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江庭夜
驴子脚踏流星,一路越过层层屋阁,最后落在了一条小巷之内。
风雨生啪的一下摔在了地上,扬起一地尘灰。
巷子外面张灯结彩,锣鼓喧天,仿佛什么盛大的庆典节日刚刚开始,正街之上人影重重,成群结队的士子读书人、扛担挑篮的走卒小贩、坐轿的豪绅官宦都走了出来。
这可是巩州城和其他地方难以看到的景象,天一黑,四处便是宵禁,半个人影也无。
风雨生趴在地上装死,好像依旧在昏厥之中。
实际上心思却在四周,灵巧的耳朵已经听出了四方风声,人群密集之地,计算出了最佳逃跑路线。
身为一位绝顶轻功高手,闯荡江湖最基本的一项技能便是耳听八方,哪怕不睁开眼睛,都能够判断自己是在城内何处。
城外左边是大江滚滚,前方是茫茫一片,他没地方跑。
到了这城里,他往人群里一钻,这神仙再厉害,也不能放火将人全烧死吧?
不过这个时候,道人突然挥手,一条青色龙影从袖子里呼啸而出。
他在风雨生身上打上了一个印记,正是那青龙护法的剑阵印。
风雨生就感觉好像被烙铁烫了一下,顿时崩了起来:“别别别。”
“醒了醒了!在下已经醒了!”
“已经醒了。”
风雨生伸手连连摆动,不过突然发现自己手臂上,多出了一条精致的龙纹法印。
道人还没有说话,这驴子就得意洋洋的大笑了起来。
仿佛自己的得意之作,终于得到了认可。
“狡诈魔头,看清楚了,这是大仙的天罚印。”
“中了此印,任由你逃到天涯海角,只要敢为非作歹,传入大仙的耳中,也难逃一死。”
驴子打了一个响鼻,哼哼两声:“只需一个念头,便能让尔化为灰灰,死无葬身之地。”
风雨生眸子微动,露出了一丝肉痛的神色。
奸猾的驴子对于这种狡诈之徒的心思仿佛非常了解,一眼就看穿。
驴子上前,贴着老长的驴脸,低声奸笑道:“你莫不是想要将这天罚神印毁去吧?还是要再狠一些?把手给剁了?”
等到这风雨生脸露惊色,驴子骤然抬起头嘎嘎大笑。
“没用的,这东西打在你的三魂七魄之上,你把手砍了也还在,有本事你将自己魂魄也给割下来,嘎嘎嘎嘎。”
“哪有哪有!”风雨生讪笑,念头再次一转,这一次连神情都没有。
但是驴子依旧将他内心看穿:“你以为这东西是假的?用来吓你的?”
“机会只有一次,试试就逝世。”
“你……你……你……”风雨生看着这驴子,脸色煞白,就好像看到了什么蛊惑人心的域外天魔一般。
不过这风雨生被逼入了绝地,反而硬气了起来。
头颅一昂,颇有一种雄赳赳气昂昂的气概。
“我风雨生便是出生在一个风雨天,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出来混,就是要讲江湖义气,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已经落在你们手里了,是风某技不如人。”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想到这里,风雨生仰头望天,远处的江水:“风萧萧兮~易水寒!”
“壮士一去兮……”
“不复还!”
“坛主,兄弟我先去一步了!”
内心却想着,我都已经露出坛主这么重要的信息了,还表现出这样豪气的气概。
按照江湖规矩和常理,下一步对方就应该走下扶起我,然后感叹真壮士哉。
之后惺惺相惜,自己再顺水推舟,也不算是出卖兄弟和当了叛徒,以后行走江湖还能增添几分传奇。
“哟哟哟哟哟!想死?”一听这家伙这么硬气,驴护法大将军更来劲了。
“大仙,我看这狡诈魔头冥顽不灵,不如将他的神魂抽出,贬在九幽之下,受那炼狱烈火灼烧。”
“生生世世,永不超生。”
道人点了点头:“确实,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阁下有如此江湖气概,凌云豪情,贫道也不是什么不讲道理的人,便答应你了。”
“驴护法,就由你送他下去吧!”
“驴护法大将军得令!”
一听这话,风雨生差点就直接吓尿了,那号称铁腿水上漂的双腿,此刻软的和稀泥一样,直接跪在地上,一个头磕到地上,怎么也抬不起来。
“大仙饶命!驴爷爷饶命啊!”
“风某错了!”
道人话语之中满心感叹:“道友这又何必如此,满腹江湖义气呢?一身高手风骨呢!”
“贫道可是真心想要成全了你这份豪情啊!”
风雨生哭丧的跪在地上,再也不敢在这能看透人心的驴魔头和面善心黑的空尘大仙面前耍滑头了。
“我老实交代,在下风雨生,是五神教毒神坛的护法,受坛主之命,前来密切关注你的行踪。”
道人点了点头,驱动驴子朝着外面走去,一边听着风雨生细细诉说。
巷子外面人山人海,道人抬头一看,远处的一轮圆月高悬。
“原来今日是元宵灯节。”
这大道便是沿着江边,岸上挂着各种花灯,城中江里还有着不少花船,此刻远处突然放起了烟花。
绚烂的烟花冲上天际,散开成一朵大花。
看上去沿江两岸,花灯映星辰,烟火连云天。
引起无数男男女女欢呼雀跃。
烟花过后,江中又传来了动静,只见一座红色的大花灯绽放光芒,将江中心照的通透彻亮。
那是灯瓣散开,露出了里面一只金蟾,金蟾开口,浓浓烟雾散出,笼罩在江中心,犹如仙境。
风雨生指着那花灯说道:“空尘子大仙,那江心的便是毒神灯,每年元宵灯会,五神教便会拿出各坛的花灯,宣扬五神,同时也招收人手信众。”
“其他坛的神灯放在何处我不知道,不过毒神坛的毒神灯,今年便是放在这里。”
“谁若是能够接近这盏灯,摸到灯中金蟾,便能够加入五神教毒神坛。”
风雨生话音刚落,就看见有不少人从岸上出发。
有人凭借着一叶轻舟渡江而过,有人飞跃而起,脚踏横江铁锁,更有高人直接涉水而去,江水不能没过膝盖。
风雨生介绍:“不过想要拿到这盏灯,不仅仅要着绝佳的轻功,还要擅长毒术,常人一靠近,就直接被迷晕。”
“毒神坛便是通过此法挑选那些轻功好,而且会一些毒术的江湖中人,收入门下。”
“这是毒神坛独门的迷魂烟,据说是从毒神身上提炼出来的,根据分量来控制,不仅仅可以迷晕人,还可以控制别人,拷问别人,中者会将自己的一切秘密都说出来,有着种种妙用。”
“毒神坛正是凭借此,建立起了五神教的情报坛,控制了大量细作,而且遍布大周各处。”
第三十二章:花灯节
道人走下牵着驴子临江而立,看着那抢花灯的盛景,还有岸上连连的欢呼声。
种种繁华美景,不似人间似天阙。
果然下山一趟还是值得的,山上虽然清净幽雅,但是人间繁华烟火,也是不一样的体会。
道人仿若不经意的随口问道:“五神教江州的一个本土宗教势力,它要毒神坛这么大的情报组织做什么?”
风雨生小心翼翼的说道:“我只是从毒神坛里听说了一些消息,我们搜集的情报,大多数都是要送到王府上去的,毒神坛甚至还有这一条通往王府的密道,不过我也不知在何处。”
风雨生虽然加入毒神坛不久,但是毕竟也是一位护法,知道的东西还是不少的。
“各地门派盘踞一方,小门小派不过把持一方商道,高门大派甚至能够控制一方地界,如同土皇帝一般。”
“朝廷早就对江湖中人不满,所以建立了武仪司,收容各路江湖高手,以江湖人对付江湖人,逐渐打压江湖势力。”
“我们五神教虽然依仗方面和太祖的关系以及亲自敕封的玄朱火德真君诏书,在江州扎根多年,不过如今这些情分早已耗尽,反而因为势力庞大,成为了朝廷的眼中钉肉中刺。”
“所以在江州,才和这位王爷合作,王爷需要五神教的势力,五神教则需要王爷来顶住朝廷的压力。”
“王府?”道人下山未久,对于这大周其实也并不是熟悉。
风雨生也并未多想,从之前的道的消息上来看,这位可能是前朝时期就上山隐修,直到最近才下山的老怪物。
转眼间便是改朝换代、物是人非,下山不知今朝之事,也属常理。
风雨生便详细说来:“是建王府,建王是我大周圣上的第四子,不过太子是皇长子,国本已立,其他皇子自然都被分封到各地,建王颇受宠爱,被封在了江州。”
道人点了点头,看起来这五神教的势力确实庞大,上有皇帝敕封的大义和建王府,中有一众江湖高手,下有扎根于江州近百年的无数信众。
不过道人此来是降服那五神教的剩下四个妖孽的,这五神教也是依托这些妖孽才建起。
妖孽一除,这以人为祭的五神教自然会散去,就算有残余,也不过是江湖庙堂之事,常人就可解决,不成气候。
至于其他的王侯将相,江湖之事,和自身无关,高羡也懒得去关注。
“你现在回毒神坛,装作一切正常,告诉他们贫道正在赶来江州的路上,你得知消息匆匆赶来回报。”
“然后查一下,毒神坛的毒神,到底在何处。”
“如果可以调查出五神教的其他三神的下落,当然更好。”
“若是办得好,此间事了,我便解了你身上的天罚印。”
风雨生连连点头:“大仙放心,风某一定办的妥妥当当。”
转身离开,刚转过街角,风雨生就整个人贴在墙上,人都好像虚脱了一般。
面对这一人一驴的巨大压力,直接差点将他压垮。
瘫坐在地上,再也没有了丝毫风度。
“被这样的神仙给盯上,我神教看起来是外婆死了崽——殁舅(没救)了,还是想办法救自己吧!”
看清楚了局面,也作出了选择。
风雨生拍了拍烧出了几个大窟窿有些透风的外衣,七分窘迫三分潇洒的大摇大摆走出。
“年轻时我们都以为自己是风。后来才发觉我们都是草。”
面露苦涩之后,然后又迅速换上了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笑脸。
“哪来的那么多豪气云天天下无敌的大侠,我这种随风摇摆的草才是真正的江湖客啊!”
一跃上屋檐,消失黑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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牵着驴沿着繁华江岸一路走一路看,沿途都有小贩呼喊,糖人、小吃、木偶、花灯等等,应有尽有。
沿途还有着各种杂耍、舞狮舞龙、不经意之间,两三个时辰就过去了。
道人也没有什么想买的,走到一出四处都是戏台唱大戏的地方,突然碰到一群散去的人潮。
“看见没有?果然是红鸳女侠!”一位看上去应该十四五岁的少年和私塾的同伴拥挤在一起,激动莫名。
“我就说了,这次元宵灯会红鸳女侠肯定来江州吧。”胖乎乎的少年挺着胸。
“没错,不仅仅带来了最新的新作,还有傀儡戏啊!”
“你看了没有,今天红鸳女侠的傀儡戏《仙女泪》?”一位带着侍女和家丁的少女,看上去眼眶通红,仿佛是因为着傀儡戏感动得落泪,迎面碰上熟人,就忍不住说起。
“这次灯会红鸳女侠也来了?我竟然不知道。”
“就在前面,不过马上就要散了,你没看到,实在是太感人了,好多人哭的衣衫都湿了。”
散去人潮看上去不少人意犹未尽,不断谈起刚刚的傀儡戏的细节,还有那位大名鼎鼎的红鸳女侠。
高羡牵着驴子站在台下的时候,台上的傀儡戏已经结束了,名扬江南之地的红鸳女侠正上台带着一群女伴在收拾东西。
唐瑶看上去满面红光,这次傀儡戏很成功,堂下满座,哭的稀里哗啦。
“我这故事编的太好了,傀儡戏表现的张力十足,果然我红鸳女侠出手,必定都是大作。”
抱着精致的人偶,沉醉在成功的喜悦之中,转过身,突然一愣。
在下面散去人群之中,唐瑶好像看到了一个牵着驴子的道人身影。
唐瑶浑身一个激灵,再凝神望过去的时候,却发现人已经不见了。
“不好!”
唐瑶觉得自己太高调了,这才会想起,当初碰到的那道人,好像说的目的地,也是江庭。
匆匆收拾,拜别一同傀儡戏的女伴,带上小帽,背上木箱,一路如同做贼一般,绕了七八条街,才回到自己的狡兔三窟中的一窟。
唐瑶别看身上穿的普普通通,但是却是一顶一的有钱。
看看这豪宅,虽然不大但是精致典雅,而且是在寸土寸金的宸德坊,价格堪比京城最豪华的地段。
“呼!”
小心翼翼的推开门,小心翼翼的插上门闩,红鸳女侠这才长呼一口气。
不过回过头,就看到十五那高悬的月亮投影之下,一道人正背对着自己,站在自家大树之下。
“啪!”
红鸳女侠很没有骨气的跪下了。
五体投地,屁股翘得老高,双手合十字伸出。
“大仙饶命,红鸳下次再也不敢了,以后定然改过自新,重新做人。”
道人转身过身:“贫道路过此地……”
话还没有说完,脸贴在石板上的红鸳立刻说道:“这座宅子以后就是大仙的了,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道人微笑着点了点头:“贫道岂会贪念你这宅子,等到游历天下,自会归隐山中,只是道观……”
“咚咚咚咚!”
