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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饭团桃子控     衣手遮天txt下载     衣手遮天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六五章 虚虚实实

    周围的人都哄笑了起来。

    永平侯夫人的手紧了紧,她虽然不是什么人间绝色,但也不至于这么丑吧!

    谢景衣倒是没有笑,她看了门口一眼,轻轻的咳了一声。

    游云一个激灵,立马补充道,“钱婆子说的句句属实,民妇的第二个证人,不但可以证明钱婆子的话是真的,更加可以证明,永平侯夫人的确是在未出嫁之前,便产下一子,而那个孩子,正好比我姐姐春华夫人生的儿子,大了十五日。”

    “这个人,便是永平侯夫人的亲嫂嫂,当时她也是在场的。”

    永平侯夫人的表情,终于出现了裂缝,这还是她走进这个府衙来,第一次真正的觉得事情有些失控了。

    即便是背着光,她也能够看清楚走进门来,那人熟悉的面孔。

    的确是她的亲嫂嫂晏氏,她的脸色一沉,眼刀子朝着一旁的张姚平看了过去。

    张姚平是永平侯夫人的亲侄女,宴氏是张姚平同张姚玲的母亲。

    “晏琪,若是我没有记错的话,我们从出生开始,便是朋友了。”永平侯夫人说了这么一句,又恢复了平日的模样,看不出来她真实的心思。

    宴氏抿着嘴唇,郑重的点了点头,“我以为我们情同姐妹,可惜只是我以为。”

    她说着,对着黄青天行了礼,“民妇晏琪,乃是永平侯夫人的嫡亲嫂嫂。我可以作证,在她十四岁那一年,的确是未婚先孕,在京郊的钱家岭,我阿娘陪嫁的别院里,产下一子。”

    “当时她借口说养病,要到我家别院静养。一如之前所说,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十分的亲密。我陪着她住到了钱家岭,过了好几个月,她的肚子掩盖不住了,我方才知道,她根本就不是养病,而是养胎。”

    “她打小就心悦永平侯,在永平侯府治病之时,一时……我那时候也不过是十四岁的小娘子,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只能帮她瞒着。隔一段时间,就去钱家岭住着,给她捎带一些东西去。她生产的那日晚上,我恰好也在。”

    “当时她难产得厉害,是我做主,叫人去村子里请了姓钱的稳婆来救人,也是我于心不忍,放走了她们母女二人。那孩子生得很好。坐月子的时候,我也一直陪着,过了半个月,孩子突然就不见了,我问她,她说她尚未嫁人,孩子养着也不是个办法,她便送人了。”

    “那孩子当时九斤有余,皮肤很白,头发很长,屁股上的确是有一个看上去很像是脚印的胎记。当时我还开玩笑说过,说这孩子生得好,这辈子走到哪里,都不怕丢了,因为丢了,也是找得回来的。”

    宴氏说道这里,便不言语了,她认真的看了谢景衣一眼,又把目光收了回来,低着头不言语。

    同昨日的齐老夫人,还有今日的游云用余光看不同,宴氏是大大方方,一下子便引起了永平侯夫人的注意。

    永平侯夫人猛的转身,死死的盯着谢景衣,像是要把她的脸盯出一个窟窿洞来。

    谢景衣眨了眨眼睛,却是笑了。

    永平侯夫人一个激灵,谢景衣三个字到了嘴边,又被她生生的咽了下去。

    事到如今,她还不知道是谁在背后捣鬼,那简直白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

    可是她不明白,谢景衣一个刚刚从外地进京的小门小户的小娘子,到底是如何让同她有几十年交情的晏琪调转枪头,指向她的。

    她不明白,谢景衣却是胸有成竹。

    有些事情,你不去做,就没有。有些人,你不去赌,就拉拢不过来。

    谢景衣自问是一个十分稳健的赌徒。

    就是那种设想了很多步,面面俱到,哪怕最后取胜的关键是摇骰子,那也得做好老子必胜的准备,再摇。

    京城真是一个好地方,让她一点点的找回,上辈子那种热血沸腾的感觉了。

    堂上一时之间安静了下来,宴氏的思绪也回到了三日之前。

    那一日,她去了京城新开的天布坊,这里经常会有许多南地方才有的新花纹布,她的长孙女正在准备嫁妆,她的库房里有许多不错的布匹,但未免太过老气了一些。那孩子是长在她膝下的,她可是半分都不想委屈了她。

    小孩子家家的在楼下选布,她便去了楼上的雅室里喝茶,就是在那雅室的走廊上,她遇见了谢景衣。

    “咱们打个赌吧!”她说。

    宴氏有些嫌恶的看向了眼前的小娘子,她认识眼前的人,听永平侯夫人提过多次,说是一个天生反骨的,自带邪气的姑娘。

    也听自己的女儿张姚平抱怨过许多次,就是因为她,她的外孙女谢玉娇,方才要嫁给那样的穷酸举人。

    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眼前的这位,也是一个十分讨厌的人。

    “小孩子家家的,不学好,也不看咱们差了辈分。”宴氏说着,甩了甩袖子,像是甩掉什么恶心的东西。

    谢景衣却是不为所动,自顾自的说道,“这个赌,你一定会输。因为我可是会看面相的,我瞧你近日必与友人反目,不过这并非是坏事,割掉腐肉,方才能够重获新生。”

    她说着,莫名其妙的留下这么一句话,便摆着手走掉了。

    宴氏呸了一声,疯子!

    她以为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可三日之后,她再一次来到了这天布坊,再一次见到了眼前的这个小娘子。

    “姚玲的事,是你设计的对不对?你这个小娘子,年纪不小,心肠可真是歹毒。”

    谢景衣惊讶的睁圆了眼睛,“这话你就说得不对了,张姚玲是否毒杀了那两个人,我不知道,但你是她的母亲,你心知肚明。啊,她杀第一个人的时候,我还没有出生呢,怎么倒怪上我心肠歹毒了?”

    “你不怕我把你是幕后黑手的事情说出来,告诉你祖母么?”

    谢景衣晃了晃自己的小腿,“你若是会说,就不会来这里了。”

    宴氏又呸了一声,“疯子!我从未见过,说话行事像你这么怪异的小娘子!”

    谢景衣点了点头,“那是当然,像我这样的人,世间只能有一个。”

    宴氏无语,过了许久方才说,“那个赌,虽然没头没尾的,但是你赢了。我的一个女儿保不住了,她竟然想连我的另外一个女儿,也拿去背锅,还美其名曰是张氏家族安危之大计。”

    “我以为我们是朋友,但也只是我以为而已。”

第一六六章 你真讨厌

    晏氏想着昨夜之事,到现在都气得手发抖。

    她同永平侯夫人相交多年,又怎么会不知晓她是个怎样的性情?想当年在钱家岭,那稳婆救了她一命,她都能够毫不犹豫的除之而后快,那时候,她不过是个十四岁的小娘子罢了。

    可自打她如愿以偿的嫁进了侯府,整个人便佛了起来,修身养性的。

    昨日一得到女儿张姚玲被下了大狱,她便着急着想要去永平侯府寻她那主意。

    不想她还没有出门,永平侯府便遣人来了。

    来的人她认得,是永平侯夫人陪嫁的一个陈婆子,还有一个低眉顺眼的,是永平侯府的家生子,也是眼熟的老嬷嬷了,还有一个,便是红着眼睛的张姚平。

    晏氏忙叫人请了二人去一旁的耳房喝茶,拉着张姚平就进了屋。

    “我正要去,你便来了。你家婆母可有对策?姚玲也是她看着长大的,她可不能不管呀!再说了,那毒药可是她整出来的。”

    张姚平一脸茫然,“母亲你又不是不知晓,我婆母同我们大房不是一条心。那什么毒药,我听都没有听说过,什么叫她整出来的?”

    晏氏自觉失言,摇了摇头,“没什么。今日是你自己个要回来的,还是你婆母叫你回来的?”

    张姚平那帕子擦了擦眼睛,“是婆母叫我回来的,说如今刚刚开春,牢中潮湿,姚玲过惯了好日子,怕受不住,她那里有颗好参,还是早年宫中赏赐下来的,叫我给姚玲送过去。这人命保住了,方才有出来之日。”

    “又说阿娘你性子急,怕你担心,叫我回来同你说一声,看看有什么要捎带的,一并给带了去。这案子的事情,我不懂,但涉及整个张家,但凡能够使得上的力气,举全族之力,都会使出来的。若还是没有办法……那也是姚玲的命不好了。”

    张姚平说着,哭了出声,“阿娘啊,你说我家的闺女,命怎么都这么不好呢!我那夫君,明明是侯府嫡子,却是个软蛋儿,天天抚琴,要升仙咯!生了个儿子,是个报应子,看我同他亲爹,像看陌生人一样。”

    “好不容易得了一个女儿玉娇,是个能说贴心话的。又被那个老糊涂,毁了姻缘,我好端端一个女儿,竟然要嫁给那样的蠢材,受人磋磨一辈子。”

    晏氏有些不耐烦,张姚平每次回府,几乎都会把这些话重复一遍,听得她的耳朵都起茧子了。

    张姚玲都入狱了,指不定就是一个死字,她到如今,还在念叨这些。

    “还有我阿妹,好好的一个人儿,早早的就受了寡,如今又摊上了这样的事情。阿娘,我们怎么这么苦啊!”

    晏氏越听越气,用手指戳了一下张姚平的脑门子,怒道,“事到如今,说这些有什么用?我一早就准备了好东西,你且拿着,早些去看你阿妹。不行,我还是得去一趟侯府。”

    张姚平摇了摇头,“阿娘你别去了,婆母身子不适,喝了药早早的歇下了。”

    晏氏朝门口走的脚步一顿,惊讶的回过头去,转眼脸色沉了下来,“她睡下了?她睡下了!”

    说话间,门口响起了婆子的声音,“大娘子,天色不早了,咱们该去开封府了。”

    晏氏没好气的开了门,只见永平侯府的那个婆子,手中捧着一个锦盒,想来就是那根参了。

    “还装在盒子里作甚,塞到包袱里,剩得被那些狱卒盘克去了。”她说着,从那婆子手中接过了盒子。

    那婆子却是牢牢的抓住了一会儿,看着晏氏欲言又止,又看了那参盒子一眼,遂松了手……“老奴同陈姐姐去门口候着了,大娘还请稍快一些,错过时辰,就不好了!”

    晏氏眉头微皱,见那婆子走了,将门一关,毫不犹豫的拔下了自己头上的一根银簪子,往那参上一划拉,手一抖,那簪子落地,清脆一响!

    “好好好!好一个永平侯夫人!”

    ……

    晏氏回想着昨夜旧事,看向了面前的谢景衣。

    “你刚才说的,我同意了。可我做了证,有何好处?总不能平白无故的,便让我抛头露面,同永平侯府站在对立面吧。”

    谢景衣拨了拨自己手腕上的珠子,淡淡的抬了抬眼,“夫人说什么呢?好处不是已经给你了么?不然的话,要不然,那婆子作甚会平白无故的好心提醒你?我可是救了你的两个女儿呢!”

    晏氏面色一沉,“那婆子原来是你的人。你才进府多久,就能收买人心了。”

    谢景衣笑了笑,“魅力无边,就是这样的。夫人您大概是没有办法体会了。”

    “我已经得了好处了,不给你作证又何妨?”

    “夫人何必总是同我扯车轱辘,还是那句话,你不想,就不会来。你心中清楚得很,她既然能够让你的大女儿,去毒死你的二女儿,从而转移这案子的注意力,将她自己摘出来。有了第一遍,就能够来第二遍。”

    “你也说了,要有好处,方才作证;你拿了我的好处,却什么都不想付出。嗯,那样我会觉得不公平,想要把好处拿回来。你猜猜,我会怎么拿回来呢?”

    晏氏手一抖,她绝对不承认,她被一个小姑娘给唬住了。

    “我向你保证,冤有头债有主,我只钉死一个人,至于其他的,不会随便牵扯出来。毕竟我阿爹是永平侯府出身,这件事情,是改变不了的。做事留一线,他日好相见,这个道理,我懂的。”

    晏氏神色晦暗的看了谢景衣一眼,“你到底想做什么?她是你嫡祖母,你同她有什么仇怨?”

