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诸事齐备
九月中旬,会津侯松平容保向幕府将军德川家定呈上了申请,欲迎娶羽林家公卿、从五位下侍从岩仓具视之女光子为侧室。
太一有些恶意的想,这位将军大人现今仍为鳏夫,且已丧偶三四年了,幕府的大伙还在那里扯皮,如今看着本家大兄弟娶小老婆,不知道作何感想。
不过很大可能是,这种“小事”根本到不了德川家定的案头,现今这位将军不大管事,跟在其身边服务的御用人,甚至御侧众,可能顺手便拟定了批复,直接发还下来。
不管是谁批的,九月还未过完,会津藩方面便拿到了幕府的许可,准备给藩主高高兴兴娶媳妇了。
自江户幕府初期开始,武士的婚姻就有着十分严苛的规定,最关键的一条便是,不论大名还是藩士、旗本还是御家人,凡武士婚配必须报其主公同意后方可实施。
二代将军德川秀忠拟定的《武家诸法度》,更是对武士婚配对象做了详细限制,敏感群体之间不得通婚,如幕僚之间不许通婚,幕臣也不得与陪臣通婚;身份悬殊者不能通婚,如武士不能与农工商通婚,甚至有权拜谒将军的武士不能与无权拜谒将军的武士通婚,林林总总十分复杂。
其中,对于武士正室夫人的人选规定最为严苛,因为岛国施行严格的嫡长子继承,正室人选直接决定了未来家族继承人,是家族延续的重中之重,所以很多情况下,正室要由主公直接指婚。
法度是严苛的,但劳动人民是智慧的。岛国历来重传承而超过血缘,过继收养十分普遍,所以为使有情人终成眷属,认养子女的应对方法便流行起来。农家女认了武家做养父,就能够嫁入武家,或者身为武家的父亲宣布放弃武士身份,这样女儿就可以加入商家……
反正这一手大家玩的贼遛,幕府官方则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负责监督的幕臣也不敢保证,自己的子女以后用不上这个手段,于是这样的变通方式,最后甚至成了惯例。
也多亏了这样,光枝才有可能嫁入会津藩。当然也只可能是嫁作侧室,亲藩大名的正室一般都是由将军指婚,不要说商家女,基本上出身家庭不是官位五位以上的“殿上人”,都不在考虑范围。
在这其中,实际上又有一个变通。自平安时期起,岛国便仿照天朝执行一夫一妻制,即官方仅仅登记一名合法妻子,至于侍妾那根本不能算是家人的范畴。
而正室、侧室之说,最早仅限于天皇、将军这两个需要十分重视传承的个体,毕竟那时候也没有科学的婚检,正室生不出孩子是经常发生的,总不能是让妾室的儿子继承大位吧,这说出去多难听,于是侧室便作为类似于天朝“平妻”的机制诞生了。
后来随着战乱四起,家族继承人问题开始困扰武家,侧室的制度逐步在大名间变成了惯例。这样万一正室无出,起码有个备选方案。到了江户时期,侧室实际上作为一种惯例在中高级武士阶层通行了起来,负责监督的幕臣基于前述同样的原因,也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与侍妾身份不同,侧室是与正妻一样在官方登记的,身份上属于有“户口”的家人。
十月初,本就因为姐姐婚礼事情,忙碌得有些晕头转向的太一,不得不抽出了一天时间,前往藩书调所拜访。
汤森德·哈里斯已带领随员抵达江户,幕府将其安排在了专门研究西洋学术的官办学堂“藩书调所”居住。太一没有官方身份,未参加早先的欢迎仪式,但是对方已住下多日自己再不去露个面,多少有些说不过去。
哈里斯精神状态极好,显然对谈判抱有积极态度。他已经听说了“幕府大君”即将三婚的消息,还专门带了些西洋物件作为新婚贺礼。太一惊讶的发现,这位甚至在学习岛国礼仪,说是以免将军请他参加婚礼的话,不了解当地习俗容易出洋相。
太一很想让他把这种担心放到肚子里,因为用脚后跟猜想也知道,幕府根本不可能邀请这家伙。
太一并未在哈里斯的临时居所待多久,寒暄三两句后便要告辞,表示自己也在准备姐姐嫁人的事情,最近比较忙,以后再来看他。哈里斯当即从带来的物品中,挑选了几件诸如西洋钟、镀银玻璃镜、珍珠项链等东西让太一带了回去,作为礼物给光枝。
对于一直这么占哈里斯的便宜,太一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不过这种不好意思,也仅仅停留在思想层面,东西该收还是要收的,带回去全数添做了光枝的嫁妆。
光枝出嫁的地点,初步定在了又次郎老板家中,这也是没有办法的,通商屋总店这边连着码头,占地是够大了,但总归是简陋了一些。男方是亲藩大名,女方这边也不能太寒酸不是。
好在江户时期租借亲友宅邸操持婚事,也是常有的情况,又次郎老板被薅羊毛薅惯了,很爽快的答应了太一的请求。
太一又以需要支付美国企业“亚洲太平洋贸易公司”海船年租的名义,让舍助从通商屋账上支了两千两,直接送到又次郎老板那边,让后者帮着在不逾制的前提下,比照着武家婚嫁的最高标准,给光枝准备嫁妆。这种事情太一两眼一抹黑,考虑到又次郎老板是吃过见过地主,这活儿只得一并赖上了他。
对于这种典型中饱私囊、侵占全体江户人财富的行为,又次郎老板表示了强烈谴责,并提醒太一一定要把账目做好,千万别让人查出问题,然后当仁不让地成为了花钱采购的主力。
随后后,又是为光枝定制婚装礼服、挑选贴身侍女等等,太一完全忙晕了头,感觉自己一个月累瘦了好几斤。
这日,太一忙得脚不沾地,却被又次郎老板召唤了去,本以为是嫁妆已经准备稳妥了,让自己看看,却不想是因自京都来了客人。
“这位便是岩仓大人,还不过来行礼问好。”又次郎老板指着位身穿长直垂礼服的矮个中年人说道。
太一听来便是一惊,心想这是钱没给够地吗?说好的就是以收养名义贴个牌,这位“干爹”怎么真的从京都大老远跑来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好事将近
“不必多礼了,”岩仓具视摆了摆手,让已经行过礼的太一起身,笑着赞叹道,“又次郎大人的眼光真是独到,令媛行事做派英气勃勃,不输世间须眉啊!”
太一:……
又次郎老板也有些尴尬,赶快解释道:“也怪我没说清楚,这不是光枝……啊,不,光子小姐,这是她的弟弟,名为太一,现今于在下店里做事。”
“咳咳!”岩仓具视尴尬地咳了两下,把话往回圆道,“当得起龙章凤姿、天质自然,好一个遗世翩翩少年人,由此推知我那养女,也当是顶尖的人物啊。”
“您……您谬赞了!”太一满头黑线再次下拜。
“话说江户风气变化也太快了,都是西洋人闹得,这男子骤然不剃发,看着着实有些不习惯,一时间倒是闹了笑话。”客套话说完,岩仓具视扭头对又次郎老板随意抱怨道,显然两人是十分熟悉的。
太一心里嘀咕,这公家千百年来都是仿照汉唐蓄发,怎么到了普通人身上反而说不习惯,这就有些矫情了。
“太一这家伙长相油滑,难免让人误会。”又次郎老板附和道。
面对又次郎老板这个油腻大叔的“诋毁”,太一想要发声表示不满,不过又觉得还是应该在外人面前给他留点面子,便跪坐在那里无声抗议。
“本来我还为光枝结纳那日如何安排而头痛,现今岩仓大人来了,倒是省去了许多麻烦。”又次郎老板笑着道。
岛国是传统的父权社会,女子婚嫁是需要老丈人代表家族出面接待准女婿的,最初找不到合适人选,便定下由又次郎老板代替,现今“干爹”本人来了,自然是省去许多麻烦。
“好说,好说,反正这次跟官家告假出京,就是为了此事来的。”岩仓具视又转向太一,问道,“时间如何安排的?”
“预定是本月七日由阿部老中代表上样正式宣下批准婚约的谕令,十二日会津藩方面登门送彩礼,十六日展示嫁妆并于三日后起送至会津藩上屋敷,二十六日至二十八日举行正式的仪式。”太一按照原定的安排向岩仓具视通报了一下。
“时间安排的这么紧张啊,”岩仓具视感叹道,“我对武家婚礼不大熟悉,不知道需要准备些什么。”
“具体张罗的事情在下与这小子就办了,您届时出面接待幕府和会津方面的人就好了。”又次郎老板说道。
“如此甚好。”听说不用费力,岩仓具视表示这安排很nice。
由于女方“长辈”换了人选,一应的礼服又要重新定制,太一倒不是心疼钱,关键在于公卿礼服是仿照唐装的大礼服,赶制的话时间上十分紧张。
太一又抽空带着光枝去拜见了一下这位“云收养”的“干爹”,以防两人因互相不熟识,在婚礼时再闹出什么笑话。岩仓具视送了几本规范女子德行的书籍,一本正经的勉励光枝,告诫未来在会津藩要恪守妇道,不能坠了岩仓家的名声等等。
冬十月初七,幕府老中阿部正弘代表将军,先后至会津藩上屋敷和位于浅草的又次郎老板宅邸,见了男女双方的长辈,宣布了将军对婚书的认定。这就是个纯粹的形式,光枝这边的长辈虽说是有凑数的嫌疑,但多少还是有的,而会津藩那边,松平容保的养父、第八代藩主松平容敬早已故去,新郎只能亲自接待幕府的使者。
阿部正弘最近身体不大好,在两边仅仅是露了个面,算是完成了规定程序。
十二日,会津藩家老西乡赖母、目付高木小十郎一大早带着彩礼正式登门。松平容保当日登城公务,中午时分才赶到浅草。岩仓具视出面招待了这位“女婿”及其藩臣,又次郎老板坐陪,太一作为准新娘唯一真正意义上的亲属,也居于末席陪着。
按照传统,松平容保还要于夜间回请女方亲属,太一这边实在是太忙,便由又次郎老板陪着岩仓具视赴宴了。
太一中午喝了点酒,下午回到通商屋总店时还有些晕乎乎的,看见堪兵卫坐在店门口,拿着太一前一段时间编写的《简易日英词典》,照着例句反复练习,不时用奇怪的发音念出诸如“howareyou”“howoldareyou”的简单语句。
太一摇了摇头,心想是不是在码头弄个英语角什么的,鼓励美国海员和自家的员工练练口语。
跟堪兵卫打了个招呼,表示自己没事,示意其继续学习,太一推门进到了屋内。
穿过一道道门廊,来到光枝的寝室门口,便听到女孩儿们说笑的声音,拉开纸门是一屋子的女眷。不只有光枝在,还有寿太郎、堪兵卫两人的妻室,过来帮忙做些粗活;又次郎老板宅邸安排来了两名侍女,一名帮着打理各式礼服,另一名在调教给光枝新雇的三名年轻侍女;千叶佐那是被坂本龙马忽悠过来帮忙的;另外,还有……
“怎么老是你?”太一看着跪坐在软垫上,正将阿元抱在怀里团着玩的三井久子,发出了灵魂之问。同时,有些无语地将阿元从对方怀里撤出来,阿元也是十二三岁的姑娘了,现今表现的还是这么没心没肺。
“登徒子,我自然是来帮光枝姐姐的忙!”三井久子又将阿元拉回到自己怀里。
“不可无礼,久子小姐过来帮忙教授一些武家礼仪。”光枝解释道,同时将头扭向三井久子这边问道,“我早就想问了,你为什么总喊太一登徒子呢?”
