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8 肠头坳,修罗场
“轰”“轰”“轰”
“砰”“砰”“砰”
福船和码头几乎同时发出炮弹出膛的声音,
不同的是,船上用红夷大炮,码头用佛郎机炮,
没办法,红夷大炮太重了,路程远、路况不好,很难运输,郑渡能拿得出的,只有佛郎机炮,
新型的红夷大炮射程能达到5里地,佛郎机炮的射程只有3里地,还是在理想的状况下,
陆长乐的船距离码头大约1500米,也就是3里,郑渡完全在射程范围之内,
这个距离有一点冒险,不过没办法,距离远了,喊话对方听不到,
郑渡听不到陆长乐的话,也不会露面,
一个人大声喊,在没有障碍、传播条件好的地方,可以传播2000米左右,
这个距离是陆长乐精心设计过的,
运气不错,
从红夷大炮炮筒里发射出来的炮弹,准确落在码头的郑家军中爆炸,
距离加上逆风,佛郎机炮发射的炮弹在福船前约三十丈的地方纷纷坠落到海里,
完全是一面倒,在火光中,隐隐看到四处横飞的残肢碎肉,
其中有一炮就在郑渡旁边二丈左右的距离爆炸,
现场乱成一团,天色也开黑了,也看不清有没有炸死他。
“轰”“轰”“轰”
那三门红夷大炮一直在发射,炮弹不停在郑家军人群中爆炸,
红夷大炮威力大、射程远,最先冲到码头的是骑兵,骑兵想退,被后面赶来的步兵挡住去路,
在红夷大炮的轰炸下,马匹受惊下开始狂奔,拉都拉不住,
以至不少士兵被马踩死撞伤,
红衣大炮轰炸了五轮,码头上再没一个站着的郑家军,都跑了。
陆长乐示意停下炮击,拿起一个简易喇叭大声说:“郑渡,说你废物,真是一个废物,郑镇川部五千人我吃下了,现在死伤又有上千吧,折了那么多人,连我的毛都碰不到,还带什么兵,回乡下种田吧。”
船上的保乡队员齐齐大声笑起来,就是杨璇也忍不住掩嘴浅笑。
这个陆长乐,说话太损了。
“现在只是见面礼,好戏在后头,郑渡,洗干净脖子等我取你狗命。”陆长乐说完,又是大笑几声,下令开船扬长而去。
“公子,你没事吧”
“郎中呢,快,给公子看看”
“该死,那个陆长乐,哪来的红夷大炮?”
第一轮炮轰,就在炮弹在郑渡身边爆炸,郑渡被炸晕在地上,
吓得那些亲卫拼死把他救起,背着就往外冲,
由于阵列大乱,冲不出去,情急之下亲卫用刀开路,砍翻几位阻住去路的士兵,这才把人救了出去,
正当众人乱成一团时,郑渡干咳二声,慢慢睁开眼睛。
“公子醒了,公子醒了”
“太好了,公子吉人自有天相,没事了。”
几位亲卫、心腹连忙上前献殷勤。
郑渡回过神,勃然大怒地说:“该死,陆长乐那个夭寿种,哪里弄来的红夷大炮?竟敢暗算本公子,可杀也。”
自己还想趁他不注意,用火炮把他干掉,
打掉了蛇头,看他们还怎么抵抗自己,
没想到,陆长乐也是这个心思,手里还有比自己射程更远、威力更大的红夷大炮。
要不是自己见机得快,看到对面船突然有闪光,第一时间拉着一名护卫挡在身边,估计小命就交待在这里。
牛进宝一脸凝重地说:“公子,姓陆的实力,比我们想像中强,我们要小心对待。”
一个人能取得一次胜利,可以说是幸运,接连取得胜利,那是实力的体现。
郑渡冷笑地说:“一群泥腿子,只会占些小便宜,偷鸡摸狗还可以,翻不了天,真是那么厉害,就不用跑了。”
“士宽,我们损失多少人。”郑渡随口问道。
偷鸡不成亏把米,本想趁机把陆长乐干掉,没想到自己差点死在对方的火炮下。
四周一片寂静,没人答话。
半响,牛进宝有些沉重地说:“公子,梁千户运气不好,中弹身亡,我折了53人,伤126人。”
向着郑渡发的那颗炸弹没炸死郑渡,反而炸死了旁边的心腹千户梁士宽。
郑渡站起来,盯着那艘远去的福船,忍不住仰天大吼了一声。
早早放话,这次要收拾陆长乐,
从泉州高调出征,以迅雷不及掩之势,在化兴府连剿了三股贼匪,
那一刻郑渡信心满满,心想收拾陆长乐也就是走走过场,
没想到才见陆长乐一面,自己损失了超过六千人,
还有两员心腹大将,
郑氏是靠海起家,郑芝龙是公认的海上霸主,陆长乐从容在海上逃跑,
对郑渡来说,这是一个前所未有的侮辱。
看到郑渡发狂,所有人都静静在一旁站着,大气也不敢喘,生怕撞在他的气头上。
郑渡吼完,扭过头大声吩咐:“牛进宝”
“属下在”牛进宝连忙上门听令。
“派人去追查,看姓陆的逃到哪里,还有那些跟随他的反贼哪里去了。”
不仅是陆长乐,长乐县城那些贱民,在郑渡眼中,也是跟陆长乐是一伙的,
绝对不能放过。
“得令,属下这就去安排”牛进宝连忙应下。
郑渡点点头,很快又下令:“蔡云峰,马上生火做饭,半个时辰后,兵发兴平村,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今晚本公子就把福州陆氏彻底铲平。”
陆长乐,你不是能跑吗,你能跑,你们福州陆氏的祠堂、男女老幼、宅子跑不了,
君子报仇,十年未晚,郑渡不是君子,有仇不报,多等一刻钟都难受。
福州陆氏有一个算一个,今晚就把它连根拨起,
要是去晚了,他们也跑掉,那怎么办。
对了,还有福州杨氏,陆杨两族联婚,他们也得死。
蔡云峰应了一声,很快去安排。
一连赶了几天路,郑家军早就累得不行,
今日又是赶了一日的路,很多将士都累得不想动了,只想好好休息一晚,
没想到郑渡下令连夜去杀福州陆氏,还是摸黑去,一个个心里直骂娘,
很多人有意见,可没一个人敢提出来,
明眼都看出,郑渡气得快要发疯,谁劝谁倒霉。
天都黑了,拾个柴火也不便,还要半个时辰后出发,
蔡云峰也没办法,随便弄了一点干粮给士兵填肚子,然后又匆匆出发。
郑渡扑了一个空,又折了二员心腹,心情很不好,
越想越气,吃饭时派了一队人进城纵火,
长县城折了五千水师,长乐码头又了千户梁士宽,郑渡对长乐城很不满意,
也不知长乐城内掘了多少秘道或收藏兵洞,干脆烧了。
很快,整座长乐城火光冲天,好像要把天都烧破一样。
出发没一会,郑渡得到斥候传回来的一个消息:兴平村和舒荣村全空了,两个村子不见一个人,甚至一只鸡、一条狗都找不到。
有些宅子,厨房的火膛还是温的,有些锅里还有未煮熟的菜,是傍晚是撤的。
又跑了,郑渡气得当场就抽了那名斥候几鞭,其中一鞭抽中脸部,斥候的脸立马出现长长的、暗红色的鞭痕。
“废物,都是废物,什么都侦查不出来,养你们有何用。”郑渡气急败坏地吼道。
急冲冲从化兴府赶来,就是为了收拾陆长乐,
没想到一直都是扑空,
那感觉像全力击出一拳,打在棉花上,棉花里还夹着一根刺,太难受、太堵心了。
牛进宝小心翼翼地劝说:“公子,姓陆的坚壁清野,把人全都转移走了,这样一来,他们打探消息就会束手束脚、很不方便,依小的看,一个府那么多人,拖老携幼,走不快,也走不远,追上他们,也就二三日的时间,还请公子稍稍忍耐一下。”
斥候探马打探消息,不是骑马转一圈就行,最好是用各种身份潜进去,打听也好、收买也好、抓舌头也好,想办法弄到想要的情报,
现在人影都没一个,一出现,别人就知是敌人,打探起消息很困难,
陆长乐的保乡队还通过设立暗哨、伏兵等手段,清除了很多郑家军的斥候,
在情报上,郑渡一直是处于劣势。
郑渡长鞭一甩,大声下令:“继续出发,就是没人,本公子也要把那他们祠堂拆掉,把他们宅子烧掉,还有,把他们的祖坟也掘了,我要让他们知道,得罪本公子的下场。”
跑了和尚,跑不了庙。
蔡云峰笑嘻嘻地说:“妙,太妙了,说不定还能挖出金银财货,福州陆氏是没什么油水,是穷鬼,不过福州杨氏很有钱,有车马行和书斋,据有说杨氏的祠堂埋了不少金砖呢。”
在海上称霸时,什么事没做过?拆祠堂挖祖坟算什么。
反而上岸后,有点束手束脚。
一听到金银财货,在场不少人眼睛都亮了,行军速度再次加快。
打着火把摸黑行了半个时辰,来到一个叫肠头坳的地方,
两边是高山,一条大约一丈宽的小道从两座脚穿过,看起来像一根大猪肠,当地人叫它肠头坳。
郑渡心情一震,大声说:“前面就是兴平村,今晚先铲平它,明日再去追,看他怎么逃得出本公子的手掌心。”
因为茶叶的事,郑渡来过一次兴平村,对这里也不陌生,
当时还是心软了,要不是那个该死的尼克,那是陆长乐早就是自己的刀下亡魂,
哪里有这么多事。
老爹也是的,明明是吃刀口舔血那碗饭的人,还加入什么教,
这是给自己找不自在。
牛进宝刚想逢承几句,突然听到一阵沉闷的声音,
声音好像离得很近,想听清楚一点,惊讶发现那沉闷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多,间中还有树木折断的声音,
突然间,牛进宝心里一个激灵,大声喊道:“不好,有埋伏”
话音刚落,只见两边的山上突然点起无数火把,还有箭失破空的声音,
“砰”“砰””“砰”.....
火炮发射时发出的爆炸声好像鞭炮一样响起来,
擂石、滚木、弓箭、还有佛郎机炮全对准山坳里的郑家军,
一时间人叫马嘶,猝不及防下,郑家军好像台风刮过的麦子一样,成片成片的倒地,、
郑渡双眼欲裂,大声吼道:“别乱,别乱,给我顶住。”
所有人,包括郑渡都以为陆长乐不敢应对郑家军的锋芒,带人撤离,要知郑渡带来的水师全军覆没,没有得到水师增援前,闽江就是拦住郑家军的天然屏障,
做梦也没想到,陆长乐放弃一个坚固的长乐城,却把人偷偷在肠头坳埋伏,
他能猜到自己不会放过福州郑氏的人、连夜赶去兴平村报复?
这个陆长乐,这么了解自己?
然而,郑渡没时间多想,滚石、擂木、利箭和火炮好像狂风暴雨一样向山坳泻,自己花了重金组织的精兵不断倒下,胯下的马匹在惊乱中也不停使唤,开始狂燥起来,
顾不了那么多,先逃命吧。
杨启军、杨启义、陆长和等人,不停地指挥各自的部下攻击山坳里的郑家军,
滚石、擂木不用瞄准,一个劲推下去就行,
三十八门佛郎机炮一直没停过,炮弹好像不要钱一样向山下轰,
弓箭手也用最快速度放箭,由于人太多,直接朝人群放就行,
准备好的滚石、擂木全推了下去,箭支射完,佛郎机炮也连续轰了十多轮,
现场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血腥味,还有一股让人作呕焦肉味,
此时山下的郑家军已经尸横遍野、哀嚎不断,
陆长乐看到时机到了,亲自敲响进攻的铜锣,大声减道:“冲,杀贼!”
一声令下,火炮马上停止发射,所有人拿起武器,杀声震天冲下山,收拾郑家军的残兵败将,
“杀”
“杀”
“杀”
听到进攻的号令,陆晋远带着长枪队从兴平村的方向冲出来,开始收割犹如惊弓之鸟的郑家军,
十多名急于逃跑的郑家军冲上去,想杀出一条血路,没一会的功夫就被捅成一个个血葫芦,浑身是血地倒下去,
郑家军足足赶了一日的路,众人都累得不想动,黑夜中遇袭,特别是被火炮一轰炸,马上乱成一团,
兵找不到将,将找不到兵,军队又是临时凑起来的,
彼此间也缺乏默契,
有人尝试着集结反攻,可很快被利箭或火炮打断,
一个个也顾不得那么多,像没头苍蝇一样逃命,只恨爹娘少生两条腿。
让郑家军绝望的是,黑暗中不时冒起一个个火把,不断有人加入追杀的队伍,好像漫山遍野都是陆长乐的人,
不知谁先叫起来的,漫山遍野都响起同一句话:
“平贼将军有令,捉到郑渡者,无论是谁,赏黄金二千两。”
“平贼将军有令,捉到郑渡者,无论是谁,赏黄金二千两。”
“平贼将军有令,捉到郑渡者,无论是谁,赏黄金二千两。”
149 大仇得报
战斗从一开始就一面倒,郑渡为自己的狂妄和暴燥付出惨重的代价,
对保乡队来说,最累就是围堵收割那些四散逃跑的郑家军,
特别是在黑夜中追杀,难度无疑加大很多,
肠头坳一仗,二刻钟定胜负,
却用了一整晚来收拾残局,
一直忙到天亮,焦急的陆长乐终于等来了好消息,
伤亡和缴获情况还在统计,郑渡所率领的东征军主力死伤大半,光是俘虏就有八百多人,估计只有少部分逃出生天,
最重要的是,郑渡被抓到了。
不是保乡队的人立功,是郑渡的心腹部下把他绑了,把他送上门换赏金。
陆长乐连想都不想,第一时间去看郑渡。
这次行动最大的目标就是他。
很快,陆长乐就看到被绳子捆成棕子般的郑渡,嘴巴被塞了一块破布,
郑渡一脸怨恨地、死死地盯着旁边的部下,
或者说,曾经的部属。
“小的牛进宝,拜见陆将军。”牛进宝一看到陆长乐,很识趣地跪下行礼。
跟在他后面的五名心腹也跟着行礼。
陆长乐点点头说:“牛进宝,没想到是你拿到这笔赏金,郑渡不是你主子吗,怎么舍得把他卖了?”
牛进宝咬着牙说:“陆将军,这个郑渡仗着自己是郑氏公子,平日喜怒无常,根本不把我们当人,动辄辱骂,重则刑罚甚至处死”
“以自己为尊,有功劳都是他的,有错都推给别人,就像这次东征,他听不进别人的劝告,贪功冒进,为泄一己私欲,把兄弟们都坑惨了,我们拼死护着他逃跑,两个兄弟只是抱怨了几句,他从背后把二人刺死,还说回去要重罚我等”
“跟着这样的人,早晚会死在他手上,还不如用他换一场富贵,陆将军,赏金...是真的吗?”
一手好牌,硬是让郑渡打得稀巴烂,
看在郑芝龙的份上,牛进宝忍了,
拼死护送郑渡逃跑,他那飞扬拨扈的脾气还不改,
牛进宝的两个老部下,只是埋怨几句,郑渡一怒之下把他们刺死,还威胁回去要追究在场人的责任,
损失这么大,郑芝龙回福建,肯定要追责,牛进宝感觉自己多是要做替罪羊,
还护着他干嘛,换二千两黄金,找个地方躲来起做个富家翁多好。
陆长乐一脸肯定地说:“当然,本将军向来言出必行,你们不仅可以安全离开,二千黄金也会如数拿到,至于怎么分,那是你们的事。”
当着那八百多俘虏的面,陆长乐如数把二千两黄金交给牛进宝,还送了他们一辆马车,让他们自行离开。
这些都是做给那些俘虏看,让他们看到自己诚信的一面,也给他们一点希望。
一共俘虏了815人,处理他们跟处理混天魔王那些俘虏一样,
筛选一批罪大恶极的人斩首,剩下的人打入苦工营,让他们为保乡队服务,
不定期提拨一批表现好的人,给他们一个盼头,好让他们卖力干活。
筛选人员、打扫战场等工作扔给陆长富、木生他们,
陆长乐留下一小部分兵力,联合集结的民团看守俘虏,
二叔公、郑正保、郑正树等人负责长乐县城救火、清理现场,还有安排县中百姓回家等事项,
自己集合甘辉、陆晋远、杨启军、杨启义等人继续出击,
五千水师、八千主力步骑已经拿下,跟在后面还有二万辅兵、民夫,
对了,还有陆长乐最想要的补给,这些都不能放过,在他们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尽可能扩大战果。
一连五天,陆长乐带着保乡队在福州府纵横驰骋,一举收复闽江以西的所有失地,连郑渡在化兴府莆田县和仙游县囤积的物资全部接收。
真是接收,那些辅兵和民夫,一看到保乡队,丢下东西就走,一点斗起和反抗也没有。
他们本来就是被强行抓壮丁来的,听说打了败仗,连郑渡都被抓了,哪里还想抵抗,
一个个跑得飞快。
甘辉还想趁机进军泉州,趁泉州防守空虚把它拿下,
陆长乐从陈七和柳如风提供的情报知道,泉州被郑芝龙打造成一座坚城,城内和附近还有五千兵力防守,最重要的是,当地有几个大族对郑氏还很支持,
还不是时候,陆长乐只是犹豫一下,果断放弃。
现在是地多人少,管理的人才也不够,贪多嚼不烂。
四月八日,陆长乐终于赶回兴平村。
整个福州陆氏的人,就等着自己回去为老祖宗和惨死在郑渡刀下的族人报仇。
再次看到郑渡时,陆长乐吓了一跳,
郑渡被绑在陆氏祠堂前堂的一根柱子上,衣衫褴褛,全身伤痕累累,感觉身上没一块好肉,差点没认出来,特别是那脸色,苍白如纸的脸,配上脸上那一条条暗红色伤痕,看起来有种触目惊心的感觉。
感觉只剩一口气吊着,也不知受了多少折磨。
“族长,你可回来了,都等着你呢。”木生从偏堂里走出来,看到陆长乐,一脸惊喜地说。
陆长乐点点头说:“回来了,木生,你不是负责筛选的吗,怎么在这里?”
木生审讯经验丰富,是族里第一用刑好手,陆长乐把筛选工作交给他,
那些俘虏,有气有力,是难得的劳动力,必要时可以补充兵力,
大部分可以留,但是那些穷凶极恶、犯罪累累的人要及时处决,
怎么跑回来了?
“二叔公让我回来的,一来吊着他的小命,别让他死得太轻易,二来也好好折磨他。”
“嗯,看来你做得不错”陆长乐有些好奇地问道:“都用了什么刑?”
“用得最多就是鞭刑,就是用那种细长的竹枝,抽起来非常痛,又不容易打伤,把他抓回来的第一晚,每家派一个代表抽他一鞭,痛得他屎尿都出来了”
“笑刑、刺指尖、拨指甲、坐老虎凳、蚁噬、火烙、油泼、吊天灯等等,一共对他行了一百一十三种刑,族长,大伙们老解恨了。”木生得意洋洋地说。
行刑不算本事,上那么多刑,还让人活着,需要很多技巧。
一些生手行刑,稍不小心就把人弄死,木生在这方面很有经验了。
陆长乐惊讶地说:“干得不错,不能让他死得太轻易。”
“这功劳东叔得分一半,是他用针炙和参汤吊着他的命,要不然也支撑不了这么久。”木生没有独占功劳。
“情报呢?没忘吧?”
“族长放心,行刑时把他脑里的货都掏得干干净净,连他老子最喜欢宠妾喜欢什么颜色都问清楚了。”
木生有些不服,自己可是族里第一审讯高手,这点事还有吩咐吗。
“不错,把他弄醒”陆长乐开口吩咐。
木生应了一声,走到旁边拿水往郑渡身上一泼。
很快,昏迷中的郑渡整个人打了一个激灵,很快睁开了眼睛,
看到陆长乐的一瞬间,郑渡眼里迸射出一种阴狠的光芒,不过阴狠一闪而逝,连连求饶:“陆长乐,不,不,陆将军,饶了我,饶我一条贱命”
“只要饶了我,什么都好说,你要什么我就给什么”
“钱,对了,我家里有钱,很多很多的钱,只要你开口,我爹一定给你钱。”
“不能杀我,不能,我爹是福建总兵,连皇上都要对我们郑氏安抚,我是福建总兵的儿子”
“郑家军有二十万,全是骁勇善战的将士,若是杀我,必招来灭族之灾。”
为了活命,郑渡也顾不了那么多,一边求饶,一边对陆长乐威逼利诱。
管不了那么多,先把小命保住才说。
陆长乐点点头的说:“说得也有点道理...”