    “她是你的朋友?”谢景衣问道。

    “以前是,现在不是了。”晏氏叹了口气。

    谢景衣挑了挑眉,“那不就结了。”

    晏氏甩了甩袖子,“我会去的,但多的,我一会都不会说的。还有,你真让人讨厌。”

    说完,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谢景衣满不在乎的晃了晃脚丫子,她又不是金元宝,从来都不希翼所有的人都喜欢她。

    只要家人,只要……柴琛,只要官家,喜欢她,就够了。

第一六七章 谁知道呢

    那晏氏下了楼,天布坊的二楼又恢复了一篇寂静,如今时间尚早,富贵人家的娘子夫人们,通常不会早早的便出来。

    忍冬给谢景衣系上了披风,“三娘子,咱们差不多要回去了。那个,您怎么知道,那个参有毒呢?”

    “谁知道呢?”谢景衣回道。

    忍冬并没有继续追问,来京城之前,青萍一再叮嘱了她,三娘子做什么,都是有道理的,她只管听从便是了。

    若是问了,怕是要怀疑人生,这是前人的血泪教训。

    忍冬是一个老实人,所以她不问。

    谢景衣见她不问,颇为失望,怎么办,无人可以显摆!

    柴琛如今在科举,不得出来,她连显摆的人都没有了,简直可怜!

    她的确不知道人参是否有毒,但只要那拿参的婆子,让晏氏觉得那参有毒,就行了。

    晏氏本就对永平侯夫人心存疑虑,又是个急脾气,验出有毒了,那自然是想着,果然如此,然后怪在了永平侯夫人头上。

    若是没有验出毒来,更是会想着,这怕是什么了不得的毒,然后还是怪在永平侯夫人的头上。

    当然,为了确保晏氏同永平侯夫人翻脸,谢景衣保证,那参肯定能够验出毒来。

    因为那个端参的婆子,便是那养着青厥的小厮的祖母,真真切切是她的自己人了。

    ……

    时间回到了公堂之上。

    永平侯夫人从谢景衣身上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她的脑子转得飞快,因为被谢景衣打了个措手不及,她有些心神不宁的。

    即便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当年未婚先生子,靠着手段方才嫁给了永平侯之事,都是她心中永远都不愿意提及的痛楚。

    明明是门当户对,她却费尽心机。

    “夫人的确是好手段,自己偷偷的生下了孩子不说,还将自己的孩子,同我阿姐生下的孩子做了交换。按照晏夫人同钱稳婆说的话,那孩子的屁股上,有黑色的状似脚印的黑色胎记。生下来十五日的时候,重九斤有余,白白胖胖,头发很长。这些全都与当日我瞧见的我阿姐所谓的新生儿一模一样。”

    “若是那孩子好好长大了,便是如今的永平侯府长子谢清运,谢大郎今日不在这里,但是谢大娘子在,大房娘子可敢指天发誓,说谢清运的身上,没有那块胎记呢?”

    晏氏一听,这才明白了谢景衣为何要安排这么一出,永平侯夫人竟然做下了那等狸猫换太子之事。

    当年她只是说,孩子送人了,可她万万没有想到,孩子竟然是被送回了永平侯府。

    她曾经还在永平侯夫人跟前感慨,当年那孩子也不知道如何,收养他的人,待他可好?

    那是她抱过的第一个孩子,她甚至还同永平侯夫人一道儿,为他在庙中点了长明灯!

    现在想来,她在永平侯夫人眼中,就是一个可笑的傻子吧!

    她想着,看向了张姚平,见张姚平一脸茫然。

    忍不住骂了一句蠢货,随即又自嘲的笑了起来,闺女为何这么蠢,怪不得闺女,只怪是她生的!

    “姚平!”永平侯夫人警告的唤了她一声。

    张姚平被她一声惊醒,看了看永平侯夫人,又看了看晏氏,左右为难,不知道该做何回答的好。

    她的夫君身上,千真万确是有这么一块胎记的。

    游云见她不说,笑了笑,“你若是不说,没有关系,青天大老爷,老妪斗胆说上一句,那谢大郎身上有无胎记,咱们去他常去的花楼,寻个花娘问问就知道了。”

    堂上的好事者,都挤眉弄眼的吹起口哨起来。

    黄府尹不悦的拍了一下惊堂木,“谢张氏……谢家长房娘子,你且回答。”

    张姚平咬了咬嘴唇,点了点头,“有!”

    永平侯夫人身形一晃,这个蠢材!

    黄府尹也忍不住面露惊讶之色,竟然是真的!

    游云立马跪地行了个大礼,“青天大老爷,您看,永平侯夫人拿自己的儿子谢清运,换了我阿姐的儿子谢保林,这事儿是千真万确属实的。当天夜里,我抱着那孩子逃出了永平侯府。”

    “永平侯府遣人到处搜查,要抓我回去,我万般无奈,将谢保林交给了一个跑船的船夫,让他把孩子先带离京城。他们前脚刚走,后脚我便被永平侯府的人追上了。当时领着人来追我的,便是这位陈嬷嬷。”

    “陈嬷嬷是永平侯夫人张氏的陪房嬷嬷,但是那时候张氏都还没有嫁进府里来做续弦,竟然就可以指挥永平侯府的人了,不觉得荒唐么?我被他们抓住了之后,身上被绑了大石头,然后沉了河。”

    “这事儿,永平侯府当时有许多家丁都瞧得一清二楚的,倘若我是家奴,那轮不到我来开封府告这个状。可是我不是,我是平民百姓,我的户籍册上可以证明,我是良籍,并非贱籍。”

    “不光是永平侯府的家丁,就连当时住在浮萍镇上游的小溏河周边的老人,都能够回忆起这件事情来。当时说的是逃奴拐走了府上的小公子,当地不少百姓,可是往我的脸上砸了菜叶子。”

    “捆在我身上的那块石头,是靠近河边的一户农户家用来压咸菜的大青石。我是飘到浮萍镇的,被捞起来之后,身上还有捆着沉塘的痕迹,镇子上的老人,还有给我瞧病的郎中,都能够作证。青天大老爷,我说的话句句都属实,并不难以查证。可怜我阿姐当时尚且在月子中,身边的人都是一群胳膊肘往外拐的牛鬼蛇神,抱着的是别人同自己夫君生的儿子。”

    “她的亲妹妹被人沉了塘,而她几个月之后,便悄无声息的死了。青天大老爷,这么多事情放在一起,您还觉得,我阿姐的死,是正常的病死吗?我以春华夫人亲妹妹的身份,再一次请求青天大老爷,一定要开棺验尸,查明我阿姐的死亡真相!”

    不等黄府尹回话,站在一旁许久没有发出一言的永平侯,突然嗷的一嗓子,哭了出来。

    “你在说什么呀?你是说保林才是春华给我生的儿子?那杜氏生的孩子呢?夫人,夫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春华她,春华她……”

第一六八章 人生如戏

    “夫人夫人,且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当时不在京城,竟不知晓其中发生了这么多事?我好生糊涂啊!”永平侯说着,以袖掩面,那带着哽咽的话语,当真是闻着伤心,听者流泪。

    然而永平侯夫人并没有看他,只是转过身去,走到了谢景衣跟前。

    翟氏虽然尚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但下意识的像老母鸡一般,将谢景衣护在了身后。

    今日开封府传唤永平侯同永平侯夫人,二房只有翟氏同谢景衣来了。谢景娴出嫁之际,翟氏不愿意她来了府衙沾染晦气,便留了谢景音在家中陪她。

    “是我阴沟里翻了船了,你有备而来,突然袭击。小小年纪如此心狠手辣,可真是好啊。”永平侯夫人压低了声音,咬牙切齿的说道。

    谢景衣一脸茫然的看了回去,“祖母,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祖父说的是真的吗?我的亲祖母她……”

    永平侯夫人一瞧她这戏精模样,再一扭头,看到一旁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老戏精永平侯,怔了半晌,过了好一会儿,方才仰天自嘲的笑了起来。

    “母亲……”永平侯夫人身子一僵,回过头去,只见谢清运神色的复杂站在人群中看着她……

    想来他是听说了这边的案子,匆匆的从国子学赶过来的。

    “母亲,我只问你一句话,她说的都是真的吗?我是您的亲儿子?”

    永平侯夫人抿着嘴不言语,她看了谢清运一眼,瞳孔猛的一缩,快速的点了点头。

    谢景衣一个激灵,朝着人群中看去,却并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人物。

    她踮了踮脚,望着门口看去,只看到一个匆匆离去的,穿着皂色衣衫的老嬷嬷的背影,一眨眼便不见了。

    因为永平侯夫人的点头,围观的百姓都激动了起来。

    虽然游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可当事人亲口承认,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

    永平侯夫人深吸了一口气,眼泪唰的一下掉了下来。

    “都怪老身当年年纪太小,不懂事,所以才犯下了这样的大过错。我的确是给侯爷先生下一子,便是清运你。但事实真相,并不全如游云所言。”

    “当年我同侯爷乃是情投意合,原本我们两家也有意联姻……”

    谢景衣一听,看了游云一眼,游云心领神会,立马说道,“放屁!你同侯爷年岁又不相当,要说两家有意联姻,那也是同你姐姐。这个人,怎么说,也该是做你姐夫的人……”

    周围的人都哄笑了起来。

    永平侯夫人擦了擦眼泪,“事到如今,我也无力辩驳,总之是我年少失德。但是什么意图谋杀春华夫人的孩子,亦或者是毒杀春华夫人,都是子虚乌有之事。”

    “当时侯爷的母亲,不知道怎么地,知晓了我产下一子之事。那时春华夫人尚未生产,虽然太医说是个男丁,但孩子没有生下来,谁都不能保证,并且春华夫人家族世世代代都有恶疾……”

    “老夫人忧心她生下来的孩子也不康健,于是在春华夫人生产那日,将我的孩子抱了进去,做两手准备。倘若那孩子好,便寻个日子,说把我那孩子当妾生子养着,倘若那孩子不好,便把两个孩子交换了,这样侯爷也能够有个出身高贵又健康的嫡长子。”

    “我年少无知不懂事,想着孩子能够回到亲爹身边去,总归是好事,便叫陈阳,也就是陈嬷嬷帮我把孩子送了过去。”

    一旁的陈嬷嬷听到永平侯夫人叫到了她的名字,脸色大变,普通一声跪了下来。

    永平侯夫人说着,眼眶又红了,“我当时不过是一个未出阁的小娘子,又犯了错,如何能够指使得动公主身边的人,替我换孩子,做下这等瞒天过海的大事情?再说了,富贵人家讲究多子多福,多一个孩子,是更开心的事情,作何要把公主生的孩子装进食盒里扔掉?老夫人想要健康的嫡子,那孩子出生时身子弱,但也可以先养着。”

    “游云,我知道你恨我在你阿姐走后,嫁给了侯爷,但你也不能够因为恨,而随便的编造事实。”

    永平侯夫人说着,走了过去,一把拉住了谢清运的手,“儿啊,阿娘心里苦啊,阿娘看着你长大,咱们却不能够母子相认,因为当初我对着你祖母发过誓的,既然把你给了春华夫人当儿子,你便永远都只是春华夫人的儿子,做人要信守承诺!”

    永平侯夫人擦了擦眼泪,又走到了游云跟前,“我不知道你当天晚上看到了什么,所以产生了误会。但是你把孩子从府中偷走,是千真万确的事实。倘若永平侯府想要那个孩子死,做什么还要满城的去追捕你?任由你抱着孩子走掉不好吗?”

    “左右你抱出了那个门,谁也不知道那个孩子,到底是谁家的孩子,是不是叫谢保林。可既然着急上火的去追了,那就是想要孩子回来啊!你们也可以去查证,这些年,我们府上一直都没有放弃过找回孩子。”

    “沉塘是不对,但是你把人家的孩子弄丢了,在孩子家人眼中,就是拍花子。你问问大家伙儿,谁见了拍花子,不恨得牙痒痒,恨不得把人沉塘?我说这些,并非是为了辩驳什么。”

    “是我们永平侯府做下的孽,那我们认。倘若不是,我们也不能任由人污蔑。”

    永平侯夫人这一番话,说得那叫一个有理有据,铿锵有力。

    就是谢景衣,也不由得在心中佩服她老狐狸成精了。

    一下子就抓住了漏洞,将推脱不掉的事情,满口承认,失德便失德,总比杀人来得好。

    至于有回还余地的,立马寻找借口推脱得一干二净的。

    永平侯的母亲已经死了多年,早就转世投胎了,又如何能够从坟墓里跳出来,驳斥她的谎言?

