下棋的速度,“好哇,你竟然藏拙!”

    谢景衣摇了摇头,“我哪里有,平日里在家同哥哥下快棋下惯了才是,我瞧你才使了七成功力才是。”

    “上元节的时候,倒真是有好多人受伤。绵绵当时替我寻东西去了,被挤得回不来,这不手都给烫伤了,如今天下太平,不知道多好呢,官家又贤明……”

    刘羽恩说着,停顿了片刻,脸微微一红,“总之现在挺好的,百姓也有饭吃,有衣穿。实在是想不出来,为何会如此。”

    谢景衣呀的一声,看了看绵绵的手,“我认识一个郎中,知道些祛疤的土方子,下次带给你,这手上留疤,可不好看。谁说不是呢,对了,上次我同五虎哥哥一起吃烧饼。哦,五虎哥哥你大概不认识,就是慧知姐姐的表兄。”

    “他阿爹可是执掌禁军的。五虎哥哥说,已经有眉目了。当初一出了事,城中就戒备森严了,盘查得厉害,那坏人出不了城的,还不是瓮中捉鳖?”

    她说着,看了看刘羽恩,又看了看绵绵,勾了勾嘴角。

    刘羽恩有些吃力,下棋的节奏渐渐慢了下来,谢景衣又东拉西扯了一些旁的。就在这一局快要分出胜负的时候,一旁的绵绵突然说道,“娘子,你不是说要买桃花糕么?这附近便有一家好的,不若奴去买一些来给小娘配茶。”

    刘羽恩杀在紧要关头,抬头看了一眼点心匣子,见里头已经空了点了点,“快去快回。我下得太入神,不知不觉竟然把点心都吃光了,真的是失礼了。”

    谢景衣笑了笑,“我下棋看书的时候,也会不知不觉的吃多了,要不然,怎么能长得如此圆润,跟珠子似的!”

    刘羽恩被她逗乐了。

    谢景衣看了忍冬一眼,“你去买些芝麻糖来吧,作为羽恩姐姐请我吃桃花糕的回礼。啊,肉干也要一些,不然光吃甜的,太腻人了。这朱雀大街附近的小巷子里,可当真藏着不少好东西呢!”

第二零六章 演技

    忍冬应声而去。

    刘羽恩迟疑着下了一子,有些吃惊,“没有想到,景衣妹妹倒是懂得食之道。”

    谢景衣笑了笑,“哪里哪里,就是嘴馋罢了。我以前同慧知姐姐一样,是住在杭州的。我们那儿的醋鱼,酥皮点心,那叫一个绝了,改日你若是有空,请你去我家做客,我家的厨子,是从杭州带来的。”

    刘羽恩有些神往,但随即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抿了抿嘴,轻轻的说了一句,“好”。

    谢景衣絮絮叨叨的说着,东拉一句,西扯两团,整一个就是话唠,逗得刘羽恩咯咯笑。

    “哎呀,我输了,这颗珠子是姐姐的了。”谢景衣说着,抱住了自己的脑袋,一副痛不欲生的样子。

    刘羽恩十分的高兴,骄傲的抬起了头,“这次我可是赢了你两个子,逆风翻盘了!不过我也是投机取巧了,趁着你说话儿的时候,偷偷布了局。”

    她说着,偷偷的松了口气。

    老实说,一开始谢景衣步步紧逼,让她周身都冒汗儿了,两人棋力哪里是相当,谢景衣对她简直是碾压似的胜利。

    好在谢景衣年纪小,不稳重,话实在是太多了,跟竹筒倒豆子似的,什么都能说上一嘴儿。

    虽然她安安静静的在对面坐着,可她总觉得,自己个对面坐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猴儿。

    若她姓刘,养在自己祖母跟前……刘羽恩想着,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谢景衣慌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哎呀哎呀,忍冬怎么还不来,这没有零嘴儿吃,我话都变多了,输了输了!咱们再来一局吧,这回我不说话了。”

    刘羽恩笑了笑,两人又开始新的一局。

    “三娘子,奴耽搁了,那卖肉干的,排了好长的队,好不容易回来,那边好似又出事了。”

    谢景衣落了一子,惊讶的抬起了头,“出事了?出了什么事?”

