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袭击
切那和秋叶在归途中。
被解开记忆限制的秋叶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上的拟感节目，一边喀拉喀拉吃着薯片，碎片撒得整个座位上都是。切那偷偷瞟了她一眼，发现了她眼神毫无生机，如同自己以前遇到她时的那样。
“合同持续到实验结束，你知道这点吧。”
秋叶没有看他，仍然盯着屏幕上的动画，淡淡地回答了一句：
“我知道。”
“知道就好。”这起码代表秋叶会遵守之前的合同，继续在自己无法触及的地方保护彭湃。拳头是街头武士最重要的东西，其次就是信用，没人会雇佣一个转头就把雇主杀了的街头武士。起码，地下世界也有它的规矩，而切那就是规矩的一部分。
不过，谁知道呢？毕竟，切那知道秋叶这丫头的脑袋和自己一样疯狂，保不齐她就因为这份长期合同太麻烦直接跑了。这也正是为什么几个执行人里，只有秋叶被伪造了记忆的原因。
当然，接下来风暴将至，若是自己这边能多一份战力是最好的。
突然，显示屏整个变成了红色，巨大的警告窗后跳出来，直接将拟感节目的窗口挤掉了。
“检测到跟踪导弹，反制措施已启动。”车载人工智能平静地说。
“呀！”秋叶生气地叫出来。下一秒，车身翻转，他们俩因为安全带的关系没有关系，可她手里的薯片直接掉到了车顶上，全部散落了出来。切那从侧窗玻璃看到一枚和车身差不多大的弹头从车旁边飞了过去，吓出一身冷汗。
“柠檬！快点回去！”
切那大声叫着，车载人工智能很快做出了反应，一下子向前弹射出去，冲出了车流。切那在屏幕上点了下，调出了车位摄像头的画面。他们的后面紧紧跟着三辆黑色重型车，不用人工智能，他都能看到顶端改装的导弹发射器又打开了。
“墨丘利协议，回洞里。”
切那冷静地朝人工智能下令。这个以罗马神话中跑得最快的人命名的协议，如同它的名字，将飞行车的速度提升到了极限。全速出力的幽能核心留下的幽蓝火焰在空中留下一道痕迹后，绝尘而去。
几辆重型车辆太过笨重，被甩在后面，消失了踪影。切那没有放松警惕，打开了飞行车的主动检索。还好，在他们回到事务所为止，都没有更多的敌人出现了。
“草，吓死我了！”切那骂骂咧咧地从车库走进事务所，有些惊魂未定，“车开得好好的，突然被人轰了一发导弹。你说现在这些人，觉得我开得慢就按下喇叭好了，有必要.....哟这不是弗里森少爷吗，您大驾光临真是让寒舍蓬荜生辉啊。”切那脸上无法忽略的嘲讽完全不像是在恭维。他大摇大摆地想从格雷面前经过，却被格雷用手臂拦住了去路。
格雷一字一句地吐出：
“解释清楚。”
“解释什么？”切那装傻。
“这位先生坚称您有意不露面见他，”夏莲无可奈何地说着，转过头来朝切那使了个眼色，“而且他声称您知晓他一位朋友的下落，但不肯透露更多信息。”
切那立刻懂了，继续装傻：
“什么朋友？那个臭小子？他在房间里，不过心情不太好，你也懂。”
“我说的是郭叔，你这个混蛋。”格雷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下，显然是在控制自己的情绪。切那能猜出他此时的内心，满心愤怒，却因为教养不能随便找个人发火。
真是可怜的孩子，他在心里叹息，不光是为了现在，更是为了未来格雷要承受的悲伤。
“郭叔？”切那装作没记起来，接着作恍然大悟状，“哦哦就是上次和你一起那个老头？后来就没见过他。”
“没见过他！”格雷已经控制不住情绪，如同受伤的野兽咆哮着，“那天我亲眼看着他出门！你今天也是来替他引开我，别当我不知道！”
切那下意识地想回怼，又意识到眼前男孩身处的困境，语气软下来：
“小少爷，他那天约好了，可我没去啊。老须弥不会随随便便相信陌生人的邀请的。还有，今天.......”
他话还没说完，事务所外飞来几根幽蓝色的椭圆子弹。在极速飞行了千分之几毫秒后，事务所的门外出现了一层蓝色的薄膜，将其尽数挡下。
切那眯起了眼睛，没有迟疑半秒钟，口中大声喊道：
“柠檬！堡垒协议！赤狐，快去保护那小子！”
说完，他两步冲到柜台后，庞大的原木柜台后方不知何时弹出了一个大抽屉，里面放满了武器。他从里面抽出一把长刀扔给了秋叶，自己随手抄起一把步枪。
与此同时，一连串幽蓝子弹击打在了薄膜上，薄膜的颜色慢慢变浅了，表面不停出现水波似的晃动，像是即将消失。这时，事务所外墙伸出两座炮台，一阵扫射后，外面的声音平静了下来。
夏莲操作了下，茶几上伸出了一大块黑色的挡板，这是她给事务所装的防弹挡板，能让她在交火的时候惬意地喝茶。她示意格雷三人躲到后面来。格雷有些不乐意，但是还是过来了。他不悦地问夏莲：
“这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你得问....“她努努下巴，想示意这所事务所的主人，却发现切那不知所踪。悄悄从挡板侧探出头，和她猜测的一样，她在事务所的门外发现了切那——他一路狂奔，冲向子弹的来源。
“恶。”她喉咙深处滚动着无奈的声音，“等一会吧，等他回来我也想问问他原因。”
半分钟后，不远处传来一阵爆炸声和射击声。接着，夏莲看到切那从小巷子里连滚带爬地跑出来，手里拖着一具残破的尸体。几条子弹从他头顶掠过，打在了另一栋楼上，炸开一个大洞，水泥残渣簌簌落下。
夏莲翻了个白眼，操纵事务所的防御炮台再次开火，掩护着切那冲回来。
切那冲进事务所后，丢下了手里的尸体。几人定睛一看，这句“尸体”露出的部分全是银白色的金属部件。
第八十七章 追踪，异常
“切那！现在是怎么回事！”
夏莲大声责问切那，而后者正在费力地将“尸体”的脑袋扯下来。
“就是被人打了呗，还能是怎么回事。”切那头也不回，“我路上还遇到几辆大家伙，拿导弹轰我。”
“是不是今天早上我们打掉的那几辆车的关系？我听频道里说他们是老鹰安保？”
“应该是吧。所以刚刚才换了更大的家伙来，那个装甲车我可吃不消。”切那夸张地动了下脸上的肌肉，瞪着眼睛说，“现在就直接来干我了。我说弗里森，他们是不是不知道是你抓的杨教授？”
站在一边的朴无插话道：
“应该还不知道，我们用的是顶级潜入服，如果不是最后忘记处理机器人了，他们起码得过几天才发现杨教授失踪了。”
“是是是，把这个写到你的报告里去吧。”切那拿着平板，从柜台后拉出一根线接在了他掠来的“尸体”上，“要么你出去让他们别围着这里了，我还想去出门买菜。”
切那在平板里操作着，试图绕过尸体上的数码锁。外面的“人”现在慑于炮台的火力没法靠近，但他们可以躲在外面，包围事务所，让切那在十天半个月里不敢出门——或者让客人没法靠近。不管是哪个结果都让他没法接受，但是刚刚他扫描了一圈，包围事务所的全是机器人，包括他抓来的这只。那些机器人可以不眠不休地潜伏在一个地方很久，他可不想出门的时候被隔着垃圾桶打死。所以，他现在做的就是入侵攻击者的通讯，这样就能定位所有机器人的位置。
朴无凑近这具“尸体”，仔细观察。这是一具第四国际子公司制造的安保人偶，虽说是最新的型号，但在切那手中的幽能步枪下，也只能被打得跟破布娃娃似的。
“奇怪，不是惩罚者吗？”他喃喃道，有些奇怪。敌人最初朝事务所开的几枪，显然是幽能步枪才能有的子弹，他还以为是前几天自己遇到的惩罚者部队又出现了。
“惩罚者？”切那听到他说的话，差点笑出声，“是惩罚者的话我就没法这么容易回来了。这就一些普通机器人，拿着高级枪而已。我估摸着应该就是前两天那个老鹰安保，觉得我这里能找到点和你们有关的东西，所以想把我干了。”
切那手中的平板中突然出现“成功”两字。安保人偶的入侵难度对他来说不算高，很快他就搞到了解码器。
“自主搜索频率......抓取.......套用........找到了！”他嘴里喃喃自语，在短暂的时间后，轻笑一声。他成功入侵了攻击者的通讯里，接下来就是找到位置，一一击破了。
当然，先得找到指挥这些机器人的家伙。这时，攻击者的通讯收到了信号，切那将其外放了。
“老鹰，找到黄鼠狼了吗？”这是个经过特殊处理的声音，根本分辨不出特征。
“已经包围了，很快就能把他抓起来了。”格雷一下子就想起了这个声音，正是今天他们撤退被包围时，劝他们投降的高傲声音。
“不行，”第一个声音很干脆，“尽快解决他。”
“可是，就这些人偶，根本没法突破他们的.....”
“尽快解决。”第一个声音粗暴打断高傲声音，“你这个天才是浪得虚名的吗！”
“......”
“我知道这件事很困难，但不要忘了是谁给了你今天。是时候为阵线效力了。”
这时，通讯被挂断了。切那听得云里雾里，求助地看向夏莲。夏莲摇摇头，表示她对第四国际里的事情一无所知。
“阵线？”朴无用疑惑的眼神看向格雷，后者也没有说话。
朴泠插话道：
“我听说过，但是了解地不多。只知道是由集团干部组成的一个内部集团。”
“我不在意，这是你们的事情。”切那打断了她，不想让夏莲听到更多会惹火上身的事情，“反正我已经追踪到这个老鹰的位置了。”说着，他起身走向彭湃的房间。斩首这种事情，街头武士最擅长了，尤其是被称作“赤狐”的这个女孩。
“赤....秋——叶！”他按下开门按钮，踢了踢门框，一边拖长声音叫道。
“有活给你，喏，这个地方杀个人。”他走进去，低着头将刚找到的坐标发给了秋叶。
“不去。”秋叶回答地很爽快。
“啊？为什么？”
“合同里只写了我需要保护他，没有写其他的事情。”
“那我现在出钱呢？”
“不接，很累。”
成了，她也在和切那闹脾气，切那算是看出来了。看来，只能自己动手了。
这时，一个微弱而空洞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如同隔着一层玻璃似的模糊。
“切那？他还活着。他会开枪。”
切那转过身，疑惑地看着房间里。这是彭湃的声音，毋庸置疑。但此时，秋叶百无聊赖看着窗外，彭湃面对着墙壁，完全不像是和自己在说话。
“奇怪，你说我死了......不对，之后你死了....不对劲，这根本就不是.......”