“肯定有道理,陆将军,把我放了,以后我们合伙一起赚钱,海贸方面我带你,其实海贸才是最赚钱的,运气好的话,一船货赚的钱,能花一辈子,我们合则利,斗必伤。”看到陆长乐似有松动的感觉,郑渡马上劝说。
一瞬间,郑渡的精神好了起来,眼里也有了光。
站在旁边的木生和陆长胜面面相觑,心里都急起来,
族长不是这么容易被姓郑的说动吧?
老祖宗的仇不用报?
就在的郑渡想再劝一下陆长乐时,陆长乐慢悠悠地说:“郑渡,你说得有道理,不过,我并不算听你的,因为,我很快会把你处死,祭祀老祖宗还有死在你刀下的族人。”
“陆...陆长乐,你真与我们郑氏为敌?”郑渡有些慌乱地盯着陆长乐,身体开始有些颤抖。
最后一丝希望就要破灭。
陆长乐走近郑渡,一脸嫌弃地用香帕捂住鼻子,面带嘲笑地说:“郑渡,我弄醒你,不是你有多大价值,也不是找你商量,只是想告诉你,你在我眼里,只是一个不学无术、一事无成的废物,说到底,你就是一个海盗的儿子,还是最无用的儿子,在福建,没一个人真正喜欢你、尊敬你,百姓心里鄙视你,包括你们全家,也就是你自己以为自己是个人物。”
“陆长乐,你敢杀我?”
“你们福州陆氏,就等着灭族吧”
“你们全都要死,还要死得很惨”
郑渡一边疯狂地挣扎,一边大声咒骂陆长乐,
他不仅抹杀了自己生存的希望,还把自己的尊严扔在地上碾压,
郑渡都气坏了,可陆长乐头也不回地走了。
第二天一早,还是福州陆氏的家族墓园,还是老祖宗的坟前,
郑渡双手双脚被绑在木架上,木架平放在坟前,
远远看去就像一份摆在坟前的祭品。
可能知道自己时间无多,郑渡一直在咒骂,骂到声音沙哑、别人听不清他叫什么也没放弃,
没人再理会他,经过几天不间断的折磨,众人对他的兴趣大减,
主持这次祭祀的是二叔公,一番仪式后,二叔公大声喊道:“冤有头,债有主,老祖宗你若在天有灵,睁开眼看吧,害死你的罪魁祸首就在这里,现在就杀了他,慰籍你老人家的在天之灵。”
“福州陆氏的人听我口令,一叩首”
“二叩首”
“三叩首”
“礼毕,所有人排队,准备焚香!”
陆长乐是族长,连同林璇第一批焚香。
老祖宗坟前,早早准备好堆得像小山高的香支和纸钱,
旁边还架了一排火盘,
陆长乐和林璇在二叔公的教导下,每人拿了三张纸钱在火盘里烧,
这叫敬钱,孝敬先人在阴间花的钱银,也是一个信号,让先人注意,
烤纸钱的同时,陆长乐和林璇每人拿三根香,就着纸钱烧出的火把香点着,
把点着的香向老祖宗的坟作揖三下,然后随手丢在被绑着的郑渡身上,
“啊...”
“痛”
“痛痛...”
烧着的香支碰到郑渡的皮肤和肌肉,烫得郑渡连声叫痛,
其中一根香扔在郑渡的额头上,正好灼中眼皮的位置,痛得郑渡好像杀猪一样大叫起来,
没人理会他,相反,听到他惨叫,很多陆氏的族长露出解恨的笑容。
陆长乐和杨璇完焚完香,就是族老和房头,
庆二爷、肥伯、陆晋远、陆晋青等人,他们也按陆长乐和林璇的样子,
烧纸钱、点香、拜祭,然后把手里的香扔在郑渡身上,
这一次香更多,痛得郑渡再次惨叫起来,
那声音就像杀猪一样。
族老和房头后,就是旗手、护旗、族医等人,
论资排辈,每人都是做同一样的事,
慢慢地,郑渡身上的香越积越多,越积越高,而郑渡的惨叫越也越来越凄厉,
没一会就没了声息,偶那些香支会动一下,应是在抽搐,
随着香支越来越多,很快那些香支开始燃烧起来,
现场弥漫着一股让人作呕的是焦肉味,
这就是香焚,据说用一根根带着愤怒和怨恨的香烧死仇人,可以让死者得到最大的慰籍。
陆长乐有点不信,不过还是按族老的意思做了。
这次拜祭,福州陆氏能来的,都来了,少说也有八千多人,
由于人太多,排队的陆氏人足足有几里路那么远,从山上看去,宛如一条巨龙盘旋在山间,
非常壮观,再一次体现氏族的团结和力量。
每人三根香,那就二万四千多根,再加上那个木架,
足以把郑渡烧成灰。
香焚仪式足足花了大半天,当最后一个族人把香投到燃烧的香堆时,已是傍晚时分,
陆长乐作为现任族长,一直在旁边观礼,
当最后三根香扔进香堆时,一阵清风拂过,让陆长乐精神一震,
抬头看看天边,
斜阳正浓,红霞满天。
------题外话------
今天带兵嫂产检,晚了些,抱歉
150 引入流民
老祖宗和族人的大仇报了,福州陆氏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忍辱负重这么久,终于守到云开见月明的那一刻,
只是稍稍松了一下,陆长乐很快又投入工作中。
田地不能荒芜,因为打仗耽搁的耕种,要想办法补救,种不了粮就种别的作物,
打完仗后,死伤要抚恤,还要扩充保乡队,
打着平贼将军的名号,还有击败郑渡的势头,陆长乐把目光落在建宁州和建宁府两地,
要是拿下建宁州和建宁府,加上已经实控的福州府和延平府,
陆长乐即可控制福建的半省之地。
郑芝豹知道郑渡死后,早晚会疯狂报复,说不定郑芝龙也会有动作,保乡队加强势在必行,
可以肯定的是,现在崇祯和朝廷,对福建都是鞭长莫及,
一句话,谁的拳头大,谁说了算。
连战皆捷,陆长乐对部下出手大方,又寸功必赏,
只是放一点风声出去,报名想参加保乡队的人多了去,
前来打探消息和说情的人快把门槛踏破,
陆长乐让甘辉和陆晋远优先从当地民团选,
这样的好处是众人想吃上兵粮,先进民团,而民团就是不用花钱供养的后备部队。
汀州府,连城县。
县衙内,郑芝豹面色铁青地看着一封加急情报,
是坏消息,侄子郑渡带领的东征军在福州府全军覆没,没人看到郑渡逃出来,很有可能落入平贼将军陆长乐之手。
“废物,简直就是废物,误了老子的大事。”郑芝豹气得把情报扔在地上,破口大骂。
先是兵分两路,让兵力分散,在水师全军覆没后又贪功冒进,
粮草不继的情况下,为了一己私欲,连夜去剿陆长乐的大本营,没想到陆长乐的撤退只是虚晃一枪,偷偷又绕回兴平村,在郑渡的必经之路设下埋伏,
都说不撞南墙不回头,郑渡是撞了南墙,还用脑袋去死嗑,非得把自己折腾死才罢休。
笨得没边了。
郑渡死不要紧,郑芝豹也不心疼,可他死得太窝囊,对郑氏好不容易建立起的威望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号称精锐的郑家军,被民团轻易消失,
以后谁还怕郑家军?
“将军,不好了,长汀、清流和宁化三地的军营都遭到三眼王的袭击,其中宁化军营的三百余人全部遇难,叛贼把兄弟们的脑都砍起来堆在一起示威。”
“探马发现,多地贼匪出动破坏道路和桥梁,他们是从福州府那里学到的”在郑芝豹看信时,心腹部下许超在一旁汇报最近的情况。
郑芝豹一脸狰狞地说:“好啊,胆子越来越肥了,真当我郑家军是纸湖的不成,传我命令,都给我反击,一定要把他们打压下去”
“是,将军,属下马上去办。”
“慢着”郑芝豹叫住他:“我三哥现在在哪?”
郑鸿逵奉旨出福建协助剿匪,一直还没回来。
许超恭恭敬敬地说:“回将军话,三爷奉命协助剿匪,上次回信是在汉口,也不知有没有调动。”
“我一会写封信,许超,你亲自去跑一趟,一定要把信亲手交到我三哥手中。”郑芝豹一脸严肃地说。
事情的发展,已经超出郑芝豹的掌控,
没了东征那一路兵马,郑芝豹知道自己很难收复福建,
要是没有东征,没有去打福州府,郑氏和陆长乐还能维护一个表面的和平,
陆长乐敢对郑氏下重手,一下子灭了五千水师,郑渡生死未卜,很有可能落在陆长乐手里,
双方已经撕破脸皮,
郑氏在福建失了民心,就怕彰州府和泉州府也守不住,需要派人回防,
思来想去,只能求助三哥郑鸿逵,他带了一万精兵出福建,
在湖北等地剿匪时,不断招兵买马,麾下人马超过三万。
无论如何,一定要在大哥回福建前,把这里拿回来,不然很难承受他的怒火。
“将军放心,我一定把信交到三爷手里。”许超连忙应下。
延平府,尤溪县码头,
陆长乐和程立业坐在码头边上那个凉亭,一边闲聊,一边看着码头。
一艘艘大船排成队,等着把缷货和载着的流民,
码头上密密麻麻都是随船一起来的流民,陆长庚、陆长富在努力维护秩序,
程立业的效率很高,利用自己的关系把流民送到延平府,
这是陆长乐要求的,第一批就有三千人,足足用了十条大船运送,
陆长乐提前知道消息,马上组织人接收,
为了防止疾病,所有流民都要梳洗过,身上的破衣服直接烧了,每人给他们准备二身干净的衣服,
医疗队检查过没事了,再集中分配他们。
除了流民,程立业还送来陆长乐需要粮食、布匹、油盐等生活用品,
生活必需物资,陆长乐是多多益善,有多少要多少。
“陆将军果然厉害,连郑渡都栽在你手里,佩服。”程立业一脸敬佩地说。
疫情平复后,郑氏马上着手重建福建秩序,当时程立业认为陆长乐抵抗不了多久,
民团和军队完全是两个不同的概念,程氏商行已经做了几手准备,
不仅做好了切割的准备,连说和的中间人都准备好了,
没想到陆长乐不仅打赢了,还赢得那么干净利索。
在程氏商行眼中,陆长乐的份量再次加重。
“主要是运气好,程公子谬赞了。”
“运气,通常都是站在有实力人的那一边,陆将军,不知下一步有什么打算。”程立业主动开口询问。
陆长乐看看四周无人,很快说道:“自保”
“自保?是怕郑氏的报复吗?陆将军,你太冲动了,若是郑渡还在,凭着平贼将军的身份,我们程氏商行再出点力,说不定可以化干戈为玉帛,现在...怕是难了。”
没想到,陆长乐为了给老族长报仇,真把郑渡杀了。
这样一来,陆长乐和郑氏只能是不死不休。
陆长乐摇摇头说:“郑芝龙撤退那一刻,福建就不是他的了,我说自保,只是在外族入侵时,可以保护身边的人。”
郑芝龙投靠朝廷,带着一众手下上岸,升官的升官,发财的发财,
人一旦过上丰衣足食的日子,也慢慢失去进取心,
郑芝龙很多部上,不少上了年轻,不像年轻那般强壮,
有的赚够了,就想着好好享受生活,
有的有了家室,
顾虑多了,打仗也变得畏手畏脚,
保乡队这么轻易获胜,除了策略,也跟郑家军战力退减有很大的关系。
程立业有些意外地说:“陆将军,你的意思是,建虏会成为大明的心腹大患?会不会太过忧虑,大明朝经历多少风雨,最后还不是平安涉过,虽说辽东战事吃紧,叛贼四起,大明有二百多年底蕴,没那么容易垮掉。”
土木堡之变,大明连皇帝都被掳走了,多少人说大明气数已尽,
经历那么多风风雨雨,现在龙椅上坐着的,还是朱家天子。
陆长乐当机立断地说:“辽东守不住了,没了辽东,大明也就没了屏障,建虏铁骑有如无人之境,他们不再满足抢一把就走,要是大明上下一心,区区建虏不足为患,都这个时候了,朝堂在争,党派在争,各地官员在争,乱民贼子层不出不穷,我敢断定,大明在二年之内,必亡。”
对于一个病入膏肓的王朝,陆长乐一开始就没想到要救。
积弊已深,还不如推倒重建。
程立业越听越心惊,左右看了一下,亭里只有自己跟陆长乐,其它人在谈话前早就支得远远的,
压低声音问道:“陆将军,这些事,是贵族先人托梦说的?”
陆长乐愣了一下,没想到这件事程立业也有听闻,
没有直接回程立业的话,开口问道:“程公子,你见多识广,对朝中大臣更是了如指掌,我问一个问题,蓟辽总督洪承畴,你觉得他结局会是如何?”
“松锦战败,朝廷现在库无可用之银,手无可调之兵,再加上远水救不了近火,洪总督怕是在劫难逃,以他忠君爱国的铮铮铁骨,定是与城池共存亡。”程立业一脸敬佩地说。
洪承畴是举人出身,在朝廷需要的时候,挺身而出,屡立战功,还在辽东打造了一条坚固防线,多次挫败建虏的阴谋,是大明朝野公认的大英雄。
松锦大败后,独守孤城的洪承畴,在崇祯和一众大臣心中已是为国捐躯的英雄,
崇祯甚至和礼部商议怎么办洪承畴的身后事。
在民间,还有百姓提前给洪承畴立祠了。
陆长乐摇摇头说:“洪承畴不会死,他会向建虏投降,成为建虏的走狗。”
看到程立业一脸不敢相信的样子,陆长乐继续说:“先人托梦说的,是真是假,我们争执也没用,让时间来验证好了。”
为了尽快扩大实力,能忽悠一个是一个,把程氏商行拖下水再说。
伟人说得对,不管黑猫白猫,捉到老鼠就是好猫,
放着这一个这么好的帮手不用,简直对不起自己穿越者的身份。
程立业神色复杂地说:“陆将军说得对,就让时间来验证吧。”
要是其它人说这些,程立业肯定要反驳,
不能让洪总督的声名蒙尘,可说这话的是陆长乐,
一个从默默无闻的小子,只用一年的时间变成平贼将军,肠头坳一役,把郑氏八千精锐彻底击溃,名震福建,
不夸张地说,陆长乐隐隐成为掌控福建有力竞争者,
这次货物交割,本来让得力手下来就行,程立业可以不用来,
最后还是冒险来了,就是要加深双方的关系。
当然,程氏商行不会把宝都押在陆长乐一个人身上,
设在彰州的分行,给郑芝豹赞助了二千石粮食、一万两白银作军资,
无论哪个最后取得胜利,程氏商行都是赢家。
程立业知道陆长乐很忙,交割完货物,又拉上一批镜子、茶叶和纸张,很快离开。
用他的话来说,越乱,商机越多,要趁机多赚钱。
陆长乐也不留他,自己也很忙,
一下子多了三千流民,大部分还是青壮,需要好好安置他们,
第一批移民,算是示范工程,得把它做好。
登记名字,尽量把认识的、同乡同族的分在一起,然后让他们推出德高望重的人担任里正,
发口粮、工具、衣物,分配宅子、组建民团维持治安,
然后挑出有特长的人,让他们物正其用,
最后是按人口分田让他们耕种,在乱世,粮食比黄金还重要。
忙的时候,陆长乐一直留意郑氏的反应,特别是郑芝豹的反应,
从柳如风用飞鸽传回来的消息,郑芝豹只是派了五千人回防泉州,他带着剩下的人在汀州府继续围剿三眼王,
三眼王效彷混天魔王许得功的做法,强行拉壮丁,不断扩充队伍,
郑芝豹的部下受过训练、装备齐全,战斗力明显占优,三眼王胜在人多,双方暂时处于一个均势,
看样子,短时间内不会找自己麻烦。
陆长乐没高兴,让柳如风盯紧郑芝豹和泉州方面的动静,
以郑芝豹那暴戾的个性,发生这么大的事还能忍下来,说明这件事不简单,
他肯定是在酝酿更大的阴谋。
除了盯紧郑芝豹的动静,陆长乐让柳如风调查那十二路天王,
十二路贼匪临时结盟,竟然挡住郑芝豹亲自率领的大军,当中肯定有高人在整合或献计,
陆长乐一直念念不忘的李定国,很有可能就在其中。
郑正蒲也给陆长乐一个好消息,在尤溪铁矿附近大约三里地的位置,发现一个铜矿,
刚开始时郑正蒲还以为挖到金矿,还兴奋了很久,
后来让经验丰富的老矿工试挖后,发现是一座铜矿,摸过矿带,蕴藏量很不错,
陆长乐想都不想,马上从苦工营抽了五百人给郑正蒲,用于开采铜矿,
为了安全起见,在杨璇的提议下,陆长乐把苦工营里的贼匪和郑家军混合,
防止他们抱团反抗。
陆长乐没等来郑芝豹报复的情报,反而等来火器工坊的消息,
就一句话,老周让陆长乐回火器工坊一趟,说有要事商议,
看到这句话,陆长乐心中一动,心里隐隐猜到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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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1 燧火枪
“老周,是不是有什么好消息?”陆长乐一来到火器工坊,马上急不及待地问。
对火器工坊,陆长乐是要人给人,要物给物,无论是月钱还是伙食,都是高标准。
保乡队能不能从冷兵器时代进入热武器时代,就看它了。
“回东家的话,小的幸不辱东家所望,终于把新枪做出来了。”老周一脸兴奋地说。
为了报答东家的知遇之恩,老周起早贪黑,都睡在工坊里了,
终于把陆长乐设计的燧火枪做了出来。
说话间,徒弟胖墩用托盘把两把燧火枪呈到陆长乐面前。
陆长乐眼前一亮,马上拿起其中一把赏玩起来,
老周打造的燧火枪长约二尺五寸,重约九斤左右,
为了减轻重量,采用木和铁相结合,不重要的地方用木替代,
枪身镂了漂亮的花纹,枪托用银角包边、镶了宝石,
不管威力如何,美观方面绝不偷懒。
“测试了吗,威力如何?”陆长乐一边玩赏,一边开口发问。
美不美观不重要,重要是射程和杀伤力。
“测试过了,最大射程可达七百步,三百步以内能击穿普通棉甲,采用特殊的小筒装丸法,可以不受天气影响发射,效率比鸟铳提高二倍之多。”老周一脸骄傲地说。
用高炉练铁,铁的质量明显得到提升,
改良了火药配方,严控质量,火药的威力也大幅提升,
燧火枪的设计明显比老旧火铳更加科学,
三管齐下,燧火枪的威力让制造者老周也震惊,
测试到性能优秀,急不及待让陆长乐回去看成果。
陆长乐让火器工坊赶制佛郎机炮,老周提出过做更加简单的火铳被拒绝,
当时不明白缘由,还以为陆长乐不重视火铳,
没想到,陆长乐是瞧不上老式火铳。
最新型鸟铳的射程只有二百五十步,有效杀伤距离约在一百步,击发时间要很多,
跟燧火枪一比,简直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
陆长乐马上进行测试,自己也上场放了几枪,
心里暗暗点头,老周没有说谎,射程和威力都有大幅的提升。
“不错,不错”陆长乐放下燧火枪,高兴地说:“老周,你立了一大功,我一定要好好奖励你,说吧,想要什么。”
有功必赏,这是陆长乐的作风,燧火枪的成功,老周是妥妥的大功臣。
要想马儿跑,就要舍得给马儿多喂草。
“东家,你答应过,燧火枪做出后,给小的...做...做媒人呢。”老周低着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整天一个人饱全家不饿,早就想找个女的暧被窝了。
“放心,一直没忘,我让人帮你打听了,明天就安排。”陆长乐爽快地说。
家庭是人幸福的港湾,一个有人了家庭,不仅变得沉稳有责任,
也愿意安稳下来,甘辉就是最好的例子,
以前喜欢到处流浪甘辉,自从跟虎嫂成亲后,把自己视作福州陆氏的一份子,
现在赶他都不走。
收拢的那些人才,有家室的,陆长乐鼓励他们把家室接过来,
派人帮助他们搬家,还免费给他们安排住的地方,
没有成家的,让肥伯帮他们物色合适的女子,
陆杨两族适婚的女子,剿匪时救下的那些女子,还有迁到这里流民中合适的女子,
都是可以介绍的对象,
像老周这种老实、有一技之长、月钱也高的男子,虽说年纪大一点,可在不少女子眼中是香饽饽,
肥伯放风出去,有兴趣的还不少,
安排他们相亲就行,费不了多少事。
“谢东家,让东家费心了”老周喜出望外地连连谢陆长乐,主动请缨道:“东家,燧火枪这么好,是否大批量生产?”