面对这个问题,太一和三井久子具是尴尬的转过头,很有默契地彼此尬聊起了其他话题。
最近通商屋和越后屋方面的摩擦少了很多,倒不是全因为上次宴请有效果,而是由于将军德川家定大婚在即,原定的十数万两献金需要交割给幕府方面,三井家将手中的钱引悉数变现了。三井家核心业务是在大阪,短时间内不会抽出钱,继续在这里跟太一玩金融战了。
通商屋也已经初步与江户船商达成一致,组成了一个名为“龙宫会”的株仲间,主要研究仿制西洋风帆海船。如此快的与船商达成共识,其实要感谢幕府方面,最近幕府在长崎组织摸索建造西式舰船,关东的船商感到了来自九州同行的压力,意图依托通商屋的渠道,聚在了一起迎头赶上。
造船厂所需的屋舍,已经在通商屋码头不远处开始兴建,接下来便是需要太一找哈里斯,看看能不能弄到几个懂修造船舶的人才。就像早年的老司机一样,这一时期的海员或多或少都懂些船只维修,帆船的技术复制也并不复杂,实在找不到就安排约翰逊他们去帮着摸索仿制“伊豆丸”。
随着婚讯传开,通商屋内每日都十分热闹,与太一相熟的人也开始陆续带着礼物拜访。月中十五日,光枝正式搬到了又次郎老板家,开始由专人教导婚礼礼仪。
第一百二十章 大佬云集
十月十九日一大早,一支浩浩荡荡的送嫁妆队伍自浅草出发,前往位于神田附近的会津藩上屋敷。
与三日前来核对登记新娘嫁妆的会津藩士一样,沿途的旅人对于如此庞大的嫁妆规模,均表示惊讶。除了贝壳桶这种礼仪饰品,以及橱柜、长脚柜、长柜、盛衣箱、屏风箱这种日常用具,还有不少诸如钟表、玻璃镜、望远镜等稀罕东西。最令人咋舌的是八个大汉,每人手中拖着装有大判金的漆器木盘,每判整整齐齐码着二十枚大判,黄澄澄夺人二目。
价值几千两的嫁妆,对于雄藩大名不算什么,但也绝对少见了。太一之所以下这么大本钱,也是为了让光枝多有些依仗。
与后世不同,嫁妆是严格作为女方的婚前财产,属于绝对的个人财物,即使婚后也不受男方支配。即使两边离婚,嫁妆也将严格按照婚前登记的名目,逐一归还女方。
两千两是太一反复权衡后的数字,毕竟通商屋还没有进项,他可不敢抽调太多的资金出来。这笔钱基本能够保证光枝在家中打点,或遇到意外时应急使用,至于遇到了再大的问题,自然有他这个愚蠢的欧豆豆亲自出马。
二十六日,又次郎老板宅邸装饰一新,自中午便陆续开始接待前来拜访的客人,光枝在内室由阿元和侍女陪着,等待会津藩的迎亲队伍,太一则穿着羽织袴在门口张罗宾客,通商屋和音羽川座的众人今天都歇工一日,来到宅邸这里帮忙。
最先结伴来的主要是“白狐会”的米商、“龙宫会”的船商,原松阪町的邻居也在邀请之列,晚些时候坂本龙马带着千叶佐那及小千叶道馆的学员一起到达。清河八郎来送了贺礼并未留下,正在幽禁的佐久间象山托书院的学生送来了贺礼也并未驻留观礼……
太一在门口迎来送往,第一次意识到,这两年自己居然认识了这么多人。
快到傍晚时,本在大殿同客人的又次郎老板来到了门口,太一初始还有些疑惑,不多时便见大量武士拱卫着一乘驾笼往这边来,当头打着“三叶葵纹”的旗帜。
太一看看天色,心中疑惑松平容保怎么到早了。待队伍来到近前,德川庆喜自驾笼中迈步而出,太一还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位可是御三卿的亲藩大名,亲自出席观礼,可是有些让人受宠若惊,太一反应过来,又次郎老板是早就知道了,因而才专门外出迎接,却是打了自己一个措手不及。
德川庆喜出手很是阔绰,安排手下人送了十枚大判当作贺礼,面无表情地祝贺了太一几句,便由又次郎老板引着进了院子。
这么重量级的人物到场,聚在大殿里的众人多少有些紧张,好在又次郎老板将这位大佬直接引入了内里的茶室,让大家松了一口气,又纷纷议论女方这边的排场,未曾想商贾之家如此受大人物们看重。
太一还在琢磨德川庆喜怎么亲自来了,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便见又次郎老板再次走了出来。
“您不用陪着吗?”太一奇怪道。
“有岩仓大人在接待。”又次郎老板随意回了句,然后又主动上前几步,原来又有一队打着“鹰羽纹”的队伍来到了大门口,阿部正弘腿脚有些不利索地从驾笼中钻出,又次郎老板赶紧上前扶住。
这又是位绝对的大人物,想来这位应当是代表幕府前来观礼,太一目送又次郎老板将这位引入内室,自己继续在院门口张罗陆续到来的散客。
当看到又次郎老板又来到门口后,太一终于绷不住了,疑惑道:“老板,我怎么觉得今天出席仪式的大佬级别有些高呢?”
“说明大人们对你的通商屋重视啊,因而才屈尊亲自出席。”又次郎老板敷衍道。
两人还未说两句,又有大队人马赶到,旗帜也是“三叶葵纹”,这次从驾笼中出来的是德川齐昭。水府老公已年近六旬,身子骨却是比阿部正弘要硬朗不少,一身大礼服端地派头十足,对太一不咸不淡地说了句恭喜,便迈步进了院子。
太一从水户藩地武士手里接过礼物,是一尊小金佛,算是很重地礼物了。三位雄藩大名到场,让宾客们议论纷纷,太一则是和宾客一样一头雾水,心想这些大佬都是闲的没事干吗,商量好了一般,都跑到自家这里来蹭喜酒喝。
当又一队打着“三叶葵纹”旗帜地武士来到门口时,太一都有些精神错乱的感觉,实在是怀疑今天到底是光枝地婚礼,还是德川家的宗亲会。
驾笼中这次出来的是个有些消瘦地中年人,也穿着较为正式地大礼服,与太一四目相对,两人都有些尴尬,太一实在是想问:这又TM是谁?
“松平肥前守大人,有失远迎,还望赎罪!”又次郎老板及时赶到,缓解了太一的尴尬。
又次郎老板上前见礼,然后指着太一简单介绍到:“这是新娘的弟弟太一,仪式上的事情前期一直由其张罗。”
“幸会幸会,久闻大名!”这位被唤作肥前守的人说着客气话,让手下人递上贺礼。
太一有些无语,对方都不知道自己是谁,这是哪门子的“久闻大名”!
拿着同样贵重的礼物,目送又一位大佬进院,太一已经有些麻木。待看到道路尽头,松平容保头戴乌帽子、身穿狩衣礼服、骑着高头大马,带领迎亲队伍赶来,太一准备冲上去跟这位“大舅哥”诉诉苦,很想说你可算是来了,自家仪式现场快被你家亲戚攻占了。
又次郎老板再次踩点出门迎接,引着新郎官在大殿露了个面,算是与宾客打了招呼,考虑到此间宾客并无地位太高者,松平容保便也跟随又次郎老板进了内室。不一会儿,又次郎老板出来喊太一到内室帮忙,表示外间宾客由半四郎师傅张罗即可。
太一有些狐疑地跟进了内室,原以为松平容保是在光枝那里培养感情,不曾想却是与之前到达的大佬们一起聚在了茶室里,岩仓具视也在室内,正围着德川庆喜说着什么。
太一此时才明白过来,这些家伙哪是来参加婚宴,就是借着这个由头,名正言顺跑来秘密议事的。
第一百二十一章 笃子驾到
又次郎老板喊太一,自然不可能是为了让其参与议事的,和这群岛国顶层人物相比,太一什么都不是,被喊来不过是沏茶倒水而已。
刚刚给诸位大佬逐一满上了茶汤,半四郎师傅进来禀报,说是萨摩侯的队伍已经到了门外。
闻听此消息,德川齐彬冷哼一声不再理会,继续与岩仓具视说话,德川庆喜则是顶着死人脸起身,与又次郎老板一同到门口迎接。
太一将铁釜挂回到地炉上,有些奇怪地看着两人离开。虽说岛津藩是雄藩没错,但到底是外样身份,德川庆喜作为将军候补也好、亲藩大名也罢,按理说都不用这么给面子去亲迎。
离开茶室的是两人,回来却是四个,除了一名五六十岁的男子,还有个身量高挑的女人跟在众人身后。
那女人身穿十二单宫装大礼服,面容姣好,但肤色略深,并未如江户女子一样盘鬓,而是垂着发髻。
太一张大了嘴巴吃惊的看着进入茶室的华服女子,这不是那个乡下丫头於一吗?
这位确实说过是来自鹿儿岛,但太一真没往鹿儿岛萨摩藩身上想,是萨摩侯的女儿?但又为甚跑来这里。
於一跟在三人身后迈着小步,双手轻轻压在礼服前襟上,一副世家千金的做派,与之前那个穿着草履步行十几里,由涩谷跑到神田要账的“大丫”,人设差距很大啊!