    忍冬摇了摇头,“奴也不知道,好多官兵呐。对了,奴瞧着打头的像是小吴将军,还有开封府的人。”

    谢景衣“哦”了一声,又下了一子,“左右同咱们没有啥关系,快些把吃食摆上来,我刚刚都输了一局了。”

    刘羽恩拿着棋子的手一顿,“咦,绵绵怎么还没有回来?”

    谢景衣递给了她一块肉干,“这边的铺子,都还挺旺的,指不定是排了老长的队呢!”

    刘羽恩也没有做多想,接着下起棋来。

    谢景衣瞧着,心中大约是有了推断,刘羽恩若不是无辜的,那就绝对是一个演技高手,能够逃脱她的法眼。

    但不管怎么样,那个宫,是她百分之百的入不得了,因为她的贴身丫鬟,绝对不是无辜的。

    就在这一局下了一半的时候,珠帘又动了。

    刘羽恩一扭头,惊呼出声,“表兄,你怎么来了?”

    霍清修看了谢景衣一眼,担忧的说道,“舅母听闻这边出了事,怕你害怕,叫我接你回去。”

    刘羽恩一听,乖巧的站了起身,“可是绵绵去买点心了,还没有回来。”

    “我叫人去寻,这边一会儿可能要被禁卫军给围了,再不走,该出不去了。谢三娘子也早些回罢。”

    谢景衣慌忙起了身,“还有这事,忍冬你咋也不打听清楚,咱们若是陷在这里了,阿爹阿娘还不得急死。羽恩姐姐,那今日便散了,改日我下帖子,请你来我家吃醋鱼。”

    刘羽恩点了点头,轻轻的嗯了一声。

    谢景衣说着,低头同忍冬一道儿收拾起棋盘来。

    霍清修又看了谢景衣一眼,转身带走了刘羽恩。

    待她们一走,谢景衣便站起身来,戴上了帷幂,忍冬已经将棋盘棋子全都装在了一个布袋子里。

    主仆二人结了账下了楼,茶楼里冷冷清清的,几乎没有几个客人。

    掌柜的坐在台子后面,悠闲的晃着脑袋,看上去并没有在意外头发生的事情。

    谢景衣眯了眯眼,将棋盘绑在在青厥身上,“咱们先家去,一会儿要再出去一趟,你叫厨上给我熬碗红豆羹吧,要绵软一些。”

    忍冬点了点头,“诺。”

    打在杭州起,谢景衣便自在出门,她一举一动异于常人,起初忍冬还觉得心中有负担,到了现在,已经是见怪不怪的。

    有什么办法呢?

    你去问翟氏告状,我说家小娘子不听话,总是东跑西跑?

    转头谢三娘子一张嘴,就能说成花儿,把一家子哄得服服帖帖的。更何况,谢保林都说过了,由着她去。

    谢三娘子她,是要有大出息的人啊!

    待她得道,她不就跟着鸡犬升天了么?

    忍冬想着,心都砰砰跳了起来。跟着小娘有肉吃!

    谢景衣送了忍冬回府,又骑着青厥一摇一晃的朝着文金巷行去。

    这里还是老样子,人许多,却并不显得聒噪,仿佛大一点声音说话,就会显得自己太过庸俗市侩,没有读过书似的。

    当然,也有些许不同之处,有不少铺面外,都贴了显眼的红纸,上面写着一些人的名字,大意就是说,啊,你们瞅瞅,这些人就是在我店里买了纸币,然后新榜中了进士呀!

    诸如此类的,用来招揽顾客。

    她并没有多做停留,径直的去了最后一间铺子里。只有这家门前,光秃秃的,像是压根儿没有卖出去过纸一样。

    “你们咋也不贴个红纸儿,我瞅着别人家都贴了。”

    赵掌柜的大侄儿从纸堆里探出头来,“能考中进士的,谁会来我们这里买一些古怪的纸呐,再说了,来的人那么多,我也不记得到底是哪些人来过。”

    谢景衣鄙视的看了他一眼,“你以为其他店铺就全记得?”