这么好的火枪,要是大批装备在保乡队中,肯定能大大增强保乡队的实力,
老周现在跟陆长乐荣辱与共,也希望陆长乐越坐越大,越来越强。
陆长乐摆摆手说:“燧火枪只是一个过渡,实则还不够好,老周,接下来,你要做的,继续研究更先进的火枪,步枪。”
说罢,陆长乐把一幅新式设计图递给老周。
燧火枪是好,但是准备击发的时间太久了,
需要先在枪膛倒入激发的火药,然后把弹丸和火药从枪管倒入,再用特制杆子从枪管伸入压实火药和弹丸,
击发后,还有要清理发射后的残渣,以免影响发射后果。
效率太慢了,陆长乐的目标是威力更大、射程更远、击发效率更高的步枪。
燧火枪只是一个过渡。
老周接过设计图,有些疑惑地看起来,慢慢地,他的神色越来越凝重,呼吸声越来粗重,
因为激动,脸色也红了起来,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有了燧火枪的基础,老周很快就看出新式步枪的巧妙之处,
简单问了陆长乐几个问题后,老周激动地说:“东家,你真是神人,有了这枪,遇敌杀敌,遇神弑神,太厉害啊。”
把弹丸和火药做在一起,做成制式子弹,然后通过撞针来击发,
原理跟燧火枪一样,实用和威力却甩燧火枪九条街。
“老周,怎么样,有信心吗?”陆长乐面带微笑地问道。
“回东家的话,新式步枪跟燧火枪有异曲同工之效,但要解决的问题还很多,小的保证尽力而为。”老周一脸谨慎地说。
燧火枪看似简单,老周第一次接触,心想一个月之内就能把它拿下,
没想到,光是一个燧石击发装置,就足足用了二个月的时间。
“好,需要什么,尽管开口。”
“东家,最好多一些火器方面的大匠师,小的经常感觉有心无力。”老周犹豫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在火器署时,老周是一个技术大匠,做好自己的本份就行,
到了福州陆氏的火器工坊,什么都要一肩挑,
打造方面还好说,最多累一点,但研发方面是短板,倍感吃力,
这些日子做出成绩,功劳大多都是陆长乐的,
样式和理论都做好了,就是把纸面的东西搬到现实而己。
陆长乐点点头说:“老周,辛苦你了,放心,我会找人帮你减轻担子。”
打仗不能只靠一个甘辉,火器工坊也不能只指望一个老周,
众人抬柴火焰高,人才方面还要努力拉拢。
走的时候,陆长乐把那两把短小精巧燧火枪也带走,
杨璇爱不释手,送两把给她玩玩,有危险时也可以防身。
老周做了五把样枪,挑出两把最好给陆长乐试枪,工坊还留有三把存样。
从后山回村的路上,杨璇突然有些不高兴地说:“长乐,你很久没去找我爹喝酒了...”
还说嫁得近,只能好孝敬父母呢,
整天不归家,上一次在娘家吃饭,还是过年的时候。
不知为什么,杨璇突然很想念娘亲做的饭菜。
“这不简单吗,走,我们去舒荣村,去老丈人家蹭饭。”陆长乐马上从善如流。
152 牛人宋应星
“小姐和姑爷回来了”
“快,禀报老爷夫人,小姐和姑爷回来了。”
作为杨家的团宠,杨璇一回来,马上受到热情欢迎,
几个杨家的老人,看到杨璇都抹眼泪了。
很快,杨林氏小跑着走出来,一见面就把女儿紧紧搂在怀中。
“小婿见过岳母大人”陆长乐找个空隙,向杨林氏问好。
年近四十的杨林氏好像冻龄一样,面容姣好、气色红润,
年月好像在这位妇人面前失去作用,带不走她的绝色容颜,反而为她增添几分风韵,犹如一只人间成熟的水蜜桃,
老丈人杨正保的运气不错,娶得如此娇妻,难怪只生一女也不纳妾,
肯定是拜倒在岳母大人的石榴裙下。
两女站在一起,一点也不像母女,反而像一对姐妹花。
“好,好,好”杨林氏高兴地说:“家里那位早上还抱怨,说嫁得这么近,这么久也不见一面,说璇儿被你拐跑了呢。”
陆长乐还没开口,杨璇就都起小嘴说:“女儿回来了,也不见爹爹出来接,分明是口是心非。”
平时回家,老爹都是第一个跑出来的,
回来这么久,还不见他出来。
杨林氏连忙解释:“这事不能怪你爹,家里来客人了,他正在陪客人,走不开,不然肯定来接你。”
“客人?什么人客这么重要?”杨璇一脸好奇地问道。
就想看看,什么客人比自己还重要。
“奉新宋氏的宋长庚,他可是一个很有名望的人,不仅学习渊博,还做过教谕和司理,是公认的大儒呢。”杨林氏一脸敬佩地说。
“大儒?爹爹怎么认识这样的人物?”杨璇一脸好奇地问道。
杨林氏耐心解释道:“宋大儒学识渊博,出了不少书,大多是我们墨香书斋代他印刷发行,宋家二公子宋士意应试不第,后来也在我们设在江西奉新的墨香书斋作帐房,对了,宋家二公子还娶了我们福州杨氏女为妻,他们夫妻来探望娘家,拉上宋大儒前来散心,宋大儒到了舒荣村,就来拜访你爹了。”
陆长乐心里一个激灵,连忙问道:“岳母大人,宋大儒是不是叫宋应星?”
“没错,宋大儒就是宋应星,贤婿,你认识宋大儒?”
“不认识,久仰大名而己。”
“都别站着了,走,去后院,难得你们小两口回来,我让人多做几个好菜。”杨林氏眉开眼笑地说。
女儿是心肝肉,女婿也是半个儿,越看越满意。
“璇儿,你陪岳母大人好好聊聊,那个宋大儒是一个大人物,我去结识一下。”
宋应星,那可是明朝一个大牛人。
一生致力对农业和手工业生产考察和研究的宋应星,收集了丰富的科学资料,在生物、物理、化学、自然、哲学方面都有卓越的见解,
着作有《天工开物》《野议》《论气》《谈天》《思怜诗》等作品,
其中最杰出的作品《天工开物》,被誉为“中国17世纪的工艺百科全书”。
在科技还很落后的明朝,宋应星在化学方面有很多超前的见解和理念,总结了很多金属和化合物分离和化合方法。
最近一直忙着扩充地盘和增强实力,陆长乐把这个邻省的牛人给忘了。
现在的宋应星,应是从福建汀州的司理官致仕,在江西奉新老家养老。
如果历史没有发生重大的改变,明年宋应星会被朝廷起用,到南直隶凤阳府亳州出任知州,而毫州因为战乱和贼匪破坏,堂堂五品知州,连一个升堂的地方也没有。
杨林氏拉着杨璇回后院说悄悄话去了,陆长乐径直往杨家的大堂走去。
很快,陆长乐就在杨正保的介绍下跟宋应星行了礼,然后一起坐下陪酒。
女婿就是半个儿,看到陆长乐主动来陪自己喝酒,杨正保很高兴。
陆长乐坐下后,举起一杯酒说:“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赫赫有名的宋大儒,太荣幸了,晚辈敬宋大儒一杯。”
算算年龄,宋应星今天55岁,在古代算是老人了,
宋应星头发、胡子花白,但是气色不错,双目炯炯有神、说话中气十足,
应是保养有术。
“不敢”宋应星连忙站起来:“陆将军不畏强权,一心为民,小老佩服,小老敬将军一杯才对。”
宋应星是朝廷官员,崇祯十三年才从福建汀州府司理的位置退役,人退了,但关系还在,对福建发生的事也清楚,也知陆长乐组建民团剿匪、荣升平贼将军的事。
敢于反对郑氏,更是勇气可嘉,这也是宋应星最敬佩的一点。
郑芝龙原是无作不作的海盗,摇成一变成为福建总兵,这一点宋应星很反对,只是官卑言薄,无力阻止,
在汀州担任司理其间,目睹郑氏在福建无法无天,也知道郑氏利用海贸肥己损公的事,
地位太悬殊,只是敢怒不敢言,
对于敢作敢为的陆长乐,宋应星发自内心的敬佩。
一个被罢免官职的官家子弟,竟敢带私兵攻击皇上圣旨亲封的平贼将军,这与造反无异。
“宋大儒抬举了,相识就是缘分,我们敬缘分一杯。”
“好一个相识就是缘分,来,这一杯,要喝。”
敬了酒后,气氛也融洽了很多。
坐下后,陆长乐主动给两位长辈倒酒,又挑一些开心的话题,很快拉近跟宋应星的距离。
话题在陆长乐的巧妙带领下,说到宋应星来福州探亲的事上。
宋应星突然有些感叹地说:“都说无官一身松,老夫致仕回乡养老,每日都是碌碌无为,有如坐等黄土埋身,还不如做司理过得充实,真是天生的劳碌命,意儿看到老夫闷闷不乐,这才力邀一起到福州探亲,权当散心了。”
赋闲一年多了,宋应星还没习惯退休的生活。
陆长乐早在等这句话,闻言马上说:“宋大儒学识渊博、老当益壮,赋闲在家那是大明的损失,现在国家正是用人正际,理应出山尽自己的一份力,若是宋大儒不嫌弃,我想请宋大儒为副手,一起平定福建的叛乱。”
“到时我会禀报皇上,为宋大儒请功,这个需要一些时间,至于待遇方面请宋大儒放心,绝不亏待。”
一个大牛人就在眼前,招揽是肯定要的。
宋应星明显有些心动,犹豫一下,最后还是摇摇头:“陆将军这么看得起小老,感激不尽,只是年前有好友来信,说要举荐小老再度出仕,此事已有眉目,怕是让陆将军失望了。”
很欣赏陆长乐的能力,也希为福建的百姓出一分力,
只是凡事有先后,那个身居高位又很欣赏自己的好友来信,要举荐自己出任毫州知州,这个官职能重拾宋家的荣光,宋应星非常心动。
曾祖父宋景,是明代中期重要阁臣,工部尚书转兵部尚书,进京师都察院左都御史(正二品),卒赠太子少保、吏部尚书,谥庄靖,是宋家的骄傲。
可惜后人没能继承这一份辉煌,
祖父宋承庆,青年夭卒,未酬其志;
父亲宋国霖,在县学40年,一生为秀才,未出仕;
几个兄弟碌碌无为,最有成就的宋应星,好不容易考到举人,也是先任江西分宜县教谕,然后调到福建汀州府推官,干到致仕也不过区区八品;
两个儿子资质平庸,连秀才也考不上,眼看宋家就要彻底沦落,就是五十五岁,宋应星还要再拼一下。
陆长乐眼珠子转了转,有些遗憾地说:“虽说有些可惜,还是恭喜宋大儒。”
宋应星连说不敢。
陆长乐转过头,朗声说:“岳父大人,小婿这次来,有一件新鲜玩意献给你。”
153 来了就别想跑
杨正保一听,高兴地说:“哦,是吗,快拿来看看。”
陆长乐当众说要送自己一个新奇玩意,马上来了兴致。
刚才陆长乐积极招揽宋应星,连副手的职位也许出去了,明显非常看重,
婉拒后,突然说送自己一个新奇玩意,心里隐隐猜出陆长乐的心思,杨正保也乐意配合。
陆长乐走出去一会,再次回到大堂时,手里多了一支燧火枪。
宋应星也有些好奇陆长乐嘴里的新奇玩意,当看到是一支样式有些特别火枪时,
只是瞄了几眼,很快就失去了兴趣。
像火器之类,宋应星在编写《天工开物》时,曾花了很多时间研究,
甚至自行打造过佛郎机炮和火枪,对这些并不陌生。
从江西到福建,为了安全起见,宋应星一行在行李里还藏了三支鸟铳防身。
燧火枪造形特别,做工精巧,特别是只有二尺多长,很适合藏身,
杨正保把玩一会,忍不住开口问道:“贤婿,不就是一支火枪,不算什么新奇玩意吧?”
陆长乐自信地说:“岳父大人不要焦急,只要打一枪,就会发现它的新奇之处。”
“有道理”杨正保点点头,随口吩咐:“来人,拿火折子。”
女婿说放,那就放吧,打火枪要用火折子点燃导火索,让下人先送上来。
“岳父大人,此枪为新式火枪,不用点火就能击发。”陆长乐笑呵呵地解释。
什么?火枪不用点火就能击发?
不仅杨正保吃惊,就是一旁的宋应星,一下子就来了兴致。
火器类都要用导火索引燃才能击发,这支新式的火枪能例外?
“真的?不用点火就能击发?贤婿,你不会哄我开心吧?”
“岳父大人试一枪不就行了?不过这枪威力大,最好到大一点的地方。”
“要大一点的地方简单,去后院即可”杨正保扭头对宋应星说:“宋大儒,闲着也是闲着,不如一起移步到后院,如何?”
宋应星急不及待地说:“客随主便,那就多有叨扰了。”
听到要去后院试枪,一把不用点火就能击发的枪,宋应星心里痒痒的,
还想着用什么借口去见识一下,
没想到杨正保主动邀请,正合自己的心意。
刚才没留意,听到陆长乐说不用点火击发,宋应星这才注意火枪的细节,
让宋应星惊讶的是,还真没看到为引线留的小孔,心里更期选待了。
很快,三人来到足有三百多平方的后院,也是杨正保的练武场,
各式兵器一应俱全,还竖了不少距离不同的箭靶。
陆长乐没吊他们胃口,拿出一个小竹筒,当着他们面填药、装丸,再用小杆子压实,
在宋应星和杨正保的目睹下,一枪击中一百五十步处的箭靶,把箭靶直接击穿,
“咝”“咝”
杨正保和宋应星忍不住倒吸冷气,
两人对火器都不陌生,也目测出箭靶的距离,
“真不用火绳就能击发,贤婿,这是什么火枪?太厉害了。”杨正保抢过那支火枪,爱不释手地说。
“燧火枪”
“这名字有意思,贤婿,我能打几枪试试吗?”
“当然可以,岳父大人,我教你。”
陆长乐很耐心教导杨正保怎么使用燧火枪,
燧火枪的使用比普通火铳还要简单,杨正保在陆长乐的指导下装了一遍,
很快就能熟练地使用,当场愉乐地玩了起来。
宋应星在一旁看到眼馋,厚着老脸,主动恳求也放一枪,还答应为新火枪保密,
经得陆长乐同意后,杨正保让宋应星放了一枪。
一连放了十多枪,陆长乐随身带的弹药打光了,杨正保这才恋恋不舍地收好燧火枪。
“贤婿,这么好的火枪,你也舍得送,不错,老夫这女儿没白嫁。”杨正保乐呵呵地说。
有这了支燧火枪,自己不仅多了一个自保的手段,
也好在族里那些老兄弟面前显摆显摆。
陆长乐眼角的余光瞄向宋应星,假装不以为然地说:“孝敬岳父大人,这是应该的,没什么舍不得,再说这燧火枪只是一个过渡,我们火器工坊还在研制一种更先进、威力更强大的新枪,跟新枪比起来,这燧火枪只能算是小玩意。”
“哈哈哈,好,我杨正保的女婿,就是与众不同。”杨正保笑得有些嚣张。
一旁的宋应星则是一脸惊讶,脸上出现不敢相信的表情,隐隐间还有些向往,
好像欲言又止的样子,张了二次嘴,结果什么也没说出来。
女婿上门,宋应星又待一小会,很快告辞走了。
让陆长乐失落的是,一直到离开,宋应星还没改变重新入仕的想法。
一个五品知州,对一心重振家族荣光的宋应星来说,诱惑力太大了。
“贤婿,怎么,看上那个宋老头了?”等宋应星走后,杨正保突然开口问道。
前面大力拉拢,没效果,连秘密武器也拿出来,
宋应星都走了,陆长乐还盯着门口的位置看,不能再明显了。
陆长乐收回眼光,点点头说:“不错,这个宋应星,是一个人才,要是能把他收为己用,他能顶一个保乡队。”
老周技术好,但是创新能力不够,
宋应星理论知识扎实、研发创新思维是顶尖的,
要是这两个人能合作,绝对能产出火花。
遂火枪和普通火枪相比,是一个巨大的进步,
然而步枪比遂火枪要求更高,为了提高精度,打造出标准化的零件,工坊简易的机床已经不能满足需求,需要功能更加强大、精度更好的机床,像材料、铸造工艺等等,都要升级、改进,
宋应星绝对是一个牛人,在那么落后的科技条件下,对化学和物理都有很深的造诣,
这还是他努力读书考科举、做官,在空余时间做出来的成绩,
要是有更好的条件、更充足的时间,他的成就绝对更惊人,
绝对是传说中的学霸,老天爷追着喂饭的天选之子。
杨正保摸着胡须说:“看得出,宋老头心动了,只是舍不得快要到手的官职,不难,多加一把火就行。”
作为一族之长,杨正保阅人无数,哪里看不出宋应星心动。
陆长乐嘿嘿一笑:“岳父放心,他让我碰上了,肯定跑不掉。”
“哦,贤婿想办法了?”
“宋家曾经辉煌过,不过现在家道中落,要不然,宋士意也不会到墨香书斋做帐房,现在朝廷朝不保夕,乱匪也多,亲王都让乱贼当成猪羊一样宰杀,更别说官员,再说俸禄也微薄”
“只要我们给的待遇足够优厚,他家人肯定不愿他再出门做官,岳父大人可以找一个机灵的人,走走他儿子、儿媳妇的路子,最好是让他的孙子出面,不让他走,老人家隔代亲,说不定打消再入仕的想法。”
杨正保拍拍掌说:“这办法不错,要是宋老头铁了心,一定要去做官呢?”
“这个更简单,岳父大人忘了程氏商行吗,他们能把我这个小小的民团总练晋升为平贼将军,阻止一个年近花甲的老人复出,太容易了。”
“不错,差点忘了程氏商行,贤婿想得果然周到。”
......
宋士意哼着小曲回家,刚回到老丈人家,就把妻子宋杨氏急匆匆拉回房。
“娘子,今日这般有兴致吗,为夫舍命陪美人,一定让娘子满意。”宋士意眼前一亮,伸手就想去解妻子的衣裳。
宋杨氏俏脸一红,连忙拍开丈夫的手,娇嗔地说:“死鬼,大白天想什么呢,也不害躁。”
“啊,不是要闺房乐吗”宋士意有些失望地说:“看来是为夫误会了。”
“大半天没见人,跑哪野去了?”宋杨氏疑惑地问。
“当然是套交情去了,这里可福州杨氏,要是我能得到赞识,独立打理一家墨香书斋,那娘子你就掌柜夫人,多威风。”
到了宋士意这一代,好像宋家的书卷气用完了,多次应试不第,
宋士意也死了心,就想多挣点钱保贴家用。
一代不如一代,祖产挥霍得差不多了,
老爹虽说做官,可八品芝麻官没多大用处,再说别人有空就想着怎么升官发钱,
自家老爹倒好,就对那些乱七八槽的东西感兴趣,
还要自己出钱印书,那点俸禄还不够自己花,
这几年收成也不好,宋家的日子也越来越不好过。
“掌柜那是优先安排族里的人,有空缺再论资排辈比功绩,你样样都不占优,我看悬。”宋杨氏摇摇头说。
宋士意感叹一声,很快回过神问道:“娘子,你这么急拉我进来,到底是什么事?”
说起正事,宋杨氏连忙把自己无意中听来的事,一五一十告诉丈夫。
宋杨氏早上去河边洗衣裳时,无意中听到有人在闲聊,
闲聊的对象还是自家公公,原来是福州陆氏族长、平贼将军陆长乐诚心邀请宋应星出任副手,待遇从优,可宋应星却拒绝了。
“这事我听爹说过”宋士意不以为然地说:“爹爹的昔日好友,有意举荐爹出任毫州知州,肯定看不上一个小小的副手。”
宋杨氏忍不住拧了丈夫一下,一脸怒其不急地说:“你真是笨脑子,人家说举荐,就真举荐吗?有好差事,那么多官家子弟、亲朋戚友不举荐,凭什么举荐一个八品小官致仕、五十多岁的老人,肯定不是好差事。”
“就是真出任毫州知州,一个月才十石俸禄,还经常发不出,有什么用,没听说毫州都让那些贼匪祸害成什么样子,听说府衙都烧掉了,兵荒马乱,就忍心老人家一把年纪还跑那么远折腾吗,要是咱爹有个三长二短,你这个做儿子怎么办?”