话依旧没说完,贴面跪在地上的红鸳女侠匍匐上前,双手碰上一张银票:“这是三百两香火钱,小女子罪孽深重,神厌鬼弃,还请大仙帮我烧给道尊,帮小女子积攒功德。”
可能是这红鸳太过识相了,弄的空尘大仙半晌没说出话来。
良久后才看了看手中银票,悠悠说道。
“可是贫道听闻,某人靠着卖一些污秽不堪、造谣生事的书,赚了不少黑心钱啊!”
唐瑶浑身一抖,心中有些后怕。
幸好我早有准备啊,要不然这次真的小命不保了。
唐瑶立刻上前,递出了一张清单:“唐瑶以后再也不敢了,我知道大仙看不上这些东西,看重的是积善修德,劝导小女子向善,所以到了江州之后就已经安排好了。”
“那等污秽不堪、造谣生事之书所赚的钱,都会救济和施粥各地流离失所的百姓,替大仙积累功德。”
“这是购买粮食和各地的单子,大仙请看,小女子一个子也不敢留。”
道人顿时有些卡住了,最后只能面露欣慰笑容:“嗯!甚好,甚好!”
“贫道也是这么想的!”
唐瑶大松了一口气,幸好女侠我聪明啊,早早猜到了大仙是瑶下山积累功德,将钱做了好事。
要是还将钱留着,这次就真的没命了。
第三十三章:毒神
江庭郡西市,也是江州最大的集市。
天还没亮西市门口就排满了来自于天南海北的商队,等待着开市。
西市坊门外车马塞满了一整条街,来自于各国的各种奇珍异宝、香料瓷器、稀罕物件都聚集于此,等待着交易。
与此同时,毒神坛、山神坛也都设立在西市。
西市有着来自于各地的商队,天南海北的消息,毒神坛需要依靠此地来收集情报,更需要依托此地来将毒神坛旗下的大周各处的细作整合起来。
而山神坛则本身就是五神教的钱袋子,西市大半就是在山神坛的掌控之下,加上往日大河河道这条黄金水道也由河神坛掌控,山神坛就如同西海巨鲸一般源源不断吞噬着来自各方的财富。
然后蛊神坛再通过这些财富构建一个巨大的关系网,形成了这个盘踞江州的庞然大物。
山神坛、毒神坛、河神坛、蛊神坛四坛就好像环环相扣的四个零件,如同一辆马车的四个轮子。
总坛则高高在上,调度一切。
如今河神坛没有了,水道失去了掌控,暂时没有出现什么问题,但是时间久了,就很有可能崩及全局,人仰马翻。
所以河神坛的全军覆没,给五神教其他几坛的震动是相当大的。
风雨生敲开了一家商行的门,进去绕了几圈,穿过层层守卫和暗哨,才在后面一座大堂之中见到了刚刚起身的毒神坛坛主。
毒神坛的坛主是个有些阴郁的中年瘦高个,蓄着八字胡,一双眼睛不似常人,微微带着绿色,让人感觉格外渗人。
风雨生一进门便恭候在一旁,等到坛主看座的时候才开口。
“坛主,幸不辱使命。”
“那剑仙空尘子已经朝着江庭过来了,今日应该就会抵达江庭,我发现之后提前赶回来通报。”
毒神坛坛主抓起身旁侍女捧着盒子中的两枚珠子盘了起来:“一路跟随?那剑仙空尘子没有发现你?”
风雨生立刻表现出一副铁骨铮铮的模样,仿佛接受不了这种侮辱:“当然,我风雨生在江湖之上号称铁腿水上漂,轻功绝世,还有那精湛的伪装之术,天下还没有人能够发现我。”
“这是这些日子空尘子在十里八乡的所作所为,还有河神坛覆灭的全过程细节,一点一滴全部都记在了上面。”
风雨生递上了删减过部分的册子。
毒神坛坛主立刻让人接了上来,翻开看了看。
“竟然连你都发现不了,那看起来这神仙之名做不得,也不过就是强一些的道人。”坛主满意的点了点头,看起来自己这个新招揽的护法还不错。
虽然没有什么头脑只有一些小聪明,但是这一手轻功和伪装术,还是很厉害的,尤其是对于自己下的命令不打折扣的完成,忠诚度还是有的,以后可以大用。
风雨生连连点头,恭维毒神坛坛主:“这世上哪有什么神仙,都是一些没见过世面的凡夫俗子,将一些装神弄鬼的手段当作了仙术。”
“依我看来,那空尘子也不过就是懂一些异术的妖道而已。”
风雨生嗤之以鼻,却将话题不经意间转到了这世上有没有神仙上面,不仅仅降低了毒神坛坛主心目中剑仙空尘子的危险程度,也暗指五神教的五神。
果然,毒神坛的坛主认真了起来。
其面色凝重严肃,直言训斥:“休要胡言乱语,你身为我五神教护法,难道不知我五神教的玄朱火德真君便是真正的神仙?其他四神也是由玄朱火德真君点化的神祗?”
风雨生仿佛这个时候才想起自家五神,连忙起身行礼:“属下口不择言,还请坛主恕罪。”
毒神坛坛主抬起手:“不过也不怪你,你加入我五神教的时日还短,不知我五神教之强,真君之神通广大。”
仿佛觉得也是时候了,火候也差不多足了,毒神坛坛主对着风雨生说道。
“雨生你也当了我毒神坛的护法这么久了,也是时候让你看看我五神教的真正底蕴,顺便交给你一个任务。”
“随我来。”
跟着毒神坛坛主而去,在后院一处井中乘坐绞索而下,通过一道暗门,对了暗门后守卫的口号,就一路朝着底下而去。
越走,越感觉心惊,这么四通八达的暗道,仿佛连接到了江庭郡的各个坊市。
走了大概小半个时辰,才停下。
这是一扇铁门,再次对了暗号,才得以进去。
眼前豁然开朗,是一座如同底下城一般的巨大空洞,一条条锁链从天垂下,悬挂着火灯,将地底照亮。
前面更是有着不少五神教的弟子,将上上下下的通道门打开,把来自地面上各坛的人接引下来。
身为一名精通追踪和轻功的高手,对于方向感还是很强的,加上记忆之中江庭郡各个坊市都记在脑袋里。
他隐隐觉得,自己这上面,应该就是元德坊。
说起元德坊,整个江庭郡都立刻会联想起一个地方:“建王府?这难道是建王府下面?”
“叮叮咚咚!”
“叮叮咚咚!”
远处最响的便是这个声音,一听就知道中央另一座挖空的空洞之处,大批匠师正在热火朝天的劳作,风雨生已经联想出了他们在炼制着刀兵、枪矛、铁甲、马镫。
风雨生好奇的看去,毒神坛坛主立刻说道:“那不是我们坛的地方,不要瞎看,这里也一切也严禁泄露出去。”
毒神坛坛主迈入这座空洞之中,一众弟子纷纷前来拜见,毒神坛坛主也没有在意,直接从跪倒成一片的弟子身前走过。
这座独属毒神坛的地下空洞里,分割成一个个小空间,每一个都摆放着大量的书架,放置着来自于大周各地的情报,每一处都有单人进行整理。
最后走到前面,突然出现了一道宽十几米的深渊。
深渊下烟雾缭绕,弥漫得周围到处都是,仿若仙境。
“着便是我们毒神坛最重要的地方,毒神的所在之处,嘴里含住这枚药丸,才可以接近毒神。”毒神坛的坛主这个时候拿出了一个瓷瓶,两人一人倒了一粒含在嘴里,才敢上前。
“呱!”骤然间一声叫喊,甚至感觉地面都开始震动。
风雨生听着声音立刻就感觉全身发软,就好像远古时代人族面对那些无法抵抗的存在的记忆和恐惧,这一刻从血脉之中涌出降临到脑海。
“不好!退,到了毒神进食的时候了。”毒神坛坛主立刻抓着风雨生后退。
“咚咚咚咚!”敲钟声响起。
旁边一扇铁门打开,一群带着铁面的五神教弟子,推着一些身上涂满了血纹的囚徒出来,又抽又打,仿佛在刻意折磨着他们。
这些人赤条条的人呼号惨叫,跪在地上爬。
带着铁面的人挥舞着鞭子,就好像驱赶着牛羊畜生一般,将这些人朝着深渊那边赶去。
“不要!不要!”一位女子临近迷雾之中,想要跑,被几鞭子抽翻在地。
“求求你们放了我们。”一位男子跪地求饶,磕得满头是血。
“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和五神教作对了,我给你们做牛做马,做什么都可以。”
“放过我们家孩子吧,我跳下去就好了。”一中年妇人抱着两个少年,哭的鼻涕横流,想要上来抱铁面人的腿,被一脚踹的口吐鲜血。
“呱咕!”一声异兽的怪叫,迷雾迅速膨胀。
这些铁面人有些着急了,急匆匆的将那些人推下深渊。
“啊!”
那烟雾笼罩之下,每掉落一人,就看见从深渊之下伸出一道影子,影子扫过,人就不见了,然后传出一声满足的咕声。
那是毒神的舌头。
眨眼之间,上面那些男男女女被吃的一个不剩,连骨头都不吐。
看着这骇人的惨状,风雨生不由得连连咽下口水,背脊冷汗连连。
毒神坛的坛主却习以为常:“人,灵性最足。妖,肉身强横。”
“只有以人之灵性为祭,又拥有妖物一般强横的身躯,才能成神?要不然上古之时那些王朝,为何屡屡人牲祭祀不断?”
毒神吃饱了,那弥漫的烟雾也收拢了回去,沉入深渊之底。
毒神坛的坛主才带着风雨生上前。
风雨生这才看见下面那是什么怪物。
这是一只如同三层小楼一般大小的金蟾,浑身散发着白色的烟气,只能够看到部分身躯。
此刻这怪物睁开了眼睛,看了一眼风雨生。
风雨生瞬间感觉全身发软,差点没从深渊上掉下去,还好毒神坛主将他按住。
“好了,毒神已经记住了你的气息,你的任务,便是看好那空尘子。”
“这道人不是个好惹的,最近我们五神教有大事,不宜出风头,若是他只是从江庭路过,我们就服个软,将这瘟神送走。”
“若是当真要对我神教不轨的话,万不得已之时,我们需要你提毒神指引路线,杀了他。”
风雨生连忙单膝跪地:“属下定然办得妥妥当当,万死不辞。”
毒神坛坛主欣慰的笑了笑:“那河神不过近年来才被玄朱火德真君点化,也只是每年才祭一次,五神之中以其最弱,若是那道人不识相,当真以为我们软弱可欺的话,我们也不是好惹的。”
“他就算真的是仙,我们也有神灵护佑。”
“敢来,就让我们来斗上一斗。”
第三十四章:狮子搏兔犹尽全力
宸德坊,唐宅。
空尘子大仙看了一上午书,午后春风一吹,有些倦意,便在院中亭下的长椅上小憩。
角落墙头上冒出了一个小脑袋,眼睛鬼鬼祟祟的向下看着,望见长椅上如同画中人一样的侧脸,却害怕的缩了缩头,仿佛生怕被这道人给发现了。
目光寻索,终于看到了墙角下趴着的驴子,唐瑶立刻眼睛骨碌碌的转了转,捂着嘴笑了起来。
这大仙高冷的很,很难打交道,唐瑶便另辟蹊径,打起了这驴护法大将军的主意。
毕竟这好不容易碰到神仙了,得抓住机会啊。
若是能够学个一招半式仙术,以后行走江湖,那还不是横着走?
红鸳女侠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左手掌控雷电、右手火海盈天站在天穹之上,脚下群魔俯首的场景。
那还不是想去哪取材就去哪取材?名门正派任我入,魔窟血海任我闯。
想写谁的话本就写谁的话本?什么第一手的内幕和材料我找不到?
立刻,这驴子就上钩了。
驴护法大将军闻到了酒肉的香味,哪里禁得住勾引,顷刻间就被唐瑶给收买了。
唐瑶一双大眼睛里满是计划成功的喜悦:“驴爷爷,来来来,多吃一些。”
驴大将军吃得满嘴流油:“不错不错,你这小丫头片子挺上道。”
张开嘴,那酒壶里的美酒如同瀑布倒流一般落入驴嘴之中。
驴子摇了摇头:“这酒还差了些味道,比不上巩州的醉仙酿啊!”
唐瑶立刻上前:“驴爷爷稍安勿躁,天香楼的小二稍后就会将江庭最出名的美酒,南风春送来。”
“还要什么?驴爷爷您尽管说。”
驴子一连吃了三桌从天香楼定的酒席,喝了一地的空瓶子,才醉醺醺的说道。
“你这丫头片子非常好,本驴护法大将军看好你,日后若是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唐瑶眼睛都亮了,忙活了一下午,银子都掏空了,不就等着这一刻吗?
唐瑶捏了捏空荡荡的钱袋,嘟着嘴巴说道:“驴爷爷您和大仙都是天上的神仙,是不知道我们凡人有多苦啊!”