    赵掌柜的侄儿挠了挠头,有些发懵。

    “你这个蠢材,把那个榜拿来,照着招几个名字不就完事儿了么?谁还去问了他不成?我一会儿没有盯住,你就不干活。”

    赵掌柜的侄儿哼了一声,不耐烦的拿着红纸写字去了。

    谢景衣好笑得看了他一眼,“腊肉味的纸做出来了么?我上次可是定好了的。”

    那大侄儿一听,顿时乐开了花儿,“哈哈,您不晓得,我叔父他可真行,他用纸包腊肉说就会沾上味儿了,好家伙,那纸变得油光呈亮的,墨都沾不上去了……”

    赵掌柜老脸一红,瞪了他一眼,“你个小娃娃,知道些什么?你以为一种新的纸,辣么容易就成功呐?都是要经过千锤百炼,几百次的试炼,方才能够成功的。小娃娃家的,不晓得艰难辛苦!”

第二零七章 公事

    “谢三娘子楼上请,莫听他的。我都已经做好了,给你留着呢!能喜欢我这些纸的不多,您可真有眼光,还请在雅室喝杯茶,看看我这纸如何,看看如何改进。”

    谢景衣点了点头,“赵掌柜客气了,我觉得你这些纸,非常的有意思。”

    赵掌柜的眼睛都亮了,“对吧,对吧,楼上请。”

    待谢景衣一进雅室,赵掌柜立马乐出了声,“来,打赌!你能说出今日事情的结果,我给你一百金。”

    谢景衣眯了眯眼,“绵绵去给那个刺客通风报信。刺客死了。”

    赵掌柜大惊,果断的掏出一张银票,放在了桌子上,“神了,你怎么知道刺客死了?”

    谢景衣做出了一个神叨叨的样子,“当然是小娘子我掐指一算……”

    赵掌柜将信将疑的看了她一眼,随即摇了摇头,“会算命的,那都是老道姑,你一个十来岁的小娘子,若是会这个,那不打娘胎里就是妖怪了。”

    谢景衣快速的将银票揣进了自己的钱袋里,“我算不出来,刺客会死,但我算得出来,你会同我打赌。于是绵绵下楼之后,我叫我的贴身丫鬟,下去买肉干儿。那肉干店,乃是百年老字号了,排队的人特别多,我估摸着,待她买完,一定能够瞧见动响。”

    “果不其然,她看到了禁卫军还有开封府的人。”

    赵掌柜一听,捶胸顿足起来,他颤抖着手,指着谢景衣控诉道,“天下竟然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你还我一百金!”

    谢景衣晃了晃手指头,“我凭本事赢的,为何要还!看在一百金的份上,告诉你为何看到了禁卫军同开封府的人,我就知道刺客死了。”

    赵掌柜显然是个有钱人,一百金于他而言,算不得什么。

    他呼噜了两下,又对谢景衣说的感兴趣起来,“你说说看。”

    “咱们黑羽卫,是眼线耳目,却没有兵。因此只调查线索,抓人的事情,还得靠禁卫军。我查到了绵绵的事情,找了你同霍清修布局,可凭你们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就是刺客站在你跟前,你也抓不住啊!”

    “又因为不确定绵绵会不会上钩,这次行动有失败的可能性,是以禁卫军应该不会大规模出动,只会有少部分人做事。可结果如何,我的丫鬟瞧见了大量的官兵。事出反常即有妖。”

    “尤其是还有开封府的人在,因此我大胆的推测,那个刺客不光是死了,现场看起来,还是绵绵杀了他,闹出了大的动响,事情兜不住了,惊动了开封府。”

    “咱们大陈,虽然衙门很多,管的事情也都纵横交错,界限不清。但是开封府,禁卫军,还有黑羽卫,区分却是很明显的。禁卫军负责保护官家皇城安全,黑羽卫负责刺探以及一些不可拿到台面上来说的调查,开封府负责明面上的案子。”

    “若不是刺客死了,闹大了,那么这个事情,应该由禁卫军悄无声息的抓人了解才对。”

    赵掌柜听的一愣一愣的,好奇的问道,“那为何不是绵绵死了,是刺客死了呢?”