    陈嬷嬷听到这里,猛的跪在了地上,膝盖打在那青石板上,发出了嘭的一声,可见她有多用力。

    “青天大老爷,都是老奴的过错,当年便是老奴抱了小公子去的永平侯府。后来出了岔子,老奴担心游云要抖露我们夫人的秘密,这才怂恿着侯府家丁,将游云沉了塘,老奴甘愿认罪!”

第一六九章 自有应对

    永平侯夫人看了一眼谢景衣,见她并无惊讶之色,心中又惊疑不定起来。

    堂上此刻已经是乱糟糟的一片,黄青天坐在上头,看着这纷扰如市集,狗血如话本子一样的场景,实在是一个头两个大。

    喂!你们这些人怕不是忘记了,是老子在审案啊!

    你们怎么像在自己家里扯皮一样,完全无视我了啊!

    他正准备将这一群脱缰的野马给拉回来,就瞧见永平侯眉头一挑,眼眶一红,便又哭了起来。

    许多人没有注意的是,永平侯身边悄无声息的站了一个小娘子,用着只有二人听得到的话,轻声的说了一句,又悄然的退开了。

    永平侯对着黄青天拱了拱手,“张氏这话,太过诛心。我母亲仁慈,又十分的疼爱春华,断然不会做出这等换孩子的事情来。”

    “有一件事,外人并不知晓,春华那会儿身子早就好了,当时官家请了一位姓李的郎中,把她的病治了个八九不离十,虽然寿元不比常人,但生子与常人无异,尤其是她那病症,传女不传男。她怀的是男胎,太医院八个太医确诊过的,断然不会有误。”

    “孩子也是十分的康健,您瞧瞧如今的巡察使谢保林便知道。是以不存在什么孩子有疾,身子虚弱,就要换一个更加健康的孩子,来做嫡子。就算头一个孩子不康健,那春华也还能够生第二个,第三个……”

    “张氏,我母亲当年待你不薄,你怎能如此败坏她老人家的声誉?我们同床共枕这么多年,万万没有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人!简直太让我心寒了!”

    “春华是公主,有太医固定前来诊脉,太医院中都有详细的记载,黄府尹若是需要,可从宫中请阅……而且”,永平侯顿了顿,眯了迷眼睛,“当年我已经同春华提过,要纳张氏进门为妾,春华同我母亲都知晓,只不过尚未正式同张家提,是以,什么为了让孩子进门换子之类的事情,简直是无稽之谈。”

    “张氏,你我夫妻多年,你欺骗我,害得我同我儿分离多年也就罢了,可你怎么能够在公堂之上,撒谎欺骗世人呢?”

    永平侯夫人看着永平侯,这下子才是彻底的愣住了,她红着眼睛,看向了谢景衣。

    若是可以,她当真想知道,谢景衣对永平侯说了什么。

    可说了什么又有什么关系?说到底,不还是大难临头各自飞罢了。

    各自飞也就罢了,事到临头还踩上一脚,恨不得置她于死地。

    永平侯夫人想着,垂下眸来,索性不言语了。

    游云得了谢景衣的眼色,立马趁机抢话道,“青天大老爷,事到如今,事情的真相到底是怎么回事,那是一清二楚的,青天大老爷,我在此以春华夫人娘家人的身份要求,要求给我阿姐开棺验尸,查明其死因!”

    黄府尹看向了永平侯,见永平侯悲恸的点了点头,随即一拍惊堂木,“准,此案复杂,有许多证人证词需要本府派人细细证实,待仵作验过。择日再审!”

    “永平侯夫人张氏以及仆妇陈氏在此案中有重大嫌疑,收监再审。退堂!”

    黄府尹说着,站起了身来,看了永平侯一眼,“侯爷近日还请不要离开京城,若是案情有变化,还需要侯爷到堂听审。”

    永平侯点了点头,看了永平侯夫人一眼,又看了谢景衣一眼,以袖掩面,飘然而去。

    而永平侯府的其他各房之人,全都低着头分开人群匆匆而去。

    谢景衣扶了翟氏上了马车,直到马车开动了,翟氏方才言语。

    “你一早就知道了,你阿爹是公主嫡子。公主真的是被张氏害死的?这么多次,要来杀死你阿爹的人,也是张氏?”

    谢景衣顿了顿,终究是点了头,“我找到了游云,但是因为怕耽误大兄春闱,一直不敢提这事儿。公主的确是被张氏害死的,她的病早就好了。但是来杀我阿爹的人,不一定只有张氏。”

    翟氏一惊,“还有?”

    谢景衣笑了笑,“阿娘莫要太过忧心,我们不过是小心行事罢了。”

    在今日之前,她不确定有没有,可是今日之后,她确定一定有。

    今日在公堂之上,匆匆走掉的那个穿皂色衣衫的嬷嬷,是来给张氏警告的。

    张家虽然也算是世家,但哪里有那种太医都检验不出的毒药,张家害了数条人命,时间往前推,最早的那个,便是春华夫人。若是张家有这药,为何张氏不趁着春华夫人身子虚弱的时候,就直接把她毒害了。

    毕竟她可是在永平侯府住了好些时日。

    可是她没有,她在春华夫人生完孩子出了月子之后,方才用了这药。

    还有一句话,张氏自己没有说错,她一个外人,公主身边的嬷嬷,永平侯府的人,为什么要听她的指挥,帮她做下这等换子大事?还有那些伺候春华夫人的人,都到哪来去了?

    她这些日子到处搜集认证物证,却并未找到任何的蛛丝马迹。

    这其中,一定还有她没有搞懂的缘由。

    春华夫人,一定得罪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了不得的大人物。

    翟氏忧心的拉住了谢景衣的手,“适才阿娘的心砰砰跳,那张氏好生厉害,险些就让她搪塞过去了。你同你祖父到底说了什么,让他……”

    谢景衣一听,十分鄙夷的摆了摆手,“我能说什么?我不过是说出了渣男的心里话罢了,老娘只有一个,名声污了就洗不清了,娘子可以有许多个,这个名声坏了,休了还能娶下一个……”

    翟氏一梗,“当真说的这个?”

    谢景衣点了点头,“千真万确!”

    翟氏叹了口气,再也不掩饰自己的疲态,“都说侯府千好万好,这才来了京城几个月,我就恨不得咱们一家子回杭州去,简简单单,开开心心的,总好过,坐在那破烂船上,补东补西,一个不小心,便沉船了。”

    “我算是看明白了,你那祖父也不是个善茬儿。今日事情一出,咱们同大房三房在府中就调了个个儿,张氏若真被定了罪,咱们同这两房人,也没有办法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了。”

    “那,咱们就不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等这案子了解了,咱们就分府出去。”

    翟氏抿了抿嘴,压低声音道,“张氏害人,永平侯府又怎么可能是清白的,尤其……尤其是你祖父……阿衣你,为何不……”

第一七零章 不能死啊

    谢景衣一听,眼睛都笑成了一道月牙儿。

    翟氏被她闹了个大红脸,清了清嗓子,“阿娘没有什么见识,脑瓜子也不聪明,想不出什么手段。但一双眼睛却也没有瞎,阿娘什么都不要,不要你阿爹封侯拜相,不求你们姐妹大富大贵,只希望你们啊,都平安顺遂。”

    “我命好,前些年的确都安安稳稳的。可自打从永平侯府扯上了瓜葛,那些人简直是拿着刀尖尖往我心窝子上戳!说白了,若非你阿爹的缘故,永平侯府在我心中,根本就什么都不是。”

    “若说以前,我还要顾及你阿爹的心情。可自打出了你阿姐那事,别说你阿爹如今不在,就算他在,我也断然不想再给永平侯府一点好脸色。”

    翟氏说着,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可算说出来了,憋死老娘了。咳咳咳……憋死我了。”

    谢景衣哈哈大笑起来。

    可不是,若不是因为涉及父兄前程,她也不想踩这一家子狗屎,把鞋都给踩脏了。

    “阿娘且听我与你分析,咱们出手,要时刻的权衡利弊。一开始我如阿娘所想,一锤子全打死。但中途却发现是行不通的。”

    “首先,当年目击换孩子的人,除了春华夫人身边的那些嬷嬷,就只有当年年纪还小的陈嬷嬷,以及恰巧路过的杜氏。嬷嬷们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都不见了;杜氏死了!”

    “至于陈嬷嬷,今日你也瞧见了,她愿意出来给春华夫人定罪,便是死忠,这样人,很难撬开她的嘴。黄府尹看着只会拍惊堂木,堂上情况看着也与我们有利,但实际不然。”

    “开封府断案,那是要讲究证据确凿的。你看,永平侯夫人也不是善茬儿,一下子就找补回来了,倘若那时候我们还捶祖父,把他们夫妻推到一边儿去,这事的结果是什么?打蛇不死反被咬啊!”

    “咱们没有足够的证据以及证人,是以只能够使用窝里反这一招,作为权宜之计。”

    “其次,祖父有一个天然的优势。当初春华夫人生我阿爹的时候,侯府的人去追游云的时候,他的确是不在京城的。虽然他在杭州的时候,说得好似在场一般,但我已经查验过了,那段时日,先皇派他出了京城。”

    “他完全可以用毫不知情来脱身。事实上,他已经这样做了,并且自顾自的甩开了永平侯夫人。阿娘,你当真以为他随便混混,就能够成为先皇身边的红人么?他早就心中有数了,这次有好几家已经同意开棺验尸,张家必定脱不了身。”

    “春华夫人是怎么死的,开棺之后是否有毒,他心中会不清楚?你看他反咬得多快啊!永平侯夫人拉扯他母亲的时候,他不言语,就是尚且在权衡利弊,毕竟与被妻子欺骗的老实人相比,亲手送枕边人下大狱这个头衔,他可不想太要。”

    “我那一句话,不过是给了他一个借口,啊,不是我要说的,是我孙女儿逼我说的啊!其他两房的人,不能怪我啊!”

    翟氏一听,顿时怒了,“这也太无耻了!岂不是让人都恨到你头上了!”

    谢景衣无所谓的拍了拍翟氏的手,“本就不是一路人,我们什么都没有做,他们都能够害命了,还怕这点仇恨?”

    “第三,阿娘,若是祖父下了大狱,或者是死了,阿爹同大兄会如何?”

    翟氏恍然大悟,“丁忧。那永平侯夫人?”

    谢景衣嘲讽的笑了笑,“你且等着,待证明春华夫人确实是中毒而亡,我祖父转眼就能休妻。”

    谢保林正在上升期,这可能是他这辈子难得的一次机遇,等丁忧归来,局势早已大变,谁还记得杭州来的一个小官啊!

    谢景泽正在科举,若是运气好金榜题名,结果刚刚授官就丁忧,那岂不是前途尽毁?

    不管从哪里想,谢保林还是好好活着的好。

    这第四,谢景衣没有说。

    春华夫人背后肯定还有秘密,这个秘密,永平侯是否知晓,又知晓多少,她不清楚。

    但是有他在,便是一个继续追查下的途径。

    别说什么父子绝义这种事,上辈子她可以做,因为她是小娘子,不走仕途;可谢保林同谢景泽不是,官场本就艰难,有了明晃晃的污点,随时都要被人拿出来以不孝之名鞭尸!

    除非,你能够证明,谢保林亲手毒死了春华夫人,亦或者是亲手将谢保林扔了。

    但无奈的是,年代久远已不可考,至少,目前不行。

    谢景衣并没有觉得遗憾,且不说她觉得自己做出了最正确的决定,便是不正确,找补即可,不必回头看。

    “阿娘莫要担心,这次回府之后,咱们就不要从大厨房里取吃食了,自己开一个小厨房,亦或者日日去樊楼端都行。且等几日,咱们就分府出门去。平日里也待在自己院子里,听到其他两房人阴阳怪气的,也不要怕,咱们才是受害者。”

    翟氏皱了皱眉头,“如今这事儿正在风头上,咱们是受害者,不是闹分家的最好时候吗?为何要等?”

