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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末最强族长全文阅读

作者:炮兵     明末最强族长txt下载     明末最强族长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62 雨夜血战

    郑鸿逵一声令下,全军很快动员起来,

    当年为了扬威,从福建带出去的都是精锐,

    剿匪时,又在军中吸纳了不少新鲜血液,连剿带练,

    一个个让郑鸿逵喂成忠心耿耿的百战精兵,

    不夸张地说,郑鸿逵这支郑家军,是郑氏最精锐、最能打的郑家军,

    背后就是洪水涛涛的沙溪,可以说是背水一战,

    看着雨中排列整齐、军纪严明的部下,

    郑鸿逵内心隐隐有些骄傲,还有二分兴奋,

    有了这支虎狼之师,郑氏的目标,绝不止一个小小的福建。

    “报,敌人距营地三里地”

    “报,敌人距营地二里地”

    “报,敌人距营地一里地”

    斥候一直在禀报来敌的位置,郑鸿逵一直按兵不动,

    下雨天,路也不好走,

    主动出击还不如以逸待劳,在这里等着对方前来送死。

    郑鸿逵嘴边一直挂着一抹冷笑,

    那个陆长乐,带着一群泥脚子用下流的手段赢了几仗,真以为自己是战神?

    胆子还真不小,想半夜袭击自己,行踪暴露也不逃跑,

    肯自己拼,有这个实力吗?

    陆长乐深一脚浅一脚地带着保乡队前进,

    “所有人听着,不要急,队列不能乱”

    “没有命令,不得擅自出击。”

    “多点些火笼,注意脚下”

    作为保乡队的总教头,甘辉不停地发号施令。

    陆晋远要镇守新组建的水师,抽不开身,

    除了陆长乐,保乡队就以甘辉最大。

    杨启军打着一个火笼走过来为陆长乐照路:“将军,小心看路。”

    陆长乐点点头说:“有劳杨组长。”

    “不敢,这是属下应该的”

    雨一直在下,一会大一会小,淅淅沥沥的,硬是没停过,

    陆长胜、陆长和、杨启义各带一个精锐小队拨除郑家军的明岗暗哨,

    这样陆长乐一行才能尽可能的摸近,

    普通的灯笼在下雨天用不了,保乡队用的是火笼,

    打造一个铁制的小笼子,上面用铁皮做一个遮雨的罩子,

    笼里是浸了松脂的木条,一烧就着,火又大又旺,

    偶尔漂一些雨进火笼,也不影响燃烧。

    “都怪我不好,要是把那处暗哨拿下,姓郑的就不会这般警觉了。”陆长和一脸自责的地说。

    郑鸿逵一进廷平府,一举一动都在情报组的监视之内,

    有望远镜,可以最大保障情报组的高效和安全,

    明岗暗哨还有巡逻队的位置,情报组早就在地图上标明,

    陆长和带人突袭一处暗哨时,暗哨有三个人,

    其中有一个半夜出去拉屎,逃过一劫,以致走漏了风声,

    雨夜突袭,看郑家军排得那么整齐,早早就列阵以待,

    突袭成了正面对战,对方还是以逸待劳,陆长和忍不住再次自责。

    陆长乐安慰道:“郑鸿逵一直在剿匪,警觉性不是其它人可比,能摸到四里地才暴露,很不错了,长和,战场上没有常胜将军,也没有必胜诀,随机应变就是。”

    “将军,我愿打先锋,好将功赎罪。”陆长和请战。

    事情已经发生,想办法弥补吧。

    话音刚落,一旁的李定国突然走过来,主动请缨:“陆将军,郑鸿逵是杀害三眼王的元凶,三眼王待我如兄弟,我愿带一队人马打前锋,一来谢将军不杀之恩,二来趁这个机会为三眼王报仇。”

    投靠三眼王时,三眼王对李定国不错,

    还烧黄纸、斩鸡头,结成了异姓兄弟,

    虽说是利用,李定国对三眼王还是感激,

    打仗是自己的强项,在保乡队面前露一手,给众人留一个好印象,

    以后也好拉拢人。

    “将军,请把冲锋陷阵的事交给小的,让小的有机会戴罪立功,也好为死去的兄弟报仇。”捅破天周国平也站出来,主动请缨。

    俘虏用来消耗敌人的箭失和锐气,这是战场上不成文的规矩,

    很多兄弟被关在大牢,家卷也在陆长乐手上,

    周国平猜想肯定是自己带着那些手下做炮灰,

    反正都要冲在最前面,还不如主动请战,让人高看几分,

    战死后,家卷也好过一些。

    “将军,让我上”

    “将军,让我上,我要将功补过”

    “还是我先上吧,我要戴罪立功”

    看到三人抢着做前锋,陆长乐摆摆手说:“好了,都不用争,你们三个都不用打前锋,听命令就是。”

    别人为了不当炮灰,一个个费尽心思找理由推脱,

    没想到他们三个抢着了出战。

    特别是李定国,陆长乐把他带在身边,就是让他见识一下保乡队的厉害,

    他主动请战出乎陆长乐的意料。

    “是,将军”一提到命令,三人连忙领命。

    说话间,保乡队距离郑家军只有五百步的距离。

    甘辉下令所有人暂停前进,对面的郑家军一直没动呢。

    很快,黄仲辉手执郑字军旗的传令兵策马走上前,

    大声喊道:“郑将军有问,来者何人?”