那一拧,痛得宋士意脸都变形了,连忙求饶道:“娘子,说话归说话,别动手,痛,爹做过司理,再让他给别人做副手,好像不太好。”
不是宋士意好脾气,主要打不过妻子。
福州杨氏,无论男女,从小就开始练武,宋士意被妻子轻松放倒几次后,放弃反抗了。
宋杨氏压低声音说:“有什么不好的,陆长乐不仅是杨氏的女婿,还是皇上亲封的平贼将军,做副手也不委屈咱爹”
“听说陆将军看上咱爹的手艺,这个好,不用去打仗,我打听过了,陆将军待匠人非常好,一个普通的匠人,包食宿,顿顿有肉有菜,一个月有五两白银,那些拿得高的,每个月三十两银子呢,作副手,肯定更高。”
宋士意瞬间动心,连忙问:“真的?一个月三十两?这么多?”
“当然是真的,做得好,过年还大红包”宋杨氏压低声音:“到时只要咱爹在陆将军前面提一句,一个小小的书斋掌柜,绝对手到擒来,我还地找小璇妹妹打听过了,你知道她怎么说吗。”
“怎么说?”
“小璇妹妹说,陆将军很赏识咱爹,只要咱爹跟他干,包食宿,每个月不低于五十两银子,宋家的人有需要,都可以安排。”
“我这就去劝爹,兵荒马乱的,还是不要乱走。”宋士意马上有了决定。
知州还是水中月、镜中花,还不如现在捞个副手实在,
再说知州一个月才十石俸禄,还大半是折色,拿到手有七八石就不错了,
还要各种打点,剩不了几个钱。
“等等我,我带彬儿一起去,咱爹最疼的就是他。”
在儿子、儿媳和孙子的劝说下,原本就心动的宋应星没坚持多久,
很快答应当陆长乐的副手。
陆长乐得知这个消息,大喜过望,亲自带人抬八抬大轿把宋应星抬过去,
给足他面子。
宋应星学识渊博,妥妥的技术大拿,又有当过官的经营,
陆长乐跟他商量后,直接把铁匠铺和火器工坊都交给他主管,
工坊各式工具、材料齐全,可以无限度地作各种测试,这让一向喜欢研究的宋应星好像置身于堂一样,
用他的话说,很多以前因为囊中羞涩,只敢想、不敢做的测试,现在可以随意测试,
要知有这么一个好地方,就是不给钱也来了。
到福州长乐探一次亲,宋应星连家都不回了,马上就投入工作,
仅仅过了三天,宋应星就用自身的学识和技术征服所有的匠师,
陆长乐给宋应星的第一个任务,就是把步枪做出来。
154 刘若兰的厚礼
解决武器生产、供应和升级换代后,陆长乐的重心马上放在招兵买马上。
一口气把保乡队的规模扩大一倍,人数达到一万二千人,
主要是从各民团中挑选,苦工营中表现良好的,也在挑选的的行列,
还在流民中挑选了八百人。
现在每天都有运送流民的船在福州各地码头停靠,也有灾民通过各种方式进入福建避难,
陆长乐是来者不拒,一边让陆长富把他们妥善安排,一边让陆晋远带人接管福宁州和福宁府的防务,
理由就是大闹延平府、福州府的化地龙刘大阳曾在两地出现过,
一接受防务,陆长乐马上向当地官府索要剿匪的钱粮,
动辄几千人的钱粮,官府哪能拿得出,大多象征性凑一点,
钱粮不到位,陆长乐就有理由把官田、无主田地、军囤田征用,再租给有需要的人,
设在码头、渡口、关键路口的关卡,派人全面接管,对路过的货物征收税费,
田地那点税收只是毛毛雨,商业才是大头,特别是大明的海贸集中在福建,
靠剿匪弄钱、靠卖商品赚钱,用自己的钱去补贴保乡队,
解一时之急还行,肯定不能长久,
仓库的金银折合还有几十万两,陆长乐还是尽可能增加收入,
那些官员、乡绅满不满意,陆长乐一点也不在乎,
奏折随便上,自己也不拦着,反正朝廷现在是鞭长莫及,
松锦一战败了,明朝要钱没钱、要兵没兵,没有能力再阻止建虏入关,
张自成和张献忠,快把天都捅破,哪里还有精力管自己。
控制半省之地,地盘大了,人手多了,事情也变得多了起来,
什么事都找陆长乐,陆长乐被那些事弄得不胜其烦,
把甘辉、陆晋远、杨正保、杨正蒲、杨正树、陆长庚、陆长富、陆晋东等核心召集一起,
商量半天后,最后决定改组,成立兵房、户房、商房和后勤房四大部门,
兵房主管军事,陆长乐没假手他人,自己担任主事,甘辉负责保乡队,陆晋远负责新建的水师,陈七负责情报组,
陆长威、陆长和、陆长胜、杨启军、杨启义、柳如风等人也安排到关键职位;
户房主管辖地内财政、治安、人手分配、招收流民、吸纳人才等事项,由杨正保担任主事,肥伯、陆晋青、杨正树作副手;
商房主管商业贸易,包括采购和售买,主要目的就是增加收入,由郑正蒲负责,陆长庚作副手;
后勤房要管的事也很多,像医疗组、物资储备、应急等,哪里需要就往哪里放,陆长乐交给表现得越来越好的陆长富负责。
至于二叔公、庆二爷、福州杨氏族老杨太松、杨太茂等那些威望高的族老,陆长乐给他们监察员的身份,哪个做得不好,他们都可以提出意见。
改组后,作为核心的陆杨两族成了绝对赢家,
当然,为了平衡,像闽安王氏、嘉和王氏、连江陆氏这些最先投靠势力也会优先安排。
分完工,参与会议的人,一个个都乐开花了,
特别是杨正保、二叔公他们,
原来只是在一族之地耍耍小威风的小人物,摇身一变,都管半省之地,
权力比知府知州还大,简直就像做梦一样。
陆长富突然开口:“族长,我有个问题,不知该不该说。”
“这里都是自己人,有什么就说什么,没事。”
“族长,我们现在掌控四个州府,占了福建半省之地,皇上都封你为平贼将军,现在我们是要钱有钱,要人有人,保乡队的规模都超过万人了,还叫队,是不是要改一下?”
话音一出,在场的人纷纷点头。
都占了半省之地,还叫保乡队,也太低调了。
陆长乐摇摇头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一个名称而己,没必要纠结,改名字容易,要是引起有心人警觉,那是自找麻烦,用保乡队挺好,有时还可以麻痹敌人。”
崇祯死后,南明还挣扎了十八年,没必要在这个时候挑动那些死忠的神经。
“这事族长做得对,只是我们把郑渡杀了,只怕郑氏不肯善罢甘休”二叔公有些担忧地说。
郑氏财雄势大,积威己久,现在彻底撕破脸皮,二叔公有些担心。
陆长乐神色坚定地说:“开弓没有回头箭,我们跟郑氏,早晚有一战,我们势头正旺,又得到福建百姓拥护,没必要怕一个人心尽失的郑氏。”
顿了一下,陆长乐意味深长地说:“就在程立业来的时候,我已托他给京城送去两份奏本,一份是控拆郑渡携私兵攻打福州,视朝廷亲封的平贼将军如无物,请皇上主持公道,还有一封是主动请战,从海路攻击建虏的后方,为朝廷解困。”
会哭的孩子不一定有奶喝,但肯定会引起注意,
先站在正义的一边,再表表忠心,肯定能让崇祯记牢自己。
福建有事的时候,郑芝龙跑了,自己站出来;
郑芝龙拥有庞大水师,只为自己赚钱所用,不仅没有骚扰建虏后方,还暗中跟建虏暗中勾结,
自己刚刚起步,主动申请从海路攻击建虏,
陆长乐相信,就是崇祯不帮助自己,也不会偏向郑芝龙那边。
福建有总兵郑芝龙,还把平贼将军封给自己,很明显是崇祯对郑芝龙失望了。
杨正保吓了一跳,连忙劝道:“贤婿,不可,我们的水军刚起步,很多人连船还没控制好,这么远跑去攻打建虏,得不偿失。”
建虏是马背上的民族,很多是旱鸭子,水战是他最薄弱的环节,
要是打海战,说不定还能拼一下,他们肯定不会打海战,
要是用水师去攻打建虏的地盘,胜算太低了,
赫赫有名的关宁铁骑,在建虏的八旗军前也占不了便宜。
陆长乐连忙安抚他说:“岳父大人放心,只是在崇祯面前表表忠心,我们一没船,二没粮草,皇帝不差饿兵,要是让我们出兵,朝廷肯定得把船、军饷、粮草这些配备,要是他们真给,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崇祯真敢给,自己就真敢要,
拿下郑氏,下一步,就是找建虏算帐。
众人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有枣没枣,捅二竿再说,怎么也不吃亏。
开完会,陆长乐把众人都送出去,刚坐定,负责守门的长凡突然走进来禀报:“族长,门外有个女子要见你,问她名字也不说,只交给小的一封信,说族长看到就明白了。”
一说到女子,坐在一旁的杨璇马上用不满的目光盯着陆长乐。
陆长乐还没把信拆开,她已不动声色走到后面了。
打开信封,只是看了一眼,陆长乐面色一喜,马上说:“长凡,快请客人进来,客气点。”
纸上一个字也没有,只是简单画了二艘船。
不用说,承诺过杀了郑渡,就送自己二艘大船的刘若兰来了。
“笑得那么开心,怎么,一听到姓刘的小妞来,按捺不住了?”杨璇有些酸熘熘地说。
“那是二艘大战船,能不高兴吗”陆长乐一脸严肃地说:“璇儿,别耍小脾气,刘若兰不仅是我的盟友,还是我们陆氏一族的救命恩人,那时要不是她提醒,福州陆氏就折在范氏商行手里了。”
看到陆长乐严肃起来,杨璇也不敢反驳,弱弱地应了一声是。
上次回家,老娘再三叮嘱,现在是将军夫人,要给陆长乐面子,也不能善妒,免得授人话柄。
很快,陆长乐把风尘仆仆的刘若兰迎了进来。
刘若兰进来后,略一犹豫,主动脱下面纱:“民女刘若兰,见过陆将军。”
杀了郑渡,荣升平贼将军,掌控福建半省之地,值得尊重了。
陆长乐第一次看到刘若兰的真面容,不由眼前一亮,笑呵呵地说:“刘小姐请起,我们是盟友,无须多礼。”
眼前的刘若兰,明目皓齿,模样很清秀,右边嘴角还有一颗小小的美人痣,是一个中等偏上的美女,
可惜皮肤有些黝黑,头发也有些枯黄,看起来像一个渔家女,
应是在长期在海上漂泊造成的。
很难相信,这个娇滴滴、秀气可人的女子,是大海盗刘香的女儿,香火教的话事人。
刘若兰打量了一下杨璇,微笑地说:“夫人也在,比上次见面容颜更胜一筹,果然是天生丽质,陆将军真是好福气,娶得如此美娇娘,难怪陆将军收心养性呢。”
“哪有,刘小姐你真会说话。”杨璇一听,当然对刘若兰多了好感,脸上也有了笑容。
赞美的话出自一个有能力、漂亮的女生之口,更有说服力。
杨璇对刘若兰的敌意明显减少。
陆长乐让人奉上热茶和点心后,忍不住问道:“有些日子不见刘小姐了,不知刘小姐最近在忙什么?”
郑渡死了,承诺自己的大船还没有兑现呢。
“陆将军大婚,相识一场,自然要准备一份厚礼,小女子准备厚礼去了。”
“厚礼?这个好,我喜欢,不知刘小姐所说的厚礼,在哪?”
多送自己几艘大船?还是把传说中刘香秘藏交给自己?
刘若兰轻轻放下茶杯,一脸平静地说:“陆将军要拿下福建,郑氏是一座必须跨过的大山,小女子不才,用八万郑氏精锐作为将军大婚的贺礼,不知这份礼够厚吗。”
“什么?八万郑氏精锐?”陆长乐忍不住失声叫了起来,看着眼前平静的刘若兰,心有所悟地说:“郑小姐这段时间,是不是偷偷去了鸡笼山,还把鼠疫也带到了鸡笼山?”
广东海面一战后,刘香战败身亡,部下差不多伤亡殆尽,
刘若兰和逃出生天的刘香旧部以香火教的名义出现,一直找机会替刘香报仇,
香火教被郑芝龙追杀,人数不多,一直隐在暗中,正面战场杀八万郑氏精锐根本不可能,
能消灭这么多敌人,最大可能是利用鼠疫。
难怪郑氏迟迟没有反应,原来鸡笼山出了大问题。
范承荫能在福建传播鼠疫,刘若兰自然也能在鸡笼山传播,
刘香原是十三芝之一,在海盗中人缘也不错,郑芝龙部属有他的人,一点也不奇怪,
这个刘若兰挺狠啊,害死了八万人,还能说得那么轻描澹写。
站在陆长乐身后的杨璇,都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了。
“陆将军果然是才思敏捷,这么快就猜出来了”刘若兰一脸可惜地说:“死了那么多人,就是郑芝龙那老贼不死,真是老天不长眼。”
刘若兰最想郑芝龙死,郑芝龙在福建逃过一劫,到鸡笼山还逃过一劫,
这让刘若兰很不爽。
陆长乐哈哈一笑:“刘小姐放心,郑芝龙人心尽失,还折损了那么多精锐,可以说没了一手一脚,这个仇,我替你报。”
郑芝龙撤退时,大约带走了十五万左右的部下,一下子损失八万,
折损过半,士兵的数量优势一下子减弱了许多,
陆长乐拿下半个福建,得到百姓拥护,还有新式武器,
就是郑芝龙亲带兵前来,陆长乐也有一战之力。
这个刘若兰,简直就是自己的福星。
“有陆将军这句话,但凡有差遣,小女子绝不推迟。”刘若兰大气地说。
打不过敌人,报不了仇,那就抱大腿去报,
陆长乐只是民团总练时,刘若兰没有太在乎,只是当成一支潜力股,
现在成了平贼将军,掌控半省之地,
有了跟郑芝龙叫板的实力,自然也得到刘若兰的认可和重视。
“刘小姐这么爽快,我也不转弯拐角了,现在我很缺船只和有经验的船员,如果在这方面给予帮助,感激不尽。”
要掌控福建,一定要建立强大的水师,
要彻底拿下郑芝龙,海上一战避免不了。
“我在长乐县留了三艘大船、十五艘各式小船,可以全献给将军,至于熟悉海战方面的人,若然将军不嫌弃,教中有上百名这方面的人才,只要将军答应我二个条件,他们愿为将军效力。”
“刘小姐请讲”
“第一条,诛杀郑芝龙,为我爹报仇”
“我同意,在福建,有他无我,有我无他。”陆长乐想也不想就答应。
“第二条,不能差别对待我的人,报完仇后,他们想留就留,要走,你也不能拦着。”
陆长乐想了一下,很快点点头说:“想走可以,不过只能自己走,不能拐走我的人。”
只要拿下郑芝龙,其他人也不足为惧,要走也没关系。
“好,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陆长乐说完,焦急地问道:“刘小姐,你说船在长乐县,是在长乐码头吗?”
奇怪,三艘大船,十五艘小船,这是一支规模不小的船队了,
为什么自己没有这方面的消息,难不成陈七和柳如风失职?
155 山雨欲来风满楼
刘若兰微微一笑:“不,船在马尾村。”
马尾村?
不能吧,马尾村是靠海,可是水浅,停不了大船,
再说马尾村离长乐县码头也就三里地的样子,真有那样规模的船队到来,不用巡逻船,就是岗哨也发现了。
陆长乐有些疑惑地问:“刘小姐,我什么时候能看到船?”
“随时都可以。”
很快,陆长乐跟刘若兰来到马尾村东面一片沼泽地,
周围望了一下,陆长乐皱着眉头说:“刘小姐,你不是在消遣我吧?”
远处的海面什么也没有,这里就是一片沼泽,
人都没见一个,更别说有什么船队。
要不是刘若兰帮过自己几次,陆长乐都想发飚了。
刘若兰的面色还是很平静,指了指前面说:“有没有,陆将军挖一下就行了,前面那块白色石头,就从那里开始挖。”
陆长乐只是犹豫一下,很快让陆长青带几个人到沼泽中去挖。
不来也来了,就看看刘若兰的葫芦里卖什么药。
五名队员下到淤泥,用手摸,没一会,就从沼泽的淤泥中费力掏出一块长长的木板,
一个人挖到了木板,其余几人也纷纷说泥里有货,一个个卖力挖了起来,
“妙,妙啊”陆长乐眼前一亮,拍着手说:“刘小姐心思慎密,把船化整为零藏在这里,要是不说,谁也不知这里藏着一支船队。”
一艘船由多块木料组成,刘若兰把船化整为零,埋在淤泥下,
不知工匠造好后没组装就埋在这里,还是把船拆散后再埋。
普通的木材泡到水里会腐烂,但是用密度大的木料,最好是红木,埋在水里隔绝空气,可以几十年不腐,
江南很多地方端午有赛龙舟的习俗,绝大部分龙舟都是用这种方式保存,
平时用淤泥埋起来,快到端午时一起把它扒出来,洗去泥沙就能用,用完再用淤泥埋起来,
就是到了科技发达的后世,还是用这种传统方法。
陆长乐见过刘若兰几次,没见过她坐过大船,
当时还想,刘若兰凭那些小船,怎么在海上给郑芝龙找麻烦,
没想到,她还有这么多存货。
狡兔三窟。
“将军今非昔比,小女子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消遣将军。”
刘若兰指着徒手开挖的队员说:“将军,看来你要找多些人才行,这点人怕是不够。”
三艘大船、十五艘小船埋在淤泥里,几个人得挖到什么时候。
陆长乐点点头,马上让人通知陆晋远,让他拉人来挖,
新建的水师,很多人对船只理解不深,让他们挖出来,再一块块砌上去,全程参与,肯定能学到不少。
二刻钟后,陆晋远带着三百多人来挖船,
足足花了一天一夜,终于把那十八艘船的材料全部挖出来,
现场那些材料足足堆了三座大山,
刘若兰在埋的时候留了一手,每一块木料都刻了编号,
只要对着她手里的册子,就可以轻易拼出那些船只,
挖完后,陆长乐把刘若兰交给陆晋远,
怎么把船砌好,怎么安排刘若兰的那些手下,由他头痛好了。
陆长乐很多事要忙,一边催促宋应星和老周尽快给火器升级,一边建设军队,
火器要升级,船要造,马匹要搜集,保乡队要训练,
还要提防贼匪和郑氏,
每天都忙得不可开交。
陆长乐厉兵秣马时,郑氏也没有闲着:
湖北,汉口,一座装饰华丽的庄园内,郑鸿逵正在悠闲地欣赏着歌舞,
政局混乱,并不影响郑鸿逵的心情,
乱的只是大明朝,跟郑氏无关,
一句话,给好处就干,要是好处没到位,天皇老子也不给面子。
看得正兴起时,手下突然上前禀报,新上任的陕西三边总督孙传庭派人送信,要亲自交到郑鸿逵手上,
郑鸿逵只能停下,从信使手上拿到孙传庭的亲笔信,
看完,写了回信,又让人打赏信使后,若无其事让舞伎继续。
心腹黄仲辉给郑鸿逵倒满一杯酒,小声问道:“将军,孙督师在信上说什么?”