於一进屋后扫了一眼室内众人,也看到了正在烧开水的太一,但脸上并未有什么额外表情。太一甚至怀疑,眼前的是不是仅仅和自己认识的乡下丫头长得比较像而已。
场间大佬们的举动,则是彻底弄懵了太一,不论是岩仓具视还是阿部正弘,均较为正式的躬身行礼,德川齐昭虽然脸十分臭,但也不情不愿地行了一礼。
自从又次郎老板和德川庆喜带着人进来,太一的嘴就惊得没合上过,还在消化刚刚所见,便听又次郎老板说道:“太一,你引敬子小姐去侧殿休息。”
场间这么些大佬盯着,太一纵使有千般疑问,也只能藏在肚子里,带着这位神秘少女出了茶室。
“找到你了!”少女欢快的声音传来,一只手拍在了太一的肩膀上。
这印证了眼前的华服少女,确实是自己认识的那个。太一有些尴尬,记得上次见面时自己骗对方“躲猫猫”,然后一个人跑掉了。
少女似乎完全不以为意,见太一不知所措的模样,哈哈大笑起来,然后说道:“现在是不是该轮到你找我了?”
听她这么说,太一放松下来,心道果然还是那个古灵精坏的乡下丫头,有些好奇道:“你不是说自己叫於一吗,刚刚又次郎老板称呼你是敬子小姐,还有你和萨摩侯什么关系,那些大人物为什么都想你行礼啊?”
“这就说来话长了,我出身岛津分家,一出生就叫於一啦,”少女说话时不自然都在笑,“然后之前不是说了吗,我可是要嫁给岛国最厉害的男人哦!”
“笃姬?”太一这次是真的惊了,没想到最近一直在讨论的新任御台所,就是眼前的少女。
“哎?你也听说过啊!”少女惊喜道,“为了和上样身份匹配,我先是被宗家收养了,岛津齐彬大人给的新名字是笃子。不过后来按照宗家的安排,我又拜在左大臣近卫忠煕大人膝下为养女,那位大人给的名字是敬子。”
“那我喊你岛津笃子,还是近卫敬子,这样名字变来变去的还真麻烦。”太一吐槽道,实际上这位和光枝的情况差不多,都是为了匹配男方的身份,找大人物“贴牌”。
“哈哈,你喊於一就好啦!”少女大咧咧道。
太一可不敢这么喊,理论上来说,这位马上就要成为“王后”了,直呼名字都是不合乎礼仪的。
“对了对了,新娘子在哪里,要看新娘子!”於一重重拍着太一地肩膀叫喊着。
太一很难想象,这位如此地性子,进到江户城的大奥后,会把那里折腾成什么样子。
既然御台所大人都发话了,太一便引着这位往宅子深处走,来到了光枝的临时寝室。拉开纸门,看到光枝已经穿戴好了礼服,此时站在屋子中央,由着侍女调整衣服的细节。
所谓“白无垢”的概念不知道是何时出现的,但纯白色却是自江户初期,便被确定为了新娘礼服的主色调。在岛国的文化中,这也源自于太阳崇拜,因为白色代表了太阳光(虽然光是没有颜色的),体现了新娘的圣洁。而为了凸显今天的新人,按照惯例,参加宴席的宾客不论男女,都不会再穿着白色的服饰。
天朝有句话说,“要想俏一身孝”,因为天朝传统孝服是用白色麻布,姑且不论两国在丧喜之事上对颜色运用习惯差异,白色衣装更能提升女子容貌,两国百姓倒是能达成共识。
光枝此刻内着白色棉布小袖内衬,外套真丝斜纹绸小袖外衫,并以白底四花绫腰带系住,最外层还套了件白底平金染裲裆长罩衫。虽然从里到外均是白色,由于衣装制式、材料不同,倒是能够轻易分出层次感。阳光照射其上,被层层反射到周身,看着异常美好。
太一进门时,侍女正在为光枝调整头上的白色织棉帽,用帽子边缘小心压住光枝的每一根头发,据说是防止新娘头发中的“灵力”冲撞了婆家人,同时也在一定程度上遮住新娘的容颜,起到天朝“盖头”的作用。
江户初期,人们喜欢以白条纹底四花绫图案的打褂披在头上,不过幕府认为以正装外套作为配饰,是极其奢侈的行为,在颁下节俭令后,这一装扮被严格禁止,于是白帽作为替代品流行开来。而同样是帽子,丝绸材质也是被严格禁止,直到明治以后才会解禁,织棉帽在江户后期仍是主流。
为了避免衣服出现褶皱,光枝换装之后便一直站着,阿元、三井久子、千叶佐那等人陪在一旁说话解闷。见太一拉开门进来,光枝一副如卸重负的样子,以为终于熬到了仪式开始。
待看见太一引着位身穿华服的高个女子进来,场间的少女均是露出疑惑。
第一百二十二章 家事国事
“哇!好漂亮!”推开挡在身前的太一,未来的御台所快步来到光枝身前,嘴中不断发出赞叹。
“唉?不简单啊太一,这是带着老相好的来见姐姐吗,是哪家的小姐,以前没有见过呢。”千叶佐那冲着太一一阵调侃,但这话差点没把太一吓死过去,这种流言要是传开了,那自己够判个凌迟的。
“是老相识,不是老相好啦!”於一冲着千叶大美女笑道。
“佐那小姐,你可别乱说,”太一见阿元眼睛亮晶晶地看向於一,有些担心自家傻妹妹再跟着乱说些什么,抓紧解释道,“这是萨摩侯家的近卫敬子小姐。”
光枝、阿元和千叶佐那三人,对这么名字都没什么概念,最近学了不少知识的阿元还吐槽道:“骗人,萨摩侯家不是姓岛津的吗?”
三井久子到底是见多识广,对江户上层的一些事情知道的更多一些,且将军的结婚钱就是三井家筹备的,自然已经明白眼前之人是谁,赶紧将原本要扬起来的头低下,跪坐在原地俯身行礼道:“恕我们失礼了,殿下!”
众人被三井久子弄得一头雾水,后者则是给场间的女子们使眼色,让大家跟着自己行礼。
“千万别这么叫,还没有正式结婚呢!”於一摆摆手,“我叫於一,大家喊这个名字就好了!”
光枝、阿元和千叶佐那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是没有搞清楚场间的形势,太一只好解释过:“敬子小姐是下任御台所。”
众人一听是将军的未婚妻,便也要行礼,被於一阻止了:“都说了,要行礼的话,等到我进了江户城再说呀!”
“话说,近距离看的话,光子小姐和太一特别像呢,感觉就像是太一穿着礼服一样!”见众人还有些拘谨,於一指着光枝的脸笑着打岔道。
“噗嗤!”千叶佐那先笑出了声,这位自小在道馆长大,本就是洒脱性子,听於一说的有趣,跟着附和道:“我第一次见光枝……不,光子的时候,和龙马也是都吓了一跳,确实太像了。”
太一:……谢谢你啊,不过,为什么活跃气氛要拿自己打趣。
於一名义上是跟随萨摩侯来婚礼道贺,自然提前打听了新娘子的情况,因而光枝就不需要专门介绍了,太一又一一将场间的其他女子介绍给未来的御台所殿下,算是彼此正式认识了下。
当介绍到三井久子时,於一突然道:“好像在哪里见过呢?”
三井久子有些尴尬,两人确实是见过,而且她这里还有些单方面的误会。
有人戏称一个女人能顶五百只鸭子,在逐渐发现於一人很好相处后,屋里的三千五百只鸭子开始叫了起来,恩,又次郎老板家的那两个侍女也挺能说的。女孩们一旦聊起来,太一完全插不进嘴,又不愿意回茶室那边在大佬面前装孙子,太一只得尴尬地坚持立在这里。
“马上就要举行仪式了!”外间的侍女敲了敲门,提醒光枝到时间了。
在侍女们地簇拥下,光枝款款步出房间,擦身而过时,太一嬉皮笑脸道:“如果不幸福的话,就回来哦。”
“呸呸呸,想的美,一定不会回来让你看笑话的。”光枝回怼道,然后驻步低头,似有些伤感。
“喂喂喂,开玩笑啦,别这样跟生离死别一样,三天后不就是回门礼吗,”太一继续嬉皮笑脸劝道,“再说,如果你不嫌弃阿元烦人,以后也可以经常回通商屋看我们呀。”
阿元听到这话,狠狠瞪了自己这不靠谱的哥哥一眼,本来还有些伤感的气氛,瞬间变得搞怪起来。
“家里就拜托了,”光枝很正式地躬身说道,“这次因为我的任性,添了许多麻烦。”
“是你的福气好,实际上也没有多麻烦,而且现在看来也是不错的选择。”太一知道她说的是嫁松平容保这件事,先是宽慰又进一步调侃道,“可记住了,一定要当好你的恶毒女配!别让会津侯的正室压制住哦,那可就坠了咱们家的威风!”
室内众女都瞪着太一,一副“你在胡扯什么”的表情,光枝则是笑了,很郑重地点了点头。
光枝在侍女们的引领下离开,太一则是带着一帮女眷绕道从侧门进了主殿。不多时,光枝和松平容保一同步入场间,郎才女貌倒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婚礼的主仪式将在男方家中举行,在这里主要是新娘的辞行仪式。岩仓具视作为光枝现在名义上的父亲,坐在主位说了些勉励祝福的话后,两位新人便在侍者的引导下行三献之礼,交杯换盏共饮下九盏清酒,其间又食了些年糕汤,这仪式便基本结束了。
阿元代表婆家人上前,将一个护身符挂在了光枝身上,看着光枝出门上轿,小丫头心情有些复杂。
“太一哥哥,我以后不嫁人了好不好?”此时,一对新人启程前往会津藩上屋敷,场间地宴席已经开始,宾客们相互举杯说着吉祥话,显得十分热闹。阿元退回到太一身边,兴致有些不高,嘟着嘴对太一说道。
“为什么?”太一有些奇怪,嫁人不应该是这个年龄女孩子,普遍比较憧憬地事吗?
“我以后如果像光枝姐一样嫁了人,家里就只剩下你一个人了,那多孤单啊。”阿元十分认真道。
“呸呸呸,真晦气!胡说什么呢,等你嫁人时,我一定早就结婚了好不好!”太一十分无语。
“对啊!”阿元似乎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般,又变了十分开心起来,然后跑到小千叶道场学员那边,找千叶佐那聊天去了。
“小丫头真向着你呀!”於一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真愁人才对,脑袋一直不灵光的样子,以后还不让她的夫婿欺负死。”太一对此有些担心,“对了,你怎么还没走?”