    甘辉在陆长乐的示意下,手持一面保字旗策马走上去,大声应道:“我们是平贼将军陆长乐麾下的保乡队,奉将军命,前来剿匪。”

    “大胆,我家将军是郑总兵之亲弟,出福建剿匪有功,皇上亲封为镇威将军,还不快快下马束手就擒,若是态度诚恳,将军或许饶了你们的无心之过。”

    郑家军又是赶路、又是剿匪,这些天累得不轻,

    现在又是雨夜,要是能唬住对手,最好不过。

    甘辉大声道:“原来是威名远扬的镇威将军,失敬,失敬。”

    “知道错就好,让你的人放下武器,然后随我到将军面前请罪,将军大人有大量,会饶了尔等性命。”黄仲辉大喜,连忙劝道。

    要是不动一兵一卒就拿下保乡队,将军怎么很高兴。

    甘辉摇摇头说:“现在贼匪横行,我怎知镇威将军是真人,还是贼人假冒的?”

    “好办啊,我可以带你拜见将军,见了面,什么都清楚了。”

    “不好,谁知你们有没有埋伏,要是埋伏了刀斧手,那我岂不是羊入虎口。”甘辉想也不想就拒绝。

    黄仲辉有些不耐烦地问:“那你想怎么做?”

    “现在天黑,很难看清楚,这样吧,委屈你们一下,放下武器,让我们一一搜查,确认不是假冒,我们再向郑将军请罪。”

    “找死,你这是消遣老子。”黄仲辉悖然大怒地吼道。

    放下武器,让你们慢慢搜查?

    那还有命吗?

    郑镇川还有东路军怎么死的,黄仲辉也看过密报呢。

    “是你先消遣老子”甘辉冷笑地说:“老子走了大半夜,就是来收拾你们的,不是为了跟你在这里吱吱歪歪浪费时间。”

    大半夜冒雨跑到这里,就是拼命,

    都这时候了,还异想天开想吓唬自己,

    怎么有那么天真的人。

    “你们想好了,真要开打,就凭你们这些乌合之众,挡不住郑氏百战精锐之师,一直发动进攻,尔等再想投降也来不及了。”黄仲辉还想作最后努力。

    甘辉右脚轻轻一踢,把挂在马鞍上的弓踢起,左手一伸,一下子就把弓拿到手里,右手闪电般从后面的箭壶抽出一支箭,

    搭箭弯弓射出,一气呵成,

    那支利箭一下子射中黄仲辉骑着那匹马的屁股,

    嘶的一声,马受痛突然前蹄扬起,差点把黄仲辉摔下马,

    “滚,再不走,下一箭取你狗命。”甘辉大声喝道。

    “好!”前面保乡队的队员看到总教头那么霸气,一个个大声叫好。

    黄仲辉吓得面色苍白,狼狈地骑马逃回去。

    马匹那么大,那么近的距离,射中一匹马不算什么,

    让黄仲辉感到心季的,是甘辉射箭的速度,太快了,

    自己只看到甘辉好像动了一下,

    还没来得及作反应,马已经中箭,

    要是瞄准的是自己,肯定没命。

    谈判反败,连使者也让人调戏,郑鸿逵悖然大怒,

    马上命令郑镇山、黄仲辉带着三军全线出击,

    只留下骑兵和后军作后援,

    要么不出手,一出手就要彻底把陆长乐镇压。

    “风字营的兄弟,跟我一起杀”

    “林字营的兄弟,冲啊”

    “镇威将军有令,杀一人,奖银二十两”

    “镇威将军有令,捉到陆长乐者,无论生死,赏黄金三千两”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原来有些萎靡不振的郑家军,一个个像打了鸡血一样向前冲,

    杀一个人就有二十两银子,要是运气好抓到陆长乐,

    有三千两黄金,几辈子都不用愁了。

    看着气势如虹的部下,郑鸿逵暗暗点点头,

    这兵没白练,这钱也没白花,

    估计一个冲锋,就把对方冲得溃不成,

    一群狼围着一群数量比自己还少的羊,那不是轻易拿捏。

    郑鸿逵眼里闪过一丝轻蔑,

    自己的人已经冲锋了,保乡队还是没反应,

    冲锋不仅能消除紧张,

    力量和胆量也会在冲锋中大幅提升,

    真不知郑渡这个侄子,怎么栽倒在一个小青年身上。

    “火枪队准备”对面突然传出一声厉喝。

    郑鸿逵心头一紧,不过很快想到什么,眼里轻视的目光更盛,

    中雨变成了大雨,这么大的雨,还有风,根本点不了火,

    现在的火器,连烧火棍都比不上,

    还火枪队准备,真是唬人也不看对象。

    好像心有灵犀一样,黑暗中传来黄仲辉嘲笑的声音:“这种鬼天气还放火枪,唬你爷爷呢,兄弟们,升官发财就在今晚,杀啊”

    郑镇山大声附和道:“杀一个赏银二十两,兄弟们快去抢钱啊,杀陆...”

    话还没说完,只见“砰砰...砰砰砰...”

    黑暗中,对面突然伸出无数条火舌,

    把冲在最前面的郑家军放倒一大片,

    包括率头冲锋、话还没喊完的郑镇山。

    一瞬间,站在哨亭上的郑鸿逵给看傻眼了,

    这么大雨的天,火药也潮湿,火引也不好点,火器更像是摆设,

    自己一直盯着,没看到对方点火,也没看到火引燃烧啊,

    见鬼了,火枪是怎么发射的?

    “砰砰...砰砰砰...”

    “砰砰...砰砰砰...”