“还有什么好说的,催我出兵打李贼,这些人真是无理,又要马儿跑,又不给马儿吃草,老子算是看透他们了,多做多错,不做不错,要是手里没兵,什么都是你的错。”郑鸿逵冷笑地说。
熊文灿、杨嗣昌因镇压不力,一个被斩,一个被吓死,
没人可用,崇祯把关了三年孙传庭再次放出来剿匪,
孙传庭一上任,先杀贺人龙立威,又催促各部积极围剿,坐拥超过二万精锐的郑鸿逵是他拉拢的重点对象。
“将军,孙传庭是朝中重臣,门生故交满天下,据说这次起复,有皇上御赐的尚方宝剑,只怕不好得罪。”黄仲辉提醒道。
“没得罪他,我在信中很爽快答应了,不过要他先把欠郑家军的兵饷和粮草补上,补上那还好说,要是没钱没粮,就是陕西三边总督也没得商量。”
熊文灿、杨嗣昌在剿匪时,立功不少,论起功劳和忠心,不比左良玉少,
就是被孙传庭处死的贺人龙,也在战场上拼过命,
可他们都死了,死得不是很惨,就是很不值,
拥兵自重的左良玉,屡犯军纪、不听旨令,还多次纵兵抢掠,现在还活得好好的,
现在谁手上有兵,谁就是大爷。
“将军高明”黄仲辉恭维道。
郑鸿逵一脸从容地说:“福建出了大变,也不知大哥怎么样,我手里这点人,得惜着用。”
如果说鸡笼山是郑氏的老巢,那么福建是郑氏视作兴旺发达的福地。
鼠疫、贼匪这些,郑鸿逵一直都有留意,
按兵不动,就是等大哥郑芝龙的消息。
虽说形势对郑氏有点不利,不过郑鸿逵一直很澹定,
坐拥二十万大军,这是郑氏的底气,
无论福建乱成怎么样,都有能力拨乱反正。
“四爷和二公子分二路征讨,一些反贼而己,不过土鸡瓦狗,将军回到福建时,肯定平定了。”黄仲辉讨好地说。
“今时不同往日,怕是不太好应付。”
大哥这一撤,福建很多地方都乱了,
老百姓就算明面不说什么,
背地里肯定恨透了郑氏,
再说大部分精锐撤走,在兵力方面也有所不足。
就在郑鸿逵感叹时,一名传名兵突然急匆匆地上前禀报:“将军,四爷派人来送信,说要亲手交到将军手上。”
“快传!”郑鸿逵面色一凛,马上吩咐。
又是亲手交信,今天已经是第二次。
四弟派人送信,肯定是出了大事。
很快,一脸风尘仆仆的许超把信交到郑鸿逵手中。
郑鸿逵接过信,检查火漆无误后,很快下令:“来人,把他带下去,好生招待。”
认出来人是四弟麾下心腹百户许超,
只见许超头发凌乱、脸色苍白,两腿间裤子上隐隐有血迹,应是一路快马赶来送信,
把大腿的皮都磨破了,要安排好。
“是,将军”
等人下去后,郑鸿逵急不及打开信,
慢慢地,郑鸿逵的脸色越来越凝重,因为用力过勐,手上的青筋突出来了。
离开福建安不到一年,竟然出了这么多事,
有一个不知死活的三眼王,组建了十二路天王反抗郑氏,
侄子郑渡率领的东征军,水师郑镇川部全军覆没,
就连郑渡也落在那个新冒起平贼将军陆长乐手里,生死未卜,
郑芝豹在信中分析,郑渡与福州陆氏的关系很差,从郑镇川的遭遇来看,
很有可能遭到不测。
哗啦的一声,郑芝豹把手里的信捏成一团,大叫一声:“仲辉。”
“属下在”黄仲辉闻言连忙上前的令。
“传我命令,郑家军收拾行囊,明日开拨,我们回福建。”郑芝豹冷笑地说。
不能再等了,也不能让三眼王和陆长乐坐大。
黄仲辉一听,整个人都愣住了,连忙说:“将军,擅自撤军可是...怕是不好跟朝廷和皇上交待。”
李自成和张献忠越闹越大,连孙传庭都起用了,一来就设计斩了贺人龙,
这个时候走,不是交待的问题,诛九族都有可能。
“交代个屁”郑芝豹直接爆粗:“老子帮朝廷守着海疆,这些年拨过多少钱粮?在湖北是剿匪,回福建就不是剿匪?催出战时一个比一个急,发粮饷时一个比一个拖,连一个小小的建虏也拿不下,朝廷现在要钱没钱,要兵没兵,管不到我们,还鸟他们干嘛。”
要是福建守不住,郑氏在朝廷眼里的价值大打折扣,
福建守住了,大明的海防还得靠郑氏,以朝廷以往的习惯,最多也就是训斥、训俸,
手时有兵,怕什么。
黄仲辉看到郑芝豹心意已决,也不再劝阻,只是担心地说:“将军,粮草补给,还是半个月之前,现在粮草不足,要是全军开拨,只怕粮草支持不到我们返回福建。”
二万多人马,要湖北返回福建,需要的粮草不是一个小数目,
都说三军未动,粮草先行,
没有充足的粮草,贸然开拨,那是军中大忌。
郑芝豹早就想好了,很干脆地下令:“郑家军从福建远道而来,伤亡了那么多兄弟,为了什么,就是保护这里的百姓,现在我们回福建剿匪,他们赞助些粮草也很应该。”
汉口是重镇,人口众多、商业繁荣,郑芝豹早就馋到不行,
还在剿匪,需要那些人支持,也不好下手太狠,就是轻轻敲打一下,拿点好处,
现在要走了,不能空着手回福建,
有权不用,过期过废,捞一笔大的再走,
要是有人弹劾,直接推给反贼李自成就行。
黄仲辉心领神会,喜上眉梢地说:“将军放心,小的一定办得妥妥当当。”
很快,镇守在汉口的郑家军四处出动,用刀枪强行打开一扇扇门,粮草、财货、美女,看中什么就抢什么,稍加阻拦马上大开杀戒,
没一会的功会,汉口火光冲天、哭喊声不绝,好像一下子沦为人间炼狱。
鸡笼山,郑家府第。
郑芝龙对一群亲信手下,一脸严肃地说:“那些该死的泥腿子,趁老子不在,竟敢造反,现在福建鼠疫已除,鸡笼山的鼠疫也得到控制,不能再等了”
“传我命令,除了守山的人,其余人马上收拾行李,回福建收拾那帮泥腿子。”
预料自己走后,福建会乱,
没想到乱得这么厉害,出了一个三眼王,还出了一个平贼将军,
那个平贼将军,杀了郑镇川,连儿子郑渡也落在他手里,生死未知,
福建不仅是郑氏的故乡,还是郑芝龙眼中的福地,
海贸的大部分利润,都是依靠大明,依靠福建,郑芝龙绝不能让福建有失。
“是,总兵大人。”所有人都大声地应道。
没上岸前,郑芝龙喜欢别人称为他大王,
受到明朝册封后,郑芝龙对福建总兵的职位很看重,在部下面都以总兵自称。
郑芝龙一声令下,鸡笼山的郑家军马上动了起来。
郑氏一动,陆长乐很快就得到了消息。
陈七早早派人暗中盯紧郑芝豹,郑芝豹纵容手下抢掠汉口的商家富户,
情报小组得到消息,第一时间把消息传回,
瘦猴早早在沿途秘立建立多个鸽站,不到两天的时间,陆长乐就知郑芝豹的动向。
鸡笼山有刘若兰的眼线,郑芝龙一动,消息也很快传回,
刘若兰的消息只比陈七的情报快了半天,陈七也得到郑芝龙要回来的情报。
鸡笼山离福建很近,最近的地方只70海里,大约130公里左右,
派几艘快船羊装渔船,再配合千里眼就可以监测很大的一片海域,
千里眼就是望远镜,在万历四十七年,西方传教士就携带千里眼进入大明,很多人都不陌生,
陆长乐也防制了一批交给情报组,用来收集情报。
没想到郑芝龙和郑芝豹同时行动,
很明显,东路郑家军的失利,引起郑氏的警觉,
准备把危险尽早扼杀在摇蓝中。
陆长乐有些无奈,跟郑氏争夺福建的决战,比自己预想的要早。
都怪郑渡那个短命鬼,都准备晚些收拾他,
他倒好,硬要撞到自己的枪口上。
一天内收到二个不利的消息,陆长乐有些意外,不过还算镇定,
杀郑渡那一刻起,早就作好这方面的准备,
让陆长乐震惊的,是第三个情报,陈七终于找到了李定国的下落。
156 大杀器
“李定国潜伏在三眼王麾下,化名为郭町,三眼王能迅速坐大,还成为十二路天王的盟主,都与他有关。”陈七一脸肯定地说。
陆长乐饶有兴趣地问道:“定国,郭町,这名字有点意思,七叔,确认了吗?”
“确认了,我们找到见过李定国的人,请丹青好手绘了他的画像,像年龄、身高、生活习惯这些都摸清楚了,肯定错不了。”
“很好,派人盯紧他,既然来了福建,就不要走了。”
张献忠派人到时扇风点火,
还弄什么火种、火星,
火种不是那么好做的。
陈七知道陆长乐很重视这个李定国,闻言应了一声好。
“将军,现在郑芝豹在汀州府,郑芝龙和郑鸿逵纷纷出动,他们兵力加起来超过十万,我们只有一万多人,还请将军多做准备。”陈七忍不住提醒。
郑氏嚣张,那是它有嚣张的本事。
郑芝豹手下超过二万人,郑鸿逵也有超过二万的部属,
郑芝龙原有十五万精锐,刘若兰拼死把鼠疫传到鸡笼山,
这招让郑芝龙减员超过八万,手下还有七万多人,抽六万回福建不是问题,
兄弟三人加起来,兵力超过十万,而陆长乐的保乡队只有一万二千人,
兵力十比一,人员素质、装备也占优,明面郑氏占尽上风,
可以说,陆长乐遭遇到前所未有的危机。
陆长乐自信地说:“七叔,错了,我们背后还有四百万的福建百姓支持,鹿死谁手还不一定。”
要身份有身份,要地位有地位,要名望有名望,
现在陆长乐还真不怕郑芝龙。
明末天灾人祸,人口锐减,估计现在大明总人口也就六千万左右,
福建战祸少,靠山亚热带气候,收成还过得去,还可以靠海吃海,
人口大约有五百万,可惜一场鼠疫来袭,再加上贼匪作乱,
现在福建的人口也就三百万出头,不足四百万。
“将军,要是福建的百姓都支持你,取胜肯定的,要是他们选择支持郑氏呢?”陈七有些担心地说。
陆长乐想也不想就回答:“那就想办法让老百姓支持我们,七叔,让你的人放风出去,就说郑芝龙这次回来要大清洗,把福建变成他的私地,到时他会把鸡笼山的人全部迁到的福建,抢老百姓的宅子和田地分给手下。”
“还有把郑芝豹实施连坐、屠杀百姓、郑鸿逵在汉口烧杀抢掠的事传出去,夸张点没关系,让他们恨郑氏就对了。”
民心还是要争取的,大战当前,得把福建的百姓发动起来。
陈七眼前一亮,马上说:“妙,要是这些消息传开,谁不跟郑氏拼命。”
古人最重视就是宅子和土地,
要是抢去女卷,有人会拼命,但更多人选择哑忍,
要是抢他们的宅子和田地,绝对跟你玩命。
陈七很快去执行任务,陆长乐也马上去写文章,
利用闽南快报,揭露郑氏的所作所为,争取民意,
鸡笼山出现鼠疫,也可以加重笔墨写郑芝龙对付鼠疫的严厉措施,
海盗出身的郑芝龙,在管理辖地时,骨子里还是偏向于那种胜者为王的暴力因子,
把复杂的事情简单化,而暴力,就是最简单的解决方法,
反正郑氏的黑料,一挖一大把。
报纸上一篇篇报道触目惊心,
福建的士绅对郑氏抵触越来越高,
对他们来说,被谁管辖都一样,但要按规矩办事,
郑氏做事不讲规矩,也不计后果,这是他们最担心的,
谁知他们什么时候对自己下手?
而陆长乐就不同,虽说他偏向帮那些泥腿子和穷鬼,
可他守规矩,只要官田、无主田和军囤田,不会抢士绅手里的田地,
拿了自己应得的那一份,就绝不再伸手,这让士绅对他好感大增,
至于普通百姓,更不用说,
手里分到了廉价的田地,还免费从陆长乐手里赊欠种子、农具等物,
一个个都把陆长乐当成救世主了,
再看看郑氏,做的是人事吗,
当日抛弃福建的百姓,现在还想回来,
不仅回来,还要把福建变成他的私地,把百姓的宅子和田地都抢走,
分给他的人,这不是明抢吗?
都不用组织,很多乡绅主动表态,要钱给钱,要人出人,
普通百姓也在陆长乐的号召下,积极加入民团,为抵抗郑氏做准备。
这些天,福州陆氏所在的兴平村和福州杨氏所在舒荣村,多了不少陌生面孔,
不是细作,都是附近州县前来打探消息的下人,
他们看到陆杨两族没搬走,还是该干嘛就干嘛的时候,心安了,
就怕陆杨两族脚底抹油跑掉。
陆长乐做完动员,先去看看陆晋远和刘若兰一起操练水师,
杀郑镇川夺船,得了19条大船、28艘小船,
造船工船打造出1艘大船12艘小船,
再加上刘若兰赠送的3艘大船15艘小船,
现在陆长乐有23艘大船、55艘小船,足够组建一支大型的船队了,
就差水兵和配合,还有武器配备,
水兵船员只有满编的三成,主要是陆长乐近期不打算大量招人,
扩建水师要在和郑氏决战后,现在力量不宜分散。
看到水师在刘若兰及他亡父旧部指挥下,训练得有模有样,也就是没再插手。
太嫩了,陆长乐没准备用新建的水师跟郑芝龙硬拼。
没必要以己之短去击别人所长,自己与郑氏最后一战,战场要放在陆地上。
看完水师,陆长乐马上去看看宋应星的成果。
铁匠铺的规模一扩再扩,已经扩到花溪边,
还没有走近铁匠铺,在一里地外就听到“砰”“砰”“砰”的打铁声,
宋应星在花溪设了拦坝,把溪水蓄高,再在坝上开几个孔,利用水的冲击力带动水车旋转,
风车旋转时,不仅可以把水带到两边的良田,还可以带动一组齿轮,齿轮连着一排大锤,不停在锻打不同形状的、烧得通红的铁块,
这样不仅能提升铁的质量,还节省大量的人力,
都是宋应星的功劳,作为《天工开物》的作者,利用水力锻造铁器,只是举手之劳,
铁匠铺的铁匠、学徒和杂工加起来超过三百人,
保乡队、水师需要的刀、枪、剑、盔甲等武器,都是由这里产出,
就是火器工坊需要的精铁,也是出自这里。
许一鸣听到陆长乐来巡视,小跑过来陪同,
陆长乐得知保乡队的武器都配备完毕,现在主要是集中做陆长乐要求的轻甲,还接收各地民团的订单,
也不知郑氏什么时候来报复,有备无患很有必要,
那些乡绅变得大方起来,主动捐钱捐粮,
给民团更换武器,
毕竟关键时候用来保命的,
陆长乐看完,又测试一下新锻造的武器,锋利和韧性都不错,
鼓励许一鸣几句,然后施施然来到火器工坊。
跟喧闹的铁匠铺不同,火器工坊显得两极分化,
铸造车间叮叮当当,那是在铸造佛郎机炮和红夷大炮,
配料车间静悄悄,一个个静静地在配着火药、制着炮弹,
当陆长乐巡视时,那些匠师、学徒和杂工大多安静的干着手上的活,
有人看到陆长乐来了,也只是点下头,行个注目礼,然后继续做自己的事,
陆长乐多次强调过,做好自己的事就行,工坊里不兴行礼、熘须拍马这一套。
转了一圈,没看到老周和宋应星,
不用问,肯定在后山那间秘密工棚。
研制和测试新式武器,都会在后山的秘密工棚进行,一是为了保密,二是为了安全,
总不能在堆满火药的工坊测试吧。
陆长乐和杨璇到后山工棚时,只见老周小心翼翼在制着什么,而宋应星趴在桌子上,用笔在一张纸上画着什么,
轻手轻脚走近一看,
只见老周小心翼翼地制着土电雷管,
没有白金线或康铜线,就用自制的小铜线替代;
没有引火的硝酸棉,用黑色火药代替,用油布裹紧,
再用白腊、脚线等简易材料包好,一份最简单的土电雷管就做好了。
一旁的宋应星,正在设计手榴弹的内部结构,
无论是佛郎机炮还是红夷大炮,铸造起来不容易,
很难大规模投入军队,从燧火枪到步枪,要攻克的难题太多,
短时间内很难有大的突破,就算勉强做出来,
没有机床,大规模生产制造只是空想,
陆长乐想起手榴弹,马上把设计图和相关理论交给宋应星,
让他在最短时间内制造出来。
前世陆长乐参加工作前,加入过一个化学兴趣小组,
当时影视最热门就是打小鬼子的战争片,看到先烈在敌人极限封锁下自强,
没有枪炮,自己克服困难制造枪炮,
陆长乐找了不少资料,成功复制了一枚土制手榴弹,
正好用上。
郑氏大军压境,在兵力悬殊的条件下,陆长乐没有再扩军,也没有拉壮丁,
就是把赌注压在新式武器上。
“东家,你来了。”老周做完那根土电雷管,正想休息一下,突然看到陆长乐,
愣了一下,连忙站起来行礼。
“没看到将军来了,有失远迎”一旁的宋应星也站起来行礼。
“说过多少次了,工坊里不用行这么多礼”陆长乐扶起宋应星,看着一旁满面春风的老周说:“老周,相亲怎么样?”
老周憨厚一笑,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回...回东家的话,相好了,枝儿也答应了,就等着东家做媒人。”
枝儿是延平府一个农家女,原名叫陈贵枝,父母都被混天魔王杀了,长得有几分姿色的枝儿被抢走,充当营妓,
陆长乐把她救下后,陈贵枝不愿走,被安排给火器工坊的匠师浆洗衣裳,
老周见过几次,早就心动了,
老周为人老实,月钱高,还得到陆长乐器重,陈贵枝大难过后,只想找个老实人过日子,
你不嫌我箩烂,我不嫌你米碎,两人就看对眼了。
“好,这个媒人我做。”陆长乐爽快地说。
自己答应过他的,说话要算数。
“谢东家,谢东家”老周高兴得嘴都快笑裂了。
宋应星摸了一下胡子说:“人逢喜事精神爽,难怪周匠师这几天笑不拢嘴。”
陆长乐笑嘻嘻地说:“宋老,要不要也给你安排一下,嗯,相亲就算了,安排一个美婢暧床?”
“别,别,别”宋应星连连摆手说:“将军就不要消遣我这把老骨头了,若是能照顾犬子一二,小老感激不尽。”
人老了,很多事也看透,
现在宋应星最担心就是二个儿子,连个秀才都考不上,
文不成武不就,也不知做什么好。
“宋老放心,墨香书斋准备在奉新开设一间新书斋,决定由宋二公子全权打理,对了,听说令孙想拜入庆丰书院,我已托人去疏通,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
好不容易拉拢到这位牛人,陆长乐不吝啬多卖他几个人情。
“有劳将军,小老感激不尽。”宋应星一脸感激地说。
家里老二晋升了,这是一件好事,没想到陆长乐还为孙儿谋庆丰书院的席位,
庆丰书院可是江西最好的书院,不仅有大儒教学,还经常有致仕的高官前来分享经验,
就是不能中举,也能结交很多人脉,
为了一个名额,很多人都抢破头,宋应星扯下老脸去争取,
可惜一个致仕的八品司理地位太低,没成功,
陆长乐说起这事,以他的性格,应该有很大的把握。
“应该的,我也有很多事要仰仗宋老呢。”
“不敢,是小老向将军讨教才对。”宋应星一脸认真地说。
宋应星本以为自己学识渊博,进火器工坊马上可以大显身手,
很快,宋应星收起轻视之心,也变得谦虚起来,
别的不说,光是那支燧火枪就革新了他的认知,
新式步枪的设计图、还有手榴弹的设计图,
好像给宋应星打开一扇新的大门,
不夸张地说,现在就是不发月钱,赶都不肯走。
陆长乐没在这个问题再纠缠下去,径直问道:“宋老,这手榴弹如何?做出来了吗?”
157 得来全不费工夫
“做倒是做出来了,就是不够稳定,有的不到三息就爆,有的到五息才爆,还有哑弹出现,这样不好,小老正在想办法解决。”
一说到手榴弹,宋应星马上严肃起来。
又是一个天才的想法,有了手榴弹,相当于每个人都携着一门小型的佛郎机炮,
还是一门单人可以随时发射的佛郎机炮,
放在战场上,太可怕了。
宋应星有时真想把陆长乐的脑袋打开,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
怎么那么匪夷所思、绝妙的想法。
“估计要多久能解决这个问题?”
“一个月吧,需要做不少测试,尽可能提升它的安全性,若是有什么误差,后果不堪设想。”
杀伤力太大了,稍有不慎后果不堪设想,宋应星也得再三慎重。
“不行,十天,最多给你们十天时间,确认方桉后,就要大批量生产。”
顿了一下,陆长乐意味深长地说:“福建能不能守得住,就指望它了。”
宋应星和老周相互望了一眼,最后齐声应下。
郑氏现在纠集人马,磨刀霍霍,
谁也不知他们什么时候出手,保乡队要提前做好预备。
陆长乐给的设计图和工艺流程很成熟,只要解决一些小问题,
做出成品不难,难是要做出稳定可靠的成品,
需要时间测试和改进,
宋应星要做的,就是精益求精。
三人围在一起又讨论了二刻多钟,陆长乐等他们再次沉浸在研究时,
功成身退。
“陆长乐,你怎么什么都懂啊。”杨璇跟在陆长乐身边,一脸崇拜地说。
从一个声名狼籍的败家子,摇身一变成了名震一方的将军,
这足以让人感到惊讶,而陆长乐好像有无尽的创意,
跟在陆长乐身边越久,杨璇越是佩服。
都快成小迷妹了。
陆长乐嘿嘿一笑,拖着杨璇的柔荑,边走边说:“我也不知,估计是你的祈祷时很虔诚,老天爷满足你的心愿吧。”
“这跟我祈祷有什么关系?”杨璇一头雾水地问道。
答非所问,要干嘛?