“我们这些小女子行走江湖有多么危险,时时刻刻都有着坏人盯着我们,我每次出门,都得易容打扮,走在路上都是小心翼翼。”
“驴爷爷能不能教教我你那神火的仙术?我要是会了,以后就再也不怕那些魔头恶徒了。”
驴大将军驴头连摆:“不行不行,那是神通,岂是你这凡人能够学会的。”
有些失望,唐瑶绞尽脑汁再次提出了要求:“要么教我会飞的法术吧?我要是会飞的话,以后谁都抓不住我。”
唐瑶一拍大腿,觉得自己这想法妙极了。
驴大将军看了看唐瑶,哼哼两声,仿佛觉得此等小术不值一提:“想要飞还不容易,我这里就有一门梯云纵之术。”
“只要你左脚踩右脚,右脚踩左脚,速度够快的话,就能够飞起来。”
“不过这门法术极其需要资质,你天资平平,别想了。”
唐瑶失落至极,最后想到了天外飞仙的一剑,若是学会这一剑,纵横江湖当个剑仙也不错啊。
依旧惨遭驴将军拒绝:“那是老爷的独门剑术,不可轻易外传。”
不过驴护法大将军也不是那种一毛不拔之驴,吃了这么多东西,总得有些表示。
“唉!看你心诚,这根神毫就赠予你了。”
“将其缝成护身符戴在身上,日夜虔诚祷告本驴护法大将军,只要诚心,日后碰上灾厄可保你一命。”
“不过切记,若是心不诚,这护身符就不灵了。”
银子如同流水一般花出去,进了驴子的肚子。
而这驴子是滴水不漏,将这糖衣炮弹的糖衣舔得干干净净,炮弹给原封不动的还了回去。
唐瑶拿着这根驴毛,秀气的鼻子都快气歪了。
这下算是将这奸猾之驴的本质,看得透透的。
这个时候,隔着老远一道声音从院中传入唐瑶耳朵里,吓的唐瑶背脊一直,以为自己的小动作被拆穿了。
不知道为何,唐瑶总感觉自己只要一碰上这空尘子大仙,就有一股畏畏缩缩的气质涌上来,就好像老鼠碰上了猫一样。
“等会后门会有人来敲门,你去迎他一下,然后带来见我。”
唐瑶来到后门,打开门朝外一看,半个人影也无。
“没有人啊?再说大仙又没有出门,也没有人送信,怎么知道会有人来?”
不过刚合上门,远方屋檐一道影子跃起几下,便落在了门前。
这人影鬼鬼祟祟的看了看左右,生怕有人发现自己的行踪,小心翼翼的握住门上铜环敲了几下门。
刚刚在毒神坛表忠心,发毒誓一副忠心耿耿风雨生,
转眼就来到了宸德坊,化为了空尘大仙门下的忠实狗腿子。
“还真的来了?”唐瑶听到敲门声,打开一看,门外真的有个人来了。
顿时震惊不已,这人还没到,大仙就已经知道了?
“这难道就是传说之中的?神机妙算?”唐瑶再次感觉到了空尘子大仙的深不可测,有这样的法术,天下还有谁能够敌得过这掐指一算?
空尘子大仙一身宽松的道袍,一手拿着一本书,斜阳半照在身上,仿佛如同阴阳划分。
一进门,风雨生就迫不及待的上前大喊。
一副仿佛和毒神坛不共戴天的模样,咬牙切齿的说道。
“大仙啊!毒神坛的那群人,良心真的坏透了。”
“绝对不能放过他们呐。”
原本风雨生对背叛毒神坛,还有着那么一点点内疚,传出江湖恐怕人人喊打。
如今可是却感觉他忽然翻身一变,变成了苦心潜伏卧薪尝胆,最终掀翻了祸害苍生的五神教的正面人物,盖世豪侠。
以后江湖上传出去,谁还敢不称呼他一声风雨生风大侠。
一时间,风雨生突然觉得自己成为名动江湖、人人敬仰的豪侠已经不远了,行走江湖,没有独步天下无敌手的武功,有那豪气云天的名气也是踏入顶峰的资本。
没有想到昨日里还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风雨生,今天来了就变成了铁了心跟着自己干的模样。
道人眉头轻挑,认真起来了几分看着风雨生,仿佛在判断其所说是真是假:“详细说说。”
风雨生便将今日所见所闻,都说了出来,尤其是那毒神。
这其中的愤怒,有大半是真的,他虽然算不上什么正派的江湖客,但是却也没有做过这等恶事,以活人喂养那样的怪物,想想那场景就令风雨生胸口翻腾。
道人闭目沉吟了一会,便说道:“贫道明日准备独自去游江,查关于毒神坛花灯以及毒神坛旗下所属画舫,而且是独自一人出行,没有带坐骑。”
风雨声脑袋一转,立刻明白了空尘子大仙的意思:“小的明白了,我立刻布置安排妥当。”
高羡已经动了,就看那五神教敢不敢动了。
不过不论对方如何出手,高羡既然知道了对方的底细,自然都有计划好了应对,唯一不同的是,高羡之前还并不确定是不是应该将这五神教彻底铲除、连根拔起。
而此刻却已经下定了决心。
—————-
毒神坛总舵。
毒神坛坛主手中把玩的珠子一把砸在了桌子上,直接按入了桌内。
“什么?他摸到了我们元宵灯节的毒神灯和我们的画舫那里,这是要来查我们毒神坛的底?”
“他这是要干什么?以为我们是泥捏的?”
“这牛鼻子给脸不要脸,这是要死抓着我们不放啊!”
毒神坛虽然怒骂,但是心中却有些慌。
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不一样,河神是在城外,而且没有任何助力,这一次可是在自己的主场,还是以有心算无心。
“江上,还是我们的地盘,这下我要让这牛鼻子死无葬身之地。”
风雨生还试图挖出总坛的线索:“要不要上报总坛教主那边?”
毒神坛坛主摇头:“哈哈哈!你还不知我五神教的情况,教主是何等人物,神仙一样的存在,向来不会管这等小事,就连建王府那边,建王想要见教主,也没有那么容易。”
“要不是看在建王拿出了当年那东西的情分上,他也不可能这么轻易的就得了……”
仿佛涉及到什么秘密,不是风雨生应该知道的,毒神坛坛主立刻止声没有说出来。
毒神坛坛主还有另外一句话没说出来。
别看五神教叫做五神教,除了玄朱火德真君,其实其他四神只是教主随意点化出来的玩物。
连养的狗都算不上,狗还能日日见上主子一面,他们只能说是一件工具。
所以他们平日里只有接从上面教主发过来命令的份,却连见教主一面的资格都没有。
不过这样的下来,平日里各坛的坛主自主性也非常大,所有事务基本不必上报,全部都可以自行处理,只要按时完成总坛派下来的任务不出错漏即可。
只是他们本身的力量就依托在五神这样的怪物上,根本不可能逃脱的了总坛教主的掌控。
想一想,光自己毒神坛一坛出动,他觉得还不足够保险。
想想堂堂银花宫的覆灭,想想河神之死。
毒神坛坛主觉得应该去山神坛一趟,两坛共同出手。
狮子搏兔犹尽全力,这一次一定要那道人死无葬身之地,别以为掌握了一点异术,就天下无敌了。
第三十五章:万万不可高调
晚霞在天尽头拉出一片光晕,天地间都透出一股暗红的色调。
所谓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最近看起来应该都是大晴天。
高羡换下了道袍,穿上了一袭白色的长衫,对着铜镜左顾右盼。
“哗!”
山河乾坤扇一展开,锦绣山河尽在手中。
“嗯!”高羡满意的点了点头。
果然,那银花公子论潇洒气度和本大仙还隔着八条街呢,这山河锦绣扇只有在本大仙的手里,才有那种指点江山的洒脱。
云楼画舫是江庭两岸颇为有名的一处青楼,也是不多的几座开在河上的青楼。
据说高三层,长数十米,顶上漆着黄漆,船柱雕梁画凤。
夜晚满船灯火亮起,美不胜收。
夜里可以一边游江赏月,一边吟诗作对,更有美人如画、美酒如浆,颇受文人雅士的喜爱。
只是想要上船,必须提前一日开始预约,而且还需要本地人作保,颇为讲究。
来往的要不是举人士子,要不就是达官显贵。
不过这艘船明面上是一座青楼,实际上是毒神坛用来在江州收集情报,网罗势力和暗杀悬赏的重要之所,这也是为什么毒神坛坛主一听到空尘子要去查这个地方的时候,如此震惊。
船上的女子被分为几种,第一种训练成精通琴棋书画、能歌善舞的女子,平日里陪那些士子官人吟诗作对,饮酒弹琴,从而在他们的对话和不经意间暗中收集情报。
另一种则是精通魅惑、房中术的伎女,搭配上毒神坛出的迷魂香,让江州那些权贵和重要人物不知不觉陷入掌控之中,有什么秘密一股脑都吐露出来,甚至长期被毒神坛控制。
最后一种便是精通暗杀之术的杀手了,江庭是五神教和毒神坛的大本营,云楼画舫之上的杀手,自然是毒神坛最厉害的杀手聚集于此,在江州一带的地下势力当中,毒神坛杀手一度令人闻风丧胆。
上一次毒神灯便是由云楼画舫放出的,高羡这一次便是去此地,等着那毒神从地底深处爬出来,然后直接断了这五神教的根。
要不然高羡到时候就算杀到了地底之下,接过这些怪物望地窟里一钻,然后潜入江河之中,高羡再想找到它们,可就千难万难。
“咚咚咚!”门外传来了敲门声,声音急促而又小心翼翼。
“吱~”门自己打开了。
就看见唐瑶鬼鬼祟祟,搞得好像是细作在接头一样迅速进门,然后探头看了看门外左右,轻轻的将房门合上。
来到二楼,高羡正穿着一袭白色长衫,在窗前写着什么。
“大仙!这是云楼画舫的牌子,拿着这个便可以进去了。”唐瑶悄咪咪的上前,小心翼翼的从怀中拿出了一块牌子,放到了桌子上。
唐瑶海故作缜密,好似空尘子大仙的心腹之人一般贴近空尘子的耳畔,小声说道。
“而且身份我也搞定了,是从外地来的一个士子,也姓高,别人怎么也查不到您的头上。”
唐瑶自得意满,看看我安排得多么周详,将大仙的心意揣测得多么深入。
既保存了大仙的声名,又完成了大仙交给我的任务。
拿起放在桌子上镂刻着仕女图的牌子,高羡突然发现自己从来没有去过这种地方,很有可能会出洋相。
而且也确实需要一个人给自己挡在前面,给自己扛锅。
空尘子认真打量着唐瑶,从上到下的看了一遍,突然想起着家伙的话本里,可没少那种逛青楼的场景。
能够写的如此栩栩如生,将里面的门道、暗语、规矩甚至潜规则都摸的门清,那可不是光凭想象能够做到的。
“唐女侠去过云楼画舫吗?”
唐瑶摆了摆手:“云楼画舫没去过,因为里面查的比较严,我进去容易露馅。”
空尘子听出了弦外之音:“那就是去过其他青楼咯?”
唐瑶腼腆害羞的捂了捂脸,甩了甩手,仿佛还有些不好意思:“就是取材的时候,去过那么几次。”
空尘子有些好奇:“他们能让你进去?”
唐瑶门清的说道:“只要有钱,当然能让进去,这些青楼还专门有名为过班的项目,就是熟客男子可以带女子进去看看,满足一下好奇心。”
“不过我都是一个人易容换装去,最开始有几次穿帮了,被人赶了出来。”
“。。。。”你这是去了多少次。
不过看起来这家伙应该靠谱。
空尘子:“可以!换身衣服,今夜你也一起去云楼画舫。”
“??”
唐瑶顿时整个人都僵住了,心中涌出了无数个问号:“大仙这是?邀请自己去青楼?”
唐瑶先惊后喜。
这可是名场面,自己能参与其中,就算不能写下里,以后老了给儿孙吹牛,也是极好的。
片刻之后,唐瑶换上了一套文人士子的长衫,化身翩翩风流少年站在了高羡面前。
“怎么样?是不是完全看不出来?我说过了,我行走江湖,四处取材,靠的就是易容打扮这一手。”
名扬天下的天衣堂贴身裁制的衣裳,精致的流云靴,羊脂玉玉佩。
一看就知道不仅仅年少多金,还有俊秀得极为讨女子喜欢的模样。
看了看对方,再看了看自己,除了手中的扇子,这行头根本没法比。
空尘子大仙抬目一望,突然看见了那一套小厮的装扮。
语重心长的说道:“此去并非寻欢作乐,更非炫富夸耀,主要是调查五神教。”
“是匡扶正义的正事,万万不可太过高调。”
“这个就挺好,本大仙很中意,等会就穿上这套跟着我一起去吧!”
马车一路朝着江边而去。
红鸳女侠看了看自己灰扑扑的小厮打扮,又看了看光鲜亮丽手持宝扇的空尘大仙,突然觉得低调这种事情,好像就没有存在过。
马车一靠近江边,沿途就不断有人看向马车,然后暗中放出信息。
云楼画舫之中,所有人严阵以待。
“来了来了!”
“等会对方要什么就给什么,记住一定要稳住他!”云楼画舫上的龟公正带着一帮毒神坛弟子,布置着一切。
一者以为对方自己落入自己全套,然后用尽一切办法拖住对方,施展绝命一击。
一者要装成,自己不知道一切,静待对方上钩。
双方各自心怀鬼胎,戏幕即将在大江之上拉开。
第三十六章:一曲奏罢飞烟散花
夜里大江两岸喧哗热闹犹胜白日,万家灯火映入江中,如星河落入人间。
弯如月、亮如轮的画舫停泊在江岸码头,有穿着劲装的小厮守候在下面,验查木牌,迎来送往。
码头之上来了不少人,有穿着华丽的中年乡绅,有风流倜傥的文人雅士,也有看上去大腹便便富甲一方的商贾等等。
这些人分成不同的圈子互相攀谈,笑声、吟诗声、窃窃私语声,更是承托得名传天下的江庭夜刚刚开始。
此刻一辆马车停在了码头前,人虽然还没有下车,其中一些人却仿佛按捺不住的看了这马车一眼,却又迅速挪开目光。
高羡从马车之上下来,看了看这些这些人,仿佛已经看穿了什么,却也没有说破。
唐瑶带着高羡上船,一边讲述着青楼的事情和规矩,例如老鸨、龟公、大茶壶以及各项暗语等等,听得高羡也觉得大开眼界,这古人真会玩。
“贵客!”