    翟氏这话说得,十分有底气,毕竟他们早就在国子监附近买好了宅院了。

    有地方落脚,就不怵。

    谢景衣眨了眨眼睛,“阿娘,我阿爹是春华夫人的亲儿子,也是唯一的儿子。那么春华夫人的嫁妆呢?身为侯府嫡长子应该分得的东西呢?我知道咱们如今手头宽裕,不在乎这个。”

    “可咱们不在乎,不代表可以让别人悄无声息的昧了去。说到底,这些东西,也不是属于咱们的,是属于我阿爹的。阿爹现在不在京城,我们也没有办法,就这么随随便便的替他做决定。”

    按道理,就算是分家,也应该是他们这一房住在侯府的主院里,其他房的人搬出去才对。

    翟氏叹了口气,“是我太过诧异,想得不周全。分家之事,咱们的确是不能够越过你阿爹自作主张。”

    她说着,心疼的摸了摸谢景衣的脑袋,“我的儿,你这是遭了多少罪,才要谋划这些。”

    谢景衣一头栽进了翟氏的怀中,“阿娘,我好着呢,我这是天生聪慧!”

第一七一章 恍如隔世

    谢景泽抬起手来,眯了眯眼睛,忍不住扯了扯自己的衣领子,“感觉进去的时候尚是寒风凌冽,出来一下子便是春日正暖了。日日窝在里头奋笔疾书,感觉凉飕飕的,竟不知道穿袄子已经不合时宜了。”

    他说着,转过头去,看了看一旁的柴琛,见他依旧是清清冷冷的站在那里,衣服上连片褶子都没有,惊讶的啧啧称奇。

    “逸天,你瞅我这衣衫,跟咸菜沫儿似的,你倒好……莫不是站着考的?”

    考完了之后,整个人都轻松了一截,谢景泽觉得自己胆子肥了不少,连柴琛的玩笑,都敢开了。

    他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是一个有些怕妹夫的怂包大舅哥。

    柴琛用手抚了抚衣衫上的灰,“阿衣做的,舍不得弄皱了。”

    谢景泽看了一旁焉了吧唧的杨皓,忍不住捂住了自己的牙,死了死了!

    明明长着一张冷面阎王的脸,说起话来怎么跟春天的小百合似的,甜得发腻!

    不等他说话,柴琛又开口道,“柴贵,怎么回事,那么多人朝我们这边看,你好似有很多话要说!”

    柴贵精神一凛,摸了摸袖袋,糟了,此事说来话长,他应该带快板的!

    啪!客官且听我言……

    当然他也就敢在心中如此,若照实来,柴琛会毫不犹豫的扭头就走,嫌弃他丢脸!

    “公子,永平侯府出大事了!”

    谢景泽一惊,忙走了过来,便是杨皓,也忍不住精神了起来。

    柴琛面色不改,“上一边说,有阿衣在,你阿娘妹妹们不会有事的。”

    谢景泽看着柴琛的背影,忙跟了上去,“怎么回事?”

    柴贵吞了吞口水,“那我就长话短说了。永平侯把永平侯夫人休了!”

    啥玩意!谢景泽有点懵,他祖父都多大年纪了,虽然有点宠妾灭妻,爱好寻花问柳,但也不至于老来如此不体面啊!莫不是有比柳艳娘段位更高的狐狸精进府了吖?

    “开封府查出来了,永平侯夫人为了嫁给永平侯,将她偷偷生下的私生子,同永平侯刚出生的嫡子换了,如此还不打紧,竟然还下毒毒死了永平侯的原配夫人!”

    “好家伙,老张家的人可狠心了,拿着这种阴损的毒药,害了数条人命,这案子轰动了整个京城。那棺材整整齐齐的摆在开封府中,连官家都惊动了!”

    啥玩意?谢景泽更加懵了!

    这人说话,怎么还带大喘气的!

    他以为不过是风花雪月,万万没有想到,竟然是血雨腥风!

    柴琛勾了勾嘴角,“阿衣真是顽皮,趁着我不在,竟然办了件大事。”

    柴贵缩了缩脖子,公子……我随身带着药,要不您磕上一粒?

    您看看您,把旁边的两位,吓成啥样子了!

    “公子,同谢三娘子没有关系!此事说来话长,是春华夫人的亲妹妹出来告状的!”柴贵小心的提醒道。

    柴琛并不理会,只是转头看向了谢景泽,“所以你阿爹才是永平侯同春华夫人唯一的嫡子。”

    谢景泽摸了一把脸,他怕是春闱考太久,考得有些晕头转向的,咋觉得几日光景,天都塌了呢?

    “那我阿爹回来了没有?我阿娘呢?妹妹们呢?没有事吧?”

    柴贵摇了摇头,“谢大郎且放心,都好着呢!公子吩咐了,叫小的一直盯着,若是有什么事,就带人去把夫人还有三位小娘子都抢出来!没事的,没事的……”

    谢景泽一头黑线,不知道应该感动,还是应该觉得周围的人,除了我是正常的,其他的人都是奇葩。

    你咋把抢人说得跟喝茶吃饭一样云淡风轻呢!

    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

    柴琛看了谢景泽一眼,“走吧,阿衣都等得不耐烦了。”

    谢景泽顺着他的话朝前看去,只见谢景衣像个猴子一样,站在马车跟前上蹿下跳,对着他拼命的招手。

    就那股子劲头,一拳能打飞几个脚步虚浮的书生!

    看来柴贵说得没有错,他家中的确无事,谢景衣好得飞起!

    谢景泽放了心,往前一瞅,只见柴琛早就大步流星走过去了。

    杨皓挠了挠头,“我阿娘也来接我了,我便先告辞了。”

    谢景泽点了点头,三步并作两步朝着柴琛追去。

    “你倒是长进了,胡作非为的,倘若出了什么事,难不成还要我从考场里冲出来救你不成?到时候喊天天不应,喊地地不灵的,可真行!”柴琛说着,戳了谢景衣的脑子一下。

    谢景泽翻了个白眼儿,大哥,你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谢景衣哼了一声,对着柴琛就是一拳,“不都说考试一场要脱一层皮么?我看也没有错,只不过你脱的是嘴巴皮吧,要不咋这么刻薄呢?你可别浑说,我什么都没有做,乖乖在家待在呢!你说对吧,柴贵!”

    柴贵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你们两尊大佛斗嘴,扯我这个小鬼作甚?

    柴琛旁若无人的揉了揉谢景衣的脑袋,“嗯,你什么都没有做,最乖了!”

    谢景衣老脸一红,对着看过来的人瞪了瞪眼睛,看什么看,佯装镇定的看回了柴琛。

    太不要脸了,大庭广众之下,如此多年轻俊俏的小郎君都在,竟然就动手动脚的!

    “你这个,真是的,榜下择婿晓得吧?别影响我的大好前程……”

    柴琛果断的伸出了双手,两个拳头合得紧紧的,“给!”

    谢景衣一愣,“做什么,一言不合还出拳?”

    柴琛挑了挑眉,“不是要榜下择婿么?虽然还没有出榜,但我可以勉为其难的配合一下,让你绑回去!”

    谢景衣耳根子一红,鄙夷的抬了抬下巴,“想跟着我回去的,从城东排到了城西……你且先排着去吧!”

    柴琛笑了起来,“好。”

    谢景衣见他配合,反倒是觉得自己幼稚起来。

    好歹也是活了许多年的老嬷嬷了,重生之后,倒越发的像个孩子,真是丢死人了。

    她想着,看向了谢景泽,“我的天啊,哥哥快上车回去喝汤补补,瞅瞅你那眼睛都凹下去了,走路都踉跄了!穿着大袄子满头是汗的,别一会儿再着了凉!阿娘在家该等着急了,一大早就做了好些你爱吃的!”

    谢景泽抽了抽嘴角,话说三囡啊,你可总算是看到你大兄了!

第一七二章 遗落的证人

    谢景衣伸手撸开了帘子,推了李景泽一把,随即自己个往前一步上了马车。

    柴琛抬腿想要跟上,但想起自己个在考场待了好些天,不沐浴更衣焚香就登门,保不齐要被翟氏嫌弃,便又住了脚。

    来日方才,并不急于一时。

    他想着,退到了一旁,对着探出头来的谢景衣挥了挥手,谢景衣点了点头,放下了帘子,马车很快的就走了。

    待马车瞧不见踪迹了,柴琛方才转身上了自己的马车,半倚着马车壁,沉沉的睡去。

    柴贵替他盖上了披风,在心中叹了口气。

    刚才有那一瞬间,他都想把公子推上谢家的马车去了。

    外人都道他家公子是个顶顶厉害的人物,可说来说去,公子也不过才是个十来岁的少年罢了。

    旁的人从考场出来,都有亲人来接,嘘寒问暖的,他家公子,只有他这个打小儿跟在身边的仆从。

    众生皆苦,哪里就有那顺风顺水,活得容易的人啊!

    柴贵想着,探出头去,“走慢些,公子睡着了。”

    ……

    这边柴琛困顿不已,那边的谢景泽却是兴奋异常。

    也不是说他就比柴琛本事了,实在是他心中疑问太多,哪里还有半点睡意?

    “先前我听柴贵说了,他说祖父休了祖母,咱们阿爹才是侯府嫡子,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说话言简意赅,我听得那是云山雾罩的,稀里糊涂半点也没有明白!逸天说其中定有你的事,又是怎么回事?”

    “阿爹可回来了?大房同三房的人,可有为难你们?怎么恰好我不在的时候就出事了……我听着都心惊胆战的。”

    谢景衣笑着端给他一杯参茶,“大兄你哪里来的那么多为什么,且喘口气再说。”

    “话说那日,阳光明媚,春光正好,开封府门前平地一声惊雷,那齐刘氏手抡二柄锤,敲出了咱大陈第一奇案……抬着棺,披着白,堵着那府衙门,叫那黄青天战战又兢兢,将那棺材一开,你猜怎么着?”

    谢景泽眼睛睁得大大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就谢景衣这说故事的本事,这一辈子都有饭吃,有衣穿了!

    谢景衣卖了个关子,清了清嗓子,“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谢景泽一巴掌拍在了谢景衣的头上,“你且快说,急死个人了!”

    ……

    “这回说到那第三日,永平侯夫妻反目成仇,游云跪求开棺证死因,黄青天霹雳手洗冤情!当天夜里,黄青天便着开封府仵作去了春华夫人墓地开棺验尸,打开一瞧,整个骸骨全都是黑色的,同之前那齐远毫无差别。”

    “公主被人毒杀,一时之间震惊朝野,官家亲自问询,着开封府彻查此案。有了这话,开封府查案一下子顺畅了起来。黄青天收到消息,找到了此案的一个关键性的人物。”

    “正是以前在春华夫人身边伺候的一位名叫秋茶的女婢,那女婢虽然不是最得宠的,但也是在屋里伺候的。她说当时公主身边贴身伺候的几个嬷嬷,为首的那一个家中有子侄,恰巧娶了张家的一个小娘子。张氏许诺,日后放她出府,那子侄同张家小娘子,给那嬷嬷养老。”

    “先皇兴趣难以维持太久,春华夫人不知道何时便会失宠被打回原形。那些嬷嬷原本对于伺候一个平凡的乡野之人,便十分的不满,又怎么经得住张氏诱惑。于是便动了心。那嬷嬷是个厉害的,那日她借口端茶倒水之类的琐事,把其他的人都打发了出去,只留了自己的亲信在内。”

    “那秋茶便是当时被派遣去给永平侯老夫人送信的,她走的时候,正好瞧见了陈嬷嬷将孩子放进食盒里,交给人提进房中去。她一个小宫女,吓得要命,又瞧见杜氏因为这事儿丧了命,半句不敢言语。”

    “游云走后,公主郁郁寡欢,张氏再次进府陪伴在她左右,公主中毒之后,也是张氏同那几个嬷嬷贴身伺候,从不假人之手。秋茶心思重,窥见一二端倪,小心的留了证。将那婆子当年埋药渣子的地方,记得一清二楚的。”

    “渐渐的,当日那几个在房中的接生嬷嬷,竟然放出去的放出去了,生病的生病了,秋茶日日都胆战心惊的。”

    “也是她命大,不多时竟然出了痘,府里的人都以为她要死了,便让她家里人把她给领回去了。没有想到,她竟然活下来了,虽然落了一脸的麻子,但到底是活下来了。”

    谢景衣说着,意味深长的勾了勾嘴角。

    谢景泽听得兴致勃勃,并未注意到这些细节,只赞叹的说道:“这黄青天可真厉害!”