“你祈祷有一个英俊潇洒、玉树临风、武艺高强又绝明绝顶的相公,老天爷答应了,于是派我来了。”
杨璇扑哧一笑,忍不住翻了一个漂亮白眼:“臭不要脸。”
怎么有人转那么大的一个圈来赞自己,太不要脸了。
不知为什么,跟陆长乐在一起,感到格外的舒心、快乐,
亲卫队的四名队员远远跟在后面,面色平静,
看狗粮洒多了,众人已经见怪不怪。
这些天一直忙着扩军和宣传,还有水师的事,陆长乐都没睡过一个好觉,
难得忙里偷闲,享受二人独处的时光。
可惜,美好的时光总是那么短暂,还没走到山脚,陆长胜急匆匆赶来了。
“族长,三眼王的使者来了,二叔公让你见一下。”陆长胜气喘吁吁地说。
“三眼王?他派人来干什么?”杨璇一脸疑惑地说。
陆长乐澹定地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郑氏动作那么大,他不可能不知道。”
福建最多时超过一百多股大小贼匪,乡绅联手铲除了一部分,
官府出人剿了一部分,相互火拼也消失了一部分,
剩下的都是有能耐的人,三眼王能成为十二路天王之首,
肯定有他的过人之处,
郑氏动作这么大,他肯定听到了风声。
“走,一边走一边说。”陆长乐率先向村里走。
保乡队和三眼王,是福建两股最大的势力,一官一贼,
两者唯一的交集,都是郑氏是死敌。
回去的路上,陆长乐也弄明白了那些人来历。
三眼王派来的代表叫杀破天,是三眼王的心腹部下,护卫有四人,
杀破天一行五人化妆成流民,第一站到延平府,找到保乡队的人,指名要见主事者,
看到甘辉后才表明身份,要求面见陆长乐,他代表三眼王找陆长乐谈一些机密要事,
于是,甘辉派陆长胜护送他们一行,坐着运送铁材的船到长乐县。
一刻钟后,陆长乐在家里的偏厅接见杀破天。
杀破天是一个年约三十的大汉,光头,身材很高且壮,目测约有一米八二,站着好像一堵肉墙,那双三角眼喜欢眯着看人,再加上脸上那三寸多尺的疤痕,看起来有种阴测测的感觉。
跟着杀破天的四名护卫,都是很强壮的汉子,
其中还有一个年轻俊朗的护卫站在最后面。
陆长乐径直坐下,头也不抬地说:“杀破天,好大的胆子,不知官府通缉你吗,还敢送上门。”
自己是平贼将军,杀破天只是三眼王的一名手下,
官民有别,就是三眼王到这里,也不配跟自己平起平坐,杀破天自然是站着。
杀破天哈哈一笑,嗡声嗡气地说:“胆子再大,也没陆将军大,不仅灭了郑氏的东路军,还把郑家二公子给宰了,佩服。”
陆长乐靠在太师椅上,面不改色地说:“郑渡那狗贼,是我福州陆氏不共戴天的仇人,他都带兵杀到我福州陆氏了,不杀他,还留着堵心吗。”
彻底撕破脸皮,陆长乐也没必要隐瞒。
说话间,陆长胜突然走过来,把一张小纸条放在陆长乐手里,
陆长乐看了一眼,点点头,不动声色塞进袖筒。
杀破天恭维道:“敢做敢当,陆将军果然豪气冲天。”
“停”陆长乐摆摆手说:“杀破天是吧,本将很忙,有什么事,开门见山吧。”
“陆将军果然快人快语,那我直说了,想必将军已经知郑氏准备反扑,郑芝龙在鸡笼山调集主力,准备重回福建,郑鸿逵也匆匆从汉口撤兵赶回,很明显,郑氏兄弟要重新掌控福建。”
“郑氏财雄势大,兵多将广,郑芝龙、郑鸿逵回福建之日,即是将军和大王危难之时,大王说了,虽说跟将军殊路,但可以同归,我们共同的敌人是郑氏”
“大王愿与陆将军结盟,一致对付郑氏,把郑氏逐出福建,到时大王愿与将军共分福建,双方井水不犯河水,如何?”
郑氏这次来势汹汹,三眼王知道自己不是郑氏的对手,
在手下的劝说下,决定拉拢陆长乐一起对抗郑氏。
陆长乐虽说是官,但是跟郑氏有仇,连郑渡都杀了,是一个值得结盟的对象。
不管怎样,先渡过眼前的危机再说。
“听着不错”陆长乐不紧不慢地说:“这么重要的事,怎么三眼王不来,总不能凭你三言二语我就相信,太没有诚意了吧。”
杀破天开口道:“大王让小的带来一份小小的见面礼,就在随行的马车上,将军可以派人拿进来吗?”
陆长乐点点头,看了一下陆长威,
很快,陆长威带人抬了一口箱子进来。
杀破天打开箱子,厅内顿时珠光宝气,里面装的全是金银珠宝。
“陆将军,这些都是大王送你的见面礼,现在大敌当面,希望双方能精诚合作,共御郑氏,这是我们大王的亲笔信,请陆将军亲启。”杀破天说完,从身上拿出一封信呈给陆长乐。
只是几个人几句话,很难让人信服,
有亲笔信,还有这么大一箱金银珠宝,足以证明诚意。
没人闲得无聊,见面就送一箱价值数万两的金银珠宝吧。
陆长乐看到那箱金银珠宝,眼前一亮,点点头说:“来人,把它抬下去。”
这些不义之财,陆长乐收起来没一点心理负担。
看到陆长乐收下见面礼,杀破天面上一喜,把信交给陆长威,
再由陆长威把信呈给坐在上面的陆长乐。
陆长乐看完信,随手扔在一边,突然下令:“来人,把他们都绑了!”
一声令下,十多名全副武器的护卫马上冲进来,控制了杀破天和他的名四护卫,
五人进门前,武器被收走,护卫有弓箭有铳,五人也不敢反抗,
“两军交战,不斩来使,陆将军,你这是什么意思?”杀破天面不改色地说。
敢到这里,杀破天早就作好了死的准备,
面对突变,杀破天面无惧色。
陆长乐看到五人都拿下后,满意地点点头,随口说道:“放心,我不杀你。”
杀破天心里暗暗松一口气时,陆长乐继续说:“我是官,你们是贼,回去告诉三眼王,我们不可能合作,不过请他放心,暂时我对他没兴趣,也绝不会跟郑氏和解。”
要吃朝廷正统的红利,就要跟贼匪划清界线,
三眼王也是用混天魔王那套急速扩充实力的方法,声名太臭了。
“陆将军,我们诚意拳拳而来,你这样做,不仗义吧。”杀破天看着身上的捆绳,一脸愤怒地说。
冒着生命危险来寻求合作,还送上一箱金银财货才见面礼,
进入陆长乐的地盘就被软禁,见面后,陆长乐连正眼都没看过自己,
座没一个,茶无一杯,太过份了吧。
陆长乐平静地说:“收了你的见面礼,不白收,杀破天,我也送你一份大礼。”
没等杀破天说话,陆长乐指着杀破天说:“你可以走”
然后又分别指了跟着杀破天的三名护卫说了同样的话,
指到那名站在最后、也是最年轻的护卫说:“你,不能走。”
杀破天一听怒了,大声抗议:“姓陆的,你这是什么意思,戏耍我们吗?”
嘴上说要送大礼,转头就要扣自己的人,
扣的还是郭町,大王很重视的一名心腹,也是军中的智多星,
这次郭町主动请缨前来,就是给自己出谋划策的。
陆长乐摆摆手说:“杀破天,你知他的底细吗”
“郭町兄弟是大王信任的人,还请陆将军三思,若是惹大王生气,只怕将军再多添一强敌。”杀破天威胁道。
陆长乐看着那个被绳子捆着的年轻人说:“没想到赫赫有名的黄虎义子,竟然委身做别人的护卫,本将怎么称呼你好呢,唤你郭町?初名李如靖?还是叫你的真名李定国?”
从铁算盘口中得到李定国潜服在福建,意图给张献忠开辟后路后,陆长乐一直在查找他的下落,
不仅让陈七把他列为头等大事暗中查找,还托程立业,利用程氏商行的人脉找人,
李定国的画像和资料,其实就是程氏商行提供的,
福建贼匪经历一场内卷后,那些表现突出的人也开始冒头,
陈七拿到李定国的资料后,按图索骥,终于找到李定国的下落,并暗中监视起来,
会面时陆长胜送来的纸条,就是陈七送来的情报,说李定国突然消失,经过多方证实,就藏在会谈的队伍中,
在场的四个护卫,三个在三十岁以上,只有那个相貌俊朗的年轻人符合,
运气不错,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他自己送上门来了。
陆长乐话音一落,杀破天和李定国齐齐变了脸色,
杀破天盯着李定国,大声喝道:“你到底是谁?”
现在就在陆长乐的地盘,局面完全被陆长乐控制,
真要杀自己,只是一句话的事,没必要污蔑一个小小的护卫,
难不成,郭町真是黄虎张献忠的人?
李定国很快从震惊中回过神,盯着陆长乐,有些意外地说:“陆将军能在短短一年之间掘起,果然有过人之处,宁宇佩服。”
(李定国,字宁宇)
对方一口叫出自己的名字,连最初的名字也知道,说明他调查得很清楚,
没必要再浪费时间辩解。
李定国说完,转头对杀破天说:“破天兄,感激你对小弟的照顾,他日有缘再聚,再请你喝酒赔罪。”
跟随三眼王那段时间,得到杀破天不少照顾,这人情,得还。
杀破天盯着李定国,死死地看着,
张张嘴想说什么,最后什么也没说,转过身对陆长乐说:“我们可以走了吗?”
结盟失败,陆长乐瞧不上三眼王,
好在,陆长乐答应放过自己一行人,还帮自己揪出潜伏在队伍中、居心叵测的李定国,
算是仁至己尽。
也不算失败,起码知道陆长乐的态度,
不结盟,双方井水不犯河水,也会跟郑氏死磕到底,
有这些讯息,足够能给三眼王交待了,趁陆长乐没改变主意之前,早点走。
“当然可以”陆长乐开口吩咐:“长威,送客,一定要护送他们出延平府。”
双方暂时没有恩怨,也没必要杀这几个小角色,
放他们回去跟郑芝龙拼命更好。
陆长乐收到的情报,郑芝豹一直跟三眼王对峙,
郑鸿逵率兵回福建的路线,应是跟郑芝豹汇合,
先收拾三眼王,再调转矛头对付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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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8 攻心为上
等杀破天等人走后,
陆长乐对李定国做一个请的手势:“李公子,请坐。”
李定国从容地坐下,看了陆长乐一眼,开口问道:“我的身份已经揭露,陆将军准备怎么处置?”
作为军中的小诸葛,李定国不仅要打仗,还要想着义军的出路,
在李定国看来,朝廷输了松锦之战,向北很可能遭到建虏的打击,
华中地区集结了大明剩余的大部分兵力,比张献忠实力更雄厚的李自成也在华中地区,
李定国认定,相对稳定、富饶的南方更符合义军发展,
可军中很多人都在等朝廷跟建虏决一死战时捡便宜,包括义父张献忠也是这种打算,
大哥孙可望带人西进,希望进川割地为王,自己南下,想在福建开辟新战场,
张献忠表态了,谁发展好,就把重心偏向谁的方向。
福建多股势力经历洗礼后,
除郑氏外,最强就是三眼王和陆长乐,
李定国知道三眼王抵抗不住郑氏的进攻,劝他跟陆长乐结盟,
也不用打败郑氏,只要二人输得不要太快,尽可能消耗郑芝龙的实力就好,
最后让义父张献忠来个黄雀在后,那是最完美的结局。
主动跟过来,一是看看陆长乐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能在短时间崛起,
二来寻找铁算盘,准备整合自己潜伏在福建的力量,为下一步行动作准备。
没想到,刚看到陆长乐,自己的身份就败露了,
不用说,肯定有人出卖了自己。
虽说被擒,李定国也不惊慌,
十岁就跟随张献忠,这些年南征北战,不知多少次从死人堆里爬出,
李定国早就把生死看澹,练出一颗大心脏。
陆长乐呵呵一笑:“我很欣赏李公子,暂时还舍不得杀你。”
一直想着怎么把他拿下,收为己用,
没想到他主动送上门,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陆将军,大明积敝己深,无力回天,想一下,郑芝龙一个海盗也能沐猴而冠,可见其荒唐,将军没必要为这样的朝廷尽忠,明知是绝路,没必要一条路走到黑。”李定国劝说道。
没杀自己,那就是自己还有价值,
李定国打算游说陆长乐放了自己,算是结个善缘,
要是运气好,利用郑氏压报复的压力,劝说陆长乐跟义父结盟,
那就最好不过。
先结盟,再想办法一步步架空陆长乐,义父的实力必然大涨。
这个平贼将军是出自福建地方大族,年纪好像自己还年轻,
应该不难游说。
陆长乐把一块糕花糕扔进嘴里,边吃边说:“不能一条路走到黑,这话说得有道理,李公子,你继续说。”
李定国一开口,陆长乐就知他想游说自己,
巧了,自己也想游说他脱离张献忠,正好较量一下。
“将军从谏如流,在下佩服”李定国心中一喜,连忙恭维陆长乐一句。
不管怎么样,肯听自己说话,那就有机会。
看到陆长乐没回应,还在自顾吃着点心,李定国也不怒,很快开口道:
“天启六年,京城火药厂离奇爆炸,惨不忍睹,宛如地狱;
崇祯六年,山西爆发鼠疫,人人自危,十室九空,
天灾人祸,这些年太多太多了,
这些都是老天爷的警示,上天也对狗皇帝不满,
天意不可违,
看看现在,老百姓袋无可用之钱,口无裹腹之食,
很多人要卖儿当妻,易子相食,可是那些狗官一点也不顾老百姓死活,
他们锦衣玉食、大鱼大肉,还不断给百姓加饷加税,
这样的朝廷,不要也罢,
陆将军何不揭竿而起,把狗皇帝从龙椅上拉下来。”
李定国说话的时候,一直盯着陆长乐,想从他脸上判断他内心的想法,
可惜,什么也没看出来。
陆长乐的面色很平静,没有生气,也没有笑,连拉听到把皇帝拉下龙椅的事,还是一脸澹定,
好像什么事都与他无关一样。
“说得很好,李公子准备怎么做呢?”陆长乐让他把话先说完。
看到陆长乐没有反对,好像还鼓励自己说,李定国心中一喜,马上说:“自然是揭竿而起,把那些贪官污吏、土豪劣绅都杀了,还有把那些作威作福的皇亲国戚、还有狗皇帝也宰掉,我们老百姓也就不用再受他们欺负了。”
“的确,你也这样做了”陆长乐点点头说:“李公子,我问你一个问题,官员中,也有清官,乡绅中也有乐善好施、修路助学的人,皇亲国戚中也有为人正义的,像这类人,张献忠还有他的部下也没少杀,这又是何解?”
“那是他们反抗,义父军中人员很杂,偶有心术不正之徒也不奇怪,大丈夫行事不拘小节,成大业有牺牲也在所难免。”
陆长乐看了李定国一眼,继续说:“偶尔发生一两件事,那还说得过去,听说张献忠部,所陷之处,优先取财货和马骡等牲口,稍有不从便举刀相向,马七步三,太奢侈了,就是朝廷也拿不出这么多钱粮,李公子,这些马的来源都是干净的吗?”
李自成很重视收买人心,还让人作了一首诗:
朝求升,暮求合,近来贫汉难存活。
早早开门拜闯王,管教大小都欢悦。
杀牛羊,备酒浆,开了城门迎闯王,闯王来了不纳粮。
吃他娘,着她娘,吃着不够有闯王。
不当差,不纳粮,大家快活过一场。
一句闯王来了不纳粮,不知让多老百姓翘首以盼,
也不知让多少受苦的民众听说李自成来了,主动开城门相迎,
张献忠则是靠着勇勐和谋略,还有出神入化的游击战术,打出自己的威名,
主力部队,人人有精骑或跨双马,
介马有付,去来如风,一日夜踔数百里,
也就是这样,在朝廷的十面围截下,屡屡逃出生天。
李定国眼神有些飘忽,强行辩解说:“那些马匹,都是从恶霸劣绅处缴获的,普通百姓的骡马,我们都给钱。”
说话时,李定国的语气不够坚定,
每攻陷一地,李定国能控制自己安分守纪,
但阻止不了其它人,
很多人在攻陷一地后,为了发泄内心的不满和狂暴,
烧杀抢掠、强暴民女,无恶不作,
义父有时为了激励士气,也会许下破城后一段时间不用守军纪、将士可以为所欲为的承诺。
这些年见过的惨剧,太多了。
陆长乐呵呵一笑:“李公子,你是聪明人,到底是什么事,心里有数就行,我们也不去纠结这个问题,现在我问你,为什么要造反?”
“官府的税收太重,逼得又紧,活不下去了,就反了它。”李定国想也不想就说。
“哦,重吗?”
“重,我们饭都吃不起,官府还逼着我们交税,不交就要抓到大牢里,没活头了。”李定国一脸肯定地说。
陆长乐放下茶杯,看着李定国问道:“李公子,你说朝廷的税收重,那你知道其它朝代的税收是多少吗?”
“这个...不知。”李定国摇了摇头。
自己的事都忙不过来,谁会关心其它朝代的事。
“我来跟李公子解释一下吧”陆长乐一脸认真地说:
“《汉书·食货志上》记载:收泰半之赋。颜师古注:泰半,三分取其二。也就是三分之二;
汉高祖实行十五税一,文景之治时实行三十税一,东汉光武帝把田租恢复到三十税一,折合不到一成,约八分;
唐、宋行租庸调制,以均田制的推行为前提的,均田制规定每个成丁的农民都受田一百亩,因此国家征收租庸调时只问丁身,不问财产,税约为十五税一;
元朝时,北方彷行唐租庸调法,江南彷唐两税法,税同样约为十五税一;
算起来,明朝是最低的,大约四十税一,三十税一,即使加了三饷,跟前朝比起来还是低,
以赋税来算,明朝的皇帝是历朝最有良心的,
这样的皇帝,你还想推翻他吗?”
李定国听完,一时找不到反驳的话,不过他没那么轻易放弃,想了想,很快倔强地说:“税收得那么少,那为何我们还过得那么苦,老百姓还过得那么苦。”
“明面是少,实则要交的多得多,跑腿费、茶水费、各种红包、孝敬、淋尖踢斛、火耗等等,老百姓被他们坑苦了。”
陆长乐反问道:“那些是官员拿去的,又不落到皇帝手里,你说皇帝不好,你知皇帝每天几点起床,几点睡,每天做什么、吃什么吗?”
“那些官员,都是他的官,他管不好,肯定是找他算帐”
“皇帝能做什么,就是在皇宫左拥右抱,酒池肉林,每餐吃三百多个菜,各种山珍海味,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听说书先生说皇宫后宫佳丽三千,每天睡一个,睡上十年都不带同样的。
“非也”陆长乐摇摇头说:“李公子那是道听途说,据我所知,皇帝卯时上早朝,天还没亮就要起床,经常批奏折到半夜,每顿不超过四个菜,肉菜不超过二个,连皇后也亲自织布,对了,不知黄虎张献忠,一顿几个菜?”
崇祯是想做一番大事的,也想拯救大明,
对政事很用心,对自己也很苛刻,
可惜他性格多疑,气量又小,接手时大明又是一个烂摊子,
积弊己深,回天乏力,
事实上,他能守几年才亡,做得很不错了。
他在煤山上吊,以死殉国完成天子守国门的祖训,
不他出自什么原因,光是这份勇气就值得敬佩。
李定国摇摇头说:“假的,肯定是骗老百姓的,不管怎样,大明乱成这样,饿死那么多老百姓,他是罪魁祸首,那些官员失职,也要他负责任。”
怎么可能,江南那些地主富户,每餐少则十多个菜,
奢侈的几十个菜,好像流水席一样,换了一批又一批,
义父张献忠爱吃肉,每餐无肉不欢,经常设宴和部下吃喝,
今日不知明日的事,能享受就享受,
打死李定国也不相信,皇帝会那么节俭。
不知为什么,心里有种感觉,陆长乐没必要欺骗自己。
陆长乐没和他争,而是兴趣勃勃地说:“李公子,真假我们先不讨论,有个问题我问你,你们自称是义军,做过多少好事?要是你来做皇帝,你准备怎么做?”