    谢景衣摇了摇头,“刺客杀绵绵,不需要动响。”

    赵掌柜恍然大悟,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若是刺客杀了绵绵,自己个跑了就是,咱们到了,也只会上报上去,然后善后了,何须惊动开封府。”

    “绵绵出来了之后,我们跟着去了,果然如你所料,她去了朱雀大街附近的一家民宅里。我说直接冲进去抓人,可霍编修说等一等,确认那人手上有红点儿,再冲进去不迟。”

    “禁卫军还没有上房梁呢,就听到了绵绵的尖叫声,霍编修怕暴露身份,闪了,我作为围观群众在门口看了热闹,禁卫军撞开了门,刺客躺在地上,全身都是血,绵绵跪在他身边,手中还拿了一把刀。”

    “我看了没有多久,开封府的人就来了。后来他们同禁卫军扯皮,我就溜了……”

    谢景衣听着,皱了皱眉头,“不是同你们说了么?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先前咱们就查到了绵绵同刺客有联系的证据,她肯定不是清白的,若不是想钓鱼,一早抓她了。再说了,你们又不是财狼虎豹,冲进去人就要死了,抓错了,再放掉就是。”

    赵掌柜欲言又止,轻声嘟囔道,“霍编修也是怕打草惊蛇了,这次若是抓错了,那真正的刺客不就跑了么?”

    谢景衣没有说话,在心中叹了口气。

    她查了刘家同绵绵,到底还是上报了霍清修。毕竟她如今不过是一个新兵蛋子,不好做出那种越级之事。虽然她可以直接联系吴五虎,但是不按常理出牌,容易讨黑羽卫上层不满。

    谁知道黑羽卫同禁卫军之间,如今又有什么龋龉呢?

    霍清修不是关键,但她是要往上爬的人,不能够一来就直接捅篓子。

    于是才有了今日这个局。

    三个人一起查,自然是比她一个查,要快上不少。

    绵绵的手在手上之前,是没有红点儿,不光手上,身上也没有红点。不光如此,她在上元节当天,也的确是被逃散的人冲撞了,摔在了一堆灯笼里,烧伤了手。

    但是她没有说的是,当时的情况,十分的凶险,若不是有人及时救了她,那她烧伤的就不止是手,而是整个人了。

    她被人救了之后,原本可以返回茶楼去寻刘羽恩,但是她没有。

    为何呢?

    她没有回去,反倒是去了自己的姨母家中,当天晚上,还带回去了一个陌生的男子。

    虽然没有人看清楚,那人也只待了一个晚上,但谢景衣大胆的推测,那人很有可能就是刺客。

    因为绵绵后来做的事情,实在是太让人生疑了,她先是开始劝说刘羽恩去郊外农庄小住,但刘羽恩都要进宫了,刘老夫人对她管束十分的严格,出来游园都不容易,更别提大动干戈的出城了。

    此举不成,她又频繁的变卖自己的首饰,然后拿那些钱,找了门路,办了一个新的路引。

    他们这些官宦人家的家生子,多少都是有些别人不知道的关系的。

    她是官婢,出城很容易,为何要大费周章?当然是帮人出城……

第二零八章 认尸(加更)

    那个出不了城的人是谁?答案不言而喻。

    谢景衣越想越叹气。

    她再三叮嘱,一定要雷霆速度冲进去。绵绵没有经过训练,就是一个普通的小丫鬟,很好忽悠,一激就动。

    可刺客不是普通人,那都是死士,出任务的时候,嘴中含毒,若是被俘虏,就服毒自尽的狠角色。绵绵一进门说禁卫军发现他了,他定然就能想到这是引蛇出洞。

    若是不第一时间冲进去,那铁定要空手而归,给了刺客自行了断的时间。

    果不其然,刺客死了。

    至于死法诡异不诡异,是自杀还是他杀,这都不在谢景衣的关心范围之内。她关心的是,线索又断了。到头来,还是查不出来,是谁要杀官家。

    原本是个天大的功劳,现在要大打折扣了。

    “罢了罢了,莫要烦劳了,左右咱们只是探子,消息递上去了,事情没有办好,咱们可不管。功劳少不了的。嘿嘿,还别说,你这小丫头有两下子啊,这种水中捞月的任务,你都能够找出花儿来,最关键的是,不一个人独吞功劳,讲义气!”