    谢景衣点了点头,“可不是,现在开封府里,人人都称赞他青天大老爷,断案如神,有当年三大王的风范呢!”

    “黄青天得了秋茶的证词,去永平侯府里挖,这一挖不得了,虽然药渣子已经没有踪迹了,但那块的泥土,都是有毒的呢!有了这事,他便遣人去搜永平侯夫人的屋子,你猜怎么着?”

    “竟然在她同永平侯大婚时用过的烛台里,找到了剩下的一丸毒药……这下子认证物证俱全!铁证如山呐!”

    “事情到了这一步,那张姚玲不招也得招,她跟竹筒倒豆子一般,说了个清楚明了。她毒杀齐家父子二人的毒药,正是从永平侯夫人手中得来的……”

    “接下来的事情就更加简单了,张家丧心病狂,太过嚣张跋扈……但凡涉案之人,全都被抓了。短短几日,咱们永平侯府的天,就翻了个个儿,你说精彩不精彩!”

    谢景泽圆张的嘴渐渐的合拢了起来,频频点头,“怎么不精彩,简直比那象棚里说的书都精彩!”

    谢景衣笑了笑,“至于咱们这一房,你且放心,阿娘好着呢。祖父已经下定决心,要分家了,就等阿爹回来,咱们就分家。”

    谢景泽又是一惊,“还有什么事,你一次说出来,你大兄可经不住吓了。祖父怎么可能同意分家?”

    世家大族讲究枝繁叶茂,轻易不会分家,即便是分府而居,那也决口不提分家之事。

    谢景衣吐了吐舌头,“当然是你阿妹我神通广大,叫人分家就分家!”

第一七三章 亏本买卖

    谢景泽盯着谢景衣看了一会儿,轻轻的“嗯”了一声,并没有多问。

    谢景衣存心想炫耀,见谢景泽不接茬儿,哼了一声别过头去。

    谢景泽笑了起来,“我算着该到家了,我阿妹说书说得这么好,该多些人听方才是!”

    谢景衣这下才高兴起来,“哎呀,二姐姐听我吹得多了,见了我就多,可没劲儿了!我这不是好不容易抓到一个没有听过的,一次说个够儿!”

    说话间,马车果然停了下来。

    谢景泽一个箭步跳了下来,又转过头扶谢景衣,一扭头,就瞧见翟氏站着角门处,眼巴巴的望着。

    “阿娘!”谢景泽鼻头一酸,方才有了大考结束之感。

    寒窗苦读十载,只求能够一朝金榜题名,给母亲挣个诰命,给弟妹以庇护。

    翟氏见谢景泽红了眼,又是心疼又是担忧,只想着他怕是没有考好,觉得委屈了。

    “我的儿,没有关系,这次不中,咱们来年再考。快些进来,炖了你最爱吃的栗子鸡汤,若不是我按着,你二妹都要喝尽了。”

    正说着,谢景音从门缝里探出一个脑袋来,“阿娘就会败坏我,我哪里有那样嘴馋?阿娘守得牢牢的,连香气都舍不得给我闻上一闻!”

    翟氏被她逗乐了,“你这孩子,浑说什么,快快别堵着门了,让你大兄进来。”

    一行人进了门,谢景泽实在是受不了身上的粘腻,回了屋沐浴更衣。

    谢景衣抱着尚在喝奶的小弟逗了逗,屋子里暖烘烘,院子里的树都冒出了绿芽儿,墙角的地砖缝里,不知名的小花从里头冒了出来,随风摇曳。

    “我们景长大了,也要跟大兄一样,去考科举,金榜题名啊!到时候我们杭州谢氏,一门三进士,满京城都找不到比我阿娘更值得羡慕的贵夫人啦!”

    谢景尚不知事,见着谢景衣的嘴巴一张一合的,只觉得有趣,咯咯的笑了起来,伸手就想要挠。

    谢景衣一把抓住了他的小手,思绪却是飘远了。

    虽然结果同她预想的一样,但是过程却大有不同。

    原本按照她的计划,永平侯既然出手反了张氏,那么以他自私自利的性子,必然是休妻划清关系,然后将永平侯老夫人身边的旧人搬出来,彻底的将张氏钉死,让她永远都没有翻身回来的机会。

    说起来真是让人火大,谢景衣越是能够预想永平侯的下一步举动,就越是生气……难怪永平侯说她肖他,并非容貌,而是性情与行事手段。

    若不是谢保林正直,她心中自有一杆秤,她怕也是同永平侯一般,无耻又自私的小人。

    没有什么,比像自己的仇人,更让人烦躁的事情了。

    换做她是永平侯,也会如此做,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死。

    她垂了垂眸,可事情并不如她的预料。永平侯刚刚休妻,尚未来得及把他母亲身边的旧人搬出来,黄府尹就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线索,找到了秋茶。

    这是一件颇有意思的事情,让谢景衣整个人都兴奋了起来。

    虽然黄府尹手下人多,但她不认为他胜出她如此之多。

    谢景衣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当年春华夫人身边的旧人,黄府尹一夜之间,就那么恰好的找到了秋茶。

    一个能够给永平侯夫人定罪,让这个案子以最快的速度结案的关键人物。

    她认为只有一个可能性,有的人,不想要开封府继续追查下去了,想要强行的画上休止符。

    那个人便是她要找的幕后之人。

    谢景被她束缚着,很快就不耐烦起来,小嘴儿一瘪,扯开嗓子就开始嚎!

    谢景衣被他一惊,顿时手忙脚乱起来!

    屋子里的谢景娴听见了动响,小跑着出来,“让我来让我来,景衣你自己个都还是个孩子,哪里会抱孩子,次次抱景,次次都哭。”

    谢景衣见来了救星,慌忙将谢景往谢景娴的怀中塞,“软趴趴的,我也不想抱呀!话说大姐姐怎么这么会抱,还真神了,你抱他他就不哭!”

    谢景衣说着,捏了捏谢景肉肉的小脸蛋。

    谢景嘴巴一瘪,又要哭了。

    “你莫要这么大力气,到时候景该被你捏得流口水了。我……”谢景娴说着,脸有薄晕,“兴许这也是我为数不多的一个本事?”

    谢景衣笑了起来。

    “没错,我阿姐真本事!”她就喜欢家里人自信的样子,哪怕是自夸,那也比天天觉得自己比别人矮一头强。

    谢景娴得了鼓励,给谢景擦了擦口水,“等日后三囡生了孩子,我帮你带。”

    谢景衣慌忙摆手,“可别,我才不想生孩子,疼得要命不说,生了之后,郎君日日逍遥,我却要夜夜带娃。那娃儿生出来了,也不继承我的姓氏,日后却要继承我的嫁妆,这么亏本的买卖,我是绝对不会做的!”

    翟氏亲手从厨上端了鸡汤摆好了,听到谢景衣这话,立马冲出来一把揪住了她的耳朵,“浑说什么呢!照你这么说,你阿娘我岂不是做了五次亏本买卖!”

    翟氏嘴上硬,手下软,揪得也不疼。

    谢景衣却“疼”得龇牙咧嘴的,“女大王饶命,回头是岸,您生了我,便是赚了。就算再做第六次买卖,也亏不了!”

    翟氏被她气乐了,松了手一巴掌拍在了她的背上,“你这孩子,脸皮比东京城的城墙还厚!”

    她说着,严肃了几分,“日后莫说这些浑话,你不生孩子,日后谁给你养老送终?夫家能容得了你?”

    谢景衣胡乱的点了点头,“知了知了。”

    想什么呢,等到了老了,我位高权重,富可敌国,还怕没有人养老送终,保证一群人跪着喊爹好吗?

    当然这话她不敢说。

    说了翟氏能真揍她。

    她想着,又想起了自己首饰盒夹层里的那根秃尾巴黑鸡毛,心中一痛。

    她都做官多久了,还没有接到过一次任务!那么猴年马月,能够升官啊!

    “还愣着做什么?你快把这食盒送到逸天那里去。”

    谢景衣只觉得手中一重,忙将食盒放在了地上,“阿娘,这也要送?他府中丫鬟婆子一大堆,怎么可能没有汤喝,再说了,人家亲娘还在呢!”

    “你懂什么?这是我亲手做了,小火慢炖,最是滋补。给你阿哥做的时候,特意给逸天也做了一份。他阿娘是公主,还能亲手给他做汤?再说了,我们南地人炖的汤,同北地大不相同,头回他来,一口气喝了三碗。总而言之,礼轻情意重,是心意……”

第一七四章 公子病了

    谢景衣提着食盒,不情不愿的站在柴琛的别院门口。

    说起来,这是她头一回来这里。

    谢景泽来这里住的时候,翟氏怕她来了打扰二人用功,那是再三叮嘱,切莫靠近,切莫靠近。

    这宅院看上去并不大,门口种着两株上了年纪的老槐树,刚发了嫩芽,看上去让人精神为之一振。

    门紧紧的关着,连个看门的小厮都没有,四周静悄悄的,只能够听到树上鸟儿叽叽喳喳的叫声。

    “三娘子怎地来了?”

    谢景衣闻声回头,只见柴贵提着几包药从身后走了过来。

    “我阿娘炖了些汤,叫我给柴二送上一些。你提着药做什么?谁病了?”

    柴贵忙上前拍了拍门,门很快就打开了,他瞪了那开门的小厮一眼,“你怎地又偷懒了,没有瞧见门口站着人么?谢三娘子来了,你竟然敢让她在外头站着,让公子知道了,仔细他罚你。”

    小厮欲哭无泪,唯唯诺诺的躬着身子,站在了角落了,偷偷的打量着谢景衣。

    “三娘子快请。也是小的不懂事,见公子在马车上睡着了,便没舍得叫醒他,让马车多绕了几圈,等回到家一瞧,公子着凉了。这不郎中刚刚来看过,我跟着去抓药了。”

    “可是发热了?”谢景衣皱了皱眉头,加快了脚步。

    柴贵点了点头,“可不是,还咳嗽得厉害,先前我走的时候,公子已经沐浴更衣了,也不知道睡着了没有,知道小娘来看他,一定高兴得不得了。我家公子,这还是头一遭有人给他探病呢!”

    “什么?”谢景衣惊讶的看了过去。

    国子监附近的宅院,十分紧俏,号称自带文曲星气。因为大部分的院落,都不太大。

    柴琛这个院子,也不例外,看上去倒是同他国公府二公子的身份,很不匹配。

    两人不知不觉的,便走到了柴琛的卧室门前。

    柴贵叹了口气,“公爷常年外放,公务繁忙,公子小时候没有办法跟着到处奔波,便被留在京城里。公主要顾看大公子……我家公子就……”

    “柴贵,你长了胆子了。”柴贵说到一半,被屋子里柴琛冷冷的声音吓得一个激灵。他立马闭了嘴,当真是欲哭无泪。

    公子哟,你不懂,我这是在给你助攻呢!

    你不是想早日娶谢三娘子么?我瞅着如今的局势,你喜爱谢三娘子,可比她喜爱你多多了,如此这般下去,怕是要给人当倒插门女婿!