“我...我做皇帝?”李定国一脸吃惊地说。
陆长乐不是狗皇帝封的平贼将军吗,怎么会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
“是啊,假设,放心,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李公子,你敢造反,不会连句真话都不敢说吧。”
李定国最受不了激,闻言大声说:“有什么不敢的,要是我做了皇帝,让地主富户把田地、钱财都分给老百姓,有饭一起吃,有钱一起花,老百姓都不用纳粮不当差,人人都过上好日子。”
小时候,那种饿肚子的滋味,李定国现在还记忆犹新。
“啪啪啪”陆长乐拍拍手说:“好主意,没想到李公子这般伟大”
陆长乐说完,很快开口问道:“把财主和富人都抢光了,没得再抢,那怎么办?”
“一起耕地啊,只要有手有脚,肯定饿不死。”李定国一脸自信地说。
“要是有人不会耕地呢?或是有人偷懒呢,怎么办?”
“不会可以教,偷懒的,那就好好劝他。”
“有人勤奋、种田种得好,有人懒,连草都不肯锄,到时有人家人有余粮,有人吃不饱挨饿,怎么办?再抢一次?要是这样的话,谁还敢好好种田?”
李定国想了想,有些犹豫地说:“不听话的,教训他。”
“那听话的呢?你们抢掠杀害的人,有很多鱼肉百姓的土豪劣绅,也有不少靠勤俭起家的人,他们死得不冤吗?有钱就杀,以后谁还敢好好种田?”
李定国沉默了。
陆长乐步步紧逼:“要是不纳粮,有灾害了怎么办?外敌入侵了,没有粮饷,又让谁上战场抗击敌人?要是有伤亡,没钱抚恤,又该怎么办?”
这些问题太尖锐,李定国一下子不知怎么回答?
“李公子,你们号称义军,打着替天行道的名义,我相信你们的初衷是好的,要是没记错,你跟随黄虎张献忠也有十年,这十年间,你们为老百姓做了多少实事?又违背初心,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
“叩心自问,你们现在是想怎么拯救百姓,还是在想着怎么扩大地盘,去哪里抢钱、抢粮、抢女人。”
“你们为了拉丁,跟老百姓怎么说的,现在想想,你们说的话,有多少做到了?”
“有些百姓不愿跟着你们造反,你们倒好,逼他们做违法的事,把他们的东西抢光、房子烧掉,他们现在过得好吗?有多少人客死异乡?”
“东跑西窜这些年,没少回你们祸害过的地方吧,原来有人烟或繁华的地方,经过你们攻陷后,现在是什么模样?”
“你们想着劫富济贫,把富劫完了,那些老百姓日子好过了吗?”
陆长乐每说一句,李定国的脸色就苍白一分,
说到后面的时候,李定国脸色苍白如纸,冷汗都流出来了。
159 一个特别的交易
陆长乐的一番话,好像大热天给李定国泼了一盆冷水。
李定国出身贫寒之家,父母早早因病去世,没受过多少教育,
讨饭到米脂时,遇到张献忠造反,
张献忠看到他相貌不凡,人也透着一股机灵劲,就把他收为义子,
跟随张献忠的日子里,每天不是怕被官兵追杀,就是怕被别人暗算,
李定国平日听到的,都是别人说皇帝是多么荒淫无度,
官员是多么腐败无能,
陆长乐说的那些话,有想过,但没想得那么深,
回过头想想,义军的确让一群吃不上饭的百姓吃上饭,
但害得更多百姓无家可归、流离失所,
最可怕的,当年那些说要替天行道、拯救百姓的人,
由羊变成了狼,没去拯救百姓,反而变本加厉祸害百姓。
“陆将军,不用再说了,今日落到你手里,要剐要杀,悉随尊便,李某绝不皱一下眉头,也不会埋怨将军。”李定国低下头,语气平静地说。
成王败寇,这是战场上不变的定律,
原来只是一个快要饿死的小乞丐,多活这么多年,值了。
陆长乐看着李定国说:“李公子,我很欣赏你的勇气,有想过弃暗投明吗,只要李公子点头,我会向朝廷求情,让李公子戴罪立功,光宗耀祖、衣锦还乡指日可待。”
李定国性格坚毅,用刑对他作用不大,
也难收买他的忠诚,陆长乐一开始就亲自劝说,
攻心为上,首先动摇他内心信念。
李定国连想都不想就拒绝:“义父待我,恩重如山,陆将军不必多言,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背叛义父。”
若不是当年义父收留,悉心教导,自己也不会有今日。
陆长乐不放弃地说:“张献忠生性多疑,残暴好杀,当年米脂跟随他一起造反的兄弟,有多少死在他手里,李公子想必比我更清楚”
“收你为义子,不是真同情你,而是你对他有利用价值,给你一口饭吃,是要你替他卖命,说起来你们是交易关系,这些年为他出生入死,他有恩于你,但你也不欠他的。”陆长乐劝道。
古代的开国帝王多喜欢收义子,唐末的李克用收了13个义子,被称为“十三太保”;
元末的朱元章当皇帝之前,也收了十几个义子,其中朱文正、沐英、李文忠等人还成了开国功臣;
张献忠也收了四个义子,分别是孙可望、李定国、刘文秀和艾能奇,
陆长乐对张献忠抢地盘粗暴的手段不以为然,不过对他的眼光表示佩服,
四个义子没一个是平庸的,都是难得一见的将才,
不仅能干,对他还非常忠心,起码在他死前,四个义子对他忠心不二,
只有老大孙可望,跟李定国争夺权力失败,一怒之下投靠建虏,成为建虏的爪牙。
“陆将军不用劝,我死也不会背叛义父,也绝不会出卖他老人家。”李定国一脸坚定地说。
陆长乐盯着李定国看了一会,开口说:“李公子,我们作一个交易吧。”
“交易?什么交易?”李定国一脸意外地说。
拒绝了陆长乐的邀请,就等着承受陆长乐的怒火,
没想到对方竟然说要跟自己交易。
“我不杀你,也不逼问张献忠的情报,条件是你留在福建,帮我做二年事,中间不许逃跑,二年后我放你自由。”陆长乐开口道。
收人先收心,强扭的瓜不甜,
先把人留下,再想办法收心。
李定国有些惊讶地看了陆长乐一眼,看到陆长乐的样子不像在说笑,思索一下,咬咬牙说:“二年太久了,一年,要是一年我马上答应。”
义父和老回回马守应、革里眼贺一龙、左金王贺锦、争世王刘希尧、乱地王蔺养成汇合后,声势大壮,接连拿下舒城、六安,庐州,还在巢湖积极训练水师,
李定国归心如箭,想早些跟张献忠汇合。
联合起来不错,只是老回回、革回眼他们关系很好,早早组成革左五营,
就怕义父不是他们的对手。
一年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李定国相信自己能熬得住。
总比丢掉小命强。
最重要一点,保乡队实力雄厚,连接大捷,
有机会打入内部,李定国肯定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尽可能拉拢保乡队的人,
最理想是自己来的时候是一个人,
走的时候可以拉着一支军队回去,
李定国相信,有一年的时间,自己足以拉拢一大批人,
说不定那时都说服陆长乐了。
退一步来说,陆长乐的保乡队抵抗不住郑氏,
到时自己可以趁机游说陆长乐投靠义父,
义父不是在巢湖训练水师吗,巧了,陆长乐手里有上百条好船呢,
要是拿下陆长乐,就是拿下保乡队,义父的实力起码翻一番,
再说陆长乐手里武器齐备、粮草充足,
比拉丁强多了,
在陆长乐提出条件的那一刻,李定国脑里思如电转,
最后还是有条件地答应了。
本以为陆长乐还会讨论还价,没想到陆长乐很干脆地说:“爽快,就一年,一年之后,你想走,我不留,你若想留,我也不赶你走。”
一年时间,可以发生很多可能了。
李定国有些不敢相信地说:“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陆长乐斩铁截地说。
“一年内,李定国愿听将军差遣,除了一点,就是对我义父不利。”李定国低头弯腰,一脸认真地说。
怎么想都不亏,李定国决定先低头。
“好,我答应你,李公子请起”陆长乐走过去,亲手把李定国扶起来,
然后拿出一把锋利的匕首轻轻一挑,把李定国身上的绳索割断。
看着陆长乐略为单薄的身体,李定国心里突然升起一个念头:要是自己突然出手,抓住这个粗心的平贼将军作人质,然后逃之夭夭,他们肯定抓不到自己。
念头刚泛起,李定国很快就犹豫了,
对方本来可以轻易杀死自己,但他没这样做,
还给自己机会,自己这样做,太不厚道了吧,
再说这里是别人的地盘,自己就是劫持,估计作用也不大。
自己还想着怎么混入保乡队,现在正好是个机会,
就在李定国内心天人交战时,陆长乐把手里的匕首塞到李定国手里:“李公子,这把匕首是百炼铁制成,锋利无比,初次见面没什么准备,就当见面礼好了。”
李定国握着手里的匕首,张张嘴,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
犹豫好一会,行了一个礼,一脸敬佩地说:“将军有赏,小的就恭敬不如从命。”
脑里冒出很多念头,心里也有很多想法,
最后,李定国还是决定信守自己的承诺,留在陆长乐身边一年。
拿到匕首后,李定国对陆长乐的敬佩又多了三分。
只是见第一面,口头达成了约定,
陆长乐就敢把自己放了,还把匕首塞到自己手里,
这个距离,手里又有武器,只要李定国想,绝对能重创陆长乐,
没想到,陆长乐出人意料的镇定,甚至连防备都没有,
不知为什么,李定国内心突然有一种异样的温暧,
原来,被人信任的感觉是这么美好。
陆长乐也没多说,让人把李定国带走,让他先帮陆长富打下手。
不急着让他进军队,先让他看看,什么才是人间乐土,
“相公,刚才把我吓着了,你可是保乡队的支柱,怎么能以身冒险,要是有什么意外,我可怎么办?”李定国一走,杨璇当场就不高兴了。
刚开始还是很谨慎的,让人把他们先控制,
还用绳子捆紧,也不怕他突然发难,
说得好好的,突然割断捆着他的绳子,还把匕首递给他,
杨璇当场惊出一身冷汗,双手不自觉紧扣了二把飞刀,
作为一个感应灵敏的武者,杨璇感觉到,那个李定国,有一瞬间动了歹念,
好在,那种危险的感觉一闪而逝,
李定国放弃唾手可得的机会,一直没动手。
不得不说,陆长乐看人很准。
陆长乐假装镇定地说:“有夫人在,不怕,再说这里是我们陆氏的地盘,他能跑到哪去。”
说话的时候,陆长乐从衣服里拿出几块铁板,一脸轻松地放在旁边。
为了拉拢李定国,陆长乐也是赌的,
就赌李定国是一个诚信守诺的人,赌他会高看自己一眼,
好在,赌对了。
虽说是赌,心里也有些害怕,史书和真人有太多出入了,
为了预防万一,弄了一些护体的铁板在里面。
幸好,李定国没令自己失望。
“相公,你真的这么看好他?”杨璇一脸惊讶地说。
陆长乐一脸认真地点点头说:“璇儿,别看他年轻,他的成就,不比辉叔差,张献忠夺取襄阳城的事听过吧,首功是李定国,是他带队潜入襄阳城,突然发动袭击打开城门,这才让张献忠顺利破城,得到襄阳城内的军饷粮草,张献忠才成了气候。”
“别人被抓,都是惊慌失措,这个李定国年纪轻轻,却那么从容,的确与众不同”
杨璇说完,很快担心地说:“要是普通人,动之以情,晓之以利,不难说服,那张贼势大,李定国又是他的义子,只怕不容易劝服。”
“有一年时间,不急。”陆长乐一脸澹定地说。
李定国跟随张献忠,那是才十岁,
经历那么多生死麿难,目睹那么多人间丑恶,
李定国还能坚守内心那一抹善良,
一个被带走错路的孩子,让他迷途而返就行了。
说话间,陈七进来行礼:“小的见过将军。”
“七叔,这里没外人,不用多礼,请起。”
陈七站起来,开口说道:“无规矩不成方圆,特别是人多了,礼不能废,要不然就难管理了。”
在陈七心中,陆长乐可以随和,但自己不能没有规矩。
陆长乐没有再纠缠这些小事,径直说:“七叔,你们情报组这次做得很好,不仅查得仔细,情报也及时,我要记你们一大功,对了,我把李定国留下来了,派一队精明能干的人盯紧他。”
“将军放心,他做什么事,说什么话,保证一点也不漏。”
陈七知道陆长乐对李定国很看重,闻言马上表态。
还没进来,就知道陆长乐把李定国留下的消息,
不用说,陆长乐不仅要他的人,还想收他的心。
“只要他不逃跑就行,其余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陆长乐一脸自信地说。
华夏民族的勤劳和容忍,在世界上名列前矛,
只要还有一丝希望,就不会挺而走险,
从混天魔王、三眼王们就可以看出,
郑芝龙突然撤走兵力,郑芝豹也收缩人手,福建那么多地方留下权力真空,
就是这样的情况,三眼王、混天魔王也闹不大,
说明张献忠、李自成那套在福建水土不服,
在自己管辖的地方,现在是老有所养,幼有所教,人人有田耕、个个有工做,
生活有希望,日子有奔头,
要是李定国还能把他们忽悠走,陆长乐就算服了他。
“得令,听将军的。”陈七想也不想就应下。
李定国跟着一名队员走的时候,一直留心四周,
走出陆家的大门时,李定国感觉自己好像在做梦,
一直努力掩饰的身份,突然暴露在所有人面前,
人也被绳子捆得紧紧的,还以为要被砍头,
没想到那个平贼将军竟然跟自己谈起交易来,
交易对自己利大于弊,李定国只是犹豫片刻就答应了,
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
李定国先是由三眼王的心腹郭町变回李定国,
为了活命和自由,现在又成了平贼将军陆长乐的部下,
具体做什么也不清楚,好像是一个重要的人打下手。
像自己这重要的人,就是放了自己,肯定也派多人盯着,
李定国暗中观察了很久,也没看到有人跟踪自己,
内心没有暗喜,反而有些凝重。
出门后不久,第六感告诉李定国,自己被人监视,
可怎么也找不到监视的人,说明一件事,
要么对方手段非常高明,要么对方极有自信,
无论是那一种,对李定国来说都不是好事。
李定国不知道,从出门的那一刻起,就被陈七的情报小组盯上了,
他们都藏在又高又远的地方,两人一组,从不同的角度用望远镜远远地盯着,
任李定国怎么回头观察,也找不到身后有人跟踪。
找不到跟踪监视的人,李定国干脆不找了,
开始饶有兴趣打量起兴平村,
这里是福州陆氏的地盘,也是陆长乐生长的地方,
自己要说服陆长乐,就要先了解他,
要了解一个人,最好就是从他生活环境开始。
160 料事如神
屋舍整齐,道路整洁,
无论男女老幼,衣着并不华奢,但很干净整洁,
一个个陆氏族人气色红润,看起来衣食无忧,
让李定国感触最深的,是那一张张发自内心的笑脸,
这跟那些强颜欢笑的笑脸,差别太明显了。
兴平村里生活的,都是陆长乐的宗亲,
兔子不吃窝边草,其它地方的肯定没这么好,
陆长富现在在闽县做事,李定国跟随护送的人去闽县,
去的路上,李定国惊讶地发现,
无论是官道上赶路的商旅,还是田地里耕种的农夫,
每个人脸上有笑、眼里有光,
那种对美好生活的向往,让他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到了闽县,提前收到陆长乐嘱托的陆长富,把李定国安排到丈量分田的小组,
主要任务是把官田、无主田、军囤田进行丈量,再分给那些无田地的百姓。
李定国对工作安排也没意见,
一来看看陆长乐怎么管理地方,
二来这里也容易接触很多大人物。
闽县不仅是福州府的府衙所在,在古代也是福建府首府,
只是郑氏强势入驻,这才把重心迁到泉州,
算是打入陆长乐的心脏位置,李定国对这个安排很满意,
拉人也方便很多。
李定国离开了,与李定国有关的消息,二到三天就会以飞鸽传书的方式传给陆长乐:
五月十六日,李定国带人到闽县吴航乡,丈量了一天,任劳很怨,没有怨言;
五月十七日,趁着吃午饭的间隙,李定国出钱,请丈量小组的组员吃饭,还主动给组员倒酒敬酒;
五月二十日,李定国在丈量土地时,对当地一名老汉旁敲侧击,问老汉塞了多少好处才分到土地;
五月二十三日,闽县吴屿有农家办喜事,邀请丈量组的人吃席,李定国欣然赴约,喝了几杯酒后,还与当地人扳手腕,轻松取胜;
五月二十六日,有耕牛突然发疯,撞伤二人,李定国看到情况危急,毅然出手,硬是凭一己之力制服耕牛,赢得一片掌声;
......
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李定国融入得不错,
陆长乐也不限制他,只要不跑,任他折腾。
除了关注李定国,陆长乐也一直关注着福建各地的情况,
投入巨资的情报组,也有了丰厚的回报,
每天都有信鸽在兴平村上空来回盘旋,给陆长乐带回各种各样的情报。
陆长乐一边催促新武器的研发和生产,
一边训练保乡队,为未来的恶战作准备,
为了没有后顾之优,
陆长乐要求各地方民团实施巡逻制,
地主乡绅、氏族自查,肃清各类眼线,对有嫌疑的人进行监控或软禁,
陆长和和杨启军各带着一队精兵,对境内的贼匪进行雷霆打击,
免得他们在关键时刻背后捅刀,
宣传方面,陆长乐也一直没有放松,
还邀请福建大儒、名人和各大氏族代表给闽南快报投稿,呼吁郑氏不要再祸害福建,
然而,有两件事一下子让陆长乐警惕起来,
六月三日,郑芝龙携着一支超过百艘船只的大型船队,浩浩荡荡在泉州码头停靠,
同日,一路快马加鞭的郑鸿逵,从江西新城,率部进入邵武府境内,
郑氏兄弟用行动表明,他们重返福建。
一时间,很多人的目光,放在这座刚从鼠疫肆虐过的地方。
崇祯也知福建的事,可是现在内忧外患、颜面扫地的他,也顾不了那么多,
李自成杀陕西总督汪乔年后,第三次把开封围了起来,扬言要破城,
锦州城破,洪承畴是否“殉节”,辽东“搪报”互异,始终弄不清真相,
确认巡抚丘民仰城陷死难,朝廷认为“搪报”属实,
于是崇祯帝为丘民仰、洪承畴设坛、建祠,
还准备亲自祭奠洪承畴,
崇祯让礼部按最高规格设了十六坛,
每一坛都要祭祀,当祭到第九坛时,朝廷得到可靠情报,
洪承畴没有殉国,而是投降了建虏,建虏还为他举办了投降仪式,
消息传来,祭奠仪式马上中止,
闹了一个这么大的笑话,崇祯暴跳如雷,不仅下令追查情报人员的失职,
还大发雷霆,那晚御书房的烛光彻夜未熄,
不时还传出摔破东西的声音。
至于锦衣卫传来有关福建的密报,崇祯拿起来了沉思了好久,
最后还是无奈地放下。
起码二人表面还是忠于大明皇朝,
让他们争吧,谁赢,朝廷就册封谁,
重点是怎么应对建虏的威胁,还有剿杀又死灰复燃的李自成和张献忠。
有了郑芝龙坐镇,郑芝豹马上集中兵力和郑鸿逵前后夹攻以三眼王为的十二路天王。
延平府、尤溪县衙,
陆长乐、甘辉、陆晋远、杨正保、杨正蒲、陆晋青、肥伯、杨启军、陆长庚、陆长富等人济济一堂,
商议事态的最近发展。
李定国作为陆长富的副手,也曾是三眼王的心腹,
陆长乐特批允许他旁听。
郑氏的十万大军已经全部到位,保乡队跟郑氏一战在所难免。
延平府、福州府、建宁州和建宁府在保乡队的掌控之下,
都占福建一半的土地,郑氏肯定不会轻易放弃。
“郑氏势大,都说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我觉得应跟三眼王结盟,就是不结盟,也应出兵支援三眼王。”郑正蒲率先开口。
只要是不赔本的买卖,都值得做。
肥伯开口附和:“杨兄的话很有道理,我赞同”
陆晋青摇摇头说:“这样不好,乡亲父老都支持我们,因为我们是皇帝认可的正义之师,要是跟贼匪串通一气,恐怕得不偿失。”
顿了一下,陆晋青补充道:“三眼王他们,干的可是断人后路、拆祠掘坟的勾当,要是跟他们混在一起,只怕让父老乡亲们寒心。”
“左是一刀,右是一刀,难啊”杨正保感叹道。
众人议论纷纷,有的主张跟三眼王短时间结盟,
有的建议找中人跟郑芝龙说和,保住一二个府的地盘也可以接受,
议来议去,争了小半时辰还没有结果,
陆长乐有些不耐烦地说:“好了,都静静。”
话音一落,众人马上静下,把目光落在陆长乐身上。
早就等他发话了。
陆长乐站起来,看着地图地说:“三眼王、十二路天王不用考虑了,要是我估计得没错,不用十天,郑芝豹和郑鸿逵就会把汀州府和邵武府拿下”
“十天?不能吧”郑正蒲有些不相信地说:“三眼王有二万部下,其余十一路天王,大的有一万多人,人手最少的也有三千多人,联合起来足有十万人,就是打不过,支撑三五个月没问题。”
郑芝龙从鸡笼山带回来的人,还在泉州按兵不动,
就凭郑芝豹和郑鸿逵那四万人,也不能轻易拿下那十二路天王。
陆长乐肯定地说:“郑氏盘踞福建已久,靠着海贸赚得盘满钵满,装备也好,乌合之众不是他们对手,据我所知,郑渡那路折损后,郑芝豹的攻势明显放缓”
“不是打不过,而是他不愿在十二路天王那里折损太多兵力”
“你们想一下,郑氏可是海盗出身,论阴谋诡计,不会比是别人差”
“收买几个,逼走几个,然后以雷霆之势拿下,太简单了”
“我们想想,怎么处理前来投靠的贼匪”
“如果我猜得不错,拿下十二路天王后,郑氏会从汀州府、邵武府和海路进攻,我们想想怎么应对吧。”
郑芝豹那路一直在胶着,那是他把兵力放在各大城镇,
很少主动进攻十二路天王,
双方大规模的会战很少,
郑芝豹明显是另有所图。
现场一片寂静,众人都有点难消化陆长乐的话,
闹了这么久的贼匪,郑氏几天就能清除十二路天王?