“这边请!这边请!”
这龟公殷勤的迎了上来,见人就笑,虽然热情得有些过度,但是见人皆是如此,反而也不显得刻意。
船上女子或凭或立,人人皆以轻纱掩面,身着罗裳,显出良好身段。
船上彩灯画着一幅幅仕女图,鎏金铜炉散发着热气让人感觉暖春已经提前来临,再加上温香软玉和莺声笑语。
一股风流韵和奢靡之气,油然而生。
来者不自觉陷入这纸醉金迷和胭脂香中。
夜初始,歌舞不休。
众人皆聚集在画舫二楼,有人坐在私密的包间,有人则直接坐在堂上,身旁美人作陪,美酒不断。
琴声悠扬,歌舞升平。
酒过三巡,不少人醉意醺醺,堂上的歌舞也越发艳情火辣,更有不可言说的小调听的人心底发烧。
坐在高处的龟公抬头看向了窗外,夜更深沉了,月都爬到了树梢。
觉得是时候了,于是便向下面角落里端着茶壶的小厮使用了个眼色。
这端着茶壶的人立刻点头示意,朝着船舱之外,准备报信。
“月色美、酒正酣,为何急着离去。”一身白衣醉意醺醺倚靠着雕着异兽的柱梁之上,仿佛被这纸醉金迷所沉醉的高羡突然睁开了眼睛。
一开口,就压过了满室歌舞声。
顷刻间就仿佛因为其开口,所有人停下了动作。
原本来看热闹,和身旁一歌伎嬉闹正酣的红鸳女侠也感觉到了不正常。
白衣少年突然开口,让端着茶壶的小厮背脊浑身发汗。
他想要装作根本没有听到,直接走出船外,却发现脚动都不能动一步。
白衣少年直起身来,伸出手,小厮身上的一个竹管飞起,落入了其手中。
那高处一直隐隐关注着一切的龟公,惊得不行,这人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他是能掐会算还是有火眼金睛?
如此说来,堂中一切都早已落入他眼中了?龟公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那一管即将寄出的密信飘到了白衣少年手中。
少年也没有急切,还靠在柱上对着酒壶饮了一口,才细细看来。
这漫不经心的动作,却让众人感觉胆寒,仿佛他们一切,都在对方的掌控之中。
白衣少年看完之后,嗤然一笑,手中纸张无风自燃,化为火焰消逝在那修长葱白的指尖。
“我……你……”
小厮突然间跪倒在地上,不断的剧烈咳嗽,手绝望的伸向在高处满脸惊骇看着他的龟公:“救我……救……”
话音未落,这人好似和那封装在竹筒里的纸条一样,层层火气从体内朝着身外穿出。
随后噗的一声,整个人在空气之中化为灰烬。
就好像纸张燃尽后的火星和烟灰,洒落满地。
“哗啦!”
顷刻间满座皆动,人人被这一幕吓的完全失去了理智,一个个手中的酒杯、银壶掉落桌底,不少人甚至从身上抽出了匕首、刀剑。
作小厮打扮坐在空尘子身旁的唐瑶这下子也看清了,原本嬉笑惬意和酒意瞬间醒了大半,整个人都感觉不好了。
原来今夜这船上根本没有什么江庭花月夜,所有的歌舞升平,一切的文人雅士、官宦子弟、豪商富贾全部都是假装出来的。
连同身旁这和她嬉闹划拳的歌伎,这些人全部都是五神教的弟子和杀手。
龟公手中酒壶摔在地上,如同一声令下。
藏在暗处蓄势待发的几人如同得令一般出手。
龟公则转身就朝着外面逃去,他的作用就是把这道人困在江中,而不是杀了这道人,或者说他就没动过这心思。
他可不是手下那批傻乎乎上去送死的毒神坛弟子,这人究竟有多么恐怖,看毒神坛坛主都要调动毒神来对付他就知道,这绝对不是凡人能够对抗的存在。
刀剑齐鸣,呼啸而出。
高羡身旁的一位位顶级刺客,不动则已,只是桌上酒客,嬉笑怒骂没有丝毫破绽。
一动宛若游龙,刀兵好似雷霆从早就算好的各个死角致人于死地。
一道道残影跨越酒桌长案,齐齐刺向白衣少年。
“叮!”
白衣少年手中牙筷敲了一下酒杯,发出悦耳的声音。
狂风骤起,席卷整个二楼船舱,冲出云楼画舫。
所有人都感觉好像有无上的意志俯瞰向这艘船,如同神祗目光落下。
尤其是那些齐齐刺杀向道人的人一个个被定格在空中,保持着刺杀向道人的动作。
寒锋距离道人不过咫尺之遥,却不得寸进。
“叮!”
道人又动了,将脚翘上桌案,拎着手中银壶酒壶狂饮。
每饮一口,便敲一下。
每敲一下,就看见一人死去。
一曲狂奏,化为了一幕幕飞烟散花的骇人美景。
二楼船舱之内的人动都不敢动,外面的人却吓的一个个狂呼着跳江而下。
里面的人却眼睁睁看着船外的人一个接着一个朝着江里跳去,可惜还没有落入江中,便发出一声声惨叫,化为飞灰洒落江河。
谁动谁死。
这样恐怖的景象,他们透过镂空的花窗看得清清楚楚。
满座皆静,无一人敢动弹。
“如此花好月圆,良辰美景之夜,酒未尽兴怎可歌半而停!”白衣少年笑曰,仿佛刚刚发生的一切都不存在一般。
台上乐师舞者着才敢动。
纷纷奏乐起舞,哪怕吓的两腿发软,面色惨白。
歌伎唱起了浓香软语的曲调,乐师奏起了欢快的曲弦。
一夜鱼龙舞的风月里,却是满座心惊胆颤。
唯有那白衣少年端坐中央,跟着弦声呀呀、舞袖翩翩轻声和唱。
少年手中的筷子轻轻敲打着酒壶,却好像戳在所有人心肝之上,听的人浑身大汗淋漓,心惊胆颤。
红鸳女侠唐瑶整个人都看呆了,她想象过无数江湖风流惬意的场面,却没有见到过这样令人震撼的场景。
“酒去意散,今夜就到此为止了!”
这个时候道人只是冷眼扫了一下面前这些魑魅魍魉,抬手间,手中牙筷甩出。
狂风巨力撕裂画舫木墙,一路从内里贯穿到外面,出现了一个豁长的通道。
那牙筷一路而下,抵达了船尾。
原本跑到船尾正准备登小船而逃的龟公,他当时正好回头望向那一个个跳船死去的杀手,目光之中吐露着惊恐和绝望,便不能再动弹。
不知生死,不知结局。
此时活生生眼睁睁看着一道光迎面而来,贯穿自己头颅,陷入一片黑暗。
尸体坠落江中,喂了鱼虾。
倒入江中的一瞬间,目光里反而是解脱。
白衣少年提着酒壶从上面如同风一般洒然飘下,落在了船尖之上,夜里的狂风吹的身上的白衣翻飞飘舞。
平静的江面已经开始翻起浪花,从水底里不断冒出阵阵烟雾,缭绕水面不断扩散。
“来了。”
“呱!”
金蟾一啼!江河浪起!
第三十七章:神仙打架
江对岸一座渡口,一排又一排的轻舟舢板已经整装待发。
穿着黑衣的五神教弟子们一个个背着劲弩,坐在其上,等候着命令。
这是从山神坛调来的鸿雁弩,是朝廷的禁物,不轻易显露,一显露很容易出现大麻烦。
不过这一次为了诛杀这灭了河神坛,还对整个五神教纠缠不放的剑仙空尘子,都拿了出来。
毒神坛的坛主所说的尽全力,真的不是一句空话。
这个时候,风雨生突然出现,单膝跪地面向毒神坛坛主。
“坛主,毒神已经到了。”
毒蛇坛坛主一拍大腿站起:“风护法干得好!果然不负本坛主所望。”
“云楼画舫上应该是出事情了,要不然那老鬼也不会连消息都没有送出来,可惜了。”
“不过毒神法驾都已经到了,那空尘子已陷入我们的重重包围,也就不重要了。”
原本脸上的担忧和愁色也瞬间消失,阴郁的脸上挂上了一切都逃不出本坛主算计的笑容。
“稍后山神坛的坛主和山神法驾也会降临,山神坛的兄弟们也早已在对岸埋伏好了。”
“所有弟子都给我听着,等会那道人若是落入下风,立刻划船靠过去,对准给我开弩全力齐射,若是他逃往我们这边,也立刻放箭。”
“一定要给我射死他。”
毒神坛坛主一声令下,渡口上所有人齐声回应。
“谨遵坛主之令。”
毒神坛坛主看着江心云楼画舫,上面依旧歌声绕梁、载歌载舞:“不论他逃向岸这边还是岸那边,着妖道空尘子,只有死路一条。”
“这妖道此刻估计还在享受着吧?却没想到已经陷入本坛主布下的死局。”
“什么?山神坛的坛主和山神法驾也到了?”不过听到了这个消息的风雨生有些焦急,坛主竟然还和山神坛的坛主联手。
此刻江中心风浪起、迷雾阵阵,毒神坛的人第一时间就关注到了。
毒神坛坛主大笑:“毒神降临!”
“也让天下这些愚昧无知之徒,知晓到我们五神教的五神是何等强大。”
所有毒神坛弟子朝着江心叩拜,齐呼毒神之名。
一声呱啼惊起,两岸烟花之地不知多少人从纸醉金迷之中惊醒。
江岸之上,一处处挂满灯火的绣楼酒阁的歌舞升平、岸上夜市的喧哗吵闹,都嘎然而止。
寻欢的、饮酒的、作乐的、逛夜市的的人此刻纷纷朝着江心看来。
两岸灯火和明月将江面隐隐照亮,只见那大雾横生弥漫,顷刻间笼罩江河,雾中约可见一物放着金光。
“金光!看见没有?江里面放金光啊!”天香楼的一群酒客在高楼之上,对着下面指指点点。
“这半夜哪里来的这么大的雾?”灯火下夜市中,看着雾气逐渐靠近岸边,有些不安。
“刚刚那叫声是怎么回事?”
“好似是蛤蟆的叫声?”
金色轮廓缓缓升起,高过迷雾。
众人才发现,那竟然是一个和天香楼等高的巨大金蟾,趴在江面之上,云雾缭绕之中。
通体散发着隐隐金光,如神兽降临。
江州一带,何人还认不清这是什么东西,他们数代和祖辈们都曾拜过这金蟾,视其为神明,祈求安康保佑,去除灾祸。
“毒神!”天香楼上那群正在宴宾客的士子们一个个酒都惊醒了,直拍自己的脸,想看看自己是不是醉的眼都花了。
“五神教的毒神?这东西竟然是真的?”读书人自然不一样,读的书多了,自然不容易忽悠,他们大多数都以为这五神教的神灵都是杜撰出来的东西,此刻看到真的,当真感觉难以接受。
“如此大的金蟾?这不会真的是传说之中的神兽吧?”
而沿江两岸的大多数人更激动了,一群群男女老少都对着那迷雾重重中的金蟾跪倒在地。
不少人拜了这五神教的五神数十年,早已对其是神仙的意识深入人心。
“这是毒神爷爷啊!是毒神爷爷啊!”一卖糖葫芦的老者直接趴在了地上,带着小孙女不断叩头。
“神仙!神仙下凡了啊!”岸上人群看到有人跪下了,一个个也紧跟着跪下了,这从众心理不断传播,夜市江边跪下了一大片。
“玄朱真君爷爷保佑,毒神爷爷保佑,山神爷爷保佑,河神爷爷保佑……”江庭郡的人还不知道河神早就死了,一个个跪在地上,将那五神教的神灵念了一整圈。
不过毒神根本不在意岸上的动静,在它的眼中看来,这些小人,不过是食物罢了。
根据气息,他立刻锁定了江上云楼画舫。
注意到了画舫之上看向它的白衣身影。
“呱!”
那毒神金蟾动了,江面立刻炸开重重巨浪。
一跃而起,直接朝着云楼画舫撞击而去。
就如同一座金色的肉山从天上撞击下来,浓浓毒烟从嘴中喷出,浩浩荡荡朝着整个云楼画舫包裹下去。
这一次已然不再是白色的云雾,而是黑色的,中者即死。
和河神巨蛇完全不是一个层次。
云楼画舫上站着的白衣少年手中面对这铺天盖地下来的黑云,还有那好似山一样撞上来的毒神金蟾,却巍然不动。
将手中银壶向空中一撒。
撒出来却不是酒水,而是滔天烈焰。
那烈焰如同瀑布一般冲刷下来,江黑色浓烟灼烧得一干二净,并且威力丝毫不减的朝着毒神金蟾而去。
直接将毒神金蟾从空中冲下,同时那火光照亮了天穹,让江面之上的场景一览无余。
“那是什么人?”江庭烟花两岸跪在地上的人,头都还没有叩完,迎面看到的却是这样一幕,一个个瞠目结舌,根本不知道说何是好,不知道后面几个头是不是应该接着叩下去。
“这?难道也是神仙?”看着那撒壶燃天,白衣胜雪的人影,不少人大喊出声。
“这肯定是神仙啊!不是神仙,哪来的这样的手段。”这说法立刻得到了不少人窃窃私语的认同。
“五神教的毒神爷爷和另外一位神仙打起来了?”不少人活了一辈子,别说见过这种场面了,连听都没有听说过这样的故事。
金蟾一声哀嚎啼叫,被滔天烈焰冲刷而下。
此刻却还没完,只见那烈焰之中一神驴脚踏滚滚大火而出,一驴蹄子直接踹在了毒神金蟾的身上。
直踢得它血肉横飞,将其轰入江中。
“嘎嘎嘎嘎!”