“当然是因为,说了算的人还没有谈完啦!”於一转身指了指侧殿的方向,眼睛眯成了细缝,“平时凑在一起不方便嘛,有机会自然是多聊几句。”
“为了什么事?”太一还是没忍住,把心里话问了出来。
“朝廷、水户藩、福井藩、福山藩、萨摩藩,代表各自势力、所属支藩达成一个共识,”於一掰着手指,语气像是在说什么家长里短一样,落在太一耳中却是了不得的消息,“共同支持一桥侯为将军候补。”
太一看着侧殿方向,心里不断盘算着,现今远在京都的朝廷都已经下场介入将军传承了。虽说将军人选,最终需要天皇和朝廷的任命旨意才能生效,但那权力一直都是形式上的,直接参与将军人选讨论,这是德川家开幕百年来未有过的。
这说明,面对井伊直弼所代表的“纪州派”和“开国派”,“一桥派”开始处于下风了,因此水府老公德川齐昭才会想到借住外援以抗衡。不过,对于所有人来说,这外援真真是柄双刃剑,将会斩开旧的枷锁,迎来滔天巨变。
第一百二十三章 松平容保
有钱有闲的江户人最喜欢八卦,而江户也总能有新鲜事发生,来满足其间居民的猎奇心里。
当町人们谈论的话题,还在会津侯的婚事中时,一场更加隆重的婚礼仪式开始了。就在光枝出嫁的第二天,鳏居多年的将军大人,终于定下了自己的婚事,出身萨摩藩的近卫敬子(岛津笃子)将入城统摄大奥。
按照惯例,将军的正室必须来自公家或宫家。德川家定曾先后迎娶了来自公卿“五摄家”鹰司家、一条家两任御台所,但均无子嗣诞下,连小产的消息都未传出过,这无疑加重了外间的猜测。而奥中也是因此人心惶惶,急需一位能够镇住场面的御台所入主。
对于这个御台所人选,不论是幕府内部,还是城下町的百姓,大家都寄托了极大期望,毕竟上一位萨摩藩出身的御台所,让将军家子嗣繁茂。江户幕府第十一代将军家齐,便是迎娶了萨摩藩二十五代藩主岛津重豪之女、拜在近卫经熙膝下为养女的茂姬(近卫寔子)。
结果是,德川家齐共生了二十六子、二十七女,作为御台所的茂姬也有一子诞下,成为江户幕府历史上唯二产子的御台所。然后大家似乎有了共识,这岛津家的闺女,简直就是送子观音啊。
因此,为了讨个好彩头,新任御台所也便严格参考自己“前辈”的经历,按照出身岛津家、拜入近卫家、嫁予将军家这一流程来成婚。但这也只是个美好的希望罢了,外界一直怀疑,德川家定不仅仅是精神有问题,可能还不能人道,因此与御台所人选相比,更多的势力参与到了将军嗣子人选的论战中。
幕府确定萨摩女为御台所后,萨摩藩当天便开始往江户城运送嫁妆,令江户人啧啧称奇的是,送的嫁妆之多,押送队伍自位于涩谷的萨摩藩下屋敷出发,延绵十数里,队首已经进城,队尾还未出下屋敷,可算是巍巍壮观。
而不仅仅是第一天这样,第二天依然如此,第三天仍在运送,让江户人对萨摩这个西南雄藩,有了更加清晰的认识。
光枝出嫁后的第三日,松平容保带着光枝“回娘家”,与天朝风俗一样,主要是回来拜见女方父母。这又是形式上的安排,因为那位“干爹”岩仓具视已经启程返回了京都。
回门的地点倒是定在了通商屋总店,毕竟婚礼结束了,也不好一直借用又次郎老板的宅子。
昨日便接到了消息,寿太郎调动通商屋上下,将码头区打扫一新,又采买了些饰品装点屋敷,一个个看上去干劲十足。
之所以这么大费周章,因为昨日会津藩传来的消息说,松平容保的正室敏姬也要同行,通商屋的众位自然不愿意让这位正牌夫人,看轻了光枝的娘家。
快到中午时,有会津藩的藩士前来通报,会津侯一行已经到了附近,令大家做好迎接准备。将码头大门敞开,太一穿着印有铜钱纹的羽织,带着一众手下在屋门口等候。
松平容保在一群武士护卫下骑马前来,身后跟着两乘驾笼。待来到近前,松平容保翻身下马,与太一打招呼寒暄,同时有些好奇地打量起通商屋总店所在的码头区域。
太一与会津侯聊了两句,便见光枝由后面一乘驾笼中钻出来,一身小袖打褂装扮,头上盘着发髻,已经是一副大名夫人的做派了。
本想调侃两句,却见光枝快步来到前面的驾笼旁,帮着小心打开侧门、扶起布帘。太一见状就有些不喜欢,虽说正室与侧室有别,但也不用这么小心侍候着,说好的恶毒女配人设呢?
太一目不转睛盯着驾笼方向,倒要看看会津侯的正室,是何等厉害。便见一只小手从驾笼中伸出,搭在光枝的胳膊上,然后在后者的帮助下,费力迈步钻出驾笼。
见到从驾笼中出来的人,由光枝牵着走过来,太一愣了好久。那根本就是个小女孩,看着甚至比阿元还小,太一十分怀疑,这位年纪有十岁吗?
难道同行的不是正室,而是家里的女儿,不过想想也不可能,松平容保和光枝年岁差不多,不可能出来个这么大的女儿。
手忙脚乱地将众人引入屋内,太一看着眼前的三人,很有些父母带着孩子外出郊游的既视感。
“姐姐你回来啦,”阿元拉开会客室的门,看见光枝后,直接扑到了对方怀里,开始撒娇道,“你不在时,我都是一个人睡,太一哥哥也不愿意陪着我,晚上可害怕了。”
“咳咳!”太一在一旁提醒阿元,当着客人正经点,然后转向松平容保道:“小门小户随意惯了,肥后守大人勿要怪罪。”
“无妨的,由此可见阿元小姐与光枝感情好,而且会津藩的规矩没那么大,在藩邸时我们也是比较随意的。”松平容保笑着回应。
太一看阿元仍没什么见客的自觉,像个小猫一样腻在光枝身上,只得起身对松平容保道:“前一段时间在下租得一艘西洋帆船,就停在码头,不如请肥后守大人帮着把把关,看看划不划算。”
“也好,”松平容保从善如流,可能是也觉得,该把这里留给娘家姐妹交流感情,“一直听闻通商屋这里有东国最大的海船,早就想来见识一下了。”
太一就要引着松平容保往外走,后者的衣袖却被人拉住了,便听进屋后如偶人一样安静的小萝莉此时说道:“兄长大人,我呢?”
太一差点一个踉跄摔倒,这称呼也真是……亲情满满。
松平容保随后真的一副大哥哥做派,笑着对小萝莉说道:“敏子陪着光枝和这个小姐在这里玩吧,码头风大就不带你去了。”
阿元是个没心没肺的自来熟,从光枝怀里出来,一把抱住小萝莉,拍着飞机场保证到:“大人您跟太一哥哥去吧,这个小妹妹交给我了!”
太一有些无语,这称呼上总觉得有些啊。
出了通商屋总店,迈步往码头方向走,太一才从松平容保口中,大体了解了前因后果。这位刚刚九岁的小丫头,是会津藩第八代藩主松平荣敬的独女。岛国并没有“同姓不婚”的说法,甚至后世岛国堂兄妹亦不在禁止结婚之列,松平容保自美浓国高须藩(御三家之一尾张德川家支藩)入嗣会津藩,实际上是以婿养子的身份入嗣。
最大的问题是,松平容敬死的实在太早了,松平容保没办法只得急匆匆与还需要被人抱着的敏子“完婚”,这才有了这么位年龄悬殊的正室夫人。
太一也总算明白,为什么松平容保年纪轻轻又是新婚不久还“勾搭”光枝,这根本就是个名义上的已婚、实质上的单身汉啊。
两人来到码头,还未登上“伊豆丸”,松平容保却是先开口了,问话的内容让太一有些意外。
“大家都在传说,但我还想再确认一下,你和这个通商屋是在为水户藩和一桥藩做事吗?”
第一百二十四章 立身之道
是不是在给水户藩和一桥藩做事?
太一倒是被这个问题问住了,心里盘算着松平容保这么问的意图。
不管太一本人心里怎么想的,不论是从又次郎老板的宿场生意,还是通商屋的外贸生意,理论上都是在水户和一桥两藩的支持下立起来的,更不要说足利屋在明面上还是两藩的御用商人。
当然从又次郎老板的一系列表现看,太一对其是否真的算从属于水府老公德川齐昭这点有些存疑,但至少明面上,他们确实是端着德川齐昭父子的饭碗。虽然德川齐昭本人反对海外贸易,虽然德川庆喜与其父亲的理念也并不完全一致,但这都不妨碍外界的一般看法。
可能看到太一沉默许久未回复,松平容保快走几步然后转身面对太一,十分认真地问道:“或者我换个更加简单的问题,一桥和纪州你会站在哪边呢?”
与前一个问题相比,这似乎是个明知故问的题目,太一当然明白松平容保问的是将军嗣子人选问题,他连纪州藩的人都没见过,想选对方也没有门路,哪会有站不站在对方那边一说。
但如此显而易见的问题,松平容保既然问了,那便不应当草率地答复。
太一抬手指向“伊豆丸”的跳板,请松平容保上船,然后笑着反问道:“那如果让肥后守您选,一桥和纪州您会站在哪边呢?”