彭湃的声音像是耳边私语般，在房间里盘旋，空洞而毫无感情，就像电视里那种从山洞里传出来的声音一样。切那皱起眉头，赶紧调出对彭湃的数据监控。
心跳，没有异常。脑部活动，异常高。神经脉冲，异常高。
该死，切那心里大概有些猜测了。也许是记忆恢复的关系，让彭湃的能力再度觉醒了。或者说，失控了。
这是个观测数据的极好时机——如果不考虑彭湃可能会因此死亡的后果的话。更别提事务所现在深陷包围。
切那心里很是不爽，但也只能打开终端，偷偷连接上彭湃的终端。在输入了几个指令后，彭湃往后倒了下去，切那赶紧上前接住他。
把彭湃安顿好后，他嘱咐了秋叶几句，就离开了。
“怎么说？”回到事务所里，夏莲问他。
“我自己上咯。”切那耸耸肩，无所谓地说道。他刚想转身去仓库，却被格雷抓住了肩膀。
第八十八章 偷袭，反击
“须弥先生，请把事情解释清楚。”格雷害怕他突然消失，赶紧问，“外面的敌人是帮我们解围时的老鹰安保，也就是说郭叔当时和你们在一起。若说你对他之后的动向一无所知，我完全不信。”
“不是，那我该怎么和你说啊。”切那有些头疼，不知道怎么把这位少爷糊弄过去，“他之前就跟我说，要我帮忙护着你。那所以今天我知道你们即将被干的时候就把他叫上了，等甩掉那些个人之后他就走了，什么也没和我说啊!”
格雷将信将疑，朴无听着不对劲，插话道：
“你怎么知道我们今天有抓捕的？”
“哎呀，我吃这碗饭的，有什么不知道的。但是，我真的不清楚你的郭叔去哪里了。”切那原想推销下自己，但又怕多事，就敷衍他们说，“要不这样，我先把外面那些弱智给料理了，问问他们有没有见过你的郭叔，行吗？”
说完这句，他趁着格雷还在愣神，赶紧溜了，跑到柜台后，按下一个按钮。柜台后的墙打开，是一道暗门。这是事务所的仓库，切那大多数的装备都扔在里面。如果他需要悄悄溜出事务所，然后干掉一个重重保护里的安保指挥员，他起码要一把大一点的枪。
格雷和朴无对视一眼，默不作声快步走向事务所门口，夏莲刚想阻拦，被切那制止了。夏莲无奈地啧了一声，只好用炮台为他们掩护。
接着，切那走进暗门，夏莲也跟了上去。两人都猜出了格雷想去做什么——找到老鹰安保背后的人。简单来说，和切那接下去要做的事没两样。
“年轻人嘛，总需要闯一闯的。”切那全然不顾自己只比格雷大几岁，装作老成地说，“祝他们好运。”说着，他从仓库一角堆着的东西里抽出一把细长的枪，试着瞄准空气。
夏莲听到这话，没好气地指责他：
“就和你之前一样？祝他好运？要是他死了，你这事务所别说开下去，你自己都要被扔到思维监狱里关上一千年。”
“他死个屁！你们这些有钱人出门都是用傀儡，被打成筛子也没事，怎么不担心担心肉身的我？”
切那义愤填膺，突然想起了什么，说：
“诶那你说他们去了的话，我应该就在这里等着他们完事不就好了吗？”
夏莲翻了个白眼，只是把一条万能腰带扔在了切那脸上。
几分钟后，切那整装待发。
他朝夏莲点点头，随即，一股不可见的电磁脉冲以事务所为中心往外爆开，精准地瘫痪了周围所有的安保人偶，而且也让所有能监视事务所的设备都失效了。
这仿佛一个信号，切那的身影闪烁了一下，短暂地消失了。半年后，他再次出现了，只不过表情看起来有些僵硬。
他身旁的夏莲快速地拿着平板点了几下，切那的的手臂动了动，接着，脸上绽放出一个自然的微笑。
夏莲满意地点点头，摸了下“切那”的脑袋，而后者报以微笑。这是她创造出来的实体投影，足够骗过一切侦测设备，也能让外面的人以为切那还在事务所里。
实际上，切那已经是如同脱兔般在街道上奔跑。每次接触到地面的瞬间，他脚底爆开一个幽蓝色的弧圈，猛推着他往前飞掠。
他借着这股力，直接跳跃上了半空，以高楼的外墙为一个个落脚点，在楼宇间穿梭
他要找的指挥者并不在这栋大楼里，坐标定位是在大楼外的半空中。要切那猜测的话，肯定就是躲在指挥车里，远程操控着一切了。这也挺符合常理的，能用人偶去送死，为什么要自己上前线呢？
只是这就给他带来了很多麻烦，事务所的外出口被盯得死死的，即使是电磁脉冲也没法搞掉外面远程盯梢的人。所以，他只能绕远路，冒险从包围圈中脱出，从大楼的正常外出口出去。
然后，飞檐走壁，直接走外墙，跳到指挥车上，给攻击他的人来个出其不意。而现在，一切实施地很顺利，切那唯一希望这的就是这个包围圈不要太大了。
电光火石之间，切那已经顺利穿越了整个主要楼层，抵达了外部出口。他蹂身从两辆飞行车中间的空隙里穿过，跳出了大楼。身体在坠落的瞬间自动向大楼的外墙靠去，脚底牢牢地吸在金属墙上，他垂直站在墙上，就像站在平地上。
他不喜欢这时的感觉，仅剩的重力一直想把他拉下去，总让没有安全感。他飞速跑起来，快速掠过的灯光、音乐和广告让眼睛发疼，冷风穿进耳中，但有种鲜活的感觉。
绕大楼半圈花了他不少时间，不过很值得——现在他的下方就是定位出来的坐标。一辆四方的大车，如同树枝上的甲虫似的，附着在外墙上，颜色已经和外墙融为一体，不细看的话还真像是随出课件的凸出装饰物。
切那耐心地观察了一会儿，确信对面没有发现自己后，松开脚底的磁力装置，自由落体。
车声，风声，心跳。
砰！
缓动装置将传到脚上的冲击力化解，让他有余裕看了眼车的构造。最新产的超轻型指挥车，加强了信号强度和信号隐蔽性。只可惜，没加强门的厚度。
他一拳砸下，将车门整个掀开，像扔垃圾似的随手扔下高楼。
“惊喜吧混账东西！”他大吼着跳进了车里。车内的空间非常小，出了驾驶舱就只有信号设备。因此，切那这一跳直接穿过座椅中间，撞在车前玻璃上。还好他及时抓住了扶手，否则他就得自由落体了。
捕捉到驾驶位上人的一瞬间，他顺势用靴子一脚踢过去，将座位上人的脸踩在玻璃上。
“我早该想到的，可惜了。”驾驶座上的人惋惜地说道，只是他现在的脸被踩在玻璃上，面部都变形了，看起来非常可笑。切那不用数据库也知道自己找对人了，他脚下的就是老鹰。
“有什么可惜的。”切那不屑地说，“行了，你要么跟我走一趟，要么就在这里把东西都给我抖出来。别想着耍花招，我屏蔽了周围信号，叫人和用傀儡都不可能的。”
老鹰像是自嘲地笑了，尽管被踩在玻璃上的脸能笑也很奇怪。
“我当然知道。”
他的手刚动，被切那的另一只脚直接踩住。切那抽走他想去够的手枪，左脚用力，老鹰的脸部和玻璃亲密接触，发出嘎吱声。
“果然是不行的。”
老鹰无视切那，自言自语。切那感觉到了一丝异常，稍稍松开靴子。而这时，老鹰继续说道：
“我下次一定会打败你。”
“是是是，下次的事情下次说，这次先告诉我阵线是什么。”
“阵线？你很快就知道了。”
说完，他的脖子发出咔嚓怪声，竟自己扭断了！
第八十九章 重整旗鼓
“他们停止攻击了！”朴无探出头看了看，大喊。他们刚跑出事务所炮台的掩护范围，就和巷道冒出的安保人偶交上火了。
安保人偶的火力非常强，把三人压制在了一间废弃店面里。这里是低安区，三人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让安保人偶以他们最擅长的“执法者阵型”推进过来。正当朴无在发愁要不要牺牲自己的这具傀儡身体来掩护格雷和妹妹，他突然发现枪声全部停了。
原以为是个陷阱，小心翼翼走出去安保人偶全部断线了，定在了原地。朴无拨弄着安保人偶，跟上来的格雷没说话，三人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切那先他们一步找到了袭击的指挥者。
“现在怎么办？”朴无装作不经意地问道。
不知是低安区的关系，还是交火的关系，这条街上已经没了一个人，旁边的楼房里也完全没有动静。格雷疲惫地在路边坐下，也顾不上弄脏自己裤子了。接着，他给朴家兄妹详细讲述了管家和他说的话。
“草！”朴无气得一拳把灯柱锤弯了，“现在怎么办！”
一直静静听着的朴泠面无表情，语气没有丝毫波澜：“我觉得我们应该去查这个阵线。”
“对，我也是这样想的，”格雷观察着两人的神情，小心翼翼地说，“如果杨教授和切那说的是真的，那我们现在面对的可能是联合了整个集团在吉他的基层和中层干部。我们很可能一点机会都没有。”
“那你一开始就该拒绝我，而不是现在再给我打退堂鼓。”朴无皱起眉毛，不悦地对格雷说。朴泠点点头，也是同样的意思。格雷低下头，像是忍不住，轻声笑了出来。
“的确，你说的没错。那我们现在趁他们还没注意，赶紧去情报部吧。”
..........