    谢景衣嘿嘿一笑,“大胆假设,小心求证!全靠运气运气!我是新来的,这里头有啥弯弯绕绕的,都不明白,赵叔一看就是老人了,全靠你罩着我呀!”

    她说着拍了拍自己的钱袋子,“改日咱们再来一盘啊!”

    赵掌柜豪气的点了点头,“没问题!我看得千真万确的,那人手上当真有一个红点儿,手上还有茧子,一看就是练家子,是刺客没得跑了。”

    “你且放一百二十个心,老赵以吃了这么多年的饭保证,不出两日,朝廷就会说所有刺客,已经全部服诛。来自一个什么xxxx的组织,譬如八竿子打不着,其实早就死绝了的前朝遗孤啦!”

    “然后那刺客同绵绵,变成了一个缠绵凄美的大家奴婢同山野猎人的情杀故事。”

    谢景衣一头汗。

    你脑洞这么大,咋不去写话本子呢!

    更荒诞的是,以她谢嬷嬷上辈子吃了那么多年饭的经验来看,老赵说的话,他娘的一定会成真!

    至于刘家会如何,赵掌柜并没有提及。他给谢景衣倒了一杯茶,又拿出了腊肉味儿的纸,“闻一闻,喝口茶,感觉像是茶配肉干。”

    谢景衣翻了个白眼儿,“那我何不直接吃肉干?”

    赵掌柜摇了摇头,“真吃会胖,闻却不会。我越想越觉得自己个要发达了。”

    “还别说,真挺有意思的。你弄点点心味儿的,我觉得送我二姐合适。”

    赵掌柜毫不犹豫的应了,兴致勃勃的写写画画起来。

    谢景衣喝完了茶,拿了一刀腊肉纸,晃悠悠的下了楼。

    赵掌柜的大侄儿依旧窝在那堆纸中打着盹儿,看像是像是一具蜡像。

    谢景衣并没有惊动他,这人懒得要命,这地上堆着的纸,同上一回来,压根儿没有任何区别,她闭着眼睛,都能够从这堆纸中凭着记忆找到路,走出去了。

    文金巷离谢景衣家并不远,青厥行不多时,便到了。

    谢景衣翻身下了驴,挑了挑眉,“你怎地不进去,坐在我家门槛上做什么?瞧把我家门房吓得。”

    吴五虎站了起身,拍了拍屁股,“谢老三,你又到哪里玩儿去了,害得我老等了。寻你有急事,快快快,跟我上马,我带你去。”

    他说着,看了青厥一眼,“你这小驴儿,就不必去了,跑得太慢了。”

    谢景衣摇了摇头,“我这驴儿,不一定比你马儿跑得慢,急什么,天塌不下来。”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吴五虎便伸手想来捞,谢景衣一个闪身,脸冷了下来。

    吴五虎顿时泄了气,“您骑驴,您骑驴。”

    一说完,他又猛的拍了自己个嘴巴一下,叫你嘴欠,叫你嘴欠,这都火烧眉毛的,还骑驴呢!一个小屁孩儿,他称什么您!

    “谢老三,你当真没有学过驯虎?”

    谢景衣上了青厥的背,“走了,不是着急么?你身上长有价值连城的虎皮?还是生了治病良方虎骨?都没长,就别与老虎肩并肩了。”

    吴五虎瞠目结舌,涨红了脸,却还不了嘴,最后哼了一声,“好男不跟女斗,本将军让着你。走了。”

    谢景衣翻了个白眼儿,她谢景衣行走江湖,还需要人让?