    “公子,谢三娘子来了,小的这就去给您熬药。”他说着,晃了晃手中的药包,拔腿便向院子外跑去。

    卧室的门一下子打开了,一个穿着桃红色裙衫的女婢端着铜盆走了出来,对着谢景衣行了个礼,“见过谢三娘子。”

    谢景衣微微颔首,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下眼前的人。

    她生得一双好杏眼,清澈又水润,隔得近了,甚至能够在她的眼睛里,看清楚自己的倒影。

    一张瓜子小脸儿,白皙又红润,头发细细的有些绒,给她平添了几分少女的娇俏。

    她很漂亮。

    女婢躬了躬身,“那阿瞳便先行告退了。”

    谢景衣在门口微微站了一会儿,方才抬脚迈进门去。

    她想象不出柴琛的屋子是什么样子的,当然她之前也从未想象过。

    一进门,一眼便能够瞧见墙上挂着的那副春江渔歌图,这是在杭州的时候,柴家设宴,齐国公的妾室邑夫人请她画的。

    果不其然,被柴琛要过来了。

    谢景衣心头微动,往里走去,柴琛穿着一袭白色的中衣,斜躺在床榻上,黑色的头发散落下来,因为发热,脸微微有些泛红,整个人的棱角好似都被磨平了,莫名的显得乖巧起来。

    在床边,斜挂着一把伞。

    这伞谢景衣也认得,是她模仿裴少都画的那把星空伞,头一遭拿出去用,就被柴琛给抢走了。

    谢景衣勾了勾嘴角,将食盒往屋子中央的小圆桌上一放。

    食盒碰到桌子上的碗,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她低头一看,只见桌子上放着半碗汤,尚有余温。

    谢景衣握着食盒的手指微微一动,转过头去笑道,“我就说你有汤喝。我阿娘偏生不听,还叫我巴巴的送过来。你说你自幼习武,怎么地科考一场出来,还生病了,以后我可是要笑话你的,弱不禁风柴琛。”

    柴琛一听,捂住嘴咳嗽起来,谢景衣脚步顿了顿,到底走过去,给他拍了拍背。

    “既然不舒服,躺着便是,汤留着晚上,让阿瞳给你加热了再喝。你留着肚子,等柴贵熬好了药,喝了药发发汗,明日便好了。”

    “公子,怎么又咳上了,枕头边有药,你且喝上一口。”

    说话间那阿瞳慌慌张张的走了进来,谢景衣微微退了一步,她便从那枕头边儿,拿出了一个小玉瓶,快速的打开来,递给了柴琛。

    柴琛拿着喝了一口,咳嗽顿时就止住了。

    阿瞳松了一口气,又将那瓶塞塞住,行了个礼,快速的离开了。

    谢景衣眸光动了动,“我先回去了,阿娘还等着我回家用饭呢。”

    柴琛一把拽住了谢景衣的手腕,“哪里有你这样探病的……都还没有坐下就要回去,青厥都比你有良心。”

    谢景衣看了柴琛一眼,把手挣脱开来,伸手一拽,拽过来了一个圆凳,坐了下去,复又站了起身。

    “坐下了,现在我要回去了,一会人我叫人送青厥过来探病,你且准备个凳子,让他也坐一会,方才有良心。”

    柴琛一愣,轻笑出声,随即又大笑起来。

    谢景衣被他笑得心里发毛,佯装镇定,哼了一声,抬脚又走。

    柴琛眼疾手快的又一次抓住了她的手腕,“阿衣……我生病了,想喝汤……可是栗子炖鸡?你才进门,我便闻见了,很想喝嘛!”

    谢景衣打了个寒颤,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这算什么?

    这是猛虎落泪,雄狮微笑!让人不寒而栗!

    她想着,正色道,“请把那个千回百转的嘛字收回去!”

    柴琛又笑了起来,“好嘛……”

    “柴琛!”谢景衣恼道,也不瞅瞅自己,你可是日后要拜相的人,学什么不好,学人撒娇!

    柴琛见谢景衣急了,清了清嗓子,抬起了头,露出了鼻孔,“阿衣,我想喝汤,给我端上来!”

第一七五章 吃醋往事

    谢景衣毫不犹豫,隔着锦被,一巴掌拍在了柴琛的腿上。

    “怎么着,你还使唤上我了?上一个用鼻孔看我的人,已经被我戳飞了!”

    柴琛笑了起来,这一笑,又捂着嘴咳嗽起来,谢景衣也不拍了,眯着眼睛看着门口。

    “阿衣在等什么?”

    谢景衣翻了个白眼儿,面色不好起来,“无趣,我要回去了。”

    “你生气了?为什么生气呢?”柴琛眨了眨眼睛,问道。

    “看着你就生气,你咋还不用那枕头下的灵丹妙药,心肝肺都咳出来了,我可是不捡的。”

    柴琛轻轻的拽了拽谢景衣的衣袖,往她的胳膊上靠去,“阿衣,莫要生气了,我当真是病了,你摸摸看,烫着呢!”

    谢景衣皱了皱眉头,用手背探了探,蛮横的将柴琛推了回去,掩好了被子,喊道,“忍冬,你去叫那个什么来着……”

    “阿瞳……”忍冬补充道。

    “对,叫那个阿瞳,打水来。都烫成什么样子了,再去问问柴贵的药煎好了没有。”

    柴琛窝在被子,看着谢景衣指挥忍冬,勾了勾嘴角,“谢三,以后我就交给你来管,好不好?”

    谢景衣一愣,思索了片刻,看着柴琛认真的说道,“我这个人,特别的轴,你要不就不要来惹我,你既然要来惹我,那便做好玉石俱焚的准备。”

    “旁的小娘子,受了委屈,那会一哭二闹三上吊;我若是受了委屈,我会让你上吊,然后拿着你的产业吃香的喝辣的,逍遥又自在。若是高兴了,指不定还要寻花问柳一番。”

    “你听着也不用恼,这些事情听起来惊世骇俗,实际上不过是我们大陈男子的日常罢了。可不又那么多人,拿着妻子的嫁妆,吃香的喝辣的,寻花问柳么?他们可以的,我也可以。”

    “我今日生气,不是恼你屋子里有个漂亮又体贴,胆子还很大的阿瞳。这样的姑娘,我没有见过一屋子,那也见过一马车的。毕竟你我也无什么关系,有通房还是有小妾,那都是你的事。”

    “我生气的是,你既然来招惹我,就应该知道我的脾性,我又独又霸道,受不了我的夫君身边,有什么黏黏糊糊说不清楚的关系;更加受不了,他黏黏糊糊支支吾吾不交代清楚。”

    “有什么话,摊开来说,合不来,一拍两散便是。你那么聪明,从我一进门就知道我在意什么,就知道我在想什么,却还顾左右言其他,半句不提关键事,究竟是何……”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感觉肩头一烫,柴琛不知道何时坐了起来,一把抱住了她,将自己的头,搁在了她的肩膀上。

    “知道了,都听你的。”

    谢景衣已经是面红耳赤,她虽然说起来头头是道,但实际上却是刚出笼的小鸡崽子一个,什么都没有体验过。

    “我是头一次看到你在乎我,舍不得早些结束。阿衣你吃醋的样子,可真好看!”

    “我没有。”

    “嗯,你没有”,柴琛笑眯眯松开了谢景衣,笑眯眯的说道。

    “你还记得那一次么?官家要给诸位大臣画像,到了我的时候,非要体现对我的特别重视,叫你同裴少都一道儿画我。”

    谢景衣一愣,想了很久,方才想起来,的确是有这么一件陈年旧事。

    最后画出来,柴琛的表情实在是太扭曲了,被官家高兴的收藏了起来。若是白日在朝堂上被柴琛怼得灰头土脸的,夜里回来,定然不会再召嫔妃伺寝。

    只将那画拿出来,又呸又骂的,他不会骂人,只不停的重复,柴琛这个混账,气死老子了!

    谢景衣越想越乐,笑了起来。

    柴琛撇了撇嘴,“现在你知道,我当时为何面部扭曲了吧?”

    “你究竟何时……咳咳……”谢景衣好奇的问道。

    说句实在的,她完全没有感觉到,柴琛上辈子心悦于她。

    以至于她刚开始发现端倪的时候,甚至想过,这个人是不是在弄什么天大的阴谋,譬如先让她喜欢上他,然后叉着腰哈哈大笑,嘲讽于她之类的事情。

    若不是柴琛人品有保证,她当真是要这么认为的。

    柴琛果断的摇了摇头,“不能告诉你!”

    谢景衣敏锐的嗅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味道,“八成那个瞬间,你十分的丢脸!”

    “绝对不是!我这是要等你自己去发现!”

    谢景衣哼了一声,心中越发的想知道起来,凭借她对柴琛的了解,绝对是一段每每提及都能笑死他的美好往事!

    只不过这个话题,实在是不再适合继续下去了。

    谢景衣叹了口气,若是翟氏知晓她今日送个汤,倒是同柴琛说开了,指不定要气成什么样子,亲手将闺女推进了火坑里!

    柴琛却是不放过,反问道:“那阿衣是什么时候开始心悦我的?”

    谢景衣差点儿没有被自己的口水呛死,“谁心悦你了?这不是看你一辈子都没有人要,勉为其难的把你收了!”

    柴琛笑了起来,“正是正是。我一开口,那些小娘子莫名其妙的就想上吊,思前想后,大概大陈就只有阿衣宰相肚里能撑船,装得下我了。”

    谢景衣见他越发没有正形,又要恼起来。

    柴琛清了清嗓子,“阿瞳跟我没有任何黏黏糊糊的关系,她是府里的家生子,我年幼的时候,有一次不小心吞了一颗珠子,咳嗽咳得闭气了过去。”

    “阿瞳当时就在旁边,结果落下了个毛病。她听到谁咳嗽,都紧张得要命,总是一个箭步冲过去,想要给人灌枇杷膏。你不用担心,因为她上个月才同柴贵定了亲,待选个好日子,就把喜事给办了。”

    “我可是吹下海口了,说阿衣你一定会给她包一个大红封的!”

    谢景衣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她怎么知道,那阿瞳是柴贵未过门的妻子?

    柴琛分明就是故意看她笑话的!

    “咳咳……”

    柴琛眨了眨眼睛,“阿瞳平日里也不在我屋里伺候,柴贵去取药了,我又病了,方才要她进来的。汤也不是她熬的,是厨上婆子做的,油腻得很,我就喝了一口,没有你阿娘做的好吃!”

第一七六章 心悦对家

    谢景衣抬手就想打柴琛,但见他确实不适,那高高举起的手,轻轻落下,将他推了下去。

    “现在汤都凉了,先喝药睡一觉了醒来再喝汤。你都病了,就别说那么多了。”

    柴琛乖巧的点了点头。

    不一会儿,门便开了,忍冬端了铜盆,柴贵拿着药走了进来。

    柴琛倒是没有撒娇叫谢景衣喂药,自己端着碗一口气咕噜了,又睡了下来。

    谢景衣拧了帕子,盖在了他的头上。

    人一生病,就显得十分的脆弱,以前被反对的人骂得体无完肤,却毫不在意的柴相公,如今倒脆弱得像是一个嗷嗷待哺的小孩子,仿佛轻轻用点力,就能够把他给捏碎了。

    谢景衣深吸了一口气,不能中计,不能中计,这绝对是这厮使的美人计。

    “柴贵之前说的,你从小到大生病,都无人探病,又是为何?”谢景衣轻轻的问道。

    柴琛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等到谢景衣以为他已经睡着了的时候,方才轻声说道,“其实也没有什么。我大兄身子不好,身边离不开人,母亲一直在那照料他。她同父亲分府而居,约定好了,我是归父亲管的。”

    “父亲总是外放,年幼的时候,我不能同他一道儿奔波,就总留宿宫中,同官家住在一起。后来大了,便随着阿爹到处跑,探病的肯定也是有的,但那些不认识的,来走场面的,全都被我拦了。”

    “都病了,作何还要强打起精神来应付那些虚情假意的陌生人?不像谢三你,一来我的病都感觉好了一大半儿了。”

    柴琛病得迷迷糊糊的,说话也比平日里慢了不少,谢景衣竟然少有的不想反怼回去。

    窗外的阳光西斜,照了进来,带着春日的气息。

    屋子里安静极了,柴琛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悄悄地睡了过去。

    谢景衣坐在床边,看着他的眉眼。

    明明是同一个人,可在她心中,早已经不仅仅是上辈子那个总是同她争锋相对的柴琛了。

    这种感觉古怪极了。

    像是前朝天宝女帝之时,名动京城的那位话本子大家惯用的风格,譬如什么,我即将嫁给我的死对头,这辈子只有我能当你的对家,我一手破坏了我对家和皇帝的爱情……

    啊呸……都是些什么鬼!