    火枪还在继续,不断有郑家军惨叫着倒下,

    刚刚气势如虹的郑家军,进攻明显有些萎了,

    郑鸿逵大声说:“对面的火枪数量很少,敲战鼓,全军出击。”

    枪声不算密集,从枪口火光来看,估计也就一百支火枪左右,

    这么大的雨,也不见他们点火,偏偏火枪响了,

    有古怪。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对方火器不多,人数也少,

    这里平坦、视野开阔,也堪查过没有陷阱,

    干脆来个全军出击,以优势兵力一举把保乡队拿下,一劳永逸,

    保乡队才一万人出头,就是一换一,自己也是稳胜,

    郑家精锐部队正面剿杀他们,总比他们跑进深山,爬山越岭去围剿他们强。

    这些年精心训练的成果不错,

    郑鸿逵的命令,很快以旗语和鼓声传递出去,

    超过二万的郑家军,一个个拿起武器,像一头头饿狼扑向保乡队,

    在他们眼中,保乡队就是一锭锭会动的银元宝,

    估计就比十二天王那些乌合之众强一点,强不到哪里去,

    冲上去就是捡钱,

    重赏之下必有勇士,在金钱的刺激下,

    郑家军发出的喊杀声,把数量不多的火枪声也掩盖了。

    看到敌人像蚁蚂一样冲上来,

    在微弱的火光照耀下,那一张张狰狞的面孔好像从地狱里钻出来的一只只魔鬼,

    二百步、一百五十步、一百步、八十步....

    等的就是这一刻,

    陆长乐不惊反喜,拿过一面铜锣,一边大声敲一边吼道:“投弹。”

    听到陆长乐的吼声和铜锣声,

    各组长、小组长纷纷大声吼道:“投弹,快”

    受过训练的队员纷纷拿出包着油纸的手榴弹,

    用手一拉引线,心里默数三个数,然后用力全力向冲上来的郑家军扔,

    一枚枚手榴弹好像下雨一样落在郑家军的人堆里,

    没人在意,很多郑家军以为保乡队在扔石头,

    有些被砸中的士兵还在暗笑保乡队的人没力气,扔石头也不捡大一的扔,

    也有眼尖的发现异常,那些叫手榴弹的家伙,屁股隐隐像是在冒烟,

    没等他们想明白,

    “轰”“轰”

    “轰”“轰”“轰”.....

    郑家军中不断响起爆炸声,

    每一声爆炸声响起,紧接着就是一阵惨叫声,

    郑家军还没明白怎么一回事,就被炸得血肉横飞,成片倒地,

    好像有仙人对郑家军实施天罚一样,

    转眼间,现场犹如修罗地狱,

    到处都是残肢碎肉,到处都是哀嚎惨叫的人,

    让郑家军绝望的是,保乡队的人还在不断扔那种神秘的手榴弹......

163 新式火器的威力

    郑家军被新式武器给炸懵了,

    郑鸿逵双眼瞪得大大的,整个人好像被雷击中一下,

    因为用力过勐,指甲都掐进肉里还浑然不觉,

    花费无数心血打造的精锐之师,好像被狂风肆虐的落叶一样,

    倾刻间就灰飞烟灭。

    二万多精锐,不到一盏茶的工夫,目测没了三分之一,

    而伤亡还在不断增大,

    这一刻,郑鸿逵感到,自己的心好像在滴血。

    战场上,训练有素、意志坚定的部队,伤亡超过一半时还能保持战斗力,

    而绝大分部分的队伍,伤亡超过四分之一就会崩溃,

    郑家军在遭受到第一轮手榴弹袭击时,阵容就有些松动,

    当第二轮手榴弹投下时,士兵崩溃了,

    哪里顾得打仗,一个个惊慌失措地两边逃跑,

    前面是拥有神秘武器的保乡队,后面是洪水滔滔的沙溪,

    要想逃跑,只能左右两边跑,

    人本来就多,还有马匹、骡子等牲口,

    牲口在夜里视力不好,被手榴弹的爆炸声惊吓后,

    眼睛很快就红了,见路就跑,见人就撞,

    那些士兵本来就紧张,被骑兵和骡子一冲击,

    更乱了,

    一些心急的士兵,为了逃命,直接用刀去开路,

    郑鸿逵还有一些心腹,尝试着稳定军心,

    陆长乐没给他这个机会,三轮手榴弹下去,

    看到郑家军崩溃,马上下令剿杀,

    捅破天带着苦力营,杀声震天地冲上去,

    要是去打贼匪,捅破天没那么卖力,

    这是去打郑家军,那可是逼自己逃跑的仇人,

    苦力营里的人,十有八九都是被郑氏欺凌、压迫过的百姓,

    有机会报仇,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再说了,要是表现好,就有机会离开苦力营,可以分到田地,

    有了田地,就有一切可能。

    苦力营先冲上去,保乡队马上尾随而上,

    郑家军崩溃了,一个个急着逃跑,把后背都露出来了,

    趁他病,要他命。

    甘辉一柄大刀挥舞得水泼不进,连噼了五名想反抗的郑家军,大声喊道:“平贼将军有令,无论任何人,谁拿到郑鸿逵的人头,赏黄金千两。”

    “平贼将军有令,无论任何人,谁拿到郑鸿逵的人头,赏黄金千两。”

    “平贼将军有令,无论任何人,谁拿到郑鸿逵的人头,赏黄金千两。”

    保乡队的队员一边冲锋,一边大声喊道,

    话音一落,冲在最前面的捅破天和苦力营,冲得更勐了,

    在苦力营和保乡队的全力攻击下,

    郑家军一溃千里,

    郑鸿逵试图维定军心无果后,也放弃努力,在亲卫的护送下逃命,

    站在陆长乐身边的李定国目瞪口呆,

    半天说不出话,

    本以为是一场伤亡惨重的血战,还做好准备上战场的准备,

    陆长乐花费这么多心思,十有八九是看中自己打仗的能力,

    没想到,自己主动请战,对方也不允许,现在还在这里观战,

    更没想到,两军刚接触,战场就往一面倒,

    郑鸿逵苦心打造的军队,瞬间被摧毁,

    那些所有人视为宝贝的骑兵,因为控制不住马,

    不少一头扎进滚滚的洪水中,

    苦力营、保乡队的人,一边喊着口号,一边无情地收割郑家军的性命,

    这仗,还能这样打,

    李定国感到,自己十年的戎马生涯全是白费,

    很快,李定国又想到另一个问题,要是义父的人马跟陆长乐的保乡队对垒,胜算有多少,

    只是想一下,很快苦笑,

    从士兵的素质来说,除了最精锐那几个营勉强跟郑家军有一拼,

    大部分人,比不上眼前这支郑家军,

    郑鸿逵的人马也围剿过张献忠,李定国跟他也交过手,

    吃过几次亏,知道不好对付,

    没想到亲眼看着他们一盏茶的时间内溃。

    “李公子,保乡队这一仗,打得如何?”陆长乐突然开口问道。

    李定国回过神,一脸敬佩地说:“陆将军用兵如神,在下算是开了眼界。”