    当然了,吴五虎若是非要同她比武,那她还是需要让的。

    吴五虎带着谢景衣,七弯八拐的到了一处没有任何标记的宅子门口,走上前去,两短一长敲了三声,门开了。

    谢景衣不言语,低着头跟了进去。

    院子里站着一群认识又不认识的人,令谢景衣有些唏嘘。

    说认识,上辈子她认识这里头的不少人;说不认识,这些人这辈子不知道何时才认得他。

    那些人都没有同谢景衣打招呼,只是上下打量着她。

    “谢老三,你瞅瞅,是不是那个人。”

    谢景衣并没有往前走去,也没有掀开白布,“我若是看了,难免会根据躺在地上那个人,修改自己的记忆。我不看,我说了,你去确认。”

    “他的头发微卷,鼻梁很高,脸有些长”,谢景衣仔细回想了一下上元节瞧见刺客的模样,“脸我看不清楚,不过很白,你明白的吧,没有灯光照着,也会比旁人要显得亮一些,有的人,就是这样的白。”

    “他右手的食指上,有一个红点儿,红得让人无法忽视。没有了。”

    吴五虎虽然不解为何她要如此,但是面对驯虎师,不对……总而言之,他乖乖的听谢景衣说完了,方才走过去,撩起了地上的布。

    头发卷曲,手指上有红点儿……同谢景衣说的,倒是一一都对应上了。

    “应该没有错,你再过来瞧瞧。”

    谢景衣抬眼一看,有几个老头子面露不屑,像是在说一个小娘子,别被吓尿了。

    谢景衣在心中翻了个白眼儿,上辈子栽在嬷嬷我手上的人,比你的胡子都多,瑟个啥玩意。

    她说着,走了过去,仔细的看了看,站了起身,“我没有看清楚脸,但是我看到的地方,都是符合的。”

    谢景衣说着,乖巧的退到了一边,不言语了。

    在场的都是一群老狐狸,也就是吴五虎不知道为何他们要带她来认尸了。

第二零九章 吴五虎(加更)

    “是以,我也没有办法说就一定是那个人。该说的,早在上元节那天晚上,我便一五一十的说过了,今日不过是重复说了一遍而已。”

    左右不过是人死无对证,他们想要借着这个梯子,快点下台阶,把这个事情就此了结了。

    又怕万一出了什么纰漏,搞错了人,那刺客跳出来啪啪啪打脸,是以想着把她这么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糊弄过来,叫她来认人,日后也好有人背锅。

    可惜了,她谢景衣功劳要,但是锅不要。

    做一个厉害嬷嬷的第一条,除非立马要捅死对方,不然的话,话不要说绝了,时刻给自己留一条翻身的缝。

    谢景衣敢肯定,这个人就是她见到的那个刺客。可万一,她是说万一,这该死的刺客有个双胞胎兄弟咋整?

    吴五虎挠了挠头,把那布一盖,“哦,好的。你们都听到了,这里哪里是小娘子待的地方,我送谢老三回去了,你们自己个整啊!”

    他说着,伸手想拍谢景衣的肩膀,想到了她的眼神,又把手缩到了身后。

    谢景衣也没有理会站着的那群人,径直的出了门。

    吴五虎一出门,呸了一口,“娘个巴子的,生得人模人样,活了一把年纪,看着笔挺的,都是他娘的软骨头。谢老三,委屈你了。”

    谢景衣一愣,倒是他小看吴五虎了。

    “你知道还叫我来?”

    吴五虎嘿嘿一笑,“您是谁啊!那里头的是老狐狸成了精!您天生就是狐狸精啊!不是我说的,是我阿妹说的。”

    谢景衣翻了个白眼儿,“你这是在夸我,还是在骂我?”

    吴五虎拍了拍胸脯,“嗨,哥哥我现在官职低,只能任人差遣,委屈老三你了,算我欠你一次了。狐假虎威听说过没有?等老子日后做了大将军,我的脸,你随便拿去用!”

    谢景衣一听,顿时就乐了,“那你可记住了啊!苟富贵勿相忘,别到时候,翻脸不认人。我可是要讨账的。”

    吴五虎郑重的点了点头,“没问题,大丈夫说一不二。”

    谢景衣瞅着他的脸,心中却是一沉,有些事情,隔得久远,不回想,她便记不得了。

    吴家上辈子到最后也屹立不倒,老吴将军依旧统领禁军,吴一虎同吴三虎镇守边关多年,官家夸赞他们满门忠烈。但是吴五虎却没有姓名。

    她之前想着,十个手指还有长短,吴五虎多半有勇无谋难当大任,所以籍籍无名。

    她虽然是个嬷嬷,可却是官家身边最说得上话的嬷嬷,说句自大的话,那些小人物,压根儿连姓名都不会传到她的耳朵里。

    在今日之前,她也一直是这样认为的。

    可显然,吴五虎比她想的要聪明多了,将门世家,有勇有谋有眼力,他不应该混得太差才对。除非,他死了。

    “你喜欢做禁军吗?”谢景衣轻声问道。

    吴五虎摇了摇头,“好男儿怎能不上阵杀敌?我想去戍边,可我阿爹说我还不够本事,又说我家没闺女,让我给我阿娘做贴心小棉袄,非按着头要我在京城里待着。”