事务所。
“我回来了——”
“嗯欢迎回来，来，刨冰做好了，很好吃哦。”
切那接过刨冰，大大一勺塞进嘴里，机械地咀嚼着，盯着柜台发呆。
“怎么了？”
夏莲轻轻拍了下他，蓝头发男人只是疑惑地眨眨眼睛，又吃了口刨冰。
“这几个家伙都好怪。”
“怎么？”
“我找到车，跳进去，刚想问问题，他自己把自己脖子弄断了。”
“好吧，又是什么都没问出来，”夏莲无奈地撇下嘴，拿起自己面前的刨冰吃了口。什么都没问到就代表自己得去想办法帮这位情报掮客找情报了。感受着嘴里惬意的冰凉，她还是安慰切那，“没事，这也是正常的事情。”
“是，但他说‘你很快就会知道阵线是什么’。”
“这是很寻常的威胁吧？”
“是，还说了下次会干掉我，耳朵都听出茧了。但是，这种规模的组织我在工作的时候怎么从来听说过？”
“说不定是你权限不够。”这句话夏莲自己都忍不住笑出来了，切那原来的职位是高级研究员，基本是普通人能做到的顶了，“反正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第四国际的事情。”
切那没理她，继续说：“然后车炸了。”
“那你怎么没死？”
“在我走之后炸的，还好开了信号屏蔽，估计他死的时候会自动让车爆炸。”
“没事就好。”夏莲随口应道，吃了口刨冰来掩饰内心小小的雀跃。切那的信号屏蔽装置是她亲手升级的浦岛系装备，每次知道自己“赞助”的东西帮到切那时，都会让她很开心。
切那耸耸肩，三下五除二将剩下的刨冰解决掉。他甩甩头，暂时将这些事情抛之脑后，想去房间里看看彭湃现在如何。
房门呲一声自动移开，房间里没有开灯，略显昏暗。床垫旁两人高的落地窗外，绚烂的霓虹灯光漏进来，勉强能让人看清屋内。秋叶抱着打刀盘腿靠在墙边，听到门的声音后警惕地半抽出刀。
切那僵硬地扯了下嘴角，走了进去。彭湃安静地睡在床垫上，看起来没有任何异常。打开数据监控，上面的示数也都回归了正常。切那松了口气，把椅子拉过来坐下，开始查看历史数据记录，想看看之前彭湃到底为什么说胡话。
“呀，这数据看着也太怪了吧。”尽管听出了是夏莲的声音，切那还是吓了一跳。他回过神打了下夏莲的头，引得夏莲啧了一声。
“是那孩子的吗？”夏莲指了指躺在旁边的彭湃，接着像是懊悔地捂住嘴，“啊，这个我不应该看的吧。”
“没事，”切那倒不是很在意，很苦恼地盯着终端上的数据，“反正给你共享了终端权限就是早就是信任你了。就是我不太搞得懂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会让这孩子有之前的反应。”
“什么反应？算了，我也只看得懂电子信号那部分的，其他实在超出我的专业能力范围了。”夏莲摇摇头，放弃了继续看切那终端上的杂乱数据。
“呵，就你这样子，还教授，怎么去教你的学生。对于未知的事情要刨根问底，懂吗？”
“呵，就你那样子配说我吗？”
“对不起，一介草民着实不该妄自评论公主大人。”
“你就闭嘴吧。”夏莲没好气地说着，接着有些认真地建议道，“不如把数据传给我，我让莎罗去看看，她最擅长这种东西了。”
“让浦岛的研究院长去分析第四国际秘密实验的数据，我是疯了吗？”
“放心，私人身份。”
“好吧，试试也行，我现在是不相信集团里的人了。”
夏莲不置可否地点点头，腐败是每个企业的必经之路，起码在自由港是这样的。无所不在的控制和暗示让每个集团成员都会无条件忠于集团，但贪婪总是会存在，总是没法抹掉。夏莲曾是浦岛联合中负责“宣传”那部分的最高领导人，因此很清楚这点。人性是萦绕在每个人周围的空气，妄图对抗它是无意义且愚蠢的，只有拥抱它，才能有更大的利益，每个企业都是这样做的，每个人都是这样做的。当然，她不会和切那这样说，那个死脑筋肯定听不进这些，还会说“委托就是委托，必须完成”这种蠢话。
不过，要是他没有那么蠢，当初也不可能救下自己吧。夏莲想到这点，差点傻笑出来。她赶紧转身来掩饰，目光和墙边的红发少女撞上了。
“夏莲酱？”
第九十章 新闻
“夏莲酱？”
夏莲不是第一次在生活中被“误认”成“国民”偶像“夏莲酱”了，毕竟那是以她为蓝图而创造出来的虚拟偶像。尽管不想承认，夏莲酱在人工智能的加持下“比她本人可爱一万倍”（切那原话）。所以，她都会说自己是因为喜欢夏莲酱才整容成这样的——反正整容证明这东西也没人真会去查。只要不是脑残粉丝或者对浦岛御三家极为了解的，大多数人都会买账。
而眼前的红发女孩，夏莲目睹了她眼中的神采由无神到疑惑到兴奋，最后狂热地令人生畏。夏莲在她面前甚至觉得自己像是被一头饥饿的野兽盯着，随时会扑上来。
夏莲正想向切那求助，却听到他说：
“哦，赤狐，这就是我之前和你说的报酬，让你见到活的夏莲。这位就是夏莲，如假包换。”
“诶？”夏莲没有理解现在的状况，不过，下一秒她就懂了——她担心的事情发生了，红发的女孩扔掉怀里的打刀，如同野兽般朝她扑了过来。她下意识地想避开，却发现女孩的动作已经锁定了自己。
“呀啊啊啊啊啊啊——”夏莲被扑倒在地上，发出尖叫。秋叶扑倒她后，将头埋在她怀里像小狗似的蹭。
“别挣扎了，她是街头武士。”切那在旁边欣赏着这一幕，说着风凉话，还没忘了拍下来留念。
“那你快叫她走开啊啊！”
“不，太好玩了。”
“再这样我不给你赞助了哇啊啊啊啊！”
夏莲使出了杀手锏，切那只能上前失望地拉开了秋叶。
夏莲立刻逃出了房间，留下秋叶和切那在原地。秋叶呆立在原地，还在回味刚刚的感觉，嘴里喃喃道：
“果然好可爱啊。”
切那好笑地摇摇头，转身想出去，被秋叶抓住了手臂。
“她还会回来吗？”
面对着这双真诚而又渴望的眼睛，切那知道自己若是说了半个不，就走不出这个房间了。于是，他缓缓点点头。
来到事务所里，夏莲往嘴里灌了一口水，惊魂未定。
“好可怕......”
“被抱一下而已，那孩子没恶意的。”切那不以为意，轻巧地伸出手安慰她。
夏莲打掉他的手，生气地说：
“什么叫被抱一下！是不是还要蹭蹭？你这人真是没救了！真是的，普通的街头武士怎么可能压制住我啊，我的这些改装又不是摆设......”
“是啊，你以为我为什么雇她？”
“哼！生气了！再！见！”夏莲说着，气冲冲地走向大门，随即又意识到自己走错方向，调转方向去往车库。
“走好~路上小心哦，回头我数据传给你。”切那远远地对她说。等她走出门后，切那像是垮了似的，一屁股瘫坐在沙发上，腿翘在茶几上。他长长出了口气，和事务所的网络连接上，将终端的画面投影在大屏幕上。
“总算能休息会儿了。”他自言自语道。尽管现在才下午，但今天的工作量足够他往常吃上半个月了，如果付费的话。可惜啊，他悲叹道，一边暗暗想着，这次委托结束后，一定要让那位弗里森大少爷大出血。
他打开第四国际旗下的《家园新闻》，想看看集团又有搞出什么新花样来忽悠群众。没看一会儿，他的神经放松了下来，沉沉睡去了。半梦半醒间，车库的门呲一声移开了。
“切那切那！快看新闻！”夏莲急吼吼地冲进来，嘴里大声说道。
“啥呀？看哪家新闻？”切那惊醒后很是恼火。
每个财团控制下的媒体对于同一件事情的描述会天差地别，春秋笔法已经不足以形容其中的混乱了。而很多时候，过多的“新闻”会让人根本不知道看什么好。出于以前的习惯，切那最常看的还是老东家的节目，有时候也会看看浦岛旗下的，然后把其中几段失真到讽刺的发给夏莲，狠狠嘲笑一番。
不过作为情报掮客，他更多地是将其作为娱乐节目来看的。尤其是知道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时，家园新闻对新闻的粉饰实在是好笑。
夏莲没有说话，直接将自己终端的画面投射到大屏幕上。
“今日，我们的记者给我们带来了一份重大新闻。让我们震惊的是，一向标榜正直的第四集团内部竟然发生了大规模的腐败事件。同时，还有线人冒着生命危险得到的珍贵录像.......”
切那能想象到接下来的事情，这件事会在今天的脱口秀和网络评论视频里被大肆渲染。穿着时尚毛衣的视频节目主持人坐在桌子面前一条条列出第四国际的“罪状”，稍微厉害点的人可能还会找到“专家”连线。接着，所谓的嘉宾会假模假样地分析一通，最后得出一个狗屁不通的结论，要么是第四国际完蛋了，要么是哪个高层要为此负责。最后，来一段不留痕迹的广告植入。
自媒体会集体高潮，来一次“深度曝光”，从几百年前第四国际建立开始说起，然后分析到现在其如何为富不仁。
网络上，更将是一场狂欢。
最后，第四国际的本月财报会变得很难看。
集团家底雄厚，这点损失不会伤筋动骨，但加上其他财团的趁火打劫，也会损失不少。
“乖乖......”切那无力地倒在沙发上，“这下事情真闹大了.......”
“现在怎么办？”
“浦岛缺人吗？有研究员的岗位吗？很急，我突然想起来，昨天有个朋友失业了跟我说想应聘。”
“没有，做梦呢。”
“或者给大小姐您舔鞋子的工作有吗？我朋友说绝对给您舔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这个可以，让他明天来上班吧。”
“真的吗？”
“好了，别打岔了，你到底准备怎么怎么做？”
“我得想想，真的。”切那被她问得头疼，“哪有那么快就知道怎么做的。我想想，如果这个事情被曝光了，就不是我能插手的了。我还得想办法把之前和他们一起做事的痕迹给抹掉，对，也包括你的，等下我俩被当成恶意攻击的商业间谍就完了.......”
夏莲满意地看着切那从沙发上跳起来，干劲十足地打开事务所的网络。于是，她对切那说：
“那我就先走咯，有什么需要叫我。”
第九十一章 过场
“你听说了吗？那件事情。”
“对，听说是......”