    时间和地点,都选得很对,那些武器也让李定国开了眼,

    大雨天能打枪的火铳,还有那种用人手投掷的手榴弹,

    看似平平无奇,威力有如天罚。

    “过奖,这些都是匠师和队员们的功劳,我就是一个跟着打杂的”

    没等李定国说话,陆长乐径直问道:“今晚碰上的若是你义父的人,李公子觉得胜负如何?”

    “保乡队大胜”李定国有些苦涩地说。

    刚才就想过这个假设。

    陆长乐拍拍李定国的肩膀说:“无论是你还是你义父张献忠,回头反思一下,路是不是走偏了,别一条路走到黑。”

    说完,陆长乐翻身上马,在杨璇和亲卫的保护下,开始巡视战场。

    李定国站在哪里,任由雨水淋在自己身上,半天没动弹一下,

    有点讽刺,当日自己劝陆长乐的话,

    现在陆长乐差不多原封不动还给自己。

    屠杀,又是一夜的屠杀,

    对郑家军的追杀持续了一整夜还没完,一直到第二天中午才算结束,

    二万一千多郑家军,除了后面投降被俘虏的三千多人,

    不是被杀死就是跳到滚滚的请乌溪里淹死,

    还有不少是逃跑时自相残杀死的,

    郑鸿逵有三百多亲军护卫,被捅破天带领的旧部和苦力营死死缠住,

    在突围时被乱刀杀死,

    为了抢夺郑鸿逵的首级和尸体领赏,几十名苦力营的人还打了起来,

    幸好甘辉及时赶到制止。

    陆长乐看到郑鸿逵的遗体时,差点没吐出来,

    都被强行撕砍成十多块,很勉强接了回去,

    好在脑袋没破坏,还能认出是郑鸿逵本人,

    陆长乐突然想起西楚霸王项羽。

    项羽战败后,无脸面见江东父老,于是乌江自刭,

    然而,那些汉兵为了得到万户候的封赏,

    对他的尸首进行殊死的抢夺,死伤几十人,

    王翳作为当时汉军中的“大官”,毫不犹豫地就取下项羽的首级,

    项羽的尸身却引起了其他汉将的争抢,经过激烈的争斗之后,

    郎中骑杨喜、骑司马吕马童、郎中吕胜和杨武,他们四人各自得到了项羽的一段肢体,

    刘邦没有食言,五人都得到改变命运的封赏:

    封吕马童为中水侯,

    封王翳为杜衍侯,

    封杨喜为赤泉侯,

    封杨武为吴防侯,

    封吕胜为涅阳侯,

    陆长乐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遇上这种情况。

    只是沉吟一下,陆长乐也学刘邦的做法,

    按尸首的价值,把一千两黄金分给以捅破天周国平为首的十一人,

    多的二百两,少的五十两,

    苦力营的全部出营,免去俘虏身份,

    保乡队的全部晋升。

    郑鸿逵身死,他率领的这一路郑家军全军覆没,

    那些粮草、金银财货自然就成了陆长乐的战利品,

    让陆长乐惊喜的是,战利品中还包括一个工匠营和一个胭脂营,

    郑鸿逵知道工匠的重要性,也为了方便随时修补武器装备,

    设了一个工匠营,到处搜罗出色的工匠填充,足有三百人之多,

    胭脂营里全是抢来的、年轻貌美的女子,

    有不少还是从汉口抢来的美女。

    看着堆积如山的粮草、一箱箱金银财货,

    陆长乐都快乐开花了。

    这个郑鸿逵真是一个出色搬运工,

    恶名他来背,好处自己拿,好人啊。

    心情太好之下,陆长乐让人单独挖了一个坑,把郑鸿逵埋了。

    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陆长乐也顾不了那么多,

    让苦力营看押着俘虏挖坑,掩埋战场上那些尸体,

    他们打扫完战场,还要把战利品全部运回尤溪县城,

    金银财货来不及清点,全部贴上封条回去再说,

    最重要是把保乡队不幸阵亡、受伤的队员运回去。

    陆长乐让陆长威带五百人监视、押送,

    毕竟苦力营和战俘加起来有八千多人,

    人数少了一点,不过挟今晚大胜之威,相信他们也不敢造反,

    苦力营一直进行教育和改造,特别是思想方面的教育,暂时不怕他们造反,

    还没打完仗,陆长乐已经让人用飞鸽传书,

    让附近的陆晋青和杨正蒲带领民团前来接应。

    陆长乐安排妥当后,马上转到另一个战场。

    从收到的情报来看,郑芝豹和郑芝龙明显加快了行动的速度,

    郑芝豹的速度竟然不慢,从汀州府出发,现在已经过了永安,向尤溪县城进发,

    郑芝龙的速度也不慢,船队从泉州码头出发,已经到福州府万安千户所,

    没有停留,全速前进,目标应是长乐县城或闽县城。

    保乡队的人手有限,昨晚一场血战,

    虽说详细数据还没出来,甘辉估计伤员有上千人,

    狗急了会跳墙,兔子急了还要咬人,

    那些郑家军走投无路之下,也会拼命,

    要不是有苦力营顶在最前面当炮灰,估计受伤的人更多,

    陆长乐手里的人,也就八千左右,不宜再分兵,

    要么阻击郑芝豹部,

    要么阻击郑芝龙部,

    陆长乐权衡一下,决定先阻击郑芝豹,

    距离最近,要是自己走了,

    沙溪一战中的俘虏、战利品,很有可能被郑芝豹抢走,

    长乐城和闽县城,城高城坚,坚守几天没问题。

    让陆长乐庆幸的是,虽说人数少了,凭着从郑鸿逵缴获的马匹,

    自己可以组成一千五百人的骑兵。

    陆长乐一行带着保乡队准备阻击郑芝豹时,

    情报说,郑芝豹竟然不走了,

    把人一分为二,在南安山和荡雁山扎营,成犄角之势坐等陆长乐,

    陆长乐已经设了几道封锁线,防止有人通风报信,

    可是逃跑的人太多,又是雨夜,

    难免有漏网之鱼,

    不能再出奇不意,陆长乐也没改变计划,继续向原定方向前进。

    南安山上,郑芝豹面色有些凝重,

    昨晚郑鸿逵部有人逃出生天,连夜投奔另一路线行军的郑芝豹,

    郑芝豹知道郑鸿逵一部全军覆没后大吃一惊,再三确认后,

    下令队伍停止前进,

    从斥候得知陆长乐赶来阻击自己时,

    直接把人拉到山上,抢先一步占据有利地势。

    “将军,我们停滞不前,总兵大人会不会责怪?”许超有些担心地说。

    “此一时,彼一时”郑芝豹面色凝重地说:“姓陆的手里有了秘密武器,是一种我们没见过的火器,三哥麾下的百战精兵,提前得知他夜袭的情况下,还让他得手,我们不能再冒进。”

    本想乘着大胜,一举平定福建,

    一边养精蓄锐,一边观看中原战局,伺机而动,

    没想到一夜之间,二万多精锐就折在陆长乐手上,

    郑芝豹收起轻视之心,一边扎营,一边加派斥候监视保乡队的一举一动。

    “将军,保乡队有如天罚一样可怕的武器,我们要不要....退兵,避一下风头。”

    犹豫了一下,许超小声说:“这福建闹成这样,也没多少油水,还不如回到海上,那里可是我们的天下,想怎样都行。”

    上岸后,郑氏升官发财,

    为了收买人心,郑芝龙对部下各种制约,

    很多手下都怀念海上为所欲为的时光,许超也是其中一个。

    郑芝豹摇摇头说:“姓陆的一直在发展水师,现在大小船只上百条,不把他拿下,早晚是心腹大患,这次无论如,一定把他连根拨除。”

    连续在陆长乐手上折了二次,要是不把陆长乐拿下,郑氏颜面扫地。

    看到手下有些慌张,郑芝豹安抚道:“姓陆的实力,的确出乎我等意料,不过他现在的羽翼未丰,若不然,早就把福建拿下,不用这般被动防守”

    “要是猜得不错,神秘火器是新出来,数量肯定不会多”

    “三哥那一路没了,老子的精锐加上民夫,人数超三万,大哥麾下不下六万,在兵力方面,我们占绝对优势”

    “知道老子为什么守在这里,不进也不退吗”

    许超想了想,摇摇头说:“将军高瞻远瞩,小的看不透。”

    做手下,要知趣一点,

    什么都知道,让将军怎么炫耀,

    心里隐隐猜到什么,不过装着想不明白。

    果然,郑芝豹一脸得意地说:“从逃回来的人还有情报得知,陆长乐这次阻击,把保乡队全拉来了,这样一来,他后方空虚”

    “老子就在这里拖住他,要是他跟我开战,大哥把他的大本营给抄了,断他后路”

    “要是他率兵回守福州,我们就抢回原来属于三哥的粮草和财货,还要把他在延平府建立基础全部抹掉”

    “他若是分兵,那更好,逐个击破”

    泉州府和彰州府是郑氏的大本营,这次动荡中,

    郑芝豹早早收拢兵力守着大本营,损失不大,以前囤积的粮草也在,

    要人有人,要粮有粮,要钱有钱,

    这次无论花多大代价,都要把陆长乐这个眼中钉拨掉。

    “将军英明”许超及时送上一记马屁。

164 血战南安山

    树3桅,主桅高4丈,船长20丈,舱五层,船面设楼高如城,可容300人的三桅炮船,

    在海上航行时有如海中的巨无霸,

    它是郑氏水师的主力船,也是郑芝龙的帅船苍龙号,

    当年郑芝龙就是靠它击败葡萄牙东印度公司,称霸东南亚。

    此刻,郑芝龙再次驾使着它出征,

    这次不是去对付外敌,而是收复郑氏失去的地盘。

    因为鼠疫的缘故,特别是得知大批手下死在可怕的鼠疫,

    郑芝龙在部下的劝说下,暂时退守鸡笼山,

    这叫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没想到刘香老的余孽太可恨,

    十多个香火教的死士,

    偷偷把鼠疫也带到鸡笼山,

    逃得过初一,逃不过十五,

    好不容易消停,也得从福建得到治疗鼠疫的方法,

    再次回到福建时,福建依然在,只是物是人非。

    郑芝龙不仅失了民心,失了地盘,

    连儿子郑渡也死在了福州陆氏的地盘,

    无论如何,地盘要拿回来,儿子的仇也要报,

    郑芝龙亲自带着最精锐的水师出征,

    这次郑氏三兄弟一起出手,一定要把福建重新掌握在自己手中。

    “报”一名传令兵走到最顶层的甲板上,大声禀报:

    “海上风平浪静,派出去的巡逻船,发现敌踪,保乡队的水师,一直龟缩在尤溪县附近水营不出。”

    郑芝龙点点头说:“传我命令,按原计划行动,先攻下闽安镇,再攻长乐城,本将要长乐城鸡犬不留。”

    “得令”传令兵应了一声,很快退了下去。

    一旁的郑森有些奇怪地问道:“爹,姓陆的水师就在尤溪,不是先打掉他的水师,断了他海上逃跑的路线,然后再攻城吗?”