“癞蛤蟆,你驴爷爷等你老久了。”
驴护法大将军早已恭候在此地多时,就等着这金蟾上钩。
第三十八章:一剑断江河
金蟾掉入江中,驴子丝毫没有放过的意思,紧追着就上去吊打落水狗。
张口就看见几条火龙旋转而下。
开始只有小蛇般大小,眨眼之间就膨胀到了数十米。
“轰隆!”
大火从河中炸裂,这神火仿佛和普通的火不是一个东西,在大江之中熊熊燃烧,将江河都烧的滚滚。
好似那江河之中滚动的不是水,而是油一般。
那金蟾背上出现一个大坑,血肉少了一大块,显得凄惨无比,叫声也再也没有了那一股惊起两岸的气势,只能咕咕的发出威胁咆哮声。
它在大火之中奋力鼓动浓雾,口吐毒烟。
但是周围的火龙不断旋转,将那雾气毒烟,蒸发得一干二净。
随着那驴大将军的一步步逼近,火圈也不断收缩,毒神金蟾左冲右撞,甚至要沉入水底,都被那火龙不断的轰击回来。
整个整个火圈的中心温度越来越高,冲天的火光照得江面如同白昼,那驴大将军得意忘形的大笑声也跟随着一起传递四方。
驴大将军此刻很想学着空尘子大仙那般吟诗两首。
可惜腹中空空,无以言。
满腔得意最后只能化为一句:“妖孽!受死吧!”
这火光映天,几乎整个江庭郡都可以看见。
江庭郡大江两岸不断聚集而来的人,也将那毒神的惨状看得真真切切。
不少人顿时感觉信仰崩塌了一般,成千上万五神教的信众,一个个眼中充满了不敢置信。
“毒神输了。”挑着担子,在江边卖夜食的小贩,此刻感觉头晕目眩,说话舌头都大了一圈,让人听着感觉模糊不清。
“毒神怎么可能输在一个驴子身上?”那神仙还没出手,出来一个驴子把江庭信仰几代人的神灵差不多给烧死了,人人看着都感觉不太真实。
“这到底是什么妖怪?怎的如此厉害!”刚刚赶来的人,还没弄清楚情况。
“这驴子是船上那个白衣神仙放出来的……”立刻有之前的人讲给他听。
人群之中,也有人看着那驴子,突然想起了什么。
“这难道?莫非是巩州剑仙空尘子大仙驾临咱们江州?据说这位仙人就骑着一个能说人言,还会喷火的驴子。”一个带着黑色冠帽,经常行走四方的商贾,突然大喊道。
“我听说过,就是那个一剑光寒十四州,会飞剑之术的神仙?”周围也有不少人有耳闻。
“这位神仙竟然来了江州?”这时候再看一眼那江上白衣身影,突然觉得不一样了。
“你不知道吗?我过来江州的时候听人说了,五神教的河神老爷,在江上碰上了这位神仙,结果被一剑给杀了。”更有人加以佐证。
“这位神仙还把河神炼成仙丹救了几个孩子,剩下的肉分给当地十里八乡的乡人给吃了,据说每个吃了的人都可以延年益寿,百病不生,十里八乡那么多人,人人都分到了一块!”
“河神老爷死了?还被人给吃了?”
一个接着一个震惊的消息,将江庭江岸闹的沸沸扬扬。
江庭虽然繁华,更留有不少名人古迹,但是这样的神话传说却不多见,更别说当场看见。
而且听闻了这巩州剑仙的传说,五神教的信众突然觉得毒神不是对手好像可以接受。
毒神不是另外一位神仙的敌手,也是很正常的事情,这样神仙之间的事情,哪里是他们凡人搞得明白的。
看到这空尘子大仙如此厉害,江庭郡大江两岸的人,不少人心底也涌起一种感觉。
五神教的神,比不上这位神仙啊!
此刻江心之中的局面越发严峻。
那金蟾纵然强横如同山海神话中的异兽,此刻面对这神火,血气逐渐在蒸发抽干。
化为了一道血龙抽入了驴子挂在脖子上的一个玉葫芦里面。
临死之前,毒神金蟾发出一声呱的惨叫,悲鸣震荡在整个江庭郡城内,如同惊雷一般。
最后众目睽睽之下。
金蟾直接化为了一具干尸,如同塑像一般,缓缓沉落江底。
两岸一片寂静,只剩下那激动得双眼放红光的驴大将军,在江上烈火之中嘎嘎大笑,周围火龙狰狞咆哮。
世上最邪恶的魔头,莫过于此。
江上两岸人看到这一幕吓的浑身发抖,腿脚打哆嗦。
“这定然是哪里祸害苍生的大妖巨魔,被神仙给收服为了坐骑。”
“还好是被神仙降服了啊,这样的凶恶妖魔,要是被放出来了,那还得了,这天下得死多少人。”
江庭对岸渡口之上,此刻那些毒神坛的弟子已经感觉背脊都湿透了。
没有什么落入下风,更没有什么陷入绝境的逃跑中伏。
甚至山神还没有赶过来,这眨眼之间,自家供奉的毒神这尊神祗,就已经被对方的坐骑烧成了一具干尸。
“这驴子什么时候跑过来的?”毒神坛坛主只剩下暴怒。
“风护法不是说这空尘子是一个人过来的吗?”
“风护法呢?风护法呢?”
毒神坛主眼睛通红,此刻满腔怒火和惊恐无处发泄。
远处早就逃之夭夭的风雨生看着江上的冲天大火,还有那如同盖世妖魔一般的驴护法大将军,突然回想起了那日,骤然感觉屁股发烫,又开始隐隐作痛。
“这大仙的坐骑竟然如此厉害?”原来之前已经是手下留情了,所谓的三分力,还是夸张手法。
“呜呜!”一声惊响,将吓的失魂落魄的众毒神坛的弟子给惊醒。
原来是那刚刚还在江心的云楼画舫,顷刻间渡江而来,抵达了他们面前。
船上一白衣少年正高高在上的看着他们。
刚刚找回的魂,一瞬间再次骇得魂飞天外。
“放箭!放箭!”毒神坛坛主极力大喊,就好像抱着一根救命稻草。
密密麻麻的弩矢穿过空中,落向云楼画舫。
然而穿透的只是一道残影。
再看,那白衣少年已经站在了渡口前面。
这一刻,所有人面色惨白。
他们这下真的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了。
毒神坛的坛主吓的脸上的汗水就好像下雨一样往下淌,鬓角打湿得稀里糊涂,整个人不断后退。
这个时候,沿着江岸土地滚滚,地面被拱起,好像有什么庞然大物在地下面奔跑一般。
渡口侧畔的大地撕裂而开,巨兽遁土而出。
那是一个巨大的像是蜥蜴、又像是壁虎,再仔细一看又仿若地龙一般的怪物。
怪物的头上还站着一个浑身铠甲,面带狰狞恶神面具的人。
来者正是五神教五神之一的山神,其上的就是山神坛的坛主。
“山神法驾……”
剑出鞘,压过大江涛涛,盖过九天月色。
剑锋从江岸这头一直落到江那头才平息,
“咚嗡~”
一剑斩江,截断江河。
轰然间整个大江分裂成两半,界限分明。
祖祖辈辈生活在大江两岸的人,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了江底的颜色。
巨浪激荡而起,不断朝着两边激荡,甚至部分挤上了岸边,没过了岸上之人的膝盖,然后沿着街道流散。
这一剑,直接让天地都化为了一片寂静。
水溅上了天空,在近岸下起了绵绵细雨,打湿众人的衣衫。
不论是高官显贵、凡夫俗子、江湖豪侠,在看到这一剑之后,都感觉到深深的胆寒。
那是凡人面对天地伟力下自然生出的渺小和无助。
而那毒神教的山神连同山神坛的坛主,直接从正中一同分裂成为两半。
眨眼之间,刚刚赶过来的山神爷爷和山神坛坛主,就殒命江边。
连一句话都没有来得及完整说出。
第三十九章:尘世蚍蜉
浪头溅起的水从天上洒落,将所有毒神坛弟子衣衫湿透。
冬末初春的寒冷浸透进来,每个人都在颤栗。
也不知道是冷的,还是吓的。
失魂落魄的毒神坛主看着那一剑断开的大江,缓缓合流,看着那带着恶神面具的山神坛坛主和山神一同,血洒江河,整个人都有些魔怔了。
回过神来时,这才发现那白衣少年不知不觉已经站在了自己面前。
毒神坛主呆呆的看着空尘子,仿佛在看着一座山、一朵云、一片天,唯独不像是一个人。
只有这样如山、如云、如天一般的存在,才能让人感觉如此遥不可及,不应该出现在人间。
“五神教的教主在何处?”
毒神坛坛主看着这白衣少年看着自己的眼神,和昔日他第一次见到五神教的教主,看他时的目光一摸一样。
”以人祭祀,是否代价太大?这些年下来朝廷视我们为眼中钉、民间怨声载道,可否另寻祭物?”初登坛主之位的自己,跪在地上惶恐不安。
教主穿着一身戏服,手一动,台上各路角色纷纷跟随着一起起舞。
“世上难道还有比人更多的?”
“人,就好像是草,死的再多又如何?”
“前朝末年,黄侯起兵,十万铁甲屠戮江州,江上漂浮的尸体鱼儿吃了一个月都没有吃完,江州十室九空。”
“几十年过后,江州依旧是那个繁华如烟的江州。”
“他们就和野草一样,杀不绝!斩不尽!”
他一生都没有忘记过那面具后的眼睛,以及冰冷彻骨的话语:“五神教的价值正在于此,若是尔等连利用的价值都没有的话,就那等野草一样,不如喂了五神去吧。”
一句戏腔唱出了对悠悠众生的漠然:“尘世蜉蝣,朝生梦死。”
死死的看着空尘子的眼睛,毒神坛的坛主吓的连连后退,最后翻滚在泥浆里,一边退还一边大叫。
抽出腰上的刀,既狼狈又可笑的指着空尘子。
“不要在我面前装出这样一副道貌岸然的嘴脸,你和他一样,你们都一样。”
“你们这样的人,真的在乎什么道德正义吗?这世上还有什么东西能够限制住你们?”
“她视我们为猪狗,视世人为草芥。”
“而你在玩着一场戏耍红尘,行侠仗义的把戏。”
“你们高高在上,根本就没有将我们这些凡人放在眼里过。”
毒神坛坛主大吼大叫,最后说完了,却好似失去了浑身的力气,趴在地上如一条老狗一样笑得满脸泪痕,喘不过气来。
头发散开,浑身污痕,再也没有了半分江州毒神坛坛主的气势,而是一个疯子。
空尘子静静地看着他,没有任何动作,仿佛在等着他说出最后的答案。
直到良久之后,毒神坛坛主才平息下来,不知是真正绝望了,还是累了。
沉默良久,才开口说道。
“我们早就被利用完了,只是没有用的废物罢了,我们替其建立五神教,这么多年下来他想要做的事情早就办成了,而我们也不过只是被抛弃的当作替罪羊的躯壳罢了。”
“你找不到他的,他才不会为了我们这样的蝼蚁和你这样的人为敌。”
毒神坛坛主看向了空尘子:“你不是神仙吗?你掐指一算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找不到他的。”
毒神坛坛主顷刻间动了,又或者知道面前这人不会放过自己,抓起刀就往自己脖子上抹去。
毒神坛最后的选择,还是证明了他是一个江湖人。
血次啦一声飙了出来。
强忍着惨痛,不想出声,仿佛在维持着自己最后的一丝尊严。
却挡不住浑身的无力。
最后跪在白衣少年的面前,栽倒在地上。
身体摇摇晃晃,浑身满脸是血的看着他,然后咧开嘴对着他笑。
“我是个……”
“蝼蚁!”