    谢景衣晃了晃脑袋,轻手轻脚的站了起身,替柴琛掩了掩被子,然后悄无声息的走出门去。

    她当了多年的嬷嬷,早就练就了这么一身身轻如燕,绝对不会惊动熟睡之人的本事。

    忍冬站在门口,见到谢景衣出来,低声唤了一句三娘子。

    谢景衣点了点头,门口的柴贵立马跑了过来,“待你家公子醒了,再把汤热了他喝吧,我便先回去了。听柴二说,你好事将近,届时可一定要给我下帖子,给你和阿瞳,一个大红封。”

    柴贵一听,高兴极了,谢景衣有多少钱,他作为柴琛的贴身小厮,就算不知道全部,那也知道部分。

    这小娘子看着不起眼,却是日进斗金的主儿。

    更难得的是,她是少见的出手大方的小娘子。当真是不枉费他尽心尽力,掏心掏肺的在她面前说公子的好话,你看,公子这不就给他回报了么?

    “多谢谢三娘子!您走慢些,小心脚下。”

    谢景衣笑了笑,快步的出了门上了马车。

    马车很快就开了,忍冬忙从小格子里拿出来一包点心,“三娘也没有用饭,且吃些点心垫垫。”

    谢景衣摇了摇头,“一会儿就该到家了,阿娘肯定给我留着呢。”

    忍冬拆着点心包的手顿了顿,“三娘,咱们在柴二公子家这么久……会不会……”

    谢景衣看了她一眼,却是笑了,“兴许会吧,不过没有关系。”

    她对这些,毫不在乎。

    她想得简单得很,她人生的预选里,无非只有两条路。

    一条,嫁柴琛,其他的人爱咋说咋说。

    二条,谁也不嫁,其他人爱咋说咋说。

    更何况,忍冬都能想到的事情,她阿娘就想不到吗?

    翟氏再重视她们姐妹几人的亲事不过,送汤这事,随便指使个小厮送过来便是了,为何要她亲自来?左右柴琛那厮,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做了什么了不得的承诺吧。

    只不过,他们不说,她也就看破不说破。

    忍冬松了一口气,随即又觉得自己个多虑了,她长这么大,就没有见过,比谢景衣主意更正的人了。

    春风徐来,一辆不起眼的马车,行在那大道上,驶向了一片绿色的春光里。

    ……

    春闱殿试,定在三月里。

    在这段间隙里,开封府整个都活跃了起来,街头巷尾到处都是各地的士子。

    天气渐暖,小娘子们也脱下了厚厚的东西,早早的穿上了色泽艳丽的春衫,准备出门踏青赏花。

    永平侯府自打牵扯进了那大案之中,一直门户紧闭,今日罕见的开了大门,挂红披彩。有那好事的一问,方才知晓,府中的大娘子谢景娴,今日便要出嫁了。

    嫁的还是伯府的嫡孙子,之前都云她是庶枝嫡女,如今方才知晓,这谢家二房方才是正统嫡系,虽然永平侯夫人闹了丑闻,但这二房才来京城不久,谢景娴也并非是教于永平侯夫人之手,怎么着,也算得上一门门当户对的好亲事了。

    谢景衣一大早便忙得不可开交的,永平侯夫人没了,大房张氏称病不出,三房曹氏不敢自专,也低调了许多,早早的将对牌送了过来,翟氏没有接,依旧叫曹氏掌家。

    好在成亲的东西,早就一应俱全,只等着春闱过后,好日子的到来,再加上有谢景衣同方嬷嬷辅佐,也办得有条不紊的,尚未出现什么岔子。

    谢景衣坐在窗前,晃着脑袋四处张望着,谢保林说今日一早能赶过来,只不过到现在都还没有到,现在谢景娴身边挤满了人,她坐在这里,也好看看动静。

    屋子里闹哄哄的,宋光熙领着宋小妹在左,谢景音在右,关慧知搂着她的肩膀,正叽叽喳喳的说着话儿,还有一些,谢景衣也不认识,都是宋光熙同关慧知不知道从哪里领着来充场面的,委实让谢景衣哭笑不得。

第一七七章 大姐出嫁

    谢景娴端坐在床前,她十分的适合穿喜服。那些士子口中的温柔贤淑的妻子模样,大概就是照着谢景娴描绘的。她说话细声细气的,带着吴地的柔情……

    谢景衣想着,又扭过头去看院中,却是一怔,欢快的跑了出去。

    “县主怎么来了?”

    裴夫人笑了笑,“你又唤我县主……叫我寿光便是。我就说怎地我一瞧见你就觉得亲切,原来我们竟是血亲。我家中虽然有姐妹,但大多同我年纪相差太多,日后你便是我亲阿妹了。可不许拒绝,下个月是我生辰,你可一定要来。”

    谢景衣欢喜的点了点头,“那人家岂不是,这天上的仙女,怎么有个滚刀肉的阿妹!”

    裴夫人指了指自己的脸,“什么仙女,你见过下巴上还有这么多肉的仙女么?”

    她说着,又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神色柔和起来,“我啊,恨不得多吃一些,让他快快的长。”

    谢景衣听得感慨万千,却并不能感同身受。

    裴夫人同上次相见时比,的确是圆润了不少,一低头双下巴便出来了,只不过谢景衣觉得,她如今这般生机勃勃的样子,比之前瞧见的一阵风都能吹走的模样,要好得多了。

    今日的主角是谢景娴,裴夫人也没有在院中多停留,便挽着谢景衣的胳膊,走了进去。

    她一进门,屋子里的人都怔了一下,随即又恍然大悟起来。

    寿光县主身子差,甚少露面,今日竟然来送谢景娴出嫁,再转念一想,她的夫君裴少都同柴琛算得上是朋友,她同谢家人认识,也就不那么难理解了。

    至于永平侯原配夫人,同寿光县主的亲外祖母是姐妹这种事情,并没有人放在心上。

    毕竟,按照世家的眼光来看,寿光县主的外祖母,乃是王妃的嫡母。

    “景娴妹妹大喜之日,这是我的一点心意,祝你们夫妻永结同心。”寿光县主说着,从一旁的女婢手中接过一个锦盒,递给了谢景娴。

    谢景娴看了谢景衣一眼,见她轻轻的点了点头,方才接过,笑着谢了。

    裴夫人有孕在身,不好坐在出嫁人的床榻上,便同谢景衣一道儿坐在了窗边说话。

    不一会儿的功夫,谢景泽便领着一群人,急忙走了进来,“杨家来迎亲了,阿爹也回来了,阿妹快些准备好。”

    屋子里的小娘子们,都纷纷的笑着涌到了门口。

    谢景娴拿起了床榻上的扇子,紧张了起来,先前觉得像是姐妹茶话,到此刻听着门外的爆竹声,方才真正的有了要出嫁的感觉。

    谢景衣见她身边没有了人,悄悄的走了过去,捂住了她的手,窗外锣鼓索拉声震天,几乎听不到人说话。

    谢景衣凑到了谢景娴的耳边,说道,“阿姐,今日一出,便全靠你自己了。我们可以做你的拐杖,却做不了你的主心骨,你要牢记我的话,自己个立起来了,才是真的立起来。”

    “吉祥话儿,谁都会说,你让我说,我能说上一日一夜。可苦口良言,只有你阿妹我会在你大喜之日再三叮嘱,每当你想退让,且想想我说的话,公主有皇帝做靠,结果如何?”

    谢景娴身子一震,抿了抿嘴,“我记住了。”

    谢景衣点了点头,往谢景娴手中塞了一个锦囊。

    “嫁妆是你的资本,他日就算杨家不仁,你有钱财在身,依旧能够挺起腰杆子度日。这是我给阿姐的添妆,你拿好了。”

    谢景娴慌忙推却,“三囡你已经给过我一套头面首饰了,你是阿妹,我做姐姐的从来都没有帮到过你,反倒总是给你拉后腿,如何还能够要你的银钱。”

    谢景衣摇了摇头,“大兄同二姐姐的我都存好了,小弟年纪太小,日后再说。我平日里胡作非为,指不定他日还要仰仗姐姐吃饭穿衣,是以姐姐要振作起来,成为我的依靠啊!”

    谢景娴握着锦囊的手一顿,挺直了腰杆子,“三囡的苦心,我明白了。这钱我给三囡存着,不会有用到的一日。”

    谢景衣笑了笑,“嗯,不会有需要用到的那一日的。”

    说话间门已经打开了,谢景音扭过头来,欢快的招着手,“三囡三囡,快些来,大姐夫给咱们发红封啦!”

    谢景衣吐了吐舌头,“来了来了!我要最大的那个!”

    谢景娴见着杨皓进门,赶紧将那锦囊揣进了怀中,以扇掩面。

    杨皓穿着一身大红喜袍,因为过五关斩六将,显得略微有丝丝狼狈,他将手中的喜钱全散了去,朝着谢景娴走了过来。

    一行人起着哄,拥着新人到了前院。

    翟氏刚看到谢景娴的脚尖尖,就开始红了眼。

    风尘仆仆的谢保林连衣帽都来不及换。

    新人上前行礼,翟氏含着泪说道,“日后你去了杨家,要好好的相夫教子,不得怠慢。”

    谢保林却是对着杨皓说道,“我这女儿,是我的心头肉,你日后可要好好待她,如若有半分怠慢,那别怪我亲自登门揍你一顿。”

    杨皓有些懵,谢保林好歹乃是进士出身,他都想好了诗文以对,不料他半句文雅之词都没有用。

    他憋红了脸,半天方才说了一句,“小婿牢记于心。”

    谢保林红了眼,摆了摆手,“去罢。出了这个门,景娴便无父母在跟前,是顶天立地的大人了啊。”

    谢景娴一听,顿时哭了出声。

    翟氏握了握谢景娴的手,拿着帕子擦了擦眼泪,“好孩子,去吧。”

    谢景娴哭得越发厉害,那媒人将她拉了拉,“吉时已到,新娘子该出嫁了。”

    谢景泽走了过来,背起了谢景娴,送她出门去。

    谢景衣同谢景音眼巴巴的跟到了门口,见谢景娴再次回头,也忍不住鼻头一酸,落下泪来。

    谢景衣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前世的时候,她也送了谢景娴出嫁,只是那时候,尚且在孝中,哪里有这样的排场,只是草草敷衍了事。

    今日虽然盛大,但思前想去,女儿家养了十多年,就这么一出门子,便是别家人了。

    娘家人再怎么强势,都不好插手夫家之事,怎么想,都让人意难平。

第一七八章 谢保林的决定

    目送着谢景娴上了马车,谢景衣吸了吸鼻子,正要回府,便瞧见拐角处站着一个穿着皂色长衫的男子。

    他看上去十分削瘦,低垂着头,依靠在墙边,手捏得紧紧的,正是那许久未见的徐子宁。

    自打那年杭州一别,他们便再也未曾见过。

    曾经的徐通判入了京城,也同谢家一样,像是一滴水落入了湖中,消失不见,地方小官,在这诺达的京城里,当真算不得什么。尤其,徐通判还没有一个王公做靠。

    徐子宁见谢景衣注意到了他,犹豫了一下,终究招了招手。

    谢景衣毫不犹豫,转身抬脚便往门内走。

    不好意思,我送阿姐出嫁,正喜忧交加,委实没有心情,听这不相干的人,来讲陈年旧事。

    “谢三娘子。”徐子宁追了上来,轻声唤道。

    一旁的谢景音注意到了这边,一把将谢景衣拉到了自己身后,“我们要进去了。同你不熟,莫要过来。”

    徐子宁脚步一顿,低声说道,“我也是今日,方才知晓大娘子出嫁,特意来送她一程,这个……给谢大娘子添妆。”

    谢景音还想要开口,被谢景衣拦住了,她嗓门大,难免引人注意。

    “还请徐公子,替我们对子新妹妹说上一句,多谢她的好意了。只不过我阿姐已经出门子了,这添妆如今再收也不合适。不若下回宴席上见了,让子新妹妹亲自送上,当做新婚贺礼,岂不美满?”