    郑森喜欢读书,尤其拜名儒钱谦益为师后,潜心学习,

    梦想是考中科举,光耀郑氏的门楣,

    郑芝龙也很支持郑森的想法,他要让别人知道,

    郑氏不仅会行船打仗,也能出麒麟儿。

    郑芝龙凭杆远眺,头也不回地说:“尊侯,你来解释一下。”

    自己这个儿子,喜欢读书,在读书方面有天赋,

    但在军事指挥上有所欠缺,

    这次把郑森带上,一来是让他见识一下,提高他的军事素养,

    二是让他跟军中将领多认识一下,找机会给他立功,

    以后也好接自己的班。

    得不到手下拥护,也没有让人信服的军功,

    以后难以服众。

    尊候就是施琅,施琅闻言连忙说:“属下遵命。”

    说完,施琅扭头耐心地解释:“公子,从我们得到的情报,陆长乐把保乡队全部带走,阻击三爷和四爷,现在福州府、延平府等地防守空虚,正好把它们拿下。”

    “长乐城是陆长乐发家的地方,也是他存放军械、粮草之地,可以说是他的大本营”

    “福州陆氏、杨氏全部退到长乐县城固守待援,拿下长乐县城,相当于断他一手一臂”

    “我们攻下长乐县时,可以抓陆杨两族的人,以此让陆长乐投鼠忌器。”

    “总兵大人选择在闽安登陆,主要是那里水深,大船也能停靠”

    “若是水军从闽江进入,江面不比海上,若是船进贸然进江,很容易受到伏击”

    “据我们得到的情服,陆长乐手里有不少火炮,公子,若是陆长乐暗中在两岸设置火炮,那船只通时会成为靶子,那就危矣”

    “正所谓一力降十会,我们兵多将广、人强马壮,正面碾压过去也是稳赢”

    施琅娓娓道来,郑森听得连连点头。

    对于郑氏这位未来的接班人,施琅解说得非常耐心。

    郑森有些感叹地说:“才一年功夫,福建倒是出了一个人物。”

    短短一年时间,陆长乐拿下半省之地,

    连战告捷不说,还发行了一份闽南快报,

    郑氏的人一直有收集,郑森一期不落全看了,

    不得不说,那报出得很有水平,

    郑林看着看着,一度也恨起自己父亲和弟弟,

    醒悟过来,对陆长乐又忌惮了几分。

    自己是郑家人,看完都有些情绪失控,

    福建那些百姓、乡绅、官员看到,一个个不是恨死郑氏?

    重回泉州时就感觉到了,无论是百姓还是乡绅,

    看郑氏的目光完全变了,

    就是笑,也是强颜欢笑。

    难怪爹、三叔和四叔把他定为头号目标。

    此时已到福州水域,站在甲板上,隐隐看到闽安镇,

    郑芝龙突然开口:“郑森听令!”

    “孩儿在”

    听到父亲突然叫自己,郑森愣了一下,回过神,连忙恭恭敬敬地应道。

    “命你为前锋,带甲字营前去开路,不得有误。”

    “是,父亲大人。”

    “尊候,你为副先锋,协助森儿。”

    施琅连忙应道:“属下遵命。”

    谁都知道,陆长乐把保乡队的主力都带走了,无论是闽安镇还是长乐城,

    都非常空虚,

    明显是让儿子捡军功。

    很明显,总兵大人改变想法,开始为大公子铺路了。

    郑芝龙一声令下,郑森带着二十条大小不等的船直扑闽家镇码头......

    南安山,位于延平府永安县境内,

    因山上有一座建自中唐的年间的南安寺而出名,

    是延平府很多香客信徒心中的净土,

    然而,这片躲过鼠疫,躲过贼匪的净土,最后还是躲不过炮火的洗礼,

    清澈见底的小溪,被鲜血染红,

    郁郁葱葱的树木,被炸得东倒西斜,

    古朴庄严的古寺,也在大火中毁于一旦,

    原来悠长的钟声、喃喃的诵经声,也被喊杀声替代,

    陆长乐命令甘辉、陆长和、杨启军轮番带人冲锋,

    原来一直闲置的李定国,在他主动请战后,

    陆长乐也让他带一队人去冲击郑家军的防线,

    没办法,拿下一路郑鸿逵,还有郑芝豹和郑芝龙,

    郑芝龙一刻不停直扑福州府,而郑芝豹也看出自己的企图,

    不再跟自己硬拼,而是采用拖字诀,

    遭遇战变成攻坚战。

    陆长乐没有选择,明知攻山会增加伤亡,

    还是狠下心,催促手下的将士不停攻击,

    不管尔等几路来,我只一路去,

    郑芝豹把人分成二部分,分别南安山和荡雁山扎营,

    成犄角之势,两者相互照应,

    陆长乐直接放弃雁荡山,派人专打郑芝豹所在南安山,

    荡雁山的郑家军敢支援,来一次就揍一次,‘

    这是最经典的围点打援战术。

    郑芝豹占了地利,又提前准备了不少滚木和擂石,

    偶尔还放射几炮佛郎机炮,这让陆长有些忌惮,

    人就这么点,还要快速回防,得惜着一点用,

    足足攻了一天一夜,几次攻到半山腰,还是功败垂成,

    郑芝豹发狠了,不仅连斩了几十个临阵后退的士兵,

    还亲自带头反击,把当海盗时那种拼命三郎的气势拿出来,

    陆长乐不忍心手下伤亡过多,几次鸣金收兵。

    当晚在临时营房开会时,陆长乐看到伤亡统计,脸色变得凝重,

    阵亡五百三十二人,伤一千六百四十七人,

    其中还三百多人是重伤,’