临死之前,他仿佛再次听到了那绵长的戏腔,还有如同彩云一般起舞的身影。
“尘世蚍蜉,朝生梦死。”
毒神坛坛主闭目,从渡口上滚落了下去。
江河滔滔,水浪一卷,便随着波涛飘远。
白衣少年转身,从江岸走过。
而身后毒神坛前来参与围杀的弟子们,一个接着一个化为灰飞烟灭。
最后整个渡口之上,空无一人。
这个时候一缕青光涌出,青龙护法童子坐在青龙剑之上,露出一副嫉恶如仇的模样。
“此人该死,坏事做绝,不知道多少人被他喂了毒神那种妖物,死的这么简单便宜他了。”
“还没结束!”白衣少年独自向着大道上走去。
那方向和路的尽头,是元德坊。
整个江庭郡,因为毒神和山神之死爆发的冲击,才刚刚开始。
盘踞江州世代的五神教,也从今夜开始崩塌。
山崩之时,落石砸死的也不仅仅只是一个毒神坛和山神坛,甚至也不仅仅只是一个五神教。
两岸烟花之地,从毒神出现在江面上之后,就看见大量的人朝着这里聚集。
两岸之上黑压压的全是人,哪怕早已风平浪静,哪怕仙人早已不见,都未曾散去。
同时也有着各种各样的人赶来查看和收集消息,有人得知毒神和山神死后欢呼雀跃,有人则是满面黑灰。
整个江州,哪家势力和五神教没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不论是为官、经商、还是各种底下势力等等,都脱不开五神教。
他们匆匆将毒神和山神之死的消息给带了回去,同时也将巩州剑仙空尘子来到江州的重磅消息,给传播到了地方。
在毒神金蟾死去的时候,一个穿着官服的官员也匆匆离去,迅速乘坐马车来到了元德坊的建王府。
建王府府邸占了整个元德坊足足一半,里面亭台楼榭重重、园林假山环绕、奴仆上千人。
今夜也是推杯换盏,歌舞不休。
堂上满座都是江州的各路文官、甚至还有武官,一个个都被建王府拉拢收买。
可以看得出,整个江州已经彻底落入了建王的手中,从上到下逐渐的被起掌控,成为了王府的人。
坐在正堂高处的是一个穿着常服的英俊威武男子,看上去颇有些龙盘虎踞的气势,这便是建王陈睢。
此刻有个太监模样的人,上前附耳说了什么,建王立刻站了起来,走到了后面。
那匆匆赶来的官员立刻跪伏在地。
“王爷!毒神死了。”
“今夜毒神坛和山神坛两坛伏击那巩州剑仙空尘子的计划失败了,看起来对方早有准备。”
建王正是靠着五神教才在被分封到江州之后,如此快便掌握了整个江州上下,此刻哪里有不关注。
这官员看上去也有些惶恐,被那江面上毒神金蟾被活活烧死的一幕吓的不清。
“下官看着那毒神被活活烧死,整个大江之上都化为一片火光。”
“我估摸着回来这段路上,毒神坛的坛主还有山神坛,也悬了。”
第四十章:天命不抵阎罗
建王陈睢先是在在屋内踱步,几番思虑之后脸上却浮现出了笑容。
“这是好事啊?本王已经收复了江州上下官员,若是那五神教覆灭,本王便能够就势把握住整个河道,
“江州富庶之地,尽数归本王所有,还少了五神教这个掣肘。”
“若是能够将那五神教的玄朱火德真君也一起灭了,就更好了。”
建王陈睢眼睛越说越亮,作为一个本身野心勃勃之人,对于钱财的贪欲之大,远超常人所能想象。
前来报信的官员却上前,小心翼翼的说道。
“下官听闻那仙人嫉恶如仇,行事仗义而为,就怕那巩州剑仙不仅仅是想灭了五神教,还会查到王府身上……”
“还会如何?他莫非还敢打上王府来?就算他是神仙?难道要和大周王朝作对?还要和天下人作对?”
“就算是神仙,也会有忌惮,只要活在这世间,就得遵守秩序。”
建王学的是帝王术,善于把握人心和御下,平日里最喜欢玩的便是这种手段。
江州上上下下,这么多官员将领,都被其通过这种手段在明里暗里一一收服,其也对于自己这份手段极为自傲,自觉已经能够看穿世间人心。
“更何况本王乃天潢贵胄,圣人亲封的王侯。”
“就算那五神教为祸苍生,与本王何干?”
满脸道貌岸然,一肚狼心狗肺。
五神教已去三坛,剩下的总坛早已不再轻易出现,早有放弃五神教的这些弃子的意思。
再说玄朱护法真君面对这样厉害的剑仙,恐怕自身都难保。
至于蛊神,早已被建王通过当年太祖的一个信物和人情收入囊中,这便是当初毒神坛坛主想要掩盖的秘密。
建王此刻已经看到了江五神教数十近百年底蕴,全盘被自己接受的场景。
“本王命你速速前往西市,带着人将……”
这个时候,突然窗户之外光芒大盛,刺得人睁不开眼睛。
不论是大堂正厅之内歌舞不休的乐师舞姬还是满堂宾客,还是整个王府上上下下的仆役侍女,全都遮目摆头。
一瞬间,王府上下感觉天都好像亮了一般。
“轰隆!”
那是一道神剑从天而落,所落之处,正是建王府右侧侧边的一座园林。
直接将一座假山还有整个园林削平,露出了下面巨大的深渊洞口。
王府众人纷纷朝着此处看去,建王更是脸色大变,呼喊着卫士朝着那里围去。
只见那洞口通往无尽深处的,和五神教在地底深处供养毒神、蛊神、山神的地宫洞穴相连。
在两壁之上,还挂着一个个囚笼。
囚笼之中则是一个个浑身光赤着的人,此刻风吹下去,哭嚎哀求之声不断传递上来。
而洞穴之上,站着一白衣少年。
其他人看到这白衣少年还有些发冷,建王和那位赶来报信的官员却瞬间身体僵直。
白衣少年一抬手,一个接着一个囚笼飞了上来,众人这才看清楚里面的情况。
“这是怎么回事?”正厅的一位宾客指着这洞穴,手都在发抖。
“地下怎么会有这么大个洞?”另外一位年轻官员震撼不已。
“还有,怎么会关了这么多人?”
上至白发苍苍的老者,下至少儿少女,足足上百人被当作畜生猪狗一般养在这阴暗不见天日的地方,当着储备的饲料和祭物,供养着地下的妖魔。
这些人有些还被打断了手脚,就好似肉虫一样和他人挤在笼子里,连转身翻身都不能。
他们中大多是流离失所的流民,江庭郡的乞儿,也有被五神教和王府买来仆役丫鬟。
这还是今年的祭品,历年来这深渊一般的洞穴不知道吞噬了多少人命,多少惨绝人寰的黑暗发生在其中,多少罪孽恶欲又从其中诞生。
火光遁来,驴护法大将军从洞穴一跃而出,停在了白衣少年身旁
正是其找到了正确方位,又找到了蛊神所在。
“来了来了!好大一只蜈蚣!”驴子今天说话格外有底气,它可是立了大功的。
白衣少年立于洞渊之前。
虽然背对着他们,但是一股肃杀之气凝聚于天穹,凝结不散。
众人哪怕猜不透面前这人身份,但是都感觉到,今夜估计平静不了。
青光闪过,青龙剑漂浮在天空。
一童子缓缓浮现于剑上,盘坐着看向了在场所有人。
报应远远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快。
建王刚刚还沉浸在歌舞升平之中,眨眼之间催命阎罗已至。
青龙护法童子面怒刚正之色,一声呵斥:“参与此事之人上前一步!”
心神震慑之下,心怀鬼胎之辈不自觉的向前一步,这是神魂之力运用的一个小手段。
其中几人立刻反应过来,想要后撤,却已经晚了。
青龙护法童子动了,数十个大好头颅同时飞起,满腔热血,溅射了周围诸人一身。
然后尸体齐齐朝着洞渊方向倒下。
这个时候周围那些人才回过神,一个个吓的倒在地上,连连后退,尖叫高呼连连。
最后白衣少年目光看向人群之中如同众星捧月一般的建王。
但是随着最空尘子转身扭头,目光望过去。
众星纷纷而退,建王瞬间就落了单。
他匆忙向左右看去,身周往日亲信要么头神分离横尸倒地,要么皆离他八尺远,还在不断后退之中。
建王脸色惨白,却依旧留有底气。
或者说,他也知道逃是逃不掉的。
“本王乃天潢贵胄,皇帝御封的建王,你若杀了我,就是和大周作对,就是和天下黎民作对。”
“你能杀了我,你还能杀了大周百万铁骑,天下万万人吗?”
空尘子伸出手,这建王倒飞而出,被其抓着脖子吊在了深渊边上。
“你不能杀我!不能杀我!”
这建王,越说声音越尖利,最后简直如同一个女子一般声嘶力竭的破音嚎叫。
其双脚悬空,不断扑腾,就好像是被捏在手中的一只蚱蜢。
已经是出的气多,进的气少。
刚刚坐在堂上龙盘虎踞的大周王侯,此刻已经吓的瘫软成一团烂虾。
他第一次才知道人面临死亡的恐惧,可以强烈道这种程度。
也第一次才知道,那些被他视为喂养妖魔的人最后一刻的绝望。
“不要……不要……不……”建王想要哀求,却连吐字的气都没有了。
空尘子没有任何表情的脸,此刻在建王看来,却比修罗还要可怕。
“不知尔这天潢贵胄,可能让这妖物纳头就拜?”
“天命所归,可敌得过阎罗索命。”
手松开,人直堕深渊。
仿若一路坠入无底幽冥。
坠落而下,建王更看到一只好似龙一样的巨大蜈蚣沿着洞壁攀爬而出,其身形长数十米,一只只脚就好像刀锋一样锐利插入壁面。
狰狞的脑袋在其目光之中不断放大,恶臭腥风迎面而来。
“啊!”惨叫过半而止。
因为那蜈蚣迎面便是一口,直接将建王夹成两段。
五神教的蛊神出现了。
第四十一章:蛊神蜈蚣
建王惨烈的死状,激起了整个王府在场所有人的强烈震撼。
眼睁睁的看着一位朝廷王侯、当朝皇子就葬身于自己喂养的妖魔之口,哪怕是天潢贵胄的血脉,报应一到,也逃不过阎罗索命无常勾魂。
这一幕让多少心怀鬼胎蝇营狗苟之辈,吓的腿肚子都发软。
“蛊神!这是五神教的蛊神啊!”在场立刻有人识出了这如龙一般巨大蜈蚣。
“建王竟然以人喂养此种邪物,传出去让天下人如何看待我大周?”这些官员或多或少知道五神教的底细,但是却不知道这五神竟然是以活人灵性喂养,毕竟涉及五神教的秘术和最忌讳的秘密。
“原来我等吃的那被五神赐下的神仙丸,竟然是出自这种东西。”在场一些和建王极为亲密的官员,一个个脸色大变,突然想到了什么,连连作呕。
建王和当今天子一般崇道慕佛,好炼丹之术,建王称五神教有神仙丸,由神灵亲自赐下,食之可以延年益寿,身强体健,无病无痛。
只是用过的人便发现,虽然这神仙丸妙用无尽,但是只要吃过,就再也逃脱不了建王的掌控。
不过其效果之强悍,依旧有不少年老体衰、身弱多病之人向建王讨要,更有主动向建王靠近的人,讨要神仙丸,共探修仙之术,建王之亲信和江州高官,大多数都服用过此丸。
随着那蛊神蜈蚣朝着上面爬,臭气腥风化作浓浓黑烟弥漫了上来,看这个阵仗,就吓的周围不少人连连后退,避之不及。
那些被困在囚笼里的人,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这妖物了,之前其每一次出现,笼子里就会被扔下十数人下去,任由着妖物吞噬。
此刻看到这东西爬上来,更是吓的话都说不完整了,蜷缩在笼子里瑟瑟发抖,哭嚎哀叫着好像连人言都不会说了。
蛊神蜈蚣第一个看到的便是站在洞口最上面望着他的白衣少年。
而且刚刚吞噬了建王,这蛊神蜈蚣仿佛觉得身上脱去了某种枷锁一般。
它急不可耐的想要冲出地底,然后痛痛快快的大食一顿,将地面上的那些人吃得干干净净。
其一跃而起,跃出百米,就好像飞天蜈蚣一般从洞底之下滑了出来。
迎面锐利的口器朝着白衣少年剪去,在它的记忆之中,这种小人脆弱不堪,只是任它吞噬的供品。
“嘶~”如龙一般的巨蜈跃出,发出骇人的嘶叫声。
“咚~”剑光划过夜空,咚一声就看见那巨蜈来的快,掉下去得更快。
神剑将其死死钉在了洞壁之上,青光不断溢散,就好似一道封印。
整个洞穴从上到下裂开一道道缝隙,滚滚落石不断滚落地底,坠入无底深渊。
而高高在上站在洞渊上的白衣身影,从头到尾连俯瞰着它的眼神都没有变化一下。
腥风拂过衣角,空尘子连动都没动,就将其重新镇压回了洞穴之内。
蛊神蜈蚣这才反应过来,这一次碰到的人和之前的完全不一样。
其剧烈挣扎,一时之间整个元德坊都有一种地动山摇的感觉。
这蛊神蜈蚣遥遥望着洞穴之外,无比渴望着想要冲出地底。
就好像只要冲出这深渊地穴,就能够鱼跃龙门,天高地阔任遨游。
但是已经没有机会了,这座不见天日的洞穴,就是它不可跨越的界限和埋骨之地。
“嘶!”
驴护法大将军在空尘子大仙的身旁,此刻也知道该自己出场了,探出蹄子在动渊边缘上朝着下面看,鼻子哼哼出几道火焰。
“莫要挣扎,你三个兄弟都被我给炼了,如今驴大将军就将你送下去给他们做伴。”
“看我驴大将军神威,火炼四神!”
驴大将军大嘴一张,火龙盘旋于天,一个接着一个落下,将整个洞窟燃烧成熊熊火炉。
这下,那蜈蚣就好像下了油锅一样。
神剑钉住了其腰身,其上半身和下半身就好像两条鞭子一般,猛烈的拍打着周围的洞壁。
划出的那一条条残影,彰显着其绝望和痛苦,以及最后的挣扎。
“砰砰砰砰砰砰……”
王府上上下下,所有宾客高官,耳朵听着那那大地之下敲打得地动山摇的声响,感受着这被江州千万百姓视为神明的存在的绝望嘶鸣。
目光则看着那窜上天空的烈焰下,通红火焰映照的一人一驴的身影,绵长的影子从洞穴那头,一直拉长到王府的另一头。
仿佛将整个天地都遮盖住了一般,
最后,蛊神那声响一点点变得软弱,敲打洞壁的节奏也变得无力起来,直至彻底没有了生息。
随着蛊神蜈蚣死去,王府之内大批人倒在地上,疼得翻来覆去。
然后从口中吐出了一只可怕而猩红的蜈蚣蛊虫。
这些蜈蚣蛊虫一被吐出来,挣扎了几下就死去,随着蛊神的死亡,这些依托于蛊神存在的蛊虫,自然也就没有了意义。
空尘子大仙转过身来的时候,王府满堂高官显贵尽皆匍匐于脚下,所有王府仆役侍女跟在后面跪倒称一片。
“还请神仙宽恕,吾等皆是受那建王蛊惑,根本不知这五神教之事,更不知这王府之下,竟然有着这样一座魔窟。”
“其以蛊虫控制于我们,我们不得不从事于他!”