松平容保立在船头,看着广阔的江户湾,并未如太一那样回避问题,而是很干脆地说道:“我以及所有的会津人,都站在上样这边。”
太一闻听此言一愣,摇头低笑起来起来,松平容保不知太一因何发笑,有些奇怪地看着他。
太一当然不是笑松平容保耍滑头或者搞投机,而是有感于会津松平家的死板,哪怕松平容保是从外藩入嗣过去的。
“《御家训》是吗?”太一摇了摇头,“那么多大人物出现在您的婚礼上,在下还以为是因为您站在刑部卿这边呢。”
在江户幕府的权力框架内,会津藩是极特殊的存在,与其初代藩主的传奇经历不无关系。
这就得追溯到幕初的庆长十六年,江户幕府第二代将军秀忠与情人生下了一子,取名为幸松。按说岛国天下将军最大,且德川秀忠子嗣并不如何繁茂,算上这位幸松,不过三子存世。虽然是先上船后买票,但换做别人,一定把自己那情人迎进门做侧室,这样儿子身份自然就转正了。
德川秀忠还真就不敢,说他宠妻也好惧内也罢,反正将军秀忠对突然搞出来的“人命”直接吓尿了,完全不敢让自己的御台所知道。
秀忠的御台所原名浅井江,绝对的名门之后,她舅舅是战国时代第一位天下人、“第六天魔王”织田信长,母亲是战国第一美女织田市,父亲是近江之鹰浅井长政,长姐嫁的是太阁丰臣秀吉,二姐嫁的是关原之战拨乱反正有功的京极高次,前夫是曾一度被作为秀吉嗣子的丰臣秀胜,可谓以一己之力把整个战国末期的英豪贯穿了起来。
浅井江嫁给德川秀忠时,已经是三婚了,但夫妻两人感情极好,加上浅井江善妒,德川秀忠一生未敢纳侧室,他的九个子女中有七个是浅井江所生,其中包括后来的三代将军、真正奠定江户幕府百年基业的德川家光。
而浅井江作为江户幕府历史上唯二诞下男丁的御台所,同时也是唯一诞下将军的御台所,由于这姐们太过厉害,凭借老公和儿子于数十年间说一不二,以至幕府都不敢让后来的将军正室再顺利诞下子嗣了。
两个非浅井江所生的孩子,源自于德川秀忠仅有的两次出轨,而第一次出轨的产物,长子长松丸莫名其妙的死在了奥中,这第二个便是幸松。有了前车之鉴,德川秀忠直接不敢将这个孩子养在大奥了。
于是,幸松被托付给了高远藩三万石小大名保科正光为嗣子,这位也正好没有亲生儿子,将幸松取名为保科正之。
自被送出大奥起,一直到御台所浅井江故去,德川秀忠才敢把保科正之叫到跟前见上了一面。现在想来,这位将军大人一辈子也真是不容易。
浅井江之子、第三代将军家光,对这个自小被迫离家的弟弟心怀愧疚,也极其器重,转封陆奥国会津藩二十三万石,准许其恢复德川一族原本的苗字松平,并作为亲藩大名居江户城溜之间佐政。但保科正之感念保科家养育之恩,至死未改换门庭。直到其第六子、会津藩第三代藩主时,才恢复了松平的苗字。
保科正之同样感念于德川家光的恩情,留下了作为会津祖训的《御家训》,其中第一条就是“大君之义,需一心侍奉主君极尽忠义,不可以列国之例自行处决国中之事,倘若怀有二心,便非我子孙,众人切不可遵从其命”。
会津藩自上至下,将这条祖训贯彻的淋漓尽致,凡幕府有危难事,会津藩随叫随到、绝不推辞,因而也在两百年间深受历代幕府将军信任。
太一曾经恶意的想,保科正之留下的这条祖训,散发着满满的求生欲,可能很大程度上是为了避嫌避祸存在的。毕竟会津松平家出身有些尴尬,历代将军可能会想,你祖上当年如此境遇,你们家会不会觉得委屈,而对幕府心怀怨念呢?
保科正之以祖训回应这种可能的猜忌,以告诉世人,特别是在任的将军,会津藩记住的只有幕府恩情。
这《御家训》也确实保了会津松平家两百年的太平,要不说,后人千万不能小看祖先的智慧呢。
松平容保说站在将军这边,实际上是在说,不论最终是一桥藩的德川庆喜,还是纪州藩的德川庆福登顶,会津藩都会全力支持,至于在这之前的事情,会津藩只听现任将军家定的。
会津人就是这么简单、头铁的铜蚕豆,这也是他们的生存之道、立身之本。
太一大体想明白了松平容保为何有此一问,早先知道光枝嫁为侧室,他未觉得会有什么影响,但今天见了那所谓的正室夫人,猛然发现,光枝在会津的定位比预想要高很多,自家这边竟成了会津藩很重要的一支姻亲。
如果太一是个无名之辈也就算了,松平容保和光枝“勾勾搭搭”时,可能也没想到,太一后来会将事业折腾的如此之大、会在争嗣漩涡中陷得如此之深,以至于可能影响会津藩长期以来的站位。
“安心好了,我的肥后守大人。”太一有些逾越地拍了拍松平容保的肩膀,觉得对方的担心有些多余,在太一看来一切不过是生意罢了,他可没有为老乌龟的子孙们的冲锋陷阵的觉悟,笑着看向松平容保,此时此刻也给出了自己的答案:“我自然是站在光枝这边的。”
第一百二十五章 潜移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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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六章 风起青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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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 老友重聚
江户初期,配合参觐制度,幕府确立了谒席制,规定了人员登城拜谒将军时所待的位置,将各藩大名及部分直属旗本按家格、亲疏等,分在了大广间,溜之间,帝鉴之间,柳之间,雁之间,菊之间等7个区域。
理论上,谒席的排名,从前到后体现了相关人员的重要程度,但也并不尽然,实际上蕴含着幕府惯用的平衡之术。
大广间、帝鉴之间、柳之间等三类谒席,虽然地位高低不同,但都属于荣誉席位,不承担幕政工作。在大名于江户参觐期间,也不需要每日上班,而是基本上月点卯就可以了。
大廊下、溜之间、雁之间、菊之间等四类谒席,则需要经常性登城,但职责上又有区别。
居于大廊下的主要是御三家、加贺等亲近雄藩,一般不承担具体工作。雁之间、菊之间以小大名为主,称“谒众”,承担着考勤参觐大名的职责,按照“掌权者不享禄”的原则,被作为未来的幕政高层储备,也有机会外放并出任幕府在各地的重要代官职役。
溜之间是所有谒席中最特殊的存在,此地又称黑书院,按惯例是幕府将军与老中议政的地方。溜之间大名则会在将军问政时,代表诸藩大名对“内阁”定下幕政发表意见。因而,其实际上起到监督问责老中施政作用,最初常驻的仅有彦根井伊家、高松松平家、会津松平家三席,后来扩展至七席。
溜之间大名上一次集体发声,还是在井伊直弼的煽动下,逼迫阿部正弘交出老中首座之位,没想到这次被弹劾的对象,就变成了井伊直弼自己。
井伊直弼正值四十多岁的当打之年,与久经幕政风霜的阿部正弘不同,其对待开国之事上态度极其鲜明,作风也极其刚硬,面对问责毫无退却之意,而是带领着一众开国派老中,与溜之间大名们怼了起来。以至于现今担任老中首座的堀田正睦不得不下场调解,但两方仍然闹得不可开交。
前期采取“非暴力不合作”态度,辞去幕府职役的水府老公德川齐昭,也借着溜之间大名弹劾的机会,动员了“一桥派”和“锁国派”大名上书,给老中集团施压,使得幕府内部的对立进一步升级。
但井伊直弼并未因频繁的弹劾受到影响,对内坚持不撤下美国使节登城的议题,对外继续推行各项改革政策。
春夏之交,幕府正式将位于长崎的海军传习所迁至江户,并与位于江户驻地的讲武所合并,改称军舰教授所,直接在将军眼皮底下开展西洋海军教学。
已经担任长崎海军传习所总监助理的胜麟太郎,以及担任教授之职的中岛三郎助,得以借此返回江户任职。太一在驻地附近选了家料亭,设宴为两位多年不见的老友接风。
与春风满面的麟太郎不同,中岛三郎助这日面色有些差,太一询问后才知道,他似乎是得了哮喘,一直没能医好,加上在长崎工作较为繁重,竟然成了顽疾。
“不是我说你,看看麟太郎先生,同样是到长崎任职,也没把自己累成这个样子。”太一敬过酒,笑着调侃中岛三郎助。
“哪会像是这个家伙那么悠闲,他每日除了听课,就是陪着总监大人和那些荷兰教授到处闲逛,剩下的事都是我们这些人在干,得一边学习一边授课、一边学开船一边学造船,还有学员管理的处理琐事也要干,我没有累死在长崎已经是万幸了。”三郎助满脸的怨念。
“所以我一直说三郎助你太认真了,太一你可能想不到,在试制海船时,三郎助可是真的和木匠一起刨木料呢。”麟太郎笑着放下酒盏,冲着太一说道。
待三人相互挖苦一番,麟太郎突然指着窗外不远处被木墙围起来的码头区,有些不满道:“话说,离开江户这些年没想到变化这么大,这是谁这么大胆,把驻地沿海最好的船舶停靠区圈起来了,以后幕府的军舰来了怎么停,这事儿我得跟永井大人好好说说。”
太一有些尴尬,那片区域是他圈占的。该区域本不在通商屋总店码头范围,但由于要和“龙宫会”的人修建船坞,因而又向南町奉行所要了一块地,在通商屋总店码头区之外,建起了船坞码头区。虽然不至于说把沿岸深水区位置都占了,但打着一桥侯的幌子,确实拿到的都是极好地方。
麟太郎提到的“永井大人”,是原长崎海军传习所总监永井尚志,现今已回到江户担任新设立的军舰奉行一职。太一担心麟太郎别再真找到这位,让幕府再把自己拿到的地收回去,连忙解释说是通商屋会同江户民间人士,在响应幕府号召自行探索建造海船,幕府应该大力支持才好。
“真是厉害呀,以民间的力量造大船。”三郎助在一旁赞叹道,“听荷兰教授说,西洋造船也是政府鼓励商人研制为主,并非一定要官方亲自操持,我觉得是有道理的。”
太一连忙谦虚几句,解释说现在只是探索阶段而已,对着同样有些肃然起敬的麟太郎道:“麟太郎先生这么关注码头,是幕府从荷兰那里得到的训练舰‘观光丸’要回江户停靠吗?”
“不仅仅是‘观光丸’,前年从荷兰购买的‘咸临丸’,也已经建成下水,年中预计要送抵江户,那可是现今最先进的螺旋桨蒸汽帆船,不是‘观光丸’那种明轮蒸汽帆船可比的。”麟太郎一脸兴奋,就好像那艘“咸临丸”会选他当船长一般。
“在下决定了,通商屋作为负责任的江户商家,将对幕府的军舰开放船坞码头,以供停靠使用。而且我们那里的工匠规模很大,大家已经初步熟悉了西式舰船的结构,可以为幕府提供舰船维修保养服务。”太一似乎发现了新的商机。
这商机并非是为了赚钱,当然活儿也不可能白干,更重要的是自家的工匠可以凭借替幕府修船,进一步学习掌握西洋帆船的结构。既然是要修理,看看设计图、拆个船舱什么的,总不算过分吧?幕府派个懂行的人过来指导指导,总是应该的吧?