    在新式武器燧火枪和手榴弹的帮助下,伤亡还那么大,

    陆长乐的心在滴血。

    每一名保乡队员,都是自己花费很多心血、钱财训练出来的,

    一天伤超就超过四分之一,能不心痛吗。

    当然,郑芝豹也不好过,在威力强大的燧火枪和手榴弹的杀伤下,

    伤亡过半,也是在咬紧牙关挣扎。

    “将军,不能再硬拼了,等我们的火炮运来再说。”甘辉一脸心痛地说。

    作为保乡队的总练头,看着自己亲手训练的队员一个个倒下,

    甘辉心里也不好受,

    特别是下命令强攻时,内心都很沉重,

    每一次下令,意味着又有一批队员要倒下。

    “是啊,将军”陆长和咬着牙说:“伤亡太大了,再这样打下去,人都快没了。”

    众人还想劝,陆长乐突然开口:“好了,都不要说了,要是我预计没错,郑芝龙已经上岸,他手里有六万人,他们不会坐着等我们去跟他们拼命”

    “他们肯定会攻县城,拿下县城,拿下人质和粮草,那样对我们很不利”

    “我们走了,可是家人还在,现在就是乡亲父老们守城,每迟救援一刻,都会有很多人死在郑家军的屠刀下,有可能是我的宗亲,也有可能是你们的族亲”

    “无论是谁,我们都不能安弃”

    “要回去救援,就是把郑芝豹解决,要不然他会一直追着我们打,不让我们回去救援”

    说到这里,陆长乐斩铁截铁地说:“看这天气,肯定会下大雨,下雨好啊,下雨郑芝豹的火器就用不上,连烧木棍都比不上”

    “但我们的手榴弹和燧火枪不受影响”

    “所有人记住,以雨为号,下雨我们就往上冲,一定要拿下郑芝豹的首级”

    “我会冲在最前面。”

    众人听得好好的,突然听到陆长乐要带头冲锋,

    一下子都呆了。

    甘辉第一个反对:“不行,将军是我们定海神针,不能冒这个险,我是总教头,这里武艺也是我最好,让我上。”

    “不行,将军绝不能冒险”

    “就是,要将军带头冲锋,那是我等的耻辱,这个万万不行。”

    众人连忙劝说,还有不少人主动请战。

    这里所有人都可以出事,唯独陆长乐,

    他才是保乡队的魂。

    陆长乐坳不过众人,最后答应第二轮时才出击。

    “将军,兄弟们手里的火药和手榴弹不多了,能想办法多些一些吗?”杨启军突然开口。

    经过一天一夜的消耗,队员的伤亡可以接受,

    就是弹药消耗得很快,快没货了。

    陆长乐扭头看看一旁负责后勤的陆长富,

    陆长富摇遥头说:“将军,真没了,知道战事紧急,宋老和周匠师已经日夜在赶工了,可惜时间实在太紧,就做好这点量,已经全送来了”

    “要补充,只能给长安县城送信,让他们想方法送来,不然没办法补充。”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谁都知新式火器好用,可陆长富也变不出。

    陆长乐摇摇头说:“等不了,长和,你一会把所有手榴弹都收上来,组织一批体力好、扔得远的队员,都交给他们扔”

    “扔的时候要一起扔,这样声势大很多”

    “一扔完手榴弹,所有人给我冲,无论如何,今晚一定要拿下郑芝豹,然后以最快的速度驰援福州。”

    后方空虚,面对又是像郑芝龙这种人物,

    也不知他们能过多久。

    别看郑芝龙当总兵时谦虚有礼,在福建做了不少好事善事,

    能称霸东南亚海域,在海上横行多年的海盗头目,

    绝不是看到的那么简单。

    看到陆长乐坚定的神色,所有人都重重地点了点头。

    万事俱备,只欠...大雨,

    下了大雨,郑芝豹的火器用不上,箭失也会因雨失去准备和威力,

    天空中电闪雷鸣,就是迟迟没下雨,

    陆长乐也顾不了那么多,胡乱塞了一些饭团下肚,

    然后闭目养成神。

    终于,当天边露出一丝鱼肚白时,酝酿一整晚的雨,终于下了,

    下得那么大,砸在脸上,还有一丝生痛的感觉。

    陆长乐用手抹了一下脸上的雨水,一脸平静地说:“东、西、北三路羊攻,南路是主攻,投弹组记住,扔的时候一起扔,第一时间把所有手榴弹都扔出去。”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们在山顶见。”陆长乐面色凝重地伸出右手。

    让父老乡亲和民团独自面对丧子丧弟之痛的郑芝龙,

    真不知他们得遭受多大的压力,

    也不知他们能坚持多久,

    实在不能再拖了。

    甘辉把手放在陆长乐的手背上,大声说:“山顶见”

    杨启军、陆长和、李定国等人纷纷伸出右手叠在一起,

    连保护陆长乐安全的杨璇,也把手放在陆长乐手的下方,大声说:“山顶见!”