“我们只是听命于建王行事,这等惨绝人寰,丧尽天良的惨事,我们从未得知,更没有参与过。”
————
最后,所有人都浑身大汗淋漓的离开了建王府之外,今夜发生的一切,不论是对于农夫走贩、高官显贵,都将一生铭记难以忘怀。
那些被困在囚笼里的人,也被王府的仆役搀扶着离开,此刻在大街之上和同样逃出生天的亲人相拥哭泣。
在王府之外也是里三层外三层的来了不知道多少人,这么大的动静,当然引得元德坊的不少人前来,以及江州的差役、甲兵也纷纷赶来。
关于王府地下有着一座魔窟的消息,以及建王和五神教以人喂养妖物的一幕幕,在众人之中传开。
加上那些逃出囚笼的人现身说法,更是快速无比的扩散了出去。
众人正纷纷对着王府指指点点,甚至有人对着王府暗骂吐唾沫的时候,一声巨响从王府之内传来。
“轰隆!”
整个建王府化为一把大火,燃烧了起来。
这一场火焰,不仅仅烧死了五神教的妖物,也将这座王府地上和地下的一切罪孽恶欲都焚为灰烬。
最后,整个王府朝着地底垮塌下去。
整个江庭如同地震一般,周围不少人震得一下子纷纷爬在了地上,再起身的时候,半个元德坊,化为了一座巨大的陷坑。
原本底下被山神挖出的巨大空洞,五神教的地宫洞窟,也被彻底掩埋。
第四十二章:人间寂寞长生客
今夜的江庭注定是个不平之夜。
先是仙人焚江火炼毒神金蟾,后是一剑断江裂河斩山神。
紧接着建王府蛊神出世,整个王府半个元德坊化为废墟巨坑,地动山摇整个江庭内外都可以感觉到。
临江之处,金珠楼今日闭门未开,但是顶楼却灯火通明,金碧辉煌。
一人清影独舞于金珠楼上,将江上的一幕幕和元德坊的所有场景都看得清清楚楚。
“剑断山河,烟炎张天!”
“好一幕仙人仗剑来,除魔天地间!”
五神教教主穿着一副华贵的戏袍,脸上画着妆容,艳丽雍容,不过和之前比起来,现在隐隐约约能够看出是一个女子,此刻其正看着这大幕乐不可支。
仿佛那大火中烧去的不是她的五神教,而是不相干之物。
“玄朱火德真君,此间事了,当去京城了。”最后一个了字拖得老长,她还在空中舞动了几圈。
此刻就看见,原本趴在金珠楼顶上,多少年一动未动,看上去像装饰塑像的金蛛,此刻动了起来。
哗啦啦的金粉从屋阁之上落下,下面整个金珠楼的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金蛛一跃而起,就好像攀着丝线纵上云层。
然而无数蛛丝从天空垂落,链接在金珠楼的顶层之上。
那整个顶层都被吊起,朝着远处落去,刚好飘落在了江边上的一座大船之上,没有丝毫痕迹的衔接在一起,仿佛本就应该是船上的一层。
一切早已准备好多时,玄朱火德天尊靠着五神教百年来聚集而来的力量升华到了这种地步,而五神教的教主和通过和其融为一体,获得了长生的力量。
一个个如同提线木偶一样的人在一对双胞胎的指挥之下,从上面走出。
大船开动,扬帆起航。
顺着江河而上,朝着京城方向而去。
五神教的教主依旧未停,金碧辉煌灯火通明的华阁之内,依旧翩翩起舞,仿佛不知疲倦。
亦或者只有如此,才让她感觉到自己依旧在活着。
这一刻却不同于往日,悦耳的戏腔唱出的却是无尽的沧桑。
“吾也曾年少无邪,可世事难得全法。”
“生老病苦蝼蚁命,怨憎别离厄缠身。”
“春去秋来红颜老,半生流离白发催。”
“你这~”
“人间寂寞长生客,无情自在逍遥仙!”
“怎懂得~”
“人生苦多欢乐少,我恨悠悠似江河。”
那船和戏词沿着江河远去,消失在黑暗里。
———————
天一亮,整个江庭郡人人都在传唱着昨天夜里发生的事情,就算是不知详情者,昨天那么大的动静也引起他们四处打听。
“那五神教的神都是妖怪啊,你不知道,昨天从建王府里,神仙救出了上百人出来,那些人一个个……真的是造孽啊!”街头买菜的大娘和买菜的熟人,忍不住的聊了起来。
“我可是知道的,据说那些妖怪一个一年就要吃这么多人,你想想这些妖怪,这么多年下来,得吃了多少人?”买菜的老汉也早就知道了。
“这么多妖怪一直都住在我们脚底下,想想就让人瘆的慌。”立刻街上就围起了一大群。
“我们家隔壁的小六子之前失踪了,一直都没有找回来,肯定是让那妖怪给祸害了。”人们纷纷猜测城里失踪的那些人,是不是都被这些妖怪给吃了。
“你说这王爷怎么能干这种事情啊!简直就是……”后面的话这人就不敢说出来了,不过意思已经表露无遗。
红鸳女侠唐瑶出门去天香楼吃早食,昨夜里发生的一切,让她激动得整晚都没能睡着,直到日上正空才爬起来。
一进门就看到,那天香楼的老板就已经安排上人讲起了关于巩州剑仙的故事。
唐瑶落座,就发现,这说书人不仅仅讲完了昨夜江庭发生的故事,现在还开始讲起了空尘子大仙在巩州还有十里八乡的传说。
“仙人骑驴而出,头顶云天,万人仰望,整个巩州城内,多少人相送……”说书人仰头望天,言语之中带着无尽敬仰。
这是说起了巩州城和银花宫魔头的故事,听得满堂客高呼叫好,连连鼓掌。
说书人再一拍桌,满面感叹唏嘘:“仙人救了整个十里八乡,却不求金、不求银,只让乡民们多做好事,之后独自一人离去。”
这是十里八乡,剑仙斩河妖的故事。
一说起仙人那高义之举,炼丹救人,分文不取,连宴席都舍不得吃就离去,座上不少人已经感动的泪湿长衫,哽咽不断。
“紧接着便来了我们江庭郡,替我们除了五神教这个大祸害啊!”
下面立刻有人高呼:“五神教的那些家伙都是畜生,这才是真正的神仙,拯救黎民苍生于水火,一路所过之处,千万人敬仰。”
还有一老者站起来,老泪纵横:“没错,我远方外甥来投亲,我说怎么半路上就不见了,昨天我才从那些被仙人救出的人口中得知,他被那王爷给害了。”
群情激愤,不少年少侠客拍案而起。
“这多亏了大仙啊!”
“要不是神仙,这妖怪和五神教不知道还要祸害我们多久。”
“真希望仙人能够一直留在我们江州。”
“仙人下山斩妖除魔,肯定是哪有妖魔,仙人就会出现在哪里。”
不仅仅在天香楼,这一幕正在城内各处发生着。
红鸳女侠唐瑶在台下看着这一幕,突然感觉万般滋味涌上心头。
经过昨天晚上一事,还有刚刚发生的一幕幕,红鸳女侠突然觉得自己名传江南,但是却一直都只是被当成哗众取宠之人,人们提起自己虽然喜欢,但是却没有人真正把自己当成大侠,更未曾有这样多的人去感激自己,一提起自己的名字就觉得好像泰山之石一般安定人心。
觉得天道昭昭,若是行恶,必有恶报。
往日里其都是写一些杜撰的故事,一些艳情话本,虽然赚了不少银子,也有所谓名满江湖,红鸳却知道自己在众人心目中是何等人。
只有和空尘子大仙那样,行侠仗义,被万千人感激敬仰,才能够真正被人给记住。
千百年之后,依旧被人传唱。
这一刻,红鸳女侠隐隐有了一些改变,自己或许可以写一些能够改变人心,导人向善的话本,一些真正存在于民间,发生于百姓之中的故事。
第四十三章:五神教的结局
整齐的脚步声和铠甲撞击的声音,这是城南校场的兵卒出动了,原本闹哄哄的街头,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一张张画像贴了上去,将城门口上上下下占据了一大块。
上面都是五神教各坛重要成员的通缉令,几乎将整个五神教一网打尽,看起来是早有准备。
一个挎着腰刀,带着头盔铠甲的将校站在高处,对着下面所有人,大声喊道。
“朝廷诏令,从今日起废弃玄朱火德真君神号,城内所有人不得再供奉五神教所有神祇,捣毁所有五神教庙宇,五神教弟子皆为叛逆,杀无赦,附从者立刻投案自首。”
“其罪一:五神教妖魔杀害建王,冒充朝廷王侯,毒杀朝廷官员、使用巫蛊之术控制朝廷命官。”
“其罪二:五神教私造兵甲、弓弩、蓄养甲士,舆图谋反。”
“其罪三:以活人祭祀妖魔,涂炭生灵……”
“其罪四……”
一条条列下去,听得人胆寒心惊。
别说是往日里笃信五神教的平头老百姓,就是那些和五神教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各路官吏、豪绅,此刻听完也感觉肉跳不已,这五神教的胆子也太大了吧?
兵卒散去,众人才纷纷围拢了上来。
“原来建王早就被那五神教的妖人给害了?”一个士子高喊道。
“你们难道没看到那五神教的妖魔有多厉害?王爷哪里能够抵得住这样的妖魔,那估计一般的神仙来了都不一定是对手,幸亏有空尘子大仙啊!才除掉了这样厉害的妖魔。”身旁的几个读书人立刻应从。
“我说建王堂堂王爷,当朝皇子,怎么会做这种事情。”众人纷纷释怀,仿佛本应该就是如此,大周立朝近百年,虽然近年来祸事不断,上奢下贪,但是民心犹在,大多数人还是相信天子是圣明的。
“我可听说了,那五神教的蛊神能够施展蛊术,我们江州的官之前一大半就成了它的傀儡,被控制了心智,幸好仙人杀了那蛊神,你们没看到,当场好多人都从肚子里吐出了一条蛊虫,才一个个醒转过来。”这又不知道是谁家安排过来的。
“这么说来?那些坏事全都是五神教的妖人做的?”周围的人面面相觑。
”当然,你看这五神教干的这些事,一条条一幢幢,那能叫人事吗?”一句话,整个江州人都变得同仇敌忾。
“这一切都是那五神教造的孽啊。”
“怪不得这五神教做了这么多坏事,这是要造反啊!”周围不少老百姓听着有人重新念起了上面的告示,议论纷纷,恍然大悟。
新的真相和内幕揭开,快速的流传开来。
在一些有心之人的引导之下,立刻建王就变成了无辜受害之人,一到江州便被五神教的妖魔给害了,一切都是那五神教的妖魔所为,而五神教做这一切,便是为了造反。
虽然有不少人心生疑惑,但是这样的结局,才更符合人们的想象和需要。
恶人遭了报应,好人得救了,其他人都是被胁迫的,一场完美而又欢喜大团圆的结局。
好坏如此分明,善恶就好似黑白一样明显,犹如台上上演的大戏,正邪早已在脸上画着。
大家有的时候想看到的不是真相,只是看到自己想要的所谓真相。
当朝皇子干出这等丑事,已经不能说是丑闻了,堪称是足以遗臭万年之事,
建王可以做,但朝廷绝对不能认,要是天下人都认为天家都是这样的人,恐怕人心就彻底丢了。
在告示张贴出来的同时,江州各郡各县同时出动。
原本五神教的各处据点都传来了厮杀之声,五神教剩下的弟子们死的死,逃的逃,躲的躲。
直杀的人头滚滚。
一时之间,盘踞整个江州近百年,根深树大的五神教,彻底烟消云散。
从此以后,他们不仅仅不容于庙堂、也不容于江湖和民间。
庙堂在通缉他们,江湖视他们为邪道和落水狗,杀了正好扬名立万,民间视他们为魔头妖邪。
江庭郡城外,一处破旧屋舍之内。
风雨生穿着护法袍坐在台上,看着下面一个个狼狈至极,不少人身上还带着伤,不过更多的是内心的惶恐和不安。
天下如此之大,以后他们将无处容身。
风雨生看着下面被自己挑中,手上还算干净和有能力的五神教弟子,足足有数十人。
此刻他们大多数应从风雨生的召唤而来,便是做出了选择。
毒神和毒神坛坛主死去,其他几位护法也在渡口灰飞烟灭,风雨生一跃而成为了毒神坛身份最高的人。
更重要的是,风雨生还有这他们想要的希望。
“都来了。”风雨生开口,目光看向了所有人。
我风雨生这次也要发达了。
“风护法!”众人纷纷单膝跪地。
风雨生站了起来。
“五神教已经没了,江州我们是呆不下去了,但是我可以想办法带着你们在江湖里呆下去。”
“从此以后我们叫做风雨楼,我是楼主,以后接着做曾经毒神坛做的事情,只不过我们买卖的只是江湖情报。”
“当然,在此之前,我会让江湖彻底接纳我们。”
这些人左右相互看了一眼,然后立刻做出了决定:“誓死跟随楼主。”
风雨生早就有了计划,将自己的小算盘打得啪啪响。
毒神坛收藏了整个五神教拥有的情报,风雨生之前就赶忙通过查了五神教的各种来往,最后推算出了他认为最后可能是五神教总坛的几处地方。
顺着这条线查下去,应该有很大机会查处那位五神教教主的踪迹,而且他已经派人前去这些点查探了,不论有没有结果,都能够查出这些地方的问题。
现在就等着机会,送给空尘子大仙,让他帮自己解了这天罚印。
更重要的,是要让天下人知道,自己不是五神教的护法,而是空尘子大仙打入五神教内部的密探。
一个以身饲虎、不畏艰险的江湖豪侠,正义之士。
如今毒神坛的势力已经落入了他的手中,再加上即将到手满誉天下的故事,名和利都在手,风雨生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光明的未来。
“不知大仙此刻正在何处?”