格雷现在正在情报部中，熙熙攘攘的人流中，他完全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起码表面上是这样的。
情报部和人类世界曾经的情报组织不同，它并不是隐藏在小街小巷底下的秘密总部里运作，二十拥有一整栋大楼。和平时能看到的普通大楼不同，这栋由第四国际投资建设的大楼是座巨大的金字塔形建筑，白色金属在光污染中熠熠生辉。它高耸入云，一层叠一层，即使相比第四国际的主楼也毫不逊色——后者是集团高层的聚集地，是整个吉他最宏伟的建筑之一了。
这样庞大的体量下，可以说整个自由港的信息都会涌向情报部，在超级人工智能的处理后转化为可用的情报。信息永远是企业最为核心的竞争力，因此情报部的安保措施在某种程度上比本部还严，别说苍蝇，即使是可疑的原子都会被拦在门外。
好在格雷作为继承人还是有足够的权限的。只是，他现在有点在意现在情报部的内部通讯里流通的消息。
“现在已经开始在内部排查了，但是还是不知道是哪个部门泄露出去的。”
“能知道这种事情的肯定已经是中层了，尤其是卡特财团放出来的那份名单，根本不可能是普通员工能接触到的。”
本地论坛中的讨论帖子似乎在讨论一起泄密事件，这是格雷的初步判断。也许这件事和自己想调查的“阵线”有关系？但是现在也不能考虑那么多，得先进到情报库里去。
格雷现在的时间不多，自己的异常动向肯定瞒不过大半个集团的中层干部，但是“阵线”现在还不知道杨教授的具体去向，还以为是切那所为。而且，老鹰安保的失利也会让阵线的注意力保持在切那身上一会儿。
而在阵线反应过来前，他得尽快找到些有用的东西。踏入传送节点，蓝光闪过后，他来到了资料室。资料室和吉他的图书馆构造差不了多少，最大的区别就是整个资料室是隔绝且屏蔽外部网络的，只靠内部的物理连接来传输数据。
据说资料室的房间有三千间，但格雷总觉得比这个数目多得多。他走进一个房间，接上连接线，开始查阅资料。
不久之后，他走出了资料室。
刚出传送节点，他就接到了朴无的通讯请求。
“格雷厄姆，你还在情报部？”朴无神色慌忙，像是遇到了什么紧急情况。
“对，怎么了？”
“快离开那里，阵线的事情被捅出去了！”
“啊？”格雷隐隐约约猜到了发生的事情，加快脚步离开，“发生了什么？”
一边听着朴无对刚发生事情的解释，一边快步跳上飞行车，格雷心里一沉，阵线暴露对他们来说不是一件好事情，对集团来说更不是。过早曝光要么会让阵线真正重要的人有时间去躲藏，要么会让阵线的人鱼死网破，而按照阵线的规模，若是真的到那个地步，第四国际将会伤筋动骨，乃至万劫不复。
“现在我们怎么办？”说到最后，朴无试探性地问道。格雷知道他的想法，正巧，格雷也不想继续让自己的朋友跟着自己去冒险了。
“我在情报部找到了些有用的东西，大概知道阵线是怎么建立起来的了。”格雷话锋一转，委婉地暗示道，“但是现在这个情形下，反而都没用了。”
“现在这应该是内务部的工作了吧。”
“对，所以这段时间我们暂时就静观其变吧。不过，还是要密切关注事情的发展。”
挂掉和朴无的通讯，他这时突然发现通讯里有一个未接通讯，是来自自己的父亲的，也就是第四国际集团的实际领导人！
该死！一定是资料室的网络屏蔽把通讯也屏蔽掉了。他心里三分恼火，三分忐忑，赶紧和父亲的AI助理发出请求。
“尊敬的格雷厄姆·弗里森先生，正在为您转告信息。”
短暂的忙音在此时对他来说万分漫长，他万分希望父亲不要因此大发雷霆。几分钟后，通讯接通了，他精神一振。
尽管是经过处理的电子音，熟悉的语气让格雷不由内心惶然。
“孩子，你搞砸了。”
父亲很直接，一如既往，集团领导人没有多余的时间来浪费，即使是在自己的孩子身上。就算独自一人坐在车中，格雷下意识地低下头：
“对不起，父亲。”
“没关系，我知道这件事对你而言本就困难，原来期待你能以此练手。现在起，这件事情你不要继续插手了。”
格雷沉默不语，父亲将此当作了回答。事实上是，格雷也只能同意。他知道，自己“不要继续插手”后，接下去就是内务部的事情了，甚至可能连内务部都没机会介入，直接就由情报部来将整个事件给掩盖过去。
“还有，集团没有多余资金用于你手里的项目了，我希望你将其处理妥善。”
处理妥善？呵，不就是悄悄杀掉他们，埋掉痕迹么。
“我一定要做吗？”格雷很不情愿地说。
“我真的不希望再亲口说的这么强硬。当我提到“我希望”的时候，就意味着这件事情非做不可。”
格雷小小的反抗并没有取到任何成效，连让父亲的语气稍有起伏都做不到。
“我知道了，父亲。”
“格雷厄姆，我希望你能借此接触并学会怎么不弄脏自己的手，且让身上干净。”
通讯被挂断了。
不弄脏自己的手，且让身上干净吗？会弄脏自己的心吧。格雷这样想着，可是第四国际的“对外形象代表”并不需要被看到心。
他盯着昂贵的木质方向球——这曾是管家特意换上的，心乱如麻。该死，这下该怎么和彭湃说？不，不能和彭湃说。这样的话，和切那说就行了，他肯定知道怎么处理。
只不过是另一个逢场作戏的过客而已，格雷安慰自己，强行压下心底涌上的不适感。
第九十二章 格雷厄姆·弗里森
格雷厄姆·弗里森是实验室产物。
曾有段时间，他所知的一切都是知识快速注入得到的。
世界常识，常人要花46小时记住的知识量，注入知识耗时30分钟41秒。
各种知识，2184个小时的知识量，注入知识耗时8天12分钟49秒。
礼仪，26280个小时的知识量，注入知识耗时3个月12天17分钟零8秒。
自终端发明后，与之配套的知识注入应运而生。两者都改变了许多东西，前者让每个人都拥有了更好的生活，而后者让少数人能轻松凌驾其余所有人之上。诚然，它比哆啦A梦的记忆面包麻烦一点，可那又如何？只要有足够详实的资料和数据库，一个剑术新手能在一天后变成大师，更别提其他事情了。时间是最为珍贵的资源，而如今，只要有钱，你就能拥有终别人一生才能有的时间。
只是，连格雷厄姆的善恶观都由知识注入得到。他没有被洗脑，从来没有。他只是生来就“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自己应该忠于集团。不过，在注入完知识，走出培养罐后，他还只是个半成品。在他短暂的记忆里，多少的测试人员来来去去，或威逼，或诱导，或诘问，半是测试，半是“调试”。将他调试成应该成为的样子。
毕竟，他，格雷厄姆·弗里森，是制造出来用于作为第四国际集团未来的对外形象代言人。他被制造出来时，就被赋予了大数据分析出的最佳面貌，足以让每个人看到都会喜爱。可这并不够，在2719年，花瓶都会说话了，何况他呢？
在测试人员中，他印象最为深刻的，就是他的父亲了。在实验室的记忆很反常，父亲总是会陪伴自己很久，和自己说上许多，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忙碌。现在想来，父亲也许是用傀儡来陪自己吧。
接着，当父亲对自己比较满意时，格雷开始出席各种场合。也许是慈善晚会，也许是拍卖会。他唯一记得的只有其上那些人虚伪的面具，温和的假笑，以及其下掩饰的汹涌暗流。
不过，每一个商业大亨精心调整的预设表情，以及他们在应对时的反应，才是他去的原因。这些都成为了数据库里的一条条数据，让他能在今后施展地更加完美。
收集数据，进行微调，然后“长大”。终于，他的调试完成了，在他“16岁”时。他变成了“格雷厄姆·弗里森”，变成了“第四国际第七顺位继承人”。
自此之后，完美的微笑就成了他摘不下的面具，也成了他的保护色。终端会控制每一根肌肉的发力程度，眼角的弧度，嘴角的弧度，没人会不被他的微笑所折服。
毕竟，他是第四国际集团的形象代言人，将是。也必须是。否则，他没有任何存在的意义了。
彭湃不也是吗？他也是从实验室里制造出来的，他一定也了解自己的这种想法。他也一定知道，既然是集团制造出来的，为了集团牺牲也没什么，对吧？
对吧？
不对吧。这样拙劣的理由连格雷厄姆自己都说服不了。
“郭叔，我想问你个问题.......”
他下意识地在通讯里问道。只是，他突然意识到了，自己提问的对象早已不在了。
“啊啊啊！”
一拳砸在面前的方向球上，车载AI发出短促的警告声。他像受伤野兽似的，大声吼叫，仿佛这样就能缓解他内心的焦灼和痛苦。
该死的！格雷厄姆！该死的！
吼完之后，他颓然用手肘撑在方向球上，以手掩面。无数的思绪在他脑中闪过，短暂的思考后，他下定了决心。
“设定目的地，三千界事务所。”
如果只是“处理好”，手段是怎样，终究是由自己来定的吧。格雷厄姆·弗里森决定进行一次小小的反抗，在真正沦为第四国际的对外形象代言人前，失去自由意志前，进行一次小小的叛逆。
........
由于没有事务所外部入口的权限，他只能将车停在大楼的公共停车场里。这栋大楼没有立体式停车场，也没有天辰式停车场，只有最原始的平面停车场，和几百年前的停车场没有任何区别。好在他的飞行车有伪装外表，不会引人注目。
大楼的主要楼层——也就是事务所在的地方是低安区。直到终端的安全助手自动提醒他这一点时，他才意识到自己最近常常去低安区。
若在几个月前，有人和格雷说，自己会进出低安如同家常便饭，格雷一定会觉得他疯了。毫不夸张地说，格雷以前接触过的身份最卑微的人都是生活在城堡似的高安区里的。
换上伪装，穿过街道，来到大楼丛中的独栋事务所前。他在远处的巷子里观察了一会儿，不知为何，从远处完全没法看到事务所内部，大概是切那可以所为。他思考再三，最终还是大步走向了事务所门口。
事务所的玻璃门自动打开，切那坐在柜台后不停操作着终端，左手边墙上的大屏幕里播放的《家园新闻》。
“门在你后面，请自便。”切那没有抬头，声音从柜台后飘出，直接下了逐客令。
格雷不气不恼，淡淡地回应道:“你知道那件事了吧。”
“什么事？我现在很忙，实在没时间和你玩富人的过家家。”
格雷已经习惯了他的无礼，没理会他，继续说道:“你知道这件事会在集团里有什么影响吧。”
“还能有啥影响？这种事情以前又不是没有过。不就一些集团底下的企业股价跌一跌，集团总体利润少一点。”切那不以为意地讽刺，“然后喊点勒紧裤带的口号，都不肯出点自己的钱，就只会砍点我们的研究资金，砍掉点项目…”说到这里，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格雷想说什么，嗖的一下猛然站起来。
“等下，你的意思是…”
“对，没错，这个项目要被‘暂停’了。”
“呵，暂停。”切那冷笑了一声，“上一个暂停的项目过了多久？一百年还是两百年才重启的？”
第九十三章 避风头
切那危险地眯起眼睛，如同露出獠牙的狼，不善地盯着门口的富家少爷。
“所以，你来这里准备做什么？先和你说清楚，他是我手里的东西，我不会让任何人带走他的。”
切那的担心是有道理的。第四国际不会浪费钱，所以低保密级别的计划暂停后，实验“造物”会直接放生不管，低安区里许多奇奇怪怪的东西就是实验的结果。
而高保密级别的，比如这次的，也不会浪费钱去保存造物——冰冻库很贵。因此，切那猜这次计划暂停的后续处理，很可能是直接销毁掉“造物”。
不过，如果到了那种地步，格雷只需要一句话就能让内务部的清洁工来做这件事，他的双手根本不会“弄脏”。
格雷摆摆手:“冷静点，我没有恶意。如果我想要做什么，直接就跟内务部说，根本不需要来这里，不是吗。”
切那将信将疑地盯着他，但也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内务部的人搞定切那还是容易的，这么久以来只是看在浦岛联合的面子上没有搞他而已。
只是，格雷也能猜出切那犹豫的原因——没法猜出自己的动机。这只老狐狸不会轻易将自己的命运放到别人手里。格雷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将脸上的微笑保持住：
“我想要救他。郭叔已经…不见了，我不想再失去一个人了。”他顿了顿，低声自言自语，“起码不要是现在。”
切那盯着他的眼睛，沉默了许久，像是在判断格雷是不是在说真话。格雷继续说下去：
“我现在就把他带走，带到朴无他们的安全屋里去。否则等监察员来了就来不及了。”
“不行。”没想到切那很干脆地拒绝了他。
格雷心里的无名火一下子被点燃了，愤怒地质问道：
“那你的意思是留他在这里等死吗？所谓‘不会让任何人带走他’，其实是想借此和集团邀功吗？这样的话，我不介意跨过你的尸体，把他带离这里！”
“放松，朋友，放松点。这年头的安全屋就没几个安全的，真带过去说不定内务部的人都等在那了。”切那从柜台后走过来，从容地说着。被他这样一说，格雷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尴尬地扯了下嘴角。切那走到茶几边，弯腰从桌子上拿了一颗水果硬糖扔进嘴里，接着说：
“要我说，我们造个傀儡去骗他们，让他们以为那孩子被销毁了。然后搞个全新的身份，躲个一段时间，事情就过去了。”
格雷冷静下来想了想，不禁赞叹，切那不愧是情报掮客，对这种事情驾轻就熟。
“你说的很有道理。但是我怎么相信你呢？”“哈！”切那有些好笑，反问道，“我该怎么相信你呢？小伙子，你不需要相信我，只要尽你所需地利用我。起码在被利用这点上，我可是很有价值的。”
格雷瞥了眼终端，终端里的软件分析出切那一直没有说谎。他放下心来，点点头：
“行，但我希望亲眼看着你去做这些事情，或者让我一同前往。”
“啊，这可是商业机密.....好吧，只要你别给我捣乱，让你这个富家子开开眼也行。”
......