听起来有点不可思议,然而,这话出自陆长乐之口,
众人不得不郑重对待。
郑正保面色凝重地说:“我们还要实施坚壁清野战术吗?”
郑渡率部东征时,水陆二路同时推进,陆长乐采用坚壁清野的战术,
逼得郑渡犯下严重的大错,最后一举把他拿下,
也报了老祖宗的大仇。
“还有其它方法吗,坚壁清野不是不好,就是太折腾,乡亲父老有怨言。”郑正蒲有些慎重地说。
一下子转移数万人,男女老幼、细软、牲口等等,
实在大折腾了。
肥伯开口道:“折腾一点,怎么也比丢掉性命强。”
众人再次热烈讨论起来,
一旁的李定国看得有些目瞪口呆,转而有些羡慕,
气氛太好了,所有人都可以无拘无束地发表意见,
不像义父军中,所有人都要小心翼翼地说话,
还要揣摩义王的心思,免得说错话受罚。
邵武府,建宁县的一座豪宅内,
三眼王正在躺在一张逍遥椅上,
搂着一对只有十六岁孪生姐妹花,
眼睛盯着抢来的舞伎跳舞,两手大手在姐妹花身上肆意游走,
旁边还有两名美婢把水果和烤好的肉食喂到嘴里,
这可是神仙一样的日子,做车夫出身的三眼王,
做梦也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能这样享受。
可惜那个陆长乐不识抬举,不肯跟自己结盟,
兄弟杀破天说得对,这一趟没白走,不仅揪出一个居心不良的奸细,
还得到陆长乐的承诺,双方井水不犯河水,
不会跟随郑氏攻击自己,
至于郑氏气势汹汹要来收复失地,三眼王也没多大在意,
把结盟的那些傻瓜分派在各路口要塞,有事让他们先上,
有机会就派人去捡便宜,要是打不过,
带着心腹和值钱的金银财货往深山老林里一钻,
就是天兵天将也难找到自己,
像闯王、八大王、踏破天等人,用这个法子逍遥快活了多年,
就是运气不好,死在路上,三眼王也不怨人,
占山为王这些日子,天天好酒好肉,还有嫩得出水的美人相伴,
以前连女人的手都没摸过,光这个月,都给十多个黄花闺女开了包,
这辈子,值了。
“大王,小的敬你一杯。”杀破天端起酒杯向三眼王敬酒。
福州府那一趟,算是完成任务,
三眼王一高兴,赏了杀破天二个美女,
天天跟着三眼王一起吃喝玩乐,杀破天不知多满意,
也不知郑氏什么时候到,
能快乐一天就快乐一天,享受了再说。
“好兄弟,喝”三眼王举起酒杯,痛快地喝了起来。
就在二人喝得正高兴地时,心腹许兴富急匆匆地跑进来,惊慌失措地喊道:“大...大王,不好了,不好了。”
“啪”的一声,三眼王把酒杯摔在许兴富面前,一脸暴怒地吼道:“说了多少次,凡事不要慌,看你慌慌张张地的,成何体统。”
自己可是三眼王,十二路天王的盟主,
以后要裂土为王的大人物,多次让手下做事稳妥点,不要失了自己的体面,
这些家伙,就是没听进去。
许兴富吓了一跳,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大声叫道:“大王,快跑吧,狗官兵到了黄家坳,离这里不到三里地,再不跑就跑不了。”
什么,官兵来了?
到黄家坳了?
杀破天吓得酒意全无,连忙趴在地上,用耳朵倾听,
少顷,杀破天脸色苍白地说:“好多马蹄声,是骑兵,大王,真有骑兵向这里冲过来。”
三眼王把搂在怀里的孪生组妹推倒在地上,失声喊道:“为什么来得这么快,大棒锤、福阎王、大金牙他们呢,他们手里的家伙还有手下,都是摆设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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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人求救援,没人点烽火,那些人到底干什么的?
许兴富哭丧着脸说:“大王,福阎王、大金牙还有地中王被狗官收买了,他们借口联谊,把大棒锤、不差钱都暗算了,就是他们带狗官兵来的。”
“快,快,放烽火,让多金王、捅破天他们增援,跟他们拼了。”三眼王大声吼道。
拼命是假,让他们来把人拖着,自己好跑路。
话音刚落,一名传命兵跑进来,大声说:“大王,不好了,多金王和捅破天带人偷偷跑了,现在郑鸿逵带人从北面围上来了,快跑吧,再不跑就来不及了。”
什么,多金王、捅破天跑了?
三眼王一下子软瘫在地,嘴里叫着:“完了,完了。”
郑芝豹暗中收买、策反几个贼匪头目,和郑鸿逵一起同时发动,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突袭建宁县,
一天时间连斩三眼王、大棒锤、不差钱、乱世王和撼山倒,
受了重的草里龙逃入深山老林,不知死活,
只有见机得早的多金王和捅破天逃过一劫,
多金王丢弃辎重,抄小路进入江西,
捅破天无路可走,带领手下进入延平府,向平贼将军陆长乐投降,
郑芝豹、郑鸿逵乘胜追击,
下令策反的福阎王、大金牙还有地中王作先锋,郑家军尾随,
以雷霆万击之势肃清汀州府、邵武府的贼匪余孽,
好杀暴戾的郑芝豹抱着宁可错杀千人,不过放过一个的原则,
在汀州府、邵武府搞大清洗,
一时间怨气冲天,人人自危,
郑芝豹也得了一个四阎王的绰号,
很多人举家举族逃向延平、建宁府,
早就听说平贼将军爱民如子,没有田地的人还给分田地,
他辖下的地方繁荣安定、夜不闭户,
离乡别井谁也不好受,不过怎么也比战战兢兢活在郑氏的屠刀下强。
不到五天时间,郑氏兄弟彻底把汀州、邵武两府彻底收复,
收复两府后,郑氏兄弟没有闲着,
郑芝豹从汀州府进发,
郑鸿逵从邵武府开拨,
郑芝龙率着超过百艘的水师从泉州码头出发,
三人的目标都一样,就是攻打陆长乐。
161 我只一路去
尤溪城外,一千多人跪在地上,
从城墙上往下看,非常壮观。
跪在最前面的人,是正值壮年的捅破天。
捅破天原名周国平,原是车行的一名脚夫,
受不了衙役的勒索和欺凌,带着车行的二十多个老伙计把衙役杀了,
各自带着家人、族亲上山当起了土匪,
捅破天虽然落草为寇,但是做事没三眼王、福阎王、大金牙他们那样心狠手辣,
只挑那些土豪劣绅或奸商下手,
部属绝大部分是主动入伙,
因为实力最小,在十二路天王里地位也最低,
三眼王、大棒锤他们占着富有的县衙享受,
捅破天却被派到与延平府接壤的夏阳蹲守,防止平贼将军哪天带人清剿,
这是一个又累又危险的差事,要知陆长乐先后剿了飞天虎和混天魔王,
二仗杀人超过一万,连郑渡带领的东路军也被陆长乐几乎全歼,
在十二路天王眼中,陆长乐是一个不节不扣的杀神,谁靠近他谁危险,
没人想到郑芝豹暗中收买策反福阎王、大金牙和地中王,
把众人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连势力最大的三眼王也死在郑芝豹的精骑刀下,
捅破天知道自己手下那点人,根本不是郑氏的对手,
左思右想,决定带人向陆长乐投隆。
听说飞天虎和混天魔王手底不少人被俘,只有罪大恶极的人被杀,
其余人被打入苦力营,表现好也可以出营,转正还能分田地,
郑鸿逵已提前截断了退路,捅破天决定拼一下,向陆长乐投降。
自己死没关系,给队伍里的女卷、老人孩子留一条活路就行。
“陆将军,开恩啊”
“求将军收留,我等愿意为将军卖命。”
“有闽安王氏的乡里在吗?奴家是镇东头大榕树底王大庆的女儿”
“将军饶命啊,我们都是被逼的走投无路才入的伙。”
跪在地上的人纷纷大声求饶,捅破天周国平跪在最前面,
单膝跪地,
手里还拿着一把十斤重的鬼头刀。
陆长和举着简易喇叭走到城门楼的垛口处,大声喊道:“肃静,平贼将军有话要说。”
话音一落,所有人都静下了,就是有幼小的孩子哭,也让妇人用手轻轻捂住。
陆长乐从陆长和手里拿过喇叭,对着下面喊话:“谁管事?让管事的出来说话。”
“小的周国平,绰号捅破天,见过将军。”周国平大声应道。
“大胆反贼,竟然跑到尤溪闹事,胆子不小,说吧,来这里要干什么?”
“回将军的话,小的走投无路,特来向将军投降,只要将军答应收留,我等愿为将军效命。”
陆长乐看了一眼他手上的鬼头刀,皱了一下眉头:“既然是投降,为何手里还拿着武器?”
“将军还没答应收留我们,这刀,还不敢放下。”
手里有刀,心里也有一丝依靠。
“周国平,你还没资格跟本将讨价还价。”
“小的不敢,只要将军答应,给那些无辜的人留一条活路,我等马上放下武器。”周国平退而求次。
都成了丧家之犬,人数又少,哪里还敢讲条件。
陆长乐大声“好,我答应了。”
得到承诺后,周国平二放不说,把鬼头刀扔到一边,
那些手下纷纷扔掉武器,然后一脸忐忑看着城门打开,
保乡队员出来搜身、然后一一押进城。
陆长乐特意找周国平问了好一会,这才让人把他押下去,
审理过后,那些穷凶极恶的人需要关押,
罪不大的,分散打入苦力营,让他们戴罪立功。
问完捅破天,陆长乐把陆晋远和甘辉都叫来,
把最近情报跟他们分析,
陆晋远听了一会,很干脆地说:“族长,你不用跟我分析了,要我怎么做,直说就行。”
说了一大堆,说得自己有点不明白了,
还是直白一点好,反正自己是指哪打哪。
甘辉看了一下地图,沉吟一下,很快说道:“族长,郑氏分三路来,他们兵力是我们五倍,武器装备也比我们好,除非我们把民团和民壮都集中,我只有一个建议,无论怎么打,尽可能不要分兵。”
兵力不够,分开容易被人逐个击破,
还不如集中兵力痛揍敌人。
“族长,征兵吧,跟他们拼了。”陆晋远再次提征兵的事。
现在掌控半省之地,也不怕姓郑的。
陆长乐摇摇头:“郑氏的所作所为,已是人神共愤,就是不征,现在也是全民皆兵,征不征都一样”
“我们还是按原来的方桉,所有百姓就近撤入城中,民团和民壮守城,保乡队侍机而动,这次给苦力营一个机会,让他们协助保乡队。”
说到这里,陆长乐在地图上将军寨的位置用力点了一下:“据情报组的最新情报,郑芝豹还在沉迷清算、抄没财货,郑鸿逵立功心切,率部追杀捅破天,先锋队已经来到将军寨的位置”
“孤军深入,是兵家大忌,我决定率领保乡队和苦力营,先把郑鸿逵这一路吃下。”
“这次我们就学建虏的招数,任他几路来,我只一路去。”
奠定了建虏基业的“萨尔浒之战”,明军当时从四个方向进军,
从北面进军的是马林兵团,从西面进军的是杜松兵团;
南面是刘綎兵团,西南面是李如柏兵团,
建虏的总指挥努尔哈赤说:“凭尔几路来,我只一路去”,集中优势兵力逐一击破,
最后取得萨尔浒之战的最后胜利。
现在情况有些相似,陆长乐也准备用这个策略。
郑鸿逵的冒进,让陆长乐找到绝佳的机会。
捅破天周国平,算是简接立了一功。
“好一个凭尔几路来,我只一路去”甘辉拍手说:“族长,我现在就去集合人马,把郑鸿逵这一路给拿下。”
郑鸿逵在汉口抢掠了粮草后,生怕朝廷迁怒于他,
也急着回福建收复失地,
一直起早摸默地赶路,
部队没怎么休整过,现在又急吼吼地追赶,
劳师远征和孤军深入都是兵家大忌,
给保乡队一个绝佳的机会。
“不急”陆长乐意味深长地说:“宋老和老周派人送来一批新武器,已经用船运到了,让队员们用一天时间熟悉一下。”
铁匠铺和火器工坊,是陆长乐投入最多的地方,
跟程氏商行做交易、在各地收集资源,
也是优先满足火器工坊的需求,
好在,宋应星和老周没让自己失望,在大决战前,送来了自己朝思暮想的大杀器。
看到陆长乐嘴角那意味深长的微笑,
陆晋远和甘辉心里有底多了。
.......
郑鸿逵率部来到沙溪,看着湍急的溪水,气得直咬牙。
也不知谁走漏的风声,捅破天跑得那么快,
当日夸下海口,要把十二路贼匪全剿灭,让人看看郑氏的厉害,
先是跑掉一个多金王,后面又跑掉一个捅破天,
郑鸿逵有点挂不住脸面。
那些贼匪,说什么天王,其实就是一群乌合之众,
打仗稀巴烂,跑路倒是跑得飞快,
不仅跑得快,还把桥毁了,
要桥没桥,要船没船,
一条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的消溪,
硬生生挡住了郑鸿逵的去路。
如果要绕路,足足有三十里的路程,
郑鸿逵只是犹豫一下,令手下就地取材,造船过河。
谁知再绕三十里,能不能顺利通过。
“将军,我们是不是要缓一下,四爷那边动作要慢一点,现在我们速度有些快,孤军深入了。”心腹黄仲辉劝道。
郑鸿逵点点头说:“一次是运气,接连几次取得大胜,说明他有过人之处,的确不能大意,现在快六月中旬,雨水会越来越多,以我多年的经验,很快会有暴雨”
“我们先过了这沙溪,再找地方栖身,等老大和老四他们都作好准备。”
“姓陆的小贼,能拿得出手就是保乡队”
“保乡队只有一万人出头,我们三路进攻,他只能龟缩在城墙坚固的城里跟我们耗,看本将怎么把他的龟壳敲碎。”
“不等大哥和四弟,我们先逼近尤溪,吸引他的注意力,也好让大哥顺利上岸。”
同意带兵出福建协助剿匪,好处自然不能少,
郑鸿逵补充了一批装甲和火器,
特别是火器,在郑鸿逵的多方努力下,这次回福建,带了四百支三眼铳、二百杆鸟枪,还有二十门佛郎机炮,
没有看轻对手,这次全带上了。
保乡队就是躲在城里,郑鸿逵也有信心把城都炸毁。
“还是将军考虑得周到。”黄仲辉连忙恭维道。
“仲辉,你水性好,带一队人先过河,把四周都给老子探仔细了,这里是姓陆的地盘,不能着了他的道。”
郑鸿逵虽说狂妄,但是他为人细心,
侄子郑渡,就是太大意了,水师都让人吃掉了,还半夜行军冒进,
一夜之间几千精锐都没了,自己也生死未卜。
不能重蹈覆辙,
要是渡河渡到一半时,有人袭击,
那伤亡可承担不起。
黄仲辉应了一声,马上带了一小队人游泳过河,认真搜索过后,
发出安全的信号,郑鸿逵这才命人分批过河。
很快,郑鸿逵感到自己的担心有些多余,
二万多人,还有马匹火器分批过河,
一直到渡完河,也没有什么动静,
不用说,陆长乐的保乡队人手不哆,不敢轻易分兵冒进。
真够狡猾,光是正规军就有一万多人,控制了福建的半省之地,
对外还宣称是保乡队,
不知内情的人,还真容易被他迷惑。
过了河,郑鸿逵没有进城,而是找一个视野开阔的平地扎营,
一边派斥候打探消息,一边等老大和老四行动。
郑镇川那傻小子,攻下城后,就在城里吃喝玩乐,
没想到陆长乐提前让人在城里挖了藏兵洞,半夜时杀出,
五千水师就这样饮恨在长乐县,郑鸿逵知道陆长乐诡计多端,
不给陆长乐机会。
很快,黄仲辉对郑鸿逵佩服得五体投地,
大军渡过沙溪,刚扎好营地,豆大的雨滴倾盆而下,
沙溪的河水好像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上涨,
水也变得混浊起来,
发洪水了。
从雨势来看,这种雨至少要下二三天,
要是没及时过河,至少要耽搁几天时间。
郑鸿逵下令宰牛杀羊,让所有将士好好吃一顿,
正好利用下雨休整一下。
临时搭建起的营房内,两名赤着上身的壮汉正在摔跤,
郑鸿逵和心腹部下推杯换盏,整个营房都是喜庆的气氛。
酒过三巡,很会察颜观色的黄仲辉切了最鲜嫩的羊排献给郑鸿逵享用,
郑鸿逵连刀都不用,直接拿起来直接用牙撕咬,
边咬边问:“巡逻队派了吗?不能粗心大意。”
雨下得这么大,郑鸿逵不相信陆长乐敢派人袭击,
不过剿匪的经历告诉他,小心使得万年船,
一个人被逼急了,什么都敢做出来。
族弟兼千户郑镇山连忙说:“回将军的话,派了,除了巡逻队,明岗暗哨一个也不少。”
郑鸿逵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说:“很好,这些天兄弟们都辛苦了,我敬大伙一杯。”
众人连忙把酒杯拿起来,正想开怀畅饮时,
外面突然冲进一个好像落汤鸡一样的人,一进帐蓬就就大声叫道:“报!”
“说,什么事?”郑鸿逵一脸郑重地说。
不是大事,传令兵绝不会这个时候打扰自己的兴趣。
传令兵大声说:“报,东面发现大批可疑人物,人数估计在五千以上,还有骑兵,距营地只有四里地,疑是陆长乐的保乡队。”
“怎么可能”郑镇山一脸暴怒地说:“我亲自下的命令,警惕范围是十里,怎么来到四里才发现,他们干什么吃的。”
刚刚在郑鸿逵面前保证不是有问题,这么快就来打脸了。
黄仲辉拍拍他的肩膀说:“镇山兄,不要生气,估计是清理了,姓陆的在短短一年间就夺得半省之地,肯定有几分真本事。”
“陆长乐那小贼只是泥腿子出身,朝廷对他也不重视,据我所知,官府没给他拨过一文钱、发送过一样武器,他们手里的火器有限,就算有火器,也没弹药,于是就趁着下雨袭击,谁也用不了火器,对他有利,想得还真是周到。”
郑鸿逵把手里的酒杯举起来说:“兄弟们,干了这杯,我们把那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贼宰掉,再回来喝个痛快。”
就在众人举杯之时,郑鸿逵突然说:“玩个小游戏吧,在座的有一个算一个,今晚杀敌最多者,可以到胭脂营随意挑五名美女,如何?”
话音一落,在场人的眼睛都亮了,
胭脂营是软禁抢来美女的地方,里面不缺大家闺秀、官宦之家的小姐这类美女,
特别是郑鸿逵离开汉口时,抢了一大批姿色很上乘的美女,
任意挑五名美女享用,光是想想都兴奋。
还能说什么,众人自然是齐声说好,
干完那杯酒后,所有人都杀气腾腾从营房鱼贯而出,
各自召集部属,准备迎战来敌,
尽可能杀敌,然后去挑美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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