    谢景衣叹了口气,果然如此。

    吴五虎说着,看了看四周,“那啥,你觉得姓霍的同我阿妹配吗?”

    谢景衣一愣,看了吴五虎黑中发红的脸,“你喜欢关慧知?”

    吴五虎一下子慌了神,勒得马都叫了一声,“你……你……你……你胡说什么呢?那是我老弟!”

    谢景衣哈哈大笑起来。

    “配不配,我说了不算。你得问你老弟去。”

    吴五虎瞧她声音大,四下里看了看,焦急的说道,“你小点声。谢老三,打我第一眼见到你,我就知道,你跟我一样,是纯爷们,都有着一腔报国热血。”

    谢景衣脸一黑,“什么鬼……”

    吴五虎一抖,“不是,不是,我不会说话,我的意思是,我看人的眼光很准,一下子就能够看得出,谁是可以托付的同道中人。我觉得,霍清修配不上慧知。”

    “娘们兮兮,磨磨唧唧,不配!”

    吴五虎说着,声音又低了下来,“这个不算,你当没有听到,现在说回前头的事。我觉得你是值得交的朋友,所以拜托你,看破不要说破。我生得不好看,也不配慧知。”

    “若她知道了我的小心思,她可能会没有所谓,转头就忘记了。可她越是洒脱,我就越是不好过。你明白的吧。”

    谢景衣看着他真挚的眼神,像之前吴五虎对她郑重承诺一般,也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认真的点了点头,“我不说。”

    吴五虎裂开嘴一笑,“信你。”

    “我跟你说,你别骑驴了,骑马吧,骑马特别痛快。我在城郊有一个小马场,改日送你一匹马好了,虽然比不上战马,但也不错的。”

    谢景衣摆了摆手,“你不懂。骑马一晃而过,人家哪里看得清我装出来的气定神闲?”

    吴五虎有些瞠目结舌,过了好一会儿,才稀里糊涂的点了点头,“谢老三,你可真行。”

    谢景衣听着,咯咯的笑了起来。

    “青厥青厥”,她正笑着,就感觉青厥躁动不安起来,她摸了摸青厥的脑袋,抬头一看,只见柴琛靠在桃花树下,意味深长的看着她。

    谢景衣一个激灵,感觉汗毛都竖起来了。

    她怎么有一种被猛兽盯上了的错觉!

    谢景衣清了清嗓子,翻身下了驴,“今儿倒是怪了,怎么一个两个的,都在大门口杵着。吴五虎……”

    谢景衣说着,一扭头,差点儿没有气死。

    只见一个马尾巴甩来甩去的,撒丫子跑得飞快,就差没有跑出残影来了。

    吴五虎这个怂包,又没有做亏心事,干嘛见了柴琛,跟熊孩子见了爹一样,话都不说就跑了!

    枉费她还以为他上辈子没有出头,是因为英年早逝,现在一瞅,这么怂,能出什么头!

    “我站在我家大门口,靠着我家桃花树……哪里怪了?”柴琛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谢景衣咳了咳,扭过头去笑道,“我是担心树上有虫,怕落到柴二你头上了。”

    柴琛“嗯”了一声,“舍得看我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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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手遮天介绍:
新书《反派天天想和离》已发布……
谢景衣重生了,她不想给仇人们一个眼神,只想说:圆润的滚开!不要妨碍我成为一手遮天的大人物!
可是事与愿违,她的成功路上出现了一个……开口就诛心的绊脚巨石。
谢景衣:公子为何求娶我?
柴祐琛:东京临安三千女,无人脸皮厚过你。我甚悦之!衣手遮天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衣手遮天,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衣手遮天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