彭湃醒了。
他迷迷糊糊醒来，上下眼皮像是黏在一起，很费力才将它们扯开一道缝。这感觉让彭湃觉得自己像是在周六的早晨，睡了十多个小时的懒觉。只是，睁开眼睛后，周围并没有什么光线，非常昏暗。
这是在哪？
他挣扎着撑起身体，觉得手臂像灌了铅似的沉重。自己昨天是喝醉了之后去和熊摔跤撞到脑子了？怎么脑子里一片混乱，一下子想不起来发生了什么。靠在背后的墙上，身体感觉到周围在移动，似乎是坐在一辆车上。
车上？周围黑漆漆的，难不成是人口贩卖？
一想到这个可能，他惊恐地睁大眼睛，黑漆漆的墙，四方墙角，抱着刀的红发女孩。
“我草！”
他下意识地低声叫了出来。红发女孩的褐色眼睛在黑暗中只是黑色一团，几乎就和女鬼一样吓人。这是秋叶吗？为什么感觉上和以前不太一样。而且她为什么在这？莫非......
“对不起，秋叶，我错了，我之前说的那些不是真心话。”彭湃立刻向现实屈服了，速度之快都能让人怀疑他是不是练习过。
“啊？”
即使是在黑暗中，也明显能感觉到秋叶皱了皱眉。她显然是没跟上彭湃的思维。彭湃张了张嘴，小心翼翼地问道：
“啊，那啥，不是因为之前的事情生气所以把我绑架了找地方埋了吗？”
“你在说什么呢。”秋叶不悦地回答道，“现在处理尸体都是扔到能量炉里烧掉的。”
“啊？等下等下.......”
“现在在去安全屋的路上，你被盯上了，有人想杀你。”
“这样啊，果然嘛，我就知道！”彭湃松了口气，突然又回过神来，“什么？被盯上了？什么时候的事情？这是实验的一部分？”
“啧。”秋叶有些头疼，“解释这件事情不在我的合同里，等下你直接去问单曲吧。”
“单曲？哦，切那叔啊，他又给我搞出什么事来了啊......”彭湃翻了个白眼，有些无奈，接着无意识地咀嚼了一遍秋叶的话吗，“合同......等等，你现在这个样子....是知道了？”
“是。”
“这样吗？”他沉默了一会儿，“那......好吧。”
“别担心，合同上的我都会做。合同上没写的，没给钱的，我不会去做的。”
“什么意思？”
“我不会假装成之前那个人的，放心。”
也就是说，“秋叶”不复存在了吗？
“好吧。好吧。”
彭湃忍住叹气的欲望，强行把自己的视线从红发女孩身上移走。在狭窄的车厢里，两人沉默不语，似乎连空气都停滞了，只有车身轻微的晃动和车外永不停歇的广告声还昭示着世界还在运转。
彭湃的思绪飞入了虚空中，他开始慢慢回想起昨天的记忆，似乎在他动完手术后，他看到了很多不一样的画面。正在这时，车身突然受到了一阵猛烈的撞击！
第九十四章 被拦截
“XX生的XX，你妈妈死了！”
切那的叫骂声穿透了车厢的隔板，但是显然没有没有什么效果。接二连三的冲击，车身大幅度晃动、旋转，彭湃觉得自己的上下颠倒过来了。车厢没什么东西可以抓住的，他就像在滚筒洗衣机里的破旧衣服似的四处乱撞。
秋叶双脚吸住了车厢的一面墙，但是身体也不停摇晃。她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彭湃。彭湃赶紧抵住车厢的一边，借着摩擦力停住了，朝秋叶大声叫道：
“喂秋叶！怎么回事！”
“我他马的怎么知道！”
这还是彭湃第一次听到秋叶爆粗口，即使在这种时候也让他愣了下。这一愣神，他再次被甩了出去，在腾空的一瞬间，秋叶赶紧反向用力，将他扯住。这一下之后，车身终于没再旋转。他勉强扶着车厢的一边，感觉全身都散架了。
接着，又是一阵加速后，他终于感觉到车厢停住了。两人站定，秋叶似乎接到了个通讯，低声答应着。她拉住彭湃，示意他不要出去。
此时，在车厢外，炫目的人造阳光从空中落下，粗野地撞进了倾斜的驾驶室里。切那用力踹开了因撞击而扭曲的车厢门，一跃而出。他们所在的车是由运货车改装来的，有点像两节式的面包车，不过此时已经现在已经侧翻在了地上。车厢边上凹进去几个大坑，驾驶室边上更是布满了焦黑色的弹孔。
看着这些，切那心里有些发怵。还好之前被老鹰安保的导弹给打了，怕再次遇到，就在出来之前在这辆车周围临时加了反幽能挡板。若不是这些挡板，整个后车厢都得被炸烂。
他发现发现一队全副武装，戴着黑色面具的黑衣人从周围楼房的阴影中涌出，包围了飞行车的残骸。他们身上轻薄的块状胸甲和幽能枪械看起来不像是街边普通的暴徒，更像是军队里的士兵。
如果朴无现在在这里，能一眼认出他们的身份——维和者Ⅰ型，是第四国际旗下亚空电机出产的最新型安保人偶。不仅如此，朴无还会发现之前袭击事务所的也是这款人偶，也许朴泠还会把两者联系在一起。不过，此时他们正以松散的包围圈一步步压迫近切那几人。
格雷也艰难地爬出了驾驶室，两人身体如同绷紧的弓，防备着眼前维和者突然发难。
“侦测到在逃通缉犯27191112，亦称‘单曲’。”
“侦测到在逃通缉犯27191225，亦称‘赤狐’。”
带头的黑色士兵的面具后响起毫无感情波澜的半合成人声，清晰地报出了切那和秋叶的身份。接着，一个高大的金发男人从维和者们中间走出来。看到他，切那的眉头跳了下，却丝毫没感到惊讶。
切那恶狠狠地瞪着调酒师，讥讽道：
“你不想我去你马的追悼会就直说，别这样动手啊，弄坏我的车是要赔的。”
调酒师没有理会他，拨开黑色士兵，得意洋洋地走上前：
“你也就只能耍耍嘴皮子了。我说过我会让你付出代价的。”
“不，你没说过，我记得很清楚。”切那反唇相讥，“你就赶紧说吧，现在想干啥，大家都是明白人，开个价就行了。解决完事情我就不妨碍你去你马坟头哭了。”
“没有吗？这也不重要。最关键的是......”
“黄万。”格雷打断了他的话，强硬地说，“你刚刚的行为涉及攻击集团高级成员，理当重判。我希望你现在就给我说明理由。”
“哦，真抱歉，我刚刚才注意到您，”调酒师装作一副才发现他的样子，脸上却没有半分歉意，“如果刚刚的强制执行误伤到了您，相信您也有医疗公司会来治疗您。即使真的没有，集团也会报销这笔费用。不好意思，我多言了。”
尽管这样说，他脸上尽是神气。
“作为‘永恒悲伤’计划的负责人，我有必要执行这个计划的后续处理。您是也是计划成员，肯定也知道这样做的必要性。好了，现在，须弥.......”
“停。”格雷再次打断了他，“没有任何内部商量和警告就直接进行暴力拦截，我完全不能理解。我怀疑你在公报私仇，如果你不离开，我准备通知内务部了。相信你也能猜出内务部会听谁的吧。”
“没有这个必要了。”调酒师对他三番五次打断自己说话非常恼火，“我这里有内务部的执行令，最高级别的，您何不看看再做决定？”
格雷看了眼他的数字执行令，的确是百分百真实的。如果真是内务部的最高级别执行令，肯定都是经过了父亲的同意，或者经过了内务部委员会的集体商议。无论是哪种，格雷都无力阻止。
因为，他现在只是名义上的集团的第四继承人。在权限上，他有集团最高级的通行权，可以在任何地方畅通无阻——仅此而已，除了用这个身份吓吓人，他并没有实际上的决策权。
有什么办法呢？他还没有被正式承认啊!调酒师见他不说话，心里有了底气，耀武扬威地继续说：
“何况，我事先警告过须弥了，是他对我无礼在先，拒绝了我的要求，我只能用此下策。哼，你以为内务部里面没有我们的人吗？”
“那又如何？”切那突然开口，“我们在进行一项集团的秘密任务，拥有最高豁免权，只有内务部委员会亲自来才有这个权限来执行你这个‘执行令’。”
“什....”