麟太郎一时间被太一的“大气”镇住了,认为像是太一这么为幕府操心的良心商家,不受幕府特别表彰简直是天理难容,并表示回去后,会向永井尚志专门汇报,争取把此事定下来,停泊费和船只维护费什么的,也都好商量。
第一百二十八章 亟待开国
三人吃完午饭,太一从怀中掏出几张钱引交给店老板,对方找回了三枚一分银的银币。
胜麟太郎见钱引与金银竟然在十分自然地混用,顿时来了兴趣,从太一的手中又讨来一张钱引,奇道:“在长崎时便听新到奉行所任职的同僚说,你在江户弄出了这么个新鲜玩意儿,竟然真的能当钱用啊!”
“确实有些意思,商家竟然真的收这东西当作银钱?”中岛三郎助又从麟太郎手中取过钱引,十分好奇得对着太阳查看其间的水印,惊叹做工精巧之余,也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你们刚刚回来可能还不知道,在江户勤务的武士,俸禄都已经改发钱引了。下个月开始,你们到手的俸禄也会是这个。”太一指了指三郎助手中的钱引解释道,“别说什么老板不收的话,这东西是绝对保证兑付的,从发行至今从来没有出过问题,且还能保值生息,谁会不喜欢。而刚刚老板拿走的是钱引,找回给我的却是现钱,实际上我还吃亏了呢。”
“这东西现在有多少在使用啊?”麟太郎对钱引的发行规模很感兴趣。
“商业秘密知道吗?”太一飙出个新词,又含糊答道,“我只能说,现今江户市面上流通的金银和钱引大概一半一半吧。”
“嘶!”麟太郎倒吸一口凉气,“那岂不是要有两三百万两的规模?”
太一十分惊讶于这位对市场的敏感,其估算的规模竟是大差不差。实际上现今江户对钱引的需求,绝对超过货币流通总量的一半以上。哪怕月结息的钱引,利率已经降到了月息二厘,但每月但凡有新发售,仍会被哄抢一空。
这还是在太一叮嘱舍助,适当控制钱引发行节奏,以控制现金流的情况下,如果敞开了供应,太一有把握在年内完成对江户地区的“货币改革”。
“现在大家都认这个可以当钱花,那你要是敞开了印,岂不是很快就发了。”麟太郎瞪着大眼睛道。
太一赶紧捂住他的嘴,有些无语道:“都说了发出去的钱引我要保证兑换,怎么可能敢敞开了印,现在的规模,靠通商屋的生意,偿付孳息就已经很吃力了。”
这里面太一耍了个滑头,如此的说法也是通商屋上下统一对外的口径。其实,现今哪有什么生意收入,即使有一点与每月孳息规模相比,也不过是九牛一毛,通商屋早就进入了“借新还旧的”的阶段。之所以说“勉强支付孳息”,更多是为了保证钱引的信誉而已。
按照预先测算的发放速度,预计明年底或后年初,就要基本实现牵引对江户的全覆盖,如果届时幕府仍然不允许开国出海,他就得把割韭菜的镰刀挥向整个关东八州地区了。不过实际上除了江户,包括各藩城町在内的东国其他区域,商业都不怎么发达,能不能推广还不好说。如果到时新的接盘群体,那太一便只有一个选择了,便是开着船准备跑路。
太一有一个梦想,就是希望有一天自己印的都是信用货币,那他可以真的如麟太郎所说的那样,可以毫无信用地敞开了印钱,然后让别人去承担通货膨胀。
“不管了,反正你现在超级有钱就对了,我和三郎助以后发到手的,都是你印的纸钱,要全仰仗你承兑呢,怎么说你也应该请客!”麟太郎揽着太一的肩膀说道。
三人刚刚吃过午饭,这个请客自然指的不是填饱肚子,太一知道这位是想去逛游廓了。
“我很好奇,麟太郎先生在长崎是怎么撑过来的。”太一转头看向三郎助。
“长崎自然有长崎的妙处。”麟太郎不以为耻道。
太一最终也没如麟太郎的愿请他去吉原考察,十分违心地表示自己刚刚成年,还在长身体的时候,不能学对方那么放纵,其实主要是害怕花柳病。
酒足饭饱,作别麟太郎和三郎助,太一到小千叶道场练了一下午剑,释放了多余地精力,拖着疲惫地身子返回通商屋总店。
太一最近在剑道上似乎开了窍,技艺精进极快,连作为道馆总师范的千叶定吉也赞许有加,十分顺利的通过了北辰一刀流的中目录免许资格,开始向大目录发起冲击。如果不是每天仍被坂本龙马在对练中完虐,那这一切就更完美了。
回到总店时,见阿元十分夸张地趴在门口,正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看着刚回来的太一,看来今天地一对一教学成果显著。
太一迈步从阿元身上跨过去,被小丫头抱住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泪说道:“我不想学了行吗?”
太一历来是十分善于倾听意见,但更善于坚持原则,揉着小丫头的脑袋说道:“不行!”
松平容保从会津藩内请来的先生为人比较严厉,教授的又以传统儒学为主,让习惯了佐久间象山那种放羊式教学的阿元,一时间很不适应。
但学习是一定要学习的,哪怕再难也要克服,这不仅是对于阿元来说,对于船坞的工匠们来说更是如此。四月份,在麟太郎的居中斡旋下,“观光丸”正式在船坞码头靠岸,并将船只日常养护进行了外包,“龙宫会”的工匠们终于可以名正言顺的拆装起了海船。
太一自家的“伊豆丸”,肯定是不舍得让这群思想还停留在“整根龙骨”阶段的工匠们去霍霍,现今有幕府当冤大头,太一指示工匠们要大胆探索大胆闯,反正自己不心疼。
如此很是过了几个月的舒心日子,这天却是被哈里斯叫去了藩书调所。自从上次顺走了对方的帆船模型,太一就一直没有再登过门,本还担心哈里斯是为了将模型索要回去,盘算着怎么向他解释模型拆散后竟然组装不回去了,却不想哈里斯却是为了其他的事找他,准确的说是有求于他。
前些日子,幕府终于有了回复意见,经老中们一直研究,并奏请将军德川家定同意,允许哈里斯登城拜谒,可谓开了幕府百年之先河,也终于让太一看到了开国的曙光,他转款跑路的计划可以无限期延后了。
而为了确保与将军会谈时沟通交流顺畅,哈里斯需要一个能信得过的日英翻译随行。
第一百二十九章 通事人选
江户城中一处偏殿里,汤森德·哈里斯看着与此地值守幕臣交涉后,变得满脸无奈的太一,担心地问道:“是今天行程安排有什么问题吗?别告诉我今天见不到你们的大君了。”
“您误会了,会面安排没有任何变化,您可以如愿以偿见到大君!”太一摊了摊手,“不过一会儿你要独自进去了,幕府不允许我参加会见。”
“什么?这是为什么,可你是我的翻译,到时候我独自面对一大屋子人,却根本无法交流,那来这里还有什么意义!”
太一示意哈里斯稍安勿躁,给他解释起了为什么自己不被允许进去。
岛国的很多宫廷制度源自于天朝,但有些制度比天朝执行的更加极端一些,就比如“面君”的规定,就是在一定程度上袭于汉制。天朝汉时曾有享禄两千石以上士大夫才可见皇帝的规定,不过这种规定自汉以后便很少再见了。毕竟作为皇帝与读书人共治天下数千年的天朝,讲究个“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在人人都有通天梯的情况下,身份的限制便不像岛国那么明显。
但在岛国特别是江户时代,身份是自出生便会被赋予的枷锁,不仅仅是对农工商来说,即使武士阶层内部也是如此。
德川家没有类似京都朝廷律令制的官位体系,而是将直属于幕府武士按照知行地的多寡分为三类。万石知行以上的便是诸藩大名,他们自己管理藩国,有资格协助将军辅政,属于金字塔的上层;万石以下的武士总称直参,大多数名义上由幕府代管知行地,实际上就是在领工资,算是幕府的职业官僚群体,负责具体幕政管理工作。
万石以下直属武士中,又按照是否有资格“御目见”分为两类,有资格拜谒将军的称旗本,一般知行在百石以上;无资格拜谒将军的称御家人,一般知行在百石以下。
也就是说,要想见将军,起码你得是旗本的身份。
有钱?对不起,在这里不好使!哪怕将军大人向大阪豪商借钱时,也不会屈尊见一下这些债主爸爸。
德川庆喜曾经征求过太一的意见,有意向幕府举荐他,不过太一考虑到在这个时代,当幕臣的风险实在是有些高,便婉言谢绝了。
东洋岛国马上就要跑步进入资本主义了,还是赚点小钱钱更实在。毕竟身份到了到国外什么也不是,真金白银到哪里都是硬通货。
“如果是私下偷偷见面也就算了,这次会见安排在了大广间,届时将军、各藩诸侯、内阁重臣都会到场,确实是没法子通融。”太一故意来了个大喘气,先让哈里斯紧张了一阵子,才把幕府的解决方案告诉他,“内阁已经给您安排了新的翻译,别担心,是英语翻译。”
“我没想到,这里还有其他懂英语的人?”哈里斯有些惊讶。
太一实际上最初也有些惊讶,怎么突然就不是“唯一”了呢,感觉很失落有没有……但刚才的幕吏报担任英语通事的旗本名字时,太一意识到,这确实是个更适合的人选。
在值守幕臣的引导下,一个黑瘦的青年进入偏殿,十分自然的与哈里斯、太一打了个招呼,一口带着浓重岛国口音的美式英语回响在偏殿。
这个人叫中滨万次郎。
这绝对是个时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与胜海舟、桂小五郎、西乡隆盛等一个个幕末璀璨的名字相比,似乎不值一提,也很少出现在后世天朝出版的外国历史书籍中。如果不是今日见到,太一甚至都要忘了这么个在自己脑海中,仅有一丁点印象的名字。
虽然是小人物,但太一觉得,这个在后世又被叫做约翰万次郎的家伙,经历比同时期的大佬们都要传奇。
太一刚刚还给哈里斯普及了一个常识,在岛国出生在哪个阶层就被固定在哪个阶层,当然也不是没有例外,比如说眼前的这位。
这个叫万次郎的家伙出生在土佐藩中滨村的渔民家庭,而且是最底层的那种,如果不出意外这也将是他的最终归宿。
由于父亲早亡,万次郎十几岁便跟渔船到近海捕鱼,赶上风暴沉船,本人被冲到了荒岛上,走运的是一艘美国渔船将其救起了。
岛国的锁国政策是很严苛的,要不太一也不会手中有船都不出航,擅自离开近海可能就要处极刑。作为漂流者回国,要接收十分严苛的对待,万次郎干脆先留在了美国渔船上工作。
包括船长在内的众人都挺喜欢这个淳朴的家伙,用船名给他起了个英文名字“约翰”,万次的音节近似于“Mung”,于是他在船上被叫做约翰·蒙,即约翰万次郎。
船长后来甚至收了万次郎当养子,带着他回到了本国本土的马萨诸塞州,将他送到学校学习,虽然读的不是麻省理工,但也接受了英语、数学、测绘、航海等基础课程教育,毕业后他在捕鲸船上找了一份工作,一度干到了副船长。
但这个在美国生活已步入正轨的家伙,还是忘不了故乡和母亲,于是他决定冒险回国。但远渡大洋是需要船的,而一艘最小的捕鲸船,起码需要六百到一千美元。
为了短时间攒出这笔钱,万次郎毅然辞去了渔船副船长的工作,跑到加州淘金去了,而他最终还真的赚够了买小船的钱,至此其已经在海外生活了十多年。万次郎先独自驾船抵达琉球,并于嘉永四年被遣送至萨摩,后又被萨摩藩押送长崎接受了长时间的审查。
嘉永六年海船来航,改变了岛国,也改变了万次郎的人生。由于缺少了解美国这个新大陆国家的人才,有“留洋”经历、接受过西洋教育的渔民万次郎,进入了萨摩藩主岛津齐彬的视野,被破格拔擢为武士,并以他的出生地中滨村作为苗字。
由于确实有些真才实学,岛津齐彬将他推荐给了幕府,一下子又成了将军直属旗本,并在长崎海军传习所担任教授,看来是最近与麟太郎他们一起来到的江户。
万次郎到底是在美国本土生活、且在多个州游历过,阅历方面,比太一这种靠着先知先觉忽悠人的家伙强不少,虽然口语烂的没话说,但与哈里斯很快就找到了共同话题,“业务能力”方面迅速取得了信任,两人交谈十分愉快。
看着美国白胖子和岛国黑瘦子在一边嘀嘀咕咕,太一心里直冒酸水,心想这是要“失宠”的节奏吗?