随后其就想起了元德坊的王府和地下的地宫,感到无比唏嘘。
“就是可惜那么大一座王府,还有五神教百年积攒下来的,这得多少财富啊,也只有大仙这种视金银为粪土的人,才舍得一把火给烧了吧!”
第四十四章:地宫宝藏
漆黑的地宫之中,沿着唯一一条没有没有被落石和坍塌堵住的地道,便能够看到一间修缮华丽的地下宫殿。
宫殿正殿之内,灯火摇曳。
亮光虽然微弱,但是顶上还有一颗硕大的夜明珠正亮着。
满地金银耀人眼,金杯银盏桌上砌。
殿堂之内还有着几尊纯金的五神教神像,当然不是那妖物狰狞的原型,而是拟人神化之后的神像。
沿着亮起的灯火深入,直入一处库房。
库房之中,堆积的则是五神教盘踞江州百年积攒下来的财富。
各种金银财宝堆积如山,名人字画、瓷器古玩、名剑美玉,应有尽有。
众人皆以为葬身于火海的宝物,此刻全部都在这里。
“嘎嘎嘎嘎嘎嘎,这金玉床不错不错,太不错了,老爷,搬回道观睡起来肯定舒服。”驴子在一张金镶玉的大床之上撒起了欢,看上去眼珠子都和黄金融为了一体。
“这剑鞘很好,很适合本童子。”一剑鞘之上镶嵌着七八颗明珠,连往日里刚正不阿的青龙童子都被腐蚀了。
驴子从金玉床上一崩起,接着绕着整个库房跑圈,如同跑马圈地一般。
“额的!额的!都是额的!嘎嘎嘎嘎嘎,我们发财了。”
“这金杯玉盏、象牙筷子、黄金夜壶都得搬回去。”
“不对,还搬回去干啥啊!”驴子突然惊觉,都这么有钱了,还要那漏风由漏雨的破道观干啥。
“老爷,我们以后就住在江庭了,那还是不是想要啥有啥?想买啥就买啥?给个银花宫宫主都不干啊!”
驴子已经沉浸在了一夜暴富之中,日后天天跟着大仙过着纸醉金迷的生活,早上吃翠云居的早点,中午吃天香楼的宴席,顿顿美酒佳酿,少于五十两一坛的看都不看。
而天下人口中视金钱如粪土的空尘子仙人,正在后面痛心疾首的看着它们这般丑态百出。
“驴大将军,青龙童子何在!”
一声呵斥,将二者从梦中惊醒。
二者速速赶来,停在了空尘子大仙的面前。
“驴将军在此。”驴子飞驰而至。
“青龙护法在此。”青龙护法浮现在剑上,纳头而拜。
空尘子大仙双手揣在袖中,捧于胸前,目光看都没有看那库房之内堆积如山的金银木箱和奇珍异宝,只是沉静的看着它们俩。
平静的眼神之中隐隐有恨铁不成钢之意。
一声叹息,大仙娓娓道来,说出了此次下山的初心。
“本大仙此次下山,为的是降妖除魔,仗剑拯救黎民苍生于水火。”
“而不是为了求富贵、贪享乐。”
大仙指向了那整个库房的财物,仿若一切都是过眼烟云、尘土顽石,即使价值连城,也全然不放在心上。
“这些不义之财,应当分文不取,封存在此地。”
驴大将军仿佛重新认识了空尘子大仙一般,驴眼瞪得老大。
“老爷?真的……分文不取?都不要了?”
空尘子大仙点头:“不错,日后若是天下黎民众生有需要,再取出这些金银财宝,到时候,不知道可以救多少人。”
“如此这般,才是功德无量,才是将这些不义之财化为正道的用法。”
一番慷慨之言,话语之中蕴含的正气盎然。
直听得驴护法大将军和青龙护法童子羞愧不已,无地自容。
空尘子大仙别过身去,悠悠说道。
“我辈修道中人,讲究的便是两袖清风,岂能贪图享受奢靡。”
话音刚落,袖子里厚厚鼓鼓的一叠银票突然滑落了下来,落在地上发出啪的一声响。
当面的第一张,便是一千两。
这厚厚一叠,不知道是多少银子。
原来最方便携带的,最值钱的,早就已经装入囊中。
驴护法发现自己和大仙比起来,还是太稚嫩了。
那些奇珍异宝再值钱又如何?也不是能够轻易搬动,更不是能够轻易换成钱财的东西。
“咳咳!”
大仙不动声色的弯下腰,捡起了地上的银票。
大仙面露悲苦怜悯之色:“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啊!”
“这一路走下来,所见所闻,百姓之疾苦令本大仙感同身受。”
“贫道沿途定然会碰上那等无助而又贫苦的百姓,所以取了一些不义之财,以备不时之需。”
“路上若是遇上,就让贫道将这些银子,救济那些需要帮助的老百姓吧!”
这话也颇有道理,二位护法完全找不出反驳的理由。
只是弯腰刚捡起这一叠,另一只袖子里的一叠银票也滑落了出来。
这一叠。
更厚。
驴大将军和青龙童子直直的看着空尘子大仙,三人大眼瞪小眼,气氛突然有些尴尬。
大仙立刻使用起了转移话题之术。
“不过这一次斩除五神教这个魔窟,驴大将军和青龙童子这次却是立了大功,确实应该奖励一番。”
“刚刚那剑鞘就带上吧!”
一句话,立刻拉拢了单纯的青龙童子。
青龙童子喜不自胜:“谢老爷赏赐!”
“至于驴大将军!”
空尘子大仙从这一叠银票里面翻开数了数。
这是要给自己分银子啊,驴护法大将军立刻激动了起来,鼻息都变得粗重了起来。
驴子望眼欲穿,扫了扫里面面额一千两的,五百两的,三百两的。
最后空尘子大仙从那么厚的一叠里面抽出了一张五十两的银票,
“就赏你一张吧!”
若是之前,驴子定然是不胜欢喜,只不过看了看大仙手中的那厚厚一叠,再看看大仙的另一只袖子,最后回头望了望那堆积如山的宝物。
突然觉得这五十两有些寒掺。
“给你你也抓不住,还是由本大仙暂时替你保管吧!若是路上有什么想吃想买的,尽管和本大仙说,到时候从你这五十两里面扣。”
刚刚抽出的那张五十两面额的银票,又给收了回去。
“。。。。。”
一盏盏烛火熄灭,落石将最后的通道封闭,这座巨大的宝藏就此掩埋在了地底之下。
再出现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江庭郡内的一处小巷。
“老爷!我们接下来去哪?”
“是回去还是?”
驴大将军驮着空尘大仙朝着街上走去,一边问道。
空尘子看了一眼方位:“一路向北。”
第四十五章:金珠楼
金珠楼正好在江庭的北边,位于入城不远的位置,也距离城北最大的码头极近。
从西北边京城沿运河而下的商船、北边来的商队,进城的时候,都会看到这座高七层的锦绣花楼。
尤其是夜里,七层花楼一同亮起,透出内里的奢靡华贵,犹如一盏巨型花灯,吸引着往来之客一掷千金,只为进去一观。
不过几日前清晨,往日里经常路过此地的江庭人就发现,这往日里的七层花楼,却突然矮了一截。
再一细数,七层花楼变成了六楼,顶层竟然不翼而飞了。
整个金珠楼的人也消散一空,名满江庭的烟花之所,一夜之间无影无踪。
空尘大仙一路穿街而来,停在了这门口,然后推门走了进去。
进门后,发现里面空荡荡的,人去楼空,只有一个穿着劲装的男子单膝跪地面朝着自己。
风雨生一直等候在此处,看门推开之后立刻拱手说道。
“风雨生拜见空尘大仙。”
“说!”
空尘子打量着这座号称江庭第一楼的金珠楼,驴大将军更是左看看,右蹭蹭,一副喜欢得不的了的样子。
这样的销金窟和奢靡的地方,很得其中意。
别看它只是一头驴子,却有着一副穷奢极欲的梦想。
风雨生起身:“雨生已经查探过了其他可疑之处,要么是之前其他各坛布置下的暗手,要么就是其他势力的据点。”
“唯独只有这一处,非常可疑。”
驴大将军非常认同,回过头看着风雨生拉长个驴脸不断的点头:“可疑!确实非常可疑。”
说完,便蹭了蹭墙壁上镶嵌着的玉壁,又踢了踢漆金的兽纹立柱,粘在梯子上还嗅了嗅。
之后一脸懂行名家的模样:“这装饰、这雕工、这屏风画作,里面之前肯定全是宝贝啊!”
“怎么都不见了呢?”这一句话,顿时暴露了驴子的真正心思。
驴大将军忍不住跑到楼上去了,仿佛想要看看上面是不是有着更奢华的景象。
空尘子朝着楼上走去,风雨生也紧随其后。
“几日前,也就是大仙您除掉五神教毒神、山神、蛊神的那天晚上,金珠楼的人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而且原本金珠楼有七层,其中一层骤然不见,此地的百姓都以为是见鬼了。”
“不过我认为,不出意外,这里之前应该便是五神教的总坛。”
风雨生说这话的时候非常笃定,看起来确实查到了一些东西。
“原来这里,应该是怎样的?”高羡对于这江庭也并不熟悉,更没有来过这金珠楼。
风雨生却是地头蛇,别说是金珠楼,整个江庭大大小小的道路,各坊各市的地形,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金珠楼高七层,顶层最明显的标志就是,有着一座巨大的金蛛雕塑盘卧,覆盖整个顶部。”
“象征着财源广进,金珠楼的名字,也是因此而起。”
“整个江庭郡这样的装饰并不少,江州之地就更多了,当地人认为金蜘是神灵,供奉就能够升官发财,一些人家之中多有这种神像和雕刻,尤其是商铺、典当行、还有酒楼最多。”
空尘子回忆进江庭郡以来,也确实见到了不少次以金蛛为装饰的店铺。
不过能够覆盖这占地面积颇广的金珠楼整个顶部,这样大的雕塑却不常见,而且这么大的一个雕塑,其重量也绝对不是这金珠楼能够轻易承载住的。
空尘子的眼睛眯了起来:“玄朱火德真君?”
这整个江庭郡的人估计都想不到,这位朝廷敕封的真君,他们拜了几代的神灵,也是江庭最强大的妖物。
竟然就藏在他们眼皮子底下。
任由他们日日从其面前经过,却没有丝毫注意到这东西,竟然是活的。
来到金珠楼的顶层,从这里看江面上的景色,一览无余。
而这人眼睁睁看着自己制造的五神和五神教灭亡,巍然不动,就好像坐看云淡风轻。
“有意思!”
“金蝉脱壳?”
空尘子站在窗前,望着脚下平静如镜的江面:“当夜可有船离开江庭郡?”
风雨生早有准备:“确实有一艘船离开了江庭,只是不知道是去往何处,不过这从这里过去,要么北上,要么就是通过运河去了京城。”
“那说不定日后还能碰上。”
空尘子隐隐觉得,自己和这五神教的故事不会就这么完了。
而五神教教主这个角色,也厉害得有些超出自己进江庭郡之前的估计,不是五神教的其他那些杂鱼能够比拟的。
虽然没有找到五神教的总坛,那位神秘的五神教教主也早已不知去向,不过风雨生这件事情做的还是非常不错的,算是圆满完成了之前交给他的任务。
此刻风雨生又跪在了地上,拿出了一个盒子,盒子里装着金、铜、玉、各色的雕刻。
“这是其他各坛的坛主信物,上面刻着各坛祭祀妖邪的异术,五神教崩溃,雨生趁乱得了这些东西。”
“不过风雨生没有打开过,也万万不敢观看,思来想去,这等涂炭生灵的妖术,还请仙人封印。”
空尘子大仙满意至极,接过了盒子。
“甚好!贫道也就收下了,日后将其带回云天观,封印于山中,让这等邪术不再流入人间。”
空尘子最近也研究一下河神坛的灵祭之术,发现其根本就是将人的一身气血本源都转化为了灵性,然后将人像丹药一样喂养给妖物。
这东西对常人来说没有什么作用,毕竟只有祭祀妖物的手段,却没有五神教教主的威势和手段,控制住这些妖物,最后只有竹篮打水一场空。
而用在自己身上,虽然能够增长自身灵韵,但是估计将自己抽成人干都涨不了几分,是取死之道。
但是他却突然发现,此法和炼丹之术搭配起来倒是十分契合,吞下一粒灵丹,然后搭配此法炼化,增长自己魂魄灵韵效果极佳。
空尘子抽出了打在风雨生手臂上的青龙剑阵,将其封印在了一块玉牌之上。
“这天罚印便是解了,日后若是有事,可以拿着这块玉牌来找我。”
当然空尘子如果有事,通过这块玉牌和飞剑传书也能够轻易的找到他。
“多谢仙人。”
风雨生喜不自胜,最开始的时候,他还以为自己是大祸临头,没有想到,最后却是一个转祸为福。
人生境遇之奇妙,当真是不可言述。
等到空尘子从金珠楼走出来的时候,街上里里外外已经到处都是人,一圈圈的这锦绣花楼和大街围绕得水泄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