切那没有给他插嘴的机会，咄咄逼人地打断他：“你以前从来没有用过或者被用过‘最高级别’的执行令吧？”他特意加重了最高级别几个字，调酒师和他以前的级别相差无几，也就是高级研究员的位置。这个位置最大的特点就是未到中层，有中层的待遇——仅仅是待遇，根本没机会接触到中层的事务。因此，调酒师很可能根本没遇到过高层点点头就有的“最高级别”，不知道这究竟代表着什么，更不可能清楚集团里混乱的权限级别。
“现在让我来教教你《第四国际内部管理条例》，当集团成员在进行特殊行动时，可以被赋予短期豁免权，视情况而定。同时，拥有短期豁免权的集团成员在豁免权被剥夺后才能被内务部调查和清算。被剥夺后，挺清楚了吗？也就是说，只要这位大人还需要用我，你就没法动我。”
这一条完完全全没有错，给切那一分钟，他甚至能找出具体的法条来。因此，他说的非常有底气，向前一步，直接在气势上压到了调酒师。维和者抬起了枪口，可调酒师反而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或者你想试试这位大人是不是真的有这个权限？”切那讥讽地，“你可能不记得他来我们计划的时候，你上司和你说了什么，我可是还记得的。‘这位是集团的继承人，来这里练练手，你可要不要怠慢’。”
他说着，再往前一步，直面枪口，毫不畏惧地拨开枪口，挑衅般点点调酒师的胸口。
“还是说，你想再出一次洋相？我跟你说，现在他急着去办事情，说不定会忘了这件事情。如果你继续纠缠下去，可就说不准了。你脖子上那东西如果不是肿瘤的话，就用它好好想想，你想当这个替死鬼？”
第九十五章 成功逃脱
“还有，什么是我先无礼？我忙着办事情，都跟你说了回来再说，你这人心眼怎么这么小呢？”
末了，切那还不忘对调酒师进行人身攻击。
调酒师被他说的哑口无言，一时间不知作何反应。切那轻哼一声，不屑地转身走到车厢后，扯开门。人造阳光刺进了车厢里，彭湃的眼睛因突然的明亮短暂地看不清眼前的画面，下一秒，他感觉到自己被扯着领子粗暴地拉出了车厢外。若不是勉强能看清那人是秋叶，他肯定以为自己是被拉去断头台上了。格雷尽管不是很跟得上事态，但也装作傲慢，一言不发地跟上切那。
刚被秋叶松开，彭湃又被切那扯着领子往前走。秋叶看到一圈维和者，下意识想拔刀，切那眼疾手快，不留痕迹地按住了她。在切那暗示后，四人逃也似地扬长而去。
“草，我是谁？我在哪？发生了什么？”没走两步，彭湃问出了宇宙的终极问题，显然之前睡的那一觉让他的思维层次提高了不少。
“少废话，在他没反应过来前赶紧他马的走远点。”
可惜。切那扼杀了一名未来的优秀哲人。
就在这时，大楼另一头的某栋高楼上突然闪烁出一点不起眼的火光。千分之一秒后，一声悠长如同叹息的枪声飘出，消散在嘈杂的车水马龙中。
“嘭!”调酒师身后的一只人偶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击中，上半身瞬间向外飞出去，下身却留在原地，如同坏掉的玩具，断成了碎片，金属零件四处飞出。
调酒师正在和不明人士打通讯，这声爆响之后，他愣了下，似乎听到通讯里说了什么，惊喜地叫出来:
“他们攻击我们！快追上去！”
周围的维和者应声而动，如同上了发条的玩具快速跑动起来。切那一行人才刚刚消失在路口，没几秒钟就被子弹追着跑了。维和者以一个倒三角的阵型缓缓朝他们推进，不闪不避，直挺挺的就像是在行军一般。
切那一脚踢开彭湃，自己顺势向旁边倒去，提前躲开了子弹弹道。格雷从腰间掏出了一把手枪，边跑边还击。子弹打倒了一个维和者后，剩余的维和者立刻彻底散开，变换了阵型。
秋叶刚想拔刀，发现被踢开的彭湃在毫无遮蔽的街道上挣扎着爬起来，不爽地啧一声，只能赶紧过去把他拽起来。与此同时，切那从怀里掏出一颗圆球，奋力扔向维和者中央。
一团烟雾从球体中爆开，瞬间遮蔽了大半个街道，维和者们全都被笼罩其中，枪声一时间停止了。烟雾也不可避免将切那他们也罩住了，而且还在不断扩大。
格雷看不清前面，只能像无头苍蝇似的往前跑。似乎过了很久，他终于冲出了烟雾。这一瞬间像是越过了某种屏障，眼前的氤氲被明媚的人造阳光所代替。他好奇地回头看了一眼，十多层高的楼全部被炸开的烟雾包裹在了里面，仿佛一道烟雾构成的高墙，连人造天空都看不到。
切那见他停住了，朝他大喊：
“快走！这骗不了他们多久！”
格雷回过神来，几步跟上了他：“现在怎么办！”
“先跑再说吧！”
他们刚冲过一条街，又发现前面的街角探出几支枪口。
“这边！”
切那没有犹豫，直接往旁边的店里钻。就在这时，空中响起一阵呼啸声，气流涌动，两束幽蓝的轨迹从十多层高的楼宇间划过，直奔他们来。
“少爷！快，上车！”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出来，让在场的人都精神一振。飞行车身伸出两管激光炮台，咻咻咻开火压制了街角出现的维和者人偶。耀眼的高能激光束眨眼间就将合成石材的外墙打出大洞，剩余一片焦黑。
飞行车精准地降落在几人面前，强力的气流冲得他们睁不开眼。趁着前方的维和者被压制，格雷不顾切那的阻拦，义无反顾地冲向车中。切那犹豫了下，也还是上了车。
格雷跳上车，呆呆地看着驾驶座的人，张嘴想说什么，却直接被后面的切那推了进去。
“别你马挡着啊大少爷！”切那吐槽完，赶紧将后面的彭湃扯进来，拽到车内的环形座椅上。
彭湃坐下后，无力地抗议着：“别拽了啊！很疼的！一个个都当我萝卜是吗？”
“你就只有萝卜的智商，没萝卜那么方便。”
秋叶将刀先扔进来，接着跳了进来，面无表情。彭湃看了她一眼，下意识想对她笑笑，却在看到她眼神的瞬间憋了回去，移开了视线。接着，他开始对切那进行刨根问底式的质问，内容从为什么自己在车厢里醒过来到宇宙的本质无所不包。
在秋叶上来的瞬间，车立刻启动了，飞离了原地。格雷无视后面的吵吵闹闹，盯着驾驶座上的中年人，想说什么，张口却什么都说不出来，最后只憋出一句：
“郭叔......”
“少爷，之前对不住了，但请您理解我。”
“我当然能理解，只是无法苟同，请你下次不要这样做了，”格雷认真地对管家说。管家只是笑了笑，没有回应。
“对了，我想吃柳橙鹅肝。”
“当然，悉听尊便。”
此时，飞行车灵巧地从车流中穿过，飞出了大楼，进入了加速轨道。在被大楼阴影遮蔽的一瞬间，飞行车表面的颜色和装饰都变了个样，即使是车上的人现在下来也认不出来这辆车。没过多久，原本的出口冲出一队飞行摩托，徒劳地在这片区域搜索。
飞行车在绕了几绕，确认安全后，飞到了一栋大厦里，在拐了几次后，停在了一个不起眼的公寓前。
“这边。”
管家领着他们上楼，走到一扇普通的门前。切那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找了个借口让秋叶下去看看附近是不是安全。房门打开，门口，橙发女孩正在焦急地踱步。她立刻停下，看到了门外的切那，几步跑过来，扑进了切那怀里。
“啊真是的，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陷到这种事里啊！”夏莲在他怀里抬起头，不住埋怨。
第九十六章 藏身处
“好了好了，这不是没事么。”
“没他去接你们，能没事吗？到时候找尸体很麻烦的。”
“.......你就这么看不起我吗？”
“不是我看不起你，就你配和集团的官方武装打吗？拼尸体很麻烦的！”
“这种事情就不要说出来了吧，在孩子们面前很丢面子啊！”
留下拌嘴的两人在原地，管家带着切那和彭湃走进房间里。房间外表看起来十分普通，内部却异常宽敞。暖黄的人造阳光从两人高的落地窗外穿进，参杂着几束永不熄灭的霓虹流光，照在客厅中央的圆桌上。
圆桌十分宽阔，几乎抵得上一张会议桌，周围随意地摆着几把椅子。桌上整齐地放着一排物件，彭湃好奇地凑过去看，却认不太出来是什么。
“欢迎来到我的藏身处，少爷。”
管家张开双臂，拥抱窗外的夕阳，如同身处舞台中央一般。格雷打量着周围，好奇地问道:
“你什么时候买下的这里？”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过去，少爷，”管家眼神意味深长。接着，像是想要撇开话题，他打开新闻节目，投影到客厅的屏幕上。
“现在，让我们插播一条关于第四国际的新闻。观众们一定还记得之前我们的报道，现在为您带来实时后续报道。我台记者得知，在立交大厦中发生交火。据相关人士透露，这次交火是由于在一次调查过程中，嫌疑人拒不配合引起的。”
甜美笑容的女主持人坐在昂贵的白色木质桌子前，屏幕底下滚动着“水门公司最新推出交互式家用人偶”的字眼。两人被新闻内容吸引了视线，看了一会儿发现讲得就是刚刚发生的事情。
管家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抽出一把椅子，惬意地坐下。格雷也优雅地拉开椅子坐下，双手在胸口叠成塔状。这时，新闻里开始播放一段视频。
视频的拍摄者似乎是在高处俯瞰，画面一开始很远。镜头快速拉近，画面中央，调酒师从维和者中间走出，切那就在对面，但他们身后破损的飞行车残骸却没有被拍进画面里。最有意思的是，格雷直接没有出现在画面里。
接下来就和他们记忆中的一样，两人说了几句，只不过视频里听不到声音。接着，一声悠长的枪声响起，画面晃动了下，调酒师身后的一台执法者应声而倒，切那同时消失在了画面里。
“等下，这和我印象中.....”格雷看到这里，迟疑地说道，又立刻想明白了，视频肯定被剪辑并重新合成过了。接下去的视频中，维和者拿起步枪开火，同时，街道另一头子弹掠过，打倒了一台维和者——这和格雷印象中也一样，唯独没有给出切那亦或者是格雷开枪的画面。几个略显乏味的枪战画面后，视频结束了。
女主持人重新出现在了屏幕里，信誓旦旦地说：
“我们对视频进行了技术检查，发现没有经过任何处理，是百分百真实的。”
”呵，视频不能P，所以肯定是真的，真就是逻辑带师呗。“切那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抱臂在一旁冷笑。彭湃一头雾水，完全没有搞懂发生的事情。
“截至现在，第四国际官方没有作出任何回应。不过，我们得知执法者已经对画面中的男子发布了悬赏......”
“草，这悬赏有点多。”切那看着屏幕上的悬赏金额咋舌，“我心动了。”
“那是总金额，你以为你以前的悬赏金额很少吗？”夏莲很是无语。说完，她手指一动，圆桌上出现了全息投影。她对着房间里的所有人说：
“我们原来的计划是将彭湃送到这里来，然后用傀儡去骗过第四国际的监察员。我不知道你们集团的工作流程是怎么样的，但按照浦岛的标准，严格点的话是需要用上多重比对来确保万无一失的——傀儡会被直接看穿。现在切那被人盯上了，不管来者身份是什么，如果想在这上面针对切那是非常容易的。”
“所以傀儡这招不能用了。”
“我没搞懂，”彭湃举手提问，“为什么会有人盯上你？”
切那挠了挠脑袋：“可能我比较帅吧。”
“......”
“好吧，其实我调查的时候威胁了他。然后他现在想要找回点场子，估计还想搞清楚杨教授在哪，是哪些人想搞他们之类的。”
“哦，我有点懂了。”
“他之前就和我说，要么他来负责这次销毁，要么就告诉他他想知道的事情。我想了想，就跟他说了不，他就很生气，直接来。”
“等下，什么销毁？”
“就是......”切那一时间想不出词措来骗彭湃，只能顾左右而言他。夏莲拍拍手，接过话头，缓解了他的窘境。
“好了，各位，有件事要说。你们是不是觉得你们离开之后，对方才开火，这很奇怪。我通过在立交大厦，也就是你们逃出来的那栋大厦里的公共监控，复原了全过程，”夏莲说着，圆桌上的全息投影变成了大厦内城市的模样，像是积木玩具，“坠毁、包围、跑掉，这个和你们知道的没区别。关键在于你们走了之后.....”
全息投影放大，聚焦在城市另一头的微小火光上。接着，慢放的子弹轨迹从枪口延伸到击毁人偶的腰部。
“嚯，远距狙击枪，火药动力的。”切那一眼认出了其中的枪支，“这东西在黑市上到处都是啊。”
夏莲点点头，补充道：“但是能打穿安保人偶的子弹就很少了。而且看这里，子弹精准地击中了人偶腰部的连接处，这必须非常了解人偶的构造。”
“看过设计图？这不可能的。”格雷反对道，他了解集团的保密措施，最新型人偶的设计图如果被外传了，大概会有一整个公司要被处理掉。
夏莲不置可否地笑笑，没有回应，继续说道：
“我们可以重新回顾下昨天的新闻，为什么阵线会突然被曝光，新闻节目里详尽的名单是哪里来的。再加上今天的视频和这段监控，我个人认为......”