第一百三十章 局面复杂
与中滨万次郎交谈了几句,太一发现这是个性格温和的家伙,可能跟出身有关系,虽然现今已经成了武士大人,说话行事仍略显腼腆。
随着太一和万次郎聊得深入,发现两人竟然有不少社交上得交叉点,同为长崎海军传习所官员的胜麟太郎、中岛三郎助就不提了,由于都是土佐藩出身,万次郎竟然还认识坂本龙马,这让太一感叹,幕末的名人圈子实际上真的十分小。
万次郎是新晋武士,在江户实际上也没有其他熟人,便提议忙过这几日后,与共同的友人小聚一下。作为江户现今最大的“负翁”,太一自然把这件事揽了下来。
“今日的会见幕府很重视,月初便通告在江户的大名以及三千石知行以上旗本,要在大广间观礼,”万次郎想法比较简单,知道什么说什么,“不过实际上大部分居大廊下、溜之间的大名,今天都告病了。”
太一撇撇嘴,这么多雄藩模仿水户就有些过分了,他作为一个信奉与时俱进的“穿越众”,表示真的很难理解这些大佬对所谓祖制的执着。
“翻译官先生,作为一名岛国官员,请您跟我说说我,你们的大君是个怎么样的人。我也问过太一,但他说并不知道。”汤森德·哈里斯听说幕府重视这次会面,本人表现的十分兴奋,毕竟已经在江户等了大半年,终于要等到胜利曙光了,为了务求达到最佳状态,向万次郎打听起了德川家定的喜好。
“我很想回答您的问题,但实际上我也如太一先生一样,对此一无所知。”万次郎有些尴尬,进一步解释道:“虽然我理论上拥有面前将军的资格,但来到江户以后,从来都没有被召见过。”
可能是由于在说英语的关系,也可能少年时代接受的是西式教育,本身没有东方传统上“为尊者讳”的概念,万次郎十分随意地将自己听到过的传闻与二人分享:“我也问过熟络的同仁,大君似乎不大喜欢见生人,甚至常在城中勤务的旗本,在表向都没怎么见过这位,更不要说我。”
“不见自己的官员?那你们的君主都不处理政务吗?他平时待在哪里,一直在后宫中?”哈里斯早先是在天朝当领事,自然知道东方那庞大的后宫体系。
太一和万次郎对视一眼,觉得即使再不担心别人能听懂三人的对话,但毕竟身处城中,这么非议将军,还是有些不安全,便都闭口不言装作沉思。正不知如何回应,恰巧侍者通传,将军德川家定已移驾大广间,传召美国使节觐见。
两人走后,太一觉得此地似乎不需要自己的了,本打算就此离开,却被另外的侍者拦下,引至芙蓉之间暂候。不一会儿的功夫,井上清直携岩濑忠震一同走了进来,两人都显得有些心事重重。
“两位大人找我?”太一很奇怪,作为前期参与美国谈判的代表,这两位竟然没有去大广间参加仪式。
“井伊老中安排我两人在此留守,以备不时之需,刚刚听值守的人说你也随米侍登城了,便想着叫来一起参详参详。”井上清直解释道。
“找我这个外人参详什么?”太一有些蒙圈,他一个城下町商人,什么时候有资格给这两位出主意了。
“当然还是协约的事情,将军召见不过是走个形式,最终可能还是要由我们具体谈的。”井上清直说道。
“听说将军大人对此事十分重视,说不定两边一高兴,当场谈成了呢。”太一开玩笑道。
“那位大人的话,只要不出乱子就谢天谢地了。”井上清直摇了摇头,嘀嘀咕咕说道,还被岩濑忠震不满地瞪了一眼。
太一很奇怪井上直清为何有此一说,又听井上直清对着自己同僚怼道:“别瞪我,你现今可不是监督旗本的目付了,井伊大人不是说要设外国奉行并由你担纲,我现今实际上是在为你扛活儿,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那有什么我具体能做的吗?”太一问道。
“当然还是做通事地活儿!”井上直清答道。
太一心想这是剥削志愿者啊,幕府现今明明有万次郎这种留洋派可以用,哪还需要自己这颗螺丝钉。
“中滨大人在米国待了十多年,与我们这些人想法可能不一样,如果不是身份问题,最初老中们还是觉得你陪着觐见更合适的……”面对太一的疑惑,井上直清说得摸棱两可,但前者听明白了,这是担心万次郎变成岛奸,在谈判中向着美国。
这也怪岛国此时的涉外人才太稀缺,井伊直弼虽然号称“开国派”领军人物,但实际上手下没什么有能力的人。现今对美国最熟悉的太一、万次郎两人,前者深受一桥侯器重,后者得到萨摩侯提携,而萨摩亦属于“一桥派”,也就是说现在对于井伊直弼来说,能用的竟然都是对手的得力干将。
这跟井伊直弼上位时间短很有关系,虽然说笼络住了一群老中,把持着幕政大方向,但在中底层幕臣中没有什么基础。说不拘小节也好,过度自信也罢,这位就是在大量使用着政敌的人,甚至岩濑忠震都与他最大的对手德川齐昭,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因而,在可选择余地有限的情况下,太一这头“土猪”,无疑比万次郎这只“海龟”,用起来更让人放心一些。当然实际是什么情况,也只有太一自己清楚了。
针对尽快达成协议,太一确实有个人诉求,加上同样带有“一桥派”烙印的岩濑忠震出面了,不论这事是否麻烦,太一都得积极地应下来。反正最近他也没什么急事,哪怕为了个人“钱途”考虑,太他觉得也得尽自己所能支持支持。
正待准备就下一步工作询问井上清直,却听得外间人声喧嚣,不时有侍候在廊道内的武士来回奔走。不一会儿,大量直衣打扮明显是藩国大名的人涌入廊道,众人情绪激动地高声交谈着,场面十分混乱。
芙蓉之间的三人具是有些奇怪,井上清直刚想找个相熟的大名询问一下,又有人前来通报,老中首座堀田正睦召三人到御用部屋,说是有事商谈。
第一百三十一章 世事无常
巴尔理士议请数项,曰:一、全权公使常驻府下,以便事务;二、下田港属不便,换以他港;三、建商馆,并造寺院;四、输商税;五、禁鸦片;六、两国人民因便贸易,官吏无复检之……
太一结合汤森德·哈里斯原话和中滨万次郎的翻译,用毛笔在纸上记录着此次会谈美方的诉求,在会后这份记录将由老中们集体审定后,抄录呈报将军御览。
刚刚城内的骚动已经过去了一两个时辰,堀田正睦正在代表幕府与哈里斯开展第一次正式谈判。
太一从万次郎那里知道了之前骚动的始末,现在回想起来还有些无语。
据说哈里斯与将军会见的前半场,本来是挺顺利的。德川家定乌帽直衣南面而坐,众大名、高家、旗本分列两翼,一应仪式流程安排的也极其隆重,看出幕府方面做了十分充足的准备。
甚至考虑到哈里斯这个美国人身形高胖,又不可能按照岛国的礼制行跪礼,为防其站着奏事时俯视将军,还特地给德川家定准备了把太师椅,让其端坐着召见这个美国使节。
为了弥补德川家定与哈里斯仍然存在的身高差距,幕府的工匠还将大广间主侧位置进行了加高。
如此安排当然还有另外考虑,德川家定之前极少在人前露面,幕府的老中们,也是想借此机会向诸藩大名们展示一位庄重、威武、高高在上的将军大人,以增强大家对幕府的信赖。
哈里斯有没有被这“大气”的安排镇住不得而知,但德川家定确实是被影响到了。
可能是坐在椅子上不习惯,也可能是哈里斯的发言时间太久,让这位将军大人忘了自己坐的比以往要高,加上第一次见西洋人有些激动,在该轮到自己发言时,德川家定引经据典,高呼一声“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就想起身以示隆宠,然后他……从椅子上摔了下来……
这本来只是让哈里斯觉得略有尴尬,但德川家定似乎受到了刺激,让精神状态一下子便崩溃了,开始在大殿上乱喊乱叫。不仅是哈里斯,一众侍候在大广间的臣属也惊呆了……
德川家定智力是没有太大问题的,毕竟后世还有他参与处理政事的记录。但可能有些轻微脑瘫,行动能力受限,还很容易出现应急反映,加之本人性格内向到了有些自闭的程度,喜欢宅在大奥,担任将军以来,在外朝基本没什么存在感,更不要说是凝聚力了,这一直以来也是很让老中们头疼的问题。
本是精心准备好让德川家定露脸的事情,没想到把屁股露了出来。在接见外国使节时发病,原本这位将军的轶事还只是停留在传闻阶段,而现在好了,大家都知道将军大人脑子有问题了。
德川家定已经被送回大奥,井伊直弼重新召集刚刚参会的大名,以尽量消除此事的后续影响,
作为“内阁首辅”的堀田正睦则是负责安抚哈里斯,并将后续对接的工作接手了过来。
在江户城御用部屋的偏厅里,稍微受了些“惊吓”的哈里斯继续着他的工作,万次郎担任口译,太一则被安排记录正式的会议文本。从这点上看,与万次郎相比,太一发现自己竟然更被幕府信任一些,这真是没地方说理去。