    徐子宁一愣,手像是被烫到了一般,缩了回去,低头不语了。

    谢景衣对着他行了个礼,“徐公子来晚了些,还请回罢,我们要关门了。”

    说着拉着谢景音便往大门口走去。

    谢景音回头瞅了瞅,压低声音说道,“我的天,他竟然哭了。”

    谢景衣皱了皱眉头,恨不得回去把他一脚踹飞了去,哭哭哭,哭个屁啊!大陈为何不昌,就是有些悲春伤秋的软骨包!看着就让人烦躁。徐子宁若真有心,早非如此结局。

    今日谢景娴都要出嫁了,他却还蹦出来一往情深的,也不怕旁人瞧见了,说一些闲言碎语。真的是够了!

    她想着,回头横了徐子宁一眼,徐子宁红着眼睛含着泪,被她一吓,缩了缩脖子,快步的走了。

    谢景衣这下子彻底的舒坦了。

    “哭了你觉得可怜?”谢景衣问道。

    谢景音一把挽住了谢景衣的胳膊,凑到她耳边笑道,“不可怜,我觉得膈应。不过,三囡,其实我觉得,当年大姐姐是有点喜欢徐子宁的,咱们也没有争取一下,不知道是对是错。”

    谢景衣翻了个白眼儿,“我喜欢青厥,你要帮我争取一下吗?”

    谢景音咯咯的笑了起来,“行,这红绸子都是现成的,一会儿我就给青厥挂上,让他来迎亲,聘礼我出了!”

    “十万金,拿来,一个大子儿都不少!”谢景衣摊开了手。

    谢景音惊讶的睁大了眼睛,一巴掌拍在了谢景衣的手上,“你咋不去抢?你这是要把二姐姐我卖掉啊!”

    谢景衣无语的啧啧了几声,“喂!想要自吹自擂,简单点!别拐着弯儿说自己价值十万金!”

    谢景音拍了拍自己的脸蛋儿,“你觉得就我这脸,不值?”

    谢景衣伸出了一根手指头,“一个大子儿,不能再多了!”

    ……

    自此一别,喜事同热闹都是杨家的,谢家剩下的,只有空空荡荡与冷冷清清。

    待亲友散去,府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几房又回到了重前犹如冰凌一般的关系。

    “阿娘,别哭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今儿个您出嫁呢!”谢景衣实在是受不了了,开口打趣道。

    翟氏肿着眼儿,骂道,“你这孩子,一天到晚尽浑说,你阿爹还在呢,你胡言乱语些什么呢!”

    谢景衣眨了眨眼睛,“我爹若是不在……唉哟,爹啊,你看我是不是捡来的,你不在家,娘总是揍我!”

    谢保林站起身来,从翟氏手中救下了谢景衣,“好了,别哭了,孩子们大了,迟早有一日都要出门去的。”

    翟氏一听,眼眶又红了。

    谢保林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景娴三日回门之后,我又要出京,是以趁着今日大家都在,想要说说分府之事。”

    他说着,叹了口气。

    “阿爹自幼长于乡野,走到今日地步,并未靠侯府一分。然血缘亲情这种事,天生便是斩不断的。”

    谢景衣听得心中一揪,又听谢保林接着说道,“是以,父亲去杭州寻我,我并未过多挣扎,便认祖归宗了。这不光是因为,我的的确确是谢家之人,也是为了子孙后代计,拿近的来说,我儿景泽,学问上佳,便是今年不成,两科之内,必然能够金榜题名。”

    “仕途要走好,品行便不能有污,不孝的名头,是绝对不能背上身的。阿爹并非迂腐之人,下决定之时,都权衡利弊,以求情理兼顾。”

    “这次也同样如此。侯爷并未看顾我生母,她的境遇,他是否知晓,我不知道,但事实结果已经明了,此事乃是我心中的第一道坎;长房为了摆脱文家,陷害景娴,此为我心中第二道坎;三则你们在这府中举步维艰,生活远不如在杭州舒心,此为我心中的第三坎。”

    “每一道坎,我都过不去。侯府虽然很好,但我并未想过要沾他一丝好处,咱们之前是怎么靠自己的,他日,便还是一如既往的靠自己吧!”

    谢景衣松了一口气,骄傲的看着谢保林,这才是她阿爹啊,亲爹!

    侯府再好,也是一滩烂泥,值当个屁!

    乘早同他们分道扬镳,不要搅和在一起了!

    她想着,提醒道,“阿爹,嫁妆……”

    谢保林一副我就知道的样子,拍了拍谢景衣的肩膀,“原是什么都不想要的,但我知晓,若是连我母亲的嫁妆都不要,那三囡这个财迷,怕不是要同我闹了!”

    谢景衣瑟的点了点头,那必须的,难不成要把春华夫人的嫁妆,留给害死她的那人的儿孙们吗?

    “是以,我的决定你们也都知道了。我已经同你们祖父说好了,明日便分产分家。咱们是嫡子,大房三房也是嫡子。这永平侯府不是咱们的家,该咱们得的那一份,留给你祖父,算是尽孝道了。至于你们祖母的嫁妆,那势必是要争取的,但也不必过于强求。”

    “现在,你们都来说说自己的想法吧!就同在杭州一样,咱们一家人有商有量的。”

第一七九章 必须割肉

    谢景音早就按捺不住,率先抢话道,“阿爹,这侯府如此之大,我虽然不贪心,但总觉得也不能便宜了那些恶人!咱们就真的不要了?”

    谢保林鼓励的笑了笑,又看向了谢景衣,“三囡,你觉得呢?”

    这是他们谢家的传统,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这样一家子围在一起议事了。谢景衣恍惚的想着,上一回,还是她刚刚重生的时候,谢保林问他们,将来想要什么。

    “二姐姐,可知道什么是阿爷?”

    “阿爷就是阿爹他爹!”

    谢景衣点了点头,“那就是了。阿爷之所以是咱们的阿爷,只因为他是我们阿爹的亲爹。是以,阿爹同阿爷之间的事,就按照他想做的来做就好了。”

    “若非要说,我权衡一二,也觉得咱们搬出去好。当今朝堂,士族昌盛,学子的师门关系不输亲族。勋贵门阀的影响,已经大不如前,至少对于科举出仕的人而言,各有利弊。”

    “拿永平侯府来看,那就只有弊,没有利了。阖府上下,没有一个有大好前程的,全都是拖后腿的废物。新皇登基,除旧迎新势在必行,祖父在先皇时期太过高调,惹了不少是非不说,他还容易冲动,随意给孙子孙女做主结亲……”

    “再加上张氏带来的坏名声,我觉得咱们还是趁着涉足不深,趁着如今京城之中,同情我们二房之际,早些搬出去的好。留在这府中,就是一家之主,不但要给祖父擦屁股,还得提防着其他几房的人,脑袋抽抽,做出损人不利己之事。”

    “若如前朝一般,爵位由嫡子承袭,那就是有人拿八抬大轿抬我,我也觉得不会退让一步。可是咱们大陈朝的爵位,是不能承袭的,只能够推荫。我父兄争气,都能够堂堂正正的考出来,不需要这个。”

    “这么一想,我觉得阿爹做得没有错。”

    “只不过有一点,我不同意阿爹的意见。那便是祖母的嫁妆,非得强求,一个大子儿都不能给他们留!不仅如此,咱们分府出去,把这么大一块肉,虽然是腐肉,但腐肉也是肉不是?”

    “吃咱们的肉,不给钱?那是不行的!”

    谢景衣说着,撸了撸袖子,一副要大干一场的样子。

    谢保林瞧着,哭笑不得,他小时候穷惯了,就算如今富了,平日里也不怎么注重钱财,都是翟氏给他什么,他就穿什么,翟氏给他多少钱,他就紧着那些钱用。

    是以对于这种身外之物,并不勉强。

    “阿爹,不用你们说,且看我的就行了。保证我要他们割多少,他们就得割多少。大兄,你怎么看?”

    谢景泽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的说道,“能说的,都被你那张嘴说完了,我还有什么好说的,附议!”

    谢景衣一巴掌拍响了,“那就这么愉快的决定的,听我爹的!”

    谢保林无语的看着上蹿下跳的谢景衣,啥叫听爹的,明明就是听你的!

    说起来,还真是怪了,为何他们家的事,从来都听三囡的!

    谢保林仔细回想了一番,方才恍然大悟,这孩子每次悄悄的做了主,说服了旁人,还非得加上一句,都听爹的,都听娘的,都听大兄的……把他们哄得高高兴兴的,还真以为自己个当家做主了!

    明明这娃子才是爹!

    翟氏早就想要搬出去,听到大家都同意,顿时高兴了起来,将谢景娴出嫁的愁绪都冲淡了不少。

    一家人用了饭,早早的就各自回屋了。

    谢景衣刚刚躺下,就瞧见谢景音一阵风一样的冲了进来,带着冷气就往她的被子里钻。

    “冻死了冻死了,我一点热气都被你放没了。”

    谢景音转过身来,因为要歇了,她早早的就洗了红妆,披散着头发,一张美丽的脸像是珍珠一样润泽。

    “酸死了酸死了!你怎么好看得反光,跟镜子一样,照出我的丑陋!明明是一个爹娘生的!”

    谢景音被谢景衣的话逗得咯咯直笑,她伸出手来,快速的挠起了谢景衣的咯吱窝,“哈哈,咱们好久没有一起睡了,今日大姐姐不在,我一个人觉得寂寞得很,来找你说说话儿!二姐暖和着呢,一会儿就让你感受春天的温暖。”

    谢景衣被她挠的笑个不停,“你少同关慧知一道儿混……瞅瞅你说的话,跟纨绔公子哥儿一样!”

    谢景音一听,挠痒痒的手收了回来,“三囡,说起慧知姐姐,今儿个我瞧她,却是与以前大不相同了。”

    谢景衣从被子里探出头来,整了整头发,“怎么回事?今儿个我也没有近她的身,倒是没有注意到。”

    谢景音也整了整自己的头发,“你还记得上元节的时候么?她不是在那桥上,看中了一个美人儿么?”

    谢景衣点了点头,并未在意,关慧知这个人,见到美人儿就走不动路,但也没有长性。过了一年还能够让她念念不忘的,也就只有谢景音一个人了。

    其余的,都是月抛。

    “这次她好像对那人格外的不同。今日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致。只神神叨叨的说着韩美人……还说她要嫁到韩家去,到时候请咱们阿姐给她绣嫁衣。”

    谢景衣惊讶的坐起了身,“这不像她呀!我还一直羡慕她是家中独女,可以娶夫进门。那姓韩的,就有那么好看,关慧知都栽了!”

    谢景音摇了摇头,“具体的我也不知晓,白天太忙了,也没有来得及细说。我长这么大,除了你同阿姐,就只有这么一个好朋友,是以委实有些担忧。你寻柴二公子问问,看究竟是怎么回事呀!”

    谢景衣胡乱的点了点头,“知了知了。我就知道,你哪里有那么好心肠,来温暖我!”

    谢景音一听,又伸出手来,对着谢景衣挠过去,“来来来,美人儿,让姐姐温暖你,你看是先温暖你的人,还是先温暖你的心!”

    “别用你那张脸,说这样的话啊!”谢景衣实在是受不了了,一个翻身,反过去挠向谢景音,谢景音最是怕痒,不一会儿,就笑得眼泪都流下来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人方才安静的躺了下来。

    “三囡,你说大姐姐在杨家会不会被人欺负?她能过得好么?”

    谢景衣枕着自己的双手,看着床帐,这床帐还是谢景娴给她绣的。

    “一定能过得好的,不能的话,咱们就把姓杨的打爆!”

    谢景音点了点头,认真的说道,“打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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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手遮天介绍:
新书《反派天天想和离》已发布……
谢景衣重生了,她不想给仇人们一个眼神,只想说:圆润的滚开!不要妨碍我成为一手遮天的大人物!
可是事与愿违,她的成功路上出现了一个……开口就诛心的绊脚巨石。
谢景衣:公子为何求娶我?
柴祐琛:东京临安三千女,无人脸皮厚过你。我甚悦之!衣手遮天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衣手遮天,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衣手遮天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