“夏莲酱！！”夏莲身后传来的惊喜叫声打断了她的话。夏莲还没来得及回头就感受到了背上传来的冲击力。
第九十七章 内部调查
“认为什么？”格雷听得来了兴趣，被突如其来的打断弄得有些不快。
切那无视夏莲被秋叶扑倒在地上后“救救我”的哭喊，替她回答:
“她应该想说这两件事不是孤立的，后面有人捣鬼。”
“对，我也这么认为，少爷。”
格雷沉思了一会儿，也点点头：“的确，这两件事发生的时机太过巧合了，几乎像是有人在看着我们的一举一动。但是能从中获取利益的人太多了，根本找不到嫌疑人。”
“这简单，一个个查吧。”切那不以为意，“如果真有，不找出来我们啥事都做不了。”
彭湃立刻想到了那位阴魂不散的黑翼恶魔，他想了想，还是没说——他已经不知道该相信谁了。
“我等下先让人去黑市问问，看能不能找到开枪的人。”
管家放下高脚杯，也跟着说:
“我也去集团里探探口风。”
“不会有事吗？”格雷不免有些担心。
“没事，我还没放出那段录像，他们不会怀疑我的。”
切那正准备去拉开秋叶，彭湃神神秘秘地拉住了他。
“我有个问题。”彭湃表情十分严肃，“为什么之前追家他们都打不准啊？我看他们装备也挺帅的，也应该有辅助战斗的软件吧？难道我有主角光环？”
切那无语，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彭湃见他不说话，不死心地继续问道：
“所以，其实现在不是现实吧？都是在模拟吗？难怪我会觉得怪怪的。”
“别急，等这次结束了，我找个医生给你看看脑子。”切那不耐烦地回答道，转身想走。彭湃显然对这个回答很不满意，扯住了他。
“那之前的销毁......”彭湃正想继续追问，没想到切那一听，立刻转过身来，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说：
“其实是这样的，你是天地万物之灵秀，是历史缺失的拼图，你是电你是光！”
“啊？”
“简单来说，你是天选之子。”切那脸上的表情十分严肃，“就是因为这样，他们的子弹在开枪的一瞬间，就注定打不中你了。因为你身上潜藏的王霸之气震慑了他们！”
“啊？”彭湃被切那的气势镇住了，有些没反应过来，呆呆地说，“那之前做的实验就是因为这个吗？”
“当然啊！你就是未来的救世主，怎能放任不管呢？好了，不要浪费时间了，快去为了大业奋斗吧！”
切那大手一挥，正式宣布未来的吉他新星就此冉冉升起。趁着彭湃还在迷惑状态，他语重心长地拍拍彭湃的肩膀，赶紧开溜了。
彭湃被切那的鬼扯唬得一愣一愣，迷迷糊糊走到格雷那边。格雷正与管家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彭湃在他旁边坐下，严肃地对他说：
“格雷，我跟你说个事。”
“什么？”
“其实，我是天选之子。切那刚刚和我说的。”
“噗——”格雷差点把嘴里的水都给喷到彭湃脸上了。
“不信吗？”
“哈哈，哪有，我也这样觉得。”格雷眼神飘忽，不知该如何作答。管家抿了口红酒，怜悯地看着彭湃。夏莲终于推开了秋叶，逃到这边来。听到两人的谈话，随口说道：
“切那的话你也会信？”
“.....他是在骗我？”
可惜，吉他新星陨落了。
这时，格雷接到了一条朴无发来的“阅完即焚”消息。他找了个借口，走到房间另一头打开消息。这是条语音消息。
“格雷厄姆，集团里要求你回去接受内部调查，你知道什么意思。小心点，短时间里没法联系了，只有有情况再告诉你。”
消息到这里就没了，简短，但很有用。他当然知道内部调查什么意思，这意味着集团的人怀疑他和阵线有关系——事实上很可能是阵线借此为名来打击他。如果他乖乖回去接受调查，就意味着要给出最近所有的动向，包括和现通缉犯接触，和街头武士接触，违抗销毁命令——这些一旦被发现，能做文章的余地太大了。
他不禁有些泄气，垂头丧气地回到了圆桌边。管家轻声询问他，他便如实回答了。
“内部调查？哦，内部调查啊。”一旁的夏莲听到后，很快明白了，但又随即很是不解，“他们怎么敢调查你？要是有人敢调查御三家的人，下一分钟就会被扔到地面去挖矿。”
“是吗？”格雷苦笑着说道，“我只是个名义上的继承人。到头来，我现在也不过是个观察期的产品。未来是可能带来几百万亿的收益，但是若我现在就可能带来过多损失的话，自然会有人不满。”
“产品？哦，难怪。”夏莲理解得很快，不愧为曾是浦岛御三家的“公主”。
“郭叔，你说我一直不去的话，能不能把这件事拖到结束？”
管家立刻击碎了格雷天真的幻想：
“少爷，这只是个面子上的尊重，如果你一直拖着，他们可以申请强行调查的。”
“等下，有人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吗？”彭湃在一旁十分茫然，完全跟不上话题。格雷凑过去，小声答应等会儿给他解释。夏莲似乎陷入了沉思，喃喃自语：
“不行，如果被调查的话，“切那肯定又要闯祸......更糟糕的话，我也得被哥哥骂一顿......“
于是，她轻轻敲了下桌子，把旁边几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很认真地说：
“必须要让内部调查停止。”
“该怎么做？”管家皱着眉头，“内务部的家伙可不会停手。你要知道，内务部的人曾经让自由画家创作一幅名字叫《内务部在行动》，结果画出来之后，画上面只有一栋空的大楼。”
“空的大楼？”
“对，因为人都被‘内部调查了’。”
“那内务部呢？”
“内务部在行动。”
夏莲愣了半秒，突然无法自已地狂笑不止，笑的眼泪都快出来了。彭湃疑惑地看着她，完全没感觉到好笑。
“真是，哪里都是这样子，”夏莲终于停下来了，正色道，“只要让他们失去调查你的理由就行了，不是吗？这样，只需要造势就可以了。”
第九十八章 作战计划
夏莲在了解了现在的情况之后，很自信地说：
“舆论战，肯定可以。现在的情况是你们集团内部有个什么阵线，找了理由要调查你。而且现在，还有人用假录像来栽赃你们。”
她顿了顿，继续说:
“那事情不就很简单了吗？只要先一步让所有人都认为你之前是在调查内部的腐败，他们就没有理由来调查你了。你甚至可以借此来反击。”
“可我之前的确是在调查啊。”
“关键不在事实，而是在于别人看到的。”
格雷总觉得夏莲像是自己在吉他大学时遇到的那位教授，坐在他旁边的彭湃不舒服地扭动了下身体，也有种上学时被老师训斥的错觉。
“可是阵线掌控了整个中层，如果是舆论战的话，他们肯定会直接封锁所有的媒体，一点消息也没法传出去的。如果是别的集团的媒体，为我说话的话，我以后更难做吧。”
“真的吗？”夏莲目光如炬地盯着他，眼神像是要刺穿他，“如果他们有这么大的能量，我们不可能坐在这里。就算是我，没有家里人的帮忙也不可能和你们集团整个基层对抗。这就说明要么他们内部有分歧，要么他们就是在虚张声势。”
“应该是内部分歧吧，杨教授没必要骗我们。”格雷有些不确定地说。他也是经过各种社交场合，受过抗压力训练和谈话改造的，此时却觉得自己被夏莲的气势压倒了。
夏莲对他的反应很满意，顺着他的话说下去:
“没错，那在内部分歧的情况下，肯定有一派主战，一派主和。也就是说，会有人想事情快点平息。如果这个时候你出现了，然后再放几个替死鬼出来，把你包装成英雄，假装事情结束了。然后他们低调一段时间，再出来捞钱，何乐而不为？”
“不行，不能遂他们的意，这么让事情结束太便宜他们了！”格雷下意识地反驳，在他脑中，集团高于一切的意识又跳出来了。
“即使在牺牲自己的情况下吗？”夏莲连珠炮似的质问他，“即使在牺牲我们所有人的情况下吗？牺牲你的郭叔？牺牲相信你的彭湃？”
她继续说下去:
“相信我，你还没准备好面对后果。看着他们的眼睛，我不相信你还能说出这种话！”
而此时，管家不快地插话道:
“嘿，女士，别这样说，我愿意为少爷牺牲。”
“那是当然，但是你希望他每天夜里盯着窗外，害怕在梦里梦到你吗？”夏莲对其嗤之以鼻，凌厉地驳斥道，“他还是个孩子，现在就把他推进火坑未免也太早了。”
格雷已经被夏莲说服了，但在表面上，他还是竭力保持平静。出乎他的意料，这个女孩和究极阴阳人切那不同，她显然更擅长游说。尽管外表看起来柔弱，她能爆发出的气势却十分惊人。最初见到她时，他还以为只是事务所的一个花瓶而已，连事情都解释不清楚。现在看来，她当时应该是在刻意拖延他们吧。
“没想到，切那的合伙人比他本人要智慧地多。”他由衷地称赞道。
“那当然，我可是浦岛家的夏莲。真是，让我知道这么多第四国际的事情，很不妙啊。”话刚说完，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
“等等，你是真的夏莲？”格雷第一反应是伸手掏枪，随即立刻想起了以前听到的传言，“没想到传言是真的。难怪他的事务所里全是浦岛的物件.......”
“等下等下，不管你听到了什么传言，那都是假的。我现在真的只是普通教授，切那也没有当商业间谍的意思。”夏莲稍显慌乱地解释。格雷仔细回想了下最近的浦岛新闻，觉得她没有说谎。于是，他用余光瞟了管家一眼，管家对他微不可察地点点头。
“好，那我暂且相信你一次。”他将手从枪柄上移开，却没有放松脸上的神色。夏莲点点头，尴尬地笑了笑。
此时，只有彭湃一脸懵逼。
“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
“放心，我等会儿给你解释。”格雷敷衍地说着，继续朝夏莲问道，“接着说，如果去做到你说的这些。”
彭湃听了一会儿，发现自己根本听不懂——他们提到了太多自己不懂的词了，报纸、企业、媒体，对他这个“外来者”太过高深了。于是，他偷偷起身离开了圆桌，开始在公寓里四处溜达。
和外面看起来不同，这栋公寓很大，也许是因为他在用事务所在作比较的关系——事务所除了大厅和车库，也就他睡的仓库改造的房间，布局十分诡异，有很多地方空着。而这里布局合理，恰到好处的家居布置行走其中，让人不由放松。
彭湃走着走着，在一条过道里发现了一头扎眼的红发。女孩默立在过道中央，出神地望着过道窗外的流光溢彩。只是，无论是她的神情、衣服，还是手中的打刀，都与周围格格不入。
也许是察觉到了男孩，秋叶回头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
“嗨....嗨。”彭湃不自然地和她打招呼。现在的秋叶总让他很不习惯，也许是因为她不再表现得像个普通女孩，也许是她身上时时刻刻围绕着的杀气。
秋叶没有回答，不过彭湃发现她仍偷偷用余光看着自己。彭湃不知为何突然说了一句：
“唔....你之后还会在吗？我的意思是，等这件事情.......”
“嗯，在。”
“哦.....好吧。”
一时间，房间内的气氛陷入了尴尬的沉默。彭湃张了张嘴，最后什么也没说，转身准备走。他刚转身，秋叶突然说话了。
“合同里写的我都会做。”
“嗯....什么合同？”彭湃有点好奇，忍不住追问。
“就是.....合同。”秋叶的语言能力似乎退化了，“好像也不能给你看。”
“好吧。”彭湃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他刚想转身，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停下挠挠头，有些犹豫。秋叶盯着他，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喏，秋叶。这是秋叶。”
第九十九章 追查
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一片保存完好，叶脉清晰可见的淡黄色叶子。这是从吉他大学行道树上，摘下的叶子，用了格雷的保存剂后，停留在了它最美丽的那一瞬间。
“这是.....”秋叶小心翼翼地接过了秋叶，眼中绽放出异样的光彩。
“哼哼，你猜是什么呢？”彭湃得意洋洋地挺起胸膛。他还想卖关子，却发现秋叶怔在了原地。
“谢…谢。谢谢。”她重复着这个词，从嘴中说出来的声音十分变扭，仿佛刚学到这个词的新生儿。
彭湃刚想说没关系，她脸上无声地流下两行清泪。彭湃顿时手足无措，不知该说什么。
“呃我是不是…”
“没有没有没有，”秋叶擦了下眼泪，破涕而笑，“对不起。”
“什么对不起？我是不是智力出问题了，一整天什么都听不懂。”
秋叶没回答，只是小心地将叶子收了起来，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了。在过道的尽头，她停下脚步，转头，回眸一笑。
“别担心，我不会走的。我会保护你的。”
彭湃呆呆地看着她消失在了过道尽头，咀嚼着这句话。终究，他还是没搞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另一边，圆桌旁。
管家有些苦恼，他身旁的这两人都气势太盛，都想将局势掌控在自己手里，无论是下意识的还是有意的。这是这些精英们的通病，他们生来就被教导自己高人一等，要去领导别人，管家深知这一点。再加上两人所属财团的对立，每当讨论迸发出火星时，管家就得插入其中救场。不过还好，两人都非等闲，在思维的碰撞和互补下，一个计划很快就出炉了。
“那就这样办吧。”
“我认为可行。”
在确认了最后一遍细节后，三人起身，准备进行他们的计划了。
........