哈里斯提出的谈判方案,看上去中规中矩,第一是提升外交等级至公使级,并让使馆建在江户;第二是觉得下田港地理位置不好,想换开港的区域;第三是允许美国人在开埠区域经商办企业、修建教堂;第四是协定进出口关税;第五是禁绝鸦片贸易;第六是官方不得干预正常商品贸易……似乎完全是一份平等条约,起码比一海之隔的邻居拿到的剧本好不少。
当然这是议题内容,置于谈成什么样子,空间就很大了,比如果开港地换在哪、关税怎么定,都十分敏感。
“阁下,您要看到,我们是带着诚意来的,而非如英吉利等国一心荼毒东亚。相反,两国结为友谊之邦,美利坚将为你们提供必要的保护,要知道去年英吉利再次攻打广州城,二十多年前通商战争(第一次鸦片战争)的悲剧即将重演。而我敢打保票,英吉利的野心不止于清,你们现在需要一个负责任的大国施以保护。”哈里斯坐在室内,滔滔不觉的游说着。
太一边记录边翻白眼,第二次鸦片战争除了直接行凶的英法,美俄也有参与谋划,这一转身就把自己说成白莲花了。
“贵使所请事项,我已经知晓了,彼国大统领之书信,也将转呈我国大君,”说到将军,堀田正睦自己都有些没底气,“我已全权委托井上、岩瀬两位大人,就协约具体条款进行商谈,你们也是老相识了,想来可以谈的很深入。”
井上清直、岩瀬忠震两人,随着堀田正睦的话语向哈里斯行礼示意,后者则是点头回应。
“中滨大人早年曾游学米国,现今为得力幕臣,此次将作为专职通译,”堀田正睦继续道,“太一老板为江户商会代表,阁下称米国为商人之国,此次商谈又涉及两国商事,料想也不会拒绝我国商人列席商谈吧。”
太一很像问问堀田正睦,能不能正式给自己写个“江户商会代表”的牌匾,那自己在江户商界是不是可以横着走了,以后哪个商家还敢有意见?幕府都说了你们这些在江户的商人,都是要由通商屋代表的。
“没有问题,本地商人的利益应当得到充分保护,我也很像听听当地商人的想法,”这种客套话哈里斯张嘴就来,又指着太一说道,“太一先生是我的朋友,从个人角度,我也十分赞同他参与进来。”
这后面一句,太一就不愿意听了,主要是害怕幕府多心,悄悄的打自己的小算盘不香吗?毕竟万次郎都是躺枪被怀疑对象。好在堀田正睦听到万次郎的翻译,仅是微微皱眉,并没再说什么,可能他怀疑哈里斯是在使什么离间计也说不定。
好事多磨,虽然其间出现了一些“小插曲”,但登城的任务顺利完成,太一与哈里斯约定明日再行拜访后便各回各家。
回到通商屋总店,便见半四郎师傅正等在店内,被告知让他去又次郎老板家,因为城中刚发生了一件不那么好的事情。今日早些时候,曾经的老中首座、现任胜手方老中、福山藩藩主阿部正弘于自己宅中突然去世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全面压制
阿部正弘的突然离世,没有在江户掀起多大涟漪。对于町人们来说,可能就是死了一个普通的藩主,所谓“大江户三百藩”,每年哪能还不死几个大名呢?
但对于幕府的核心层来说,这事儿就大了去了。以水府老公德川齐昭为首的“锁国派”和“一桥派”,在内阁中枢彻底没有了合作伙伴和代言人,在接下来的派系斗争中,全面处于不利地位。
现在德川齐昭唯一能做的,只有纠集些外朝大名,象征性地上书参奏井伊直弼,诬陷说就是因为这个大坏蛋违敕,强行推进美国使者登城,才将“敬爱的”阿部老中活活气死的。
可能是大权在握后愈发自信,面对不痛不痒的参奏,井伊直弼学起了阿部正弘以退为进的手段,选择辞任自己担任的一应职役,而作为监政大名退回到了溜之间。因彦根藩藩主惯例为溜之间大名首座,溜间谒监政彻底沦为自己监督自己的把戏,进一步隔断了反对派大名对“内阁”的影响。
堀田正睦举荐上田藩藩主松平忠固、龙野藩藩主胁阪安宅“入阁”为老中,连同早年便在任的关宿藩藩主久世广周、村上藩藩主内藤信亲组成了新的五人“内阁”。
至此,能够辅佐将军参与幕政的两个关键部门,全部被“开国派”大名把持,“锁国派”的声音基本从幕府中枢被清除。
“最近你那边要注意一些,因为米使登城的事情,水户藩内轻格武士团议论很大,有些危险的苗头,德川权中纳言大人可能会压不住。”这是又次郎老板那天给太一的忠告。
太一很奇怪,觉得自己不是也算半个水户阵营的人吗,又次郎老板则是说那群名为“天狗党”的家伙,狠起来自己人也不放过。
又次郎老板曾经与他们配合,执行过对藩内反对派的清洗,知道这是群容易头脑发热的家伙,太一行的是开国路数,很难说对方报复“开国派”时,会不会被殃及池鱼。
之后一段时间,仍是风平浪静,让太一甚至怀疑其了又次郎老板的判断。这些日子里,太一专心履行起了“江户商会代表”的职责,积极参与到为谈判双方出谋划策中来,务求最终的通商条约,能够充分惠及本地商家……恩……特别是以他自己为代表的江户商家。
十月二十日,是日本财神的祭祀日,即惠比寿讲,作为江户商家的优秀代表,太一也遵照当地习俗,邀请了胜麟太郎、中岛三郎助、中滨万次郎三个“教授”到通商屋总店喝酒。太一本还请了坂本龙马,想想这几位坐在一起一定很有意思,不过龙马说要陪他的女神千叶佐那,实际上他还处在舔狗阶段,很没有义气地爽约了。
农历十月号称神无月,按照当地的传说,所有的神明都会离开江户前往出云集会,作为财神地惠比寿老爷爷由于腿脚不好,只能在江户留守,继续保佑当地的百姓。为了安慰不能去出云与“通事们”一起哈皮的惠比寿,这天江户人便组织祭祀活动以示感谢。
惠比寿既然是财神,江户商家成了祭祀活动的主力军,而这个祭祀的方式也有别于其他庆典,可以概括为“感恩回馈”。
有的商家会在这天请客人喝酒、有的会降低物品售价、有的会赠送礼物等等不一而足。这源自于传统文化中对商人贱买高卖行为的歧视,农人耕作生产,属于绝对的“良民”;商人本身不事生产,通过赚取差价生活,属于一定程度的“恶民”。受这种文化认知影响,商人自己都会觉得赚的是昧心钱,所以要在这一天向顾客让利,以洗清恶行求得心安,并祈求惠比寿保佑自己。
作为全江户赚昧心钱最厉害的太一,自然也入乡随俗,安排通商屋各店赠饮酒水,自己则是亲自在总店宴请几位友人,还从河西屋胖老板那里请了几位艺伎小姐姐作陪。话说,今天小姐姐们的服务费,竟然也是打折的。
现今开国已经成为幕府的核心议题,在座的众人出身、所属、职役虽不相同,但此都处在与西洋交往的第一线,从这一点上来说,倒是也称得上志同道合之事,席间谈天说地,气氛十分的轻松。
“怎么没见到阿元,好些年没见了,已经长成大姑娘了吧。”麟太郎听说太一直接将通商屋总店当家住了,便询问其了阿元的情况,他算是小丫头兰学入门老师。
现今通商屋总店及周边仓库码头的建设基本已经收尾,太一借此很是将总店的屋敷装修了一番,已经很有沿海别墅的味道了,唯一美中不足,在于江户处大川入海口附近,虽然港口航运条件不错,但没有形成沙滩的条件,不然真是美滋滋。
“就是因为变成大姑娘了,才得躲着您呀!”太一笑着调侃道,另外两人也知道麟太郎的做派,都不给面子地发出轻笑声。
“是被光枝接到会津藩上屋敷去了,这些天我陪着万次郎先生对接谈判的事,也没时间管她,各类课程学的一塌糊涂,把请来的老师都气跑了。光枝直接把她揪到自己身边盯着,说是准备好好磨一磨她的锐气。”太一笑着说道,阿元似乎开始进入青春期,小脾气经常发作,确实不好管教了,太一又不能一直盯着,光枝主动担当,他自然双手赞成。
“话说你这家伙也真是受看重啦,自己的姐姐竟然能嫁给会津侯,听说婚礼时有五六位大名道贺,真是深藏不露啊。”麟太郎凑趣道。
“都是又次郎老板的面子啦!”太一半真半假道。
“说道这个喜连川又次郎,我不知道你了解多少,但还是适当保持距离为好,能脱离是最好的,”三郎助却是插话进来,“听从平安京回来述职的朋友说,这位控制着岛原游廓小半数的店铺,私下里还豢养浪士、勾结町奴,可不是什么正经商人。”
“据说他早年还曾和大阪商人,因为新町的几家店铺归属闹了矛盾,是发生过大规模械斗的,大坂尹都没能压住事态,最后还是大坂留守调旗下武士抓的人,听说其间死了不少人。最近刚任老中的内藤伊势守大人,当时是在任大阪留守,放出话要令喜连川又次郎切腹,不过此事不知何故,最后来不了了之了。”三郎助虽然家格不高,但到底是世代幕臣,在“体制内”熟人多,消息比较灵通,麟太郎和万次郎两个幸进人员,都被这劲爆的故事吸引了。
太一听了更是有些头皮发麻,又次郎老板除了那日竹林刺杀以外,平时都是一副安于享乐的中年商贾做派,太一还经常在他面前耍些小聪明什么的,对方也未如何,没想到这位早年这么生猛的吗?
太一很想对三郎助说,不知道这消息还好,知道自家老板有这么劲爆的前科,他哪里还敢“脱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