切那走在一栋大厦里，大厦名字叫恒富大厦——楼里的人也的确做到了恒富，如果你对富的要求低一点的话。他绕过一座公寓楼，进入了“地下”入口。大多数主要楼层都是比较和平的，就算有帮派斗争也都是小打小闹。真正的地下世界在“地下”，也就是次要楼层里，执法者们喜欢叫“其他楼层”。主干繁茂，枝叶上稍微有些黑点，谁也不会在意，不是么？
他现在去的地方正是帮派地盘，完全没有法律的地方。这种地方对他这样的通缉犯来说正好。他也不是第一次被通缉了，别说是执法者这种欺软怕硬的，之前那段时间他被浦岛和第四国际联名通缉都屁事没有。
当然这次不一样的是，他身上的通缉金额高得自己都有点心动。不过他倒是不担心帮派会拿他去领钱，因为这栋大楼名义上是浦岛的资产。这就导致敢动他的，都是脑子坏了的小喽啰；能动他的，基本都有点浦岛背景。
浦岛现在是夏莲她哥掌权，自己安全得很。
他循着电子信标，快步走过铁丝网围成的简易空间球场，踢开想抱住自己脚脖子的乞丐。没多久，他来到了自己想要找的地方。守门的喽啰没敢拦他——可能是上次他一不小心把看门的机械手臂给卸下来的关系。
一路闯进去，小弟们都忙着拆枪，装枪，把枪装进各种奇怪的袋子里。几个人匆匆抬起头看他一看，没敢吭声。他很快在视野里找到了想找的人——这个帮派的老大，这个楼层的主人。
是叫什么来着.....武藏？山田？他一时间没想起对方的名字，不过也不碍事。他走上去，虚情假意地打了个招呼，胡扯几句后，见时机不错，便抛出鱼饵。
“你听说了吧，野兽帮的事情。”他装作不经意地提到这点。
“什么事情？”对方没反应过来，神色略显迷惑，和他预料的一样。
“不知道吗？”他装出一副说漏嘴的样子，“啊，可惜了，那就不能和你说了。”
“怎么？钱我有，你不说就不够意思了，我们这关系，帮派的情报还不能卖吗。”对方果然被他调起了好奇。切那还是喜欢和这种人打交道，他们脑袋里的东西很少，除了打打杀杀就只有物质享受。
“我最近手头挺宽裕的，”切那欲擒故纵，装作很为难，“不过，你要是肯帮我做件事的话，说不定......”
“嗨！我就知道你来肯定是要我帮忙。”
帮派老大对于情报掮客都是抱着一种矛盾的心态，一方面他们的到来肯定是能给自己带来利益的，很多时候甚至能救命的，但另一方面自己不出点血又拿不到有用的消息。简直就像是手机的消息提示，关掉又不行，开着又烦。
尤其是切那，总是不肯吃亏，还打不过他。
“你知道我被通缉了对吧。”
“咋了？条子你对付不来吗？帮里有百来个能给你顶罪的。”
“不是，”切那想了想，简略地说，“你这是军火卖的最多的楼，我要查一把枪卖给谁了。”
“这....有点难度吧。”
“是实验枪。”切那只说了一句，对方立刻就懂了，“准确地说，有实验性零件。”
夏莲和切那看了录像后，发现了开枪者的不对劲——子弹威力过于大了，上个世纪的火药武器根本不可能击穿维和者的护甲，最新型的安保人偶这么废物的话，第四国际明天就得关门。最有可能的是用了特殊材质的子弹，只是，黑市上那些几百年前的枪都承受不住这种子弹的膛压。。
也就是说，如果是那样的话，黑市上就某些特定的枪符合条件了，再将范围缩小到狙击枪上，基本上可以确定是企业为了收集数据，私下流出的武器了。
是的，实践出真知，资本家们很懂这句话，所以把有风险的最新技术偷偷放到民间，然后暗中收集数据就行了。这个过程中，所有枪肯定都是有办法去追查的。
“那更不行啊！被知道的话......”
“不会被知道的。”切那盯着他的眼睛，斩钉截铁地说。为了让对方松口，他只得吐出一点消息：
“我这么和你说吧，野兽帮的老大不行了，他们的地盘谁来接呢？”
“什么！”对方显然动心了。
他趁热打铁，继续说道：“可惜啊，那么多街，油水肯定很多。你想不想知道怎么接？”
最后，看在自己的声誉，以及地盘上，对方勉强答应了他的条件。
第一百章 造势
切那吹着口哨走出了帮派的兵工厂。交易很顺利，他拿到了那批实验武器的追踪代码，接下来就是下笨功夫了。情报掮客有时候和几百年前的警察做的事没两样，都是大海捞针。毕竟，在海量的信息里筛选出有用的东西是每个掮客的基本功。
无视磕高了在街边鬼叫的混混，他习惯性打开了自己的“玛雅”。这是他用来在网上、新闻和乱七八糟的消息来源抓取情报用的网络爬虫。
“‘我的天！第四国际中竟有那么多内幕！’这是哪个脑子坏了的公众号发的吗。”他低声吐槽道，心想着自己有空该升级下抓取规则了，整天还要和这些垃圾信息作斗争的话，他得累死。
刚刚关掉这一条，切那却发现又跳出类似内容的消息，仔细一看，相同内容的新闻出现的频率高达数十万次。
怎么回事，是玛雅被黑了？他心里一惊，赶紧快速跑了遍检查，没有任何异常，便放心了。看来是新闻的问题，他这样想着，有点好奇地随便点开了条新闻。
“相信大家都看过最近疯传的视频了吧。小编看到的时候也吓了一跳，第四国际竟然就这么在居民区用幽能武器，完全不顾我们的安全......”
切那不耐烦地跳过了废话，心想着的确该升级下抓去规则了。
“没想到事情又出现了反转。今天各大论坛上都出现了匿名的爆料，其实视频被修改过。热心网友通过还原视频的方式，发现了现场还有一个人在。”
下面是一张模糊的图片，看不清脸，只能勉强看清是一头金发。
不是我说，都能还原录像了，再提升下清晰度也不难啊.....切那吐槽着，突然意识到其中的不对劲。在他印象里，民间拥有还原企业封锁的视频的能力的，不会太多。而其中会蹚浑水的一个都没有。
“嚯，秀啊。”切那一下来了兴致，继续看了下去。这说不定就是一直操纵着事端的幕后黑手发出的消息。要知道，玛雅的性能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被垃圾信息刷满的。
“这位金发的是谁呢？小编也很好奇，在问了几个第四国际的朋友后，发现这位金发男子竟然是第四国际里的一位高层！可具体是谁呢？这就要留给大家去猜了。请大家给我们点个赞，也欢迎在后台留下意见，小编争取尽快给大家更新~”
切那又看了几条，内容大同小异。他没有就此满足，职业敏感让他打开了“各大论坛”。他觉得自己猜的没错，可会是谁发的呢？在这时候这种消息对谁有好处？
坠落感消失后，他出现在了论坛的网络空间中。
来往人流熙熙攘攘，他穿梭其中，来到一个热度最高的公共讨论区。果不其然，这里的人正在讨论刚刚“爆料”出的事情。
“听说第四国际里头有个大官的儿子也在那边。”
爆料这么接近吗？切那被吓了一跳。可惜围观群众都不买账。
“是真的，我就是维和者手里的枪。”
“我是楼，差点把我打榻了。”
这时，又一个匿名的网友爆料了。
“听说还有浦岛的人在那里。”
我【哔】！切那结结实实地被吓了一跳。马上就有人加入了讨论。
“不是吧，我听说是卡特财团的人。”
“怎么可能，卡特和第四国际几十年仇了。”
“停一停，停一停！大家都听我说！夏莲酱在现场！”说话的人信誓旦旦，拿出了一段高P视频，夏莲酱被生硬地安在了画面中央和维和者激情对射。
他像是打开了一个开关，各种各样有夏莲的“现场视频”被发布在讨论区，几乎都能以假乱真。
切那估摸着接下去就得是某个儒雅随和的圆脸男人“出现”在现场了。于是，他入侵了刚刚爆料的那两个人。用玛雅在他们的终端里搜了一圈，他只找到了聊天群组里被转发的聊天记录，再往下深挖就根本无迹可寻了。再找了一圈，除了大量的虚拟色情片就什么都没了。
这老兄的品味也太普通了，切那在随便看了点后，不由发出感叹。接着，他又入侵了几个看起来像是知情的人，全都一无所获。
算了，我来当鱼饵试试。
“我当时在旁边看到了，那个金发的好像是第四国际的老大。”
他随便在讨论区发了条，接踵而来的消息立刻淹没了他。
“害怕（内务部限定）”
“卡特财团表示十分赞同”
“第四国际老大不是天网吗？”
“萌新求科普，第四国际老大是什么意思？他们不是财团控股的吗？”
在欣赏完沙雕网友们的操作后，他最终还是决定给夏莲打了个通讯。
“夏莲，我们出名了。”
“啊？我早就出名了吧。你不也是吗，在不好的方面。”
“不是，我哪有，我是大大的良民啊！”切那很气愤地反驳，随后发现被带偏了，“你看看壁虎论坛上，不知道为什么很多匿名帐号爆料今天的事情，而且有些细节很接近了。我怀疑是不是你说的家伙在搞鬼。”
“不是啊，那都是我发上去的。”夏莲的语气里带着点骄傲，“怎么样？惊讶不惊讶？是不是被骗到了？”
“惊讶你个鬼，这不是在暴露我们吗？”
“说了你也不懂，”夏莲粗暴地说着，突然信号很杂乱，“反正快点搞完快点回来。”
“怎么？担心我了？”切那嘿嘿笑道。
“没有！谁会担心你啊！”夏莲很大声地说，接着声音一下子细若蚊鸣，“就是…小心点…”
“好啦，没事的。”
挂掉通讯，退出论坛，切那收起周身的光学迷彩和临时护盾，也收起了脸上玩世不恭的笑容。
他刚走出次要楼层的出口，一个不起眼的男人拦在了切那身前。
再普通不过的西服套装，标配的公文包，双手恭敬地交叉在身前，眼神有气无力，一头黑发倒是浓密。若是在别的地方，切那都不会多看他一眼，只会把他当成普通的上班族。
“须弥先生，我们需要谈一谈，作为阵线一方，我希望和您做个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