    “山顶见”

    “山顶见”

    很快,战鼓响起的时候,保乡队剩下的人,

    包括还能走动的轻伤员,分成四队,杀声震天向南安山冲上去,

    一时间杀声震天,

    郑芝豹一看保乡队的阵势,就知最后的决胜开始了,

    一边组织人马去拦截,一边让人放讯号,

    让扎营在荡雁山的许超带人前来支援,

    陆长乐也发狠了,也不分散兵力去阻击许超,

    反而趁许超距离远、下雨救援不及时特点,勐攻南安山,

    抢在许超赶到前拿下南安山,

    那样就从两面夹攻变成居高临下反击许超,

    精心挑选的投弹组很给力,

    同时投弹同时爆炸,

    给郑家军带来极大的恐惧,

    甘辉本来就可怕,一个发狠的甘辉简直就是杀神降临,

    用手榴弹硬生生炸开一个缺口后,甘辉提着那把大刀杀上去,

    李定国、陆长和、杨启军还有捅破天周国平紧随甘辉后面,

    几人像像一把锋利无比的绝世宝刀,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

    在郑芝豹组织亲卫想堵住缺口前,成功冲顶,

    眼疾手快的李定国,把手里的长枪用力一掷,准确刺中郑芝豹的心脏位置,

    好像一根长长的钉子一样,牢牢把双眼睁得牛眼一样大的郑芝豹钉死在地上,

    此时,许超带来的援兵刚冲到半山腰。

    大局己定。

165 郑芝龙的愤怒

    南安山浴血奋战的时候,远在百里之外的长乐城,

    也遭到前所未有的勐烈攻击,

    郑芝龙亲率五万大军,把小小的长乐城包围得水泄不通,

    先锋郑森,在施琅的协助下,毅然攻打没有保乡队把守的长乐县,

    本以为吓唬一下,那些老百姓和乡绅就会乖乖打开城门投降,

    派人到城门喊了半天,福州陆氏的四房房头肥伯出面回话,

    表露的态度是,福州府愿意接受郑氏管辖,前

    提是郑氏先退兵,

    郑森哪能同意这种条件,再三劝说无效后,

    在副先锋施琅的建议下,下令进攻长乐城,

    没想到守城的民团和民壮异样勇勐,又是放滚木又是放箭,

    多次打退先锋队的进攻,

    郑森在一次进攻中,还让流失射中肩膀,被亲卫强行架着离开战场,

    消息传到郑芝龙耳中,悖然大怒,

    亲自率军把长乐城围得像铁桶一般,

    让人把船上的佛郎机炮运下来,轰炸长乐城,

    肥伯等人没有退让,同样用佛郎机炮回击,

    一时间长乐城哨烟滚滚,爆炸声不绝于耳,

    双方炮战到天黑,这才鸣金收兵。

    长乐城墙上,二叔公、肥伯看陆杨两的族丁掀开一层层木板,

    木板下,赫然是两门威力巨大的红夷大炮。

    白天一直没用,就是想给郑芝龙来一个措手不及。

    害怕佛郎机炮损毁红夷大炮,隐藏在城墙上的两门红夷大炮用铁架子框起来,

    上面用木板和砖石掩着,掩了十二层之多。

    二叔公走到老周和宋应面前,有些忧心地问道:“宋老,大炮没问题吧?”

    宋应星一脸自信地说:“二长老放心,火炮保护得很好,调好角度,就可以送郑狗一份大大的惊喜。”

    郑芝龙是海盗出身,身经百战,

    很喜欢亲临前线督战,这给守城民团一个突袭的机会。

    从前线飞鸽传回来的消息,保乡队已经干掉郑鸿逵那一路,

    郑芝豹也被打残了,拿下只是时间的问题,

    现在要做的,就是拖到陆长乐带着保乡队回来增援的那一刻。

    只要熬过这一关,保乡队就能在福建彻底站稳脚跟。

    郑芝龙报复心很重,为了给儿子报仇,

    五更就让人做饭,天一亮,马上下令手下炮轰长乐城。

    就是要极限施压,逼他们投降。

    渡儿死了,连最看重的森儿也伤了,

    郑芝龙怒火中烧,发誓要血洗长乐城。

    “人呢,怎么还没炸开缺口”郑芝龙骑马来到指挥营房,面色冷青地说。

    来之前,看过儿子郑森,

    那一箭射得很深,箭头还浸过马尿,

    挖出箭头后,郑森还在昏迷中,

    五万大军围攻一个小小的县城,打了一天还拿下,

    能不发飚吗。

    火器营营正杨六连忙解释:“回总兵大人的话,长乐城是一座坚城,夯土里砌有砖石,从外表来看,在我们到来前,他们还加固过,昨日轰了一日,城门左侧有一处损毁严重,我已经让火器营的兄弟集中火力轰炸那一段,今日必能轰开缺口。”

    被一群泥腿子阻拦住,杨六也感到面上无光。

    “好,若然今日轰不开长乐城,我拿你是问。”郑芝龙大声说道。

    长乐城当年为了御倭寇,把城墙建得又高又厚,

    情报说陆长乐控制长乐后,花了很大力气去维修和加固,

    强行攻城,伤亡肯定很大,

    鼠疫让郑家军损失惨重,郑芝龙再生气,

    也要爱惜手里的将士。

    要想在乱世中更上一层楼,手里有兵才行。

    “总兵大人放心,今日不破长乐城,我提颈上人头去见。”杨六斩钉截铁地说。

    原来有三十门佛郎机炮轰炸长乐城,

    大公子受伤后,杨六马上又派人去战船多调来三十门,

    有六十门佛郎机炮和足够的炮弹,杨六信心满满。

    话音刚落,只听“轰隆”“轰隆”两声巨响,

    地都好像颤动一小下,

    杨六心头巨震:不好,这不是佛郎机炮的声音,是红夷大炮,

    船队有彷制的红夷大炮,都在主力船上,由于重量大重,还是攻打一座守卫力量空虚的小城,

    并没有动用,

    不是自己的,那只能是...长乐城守军的。

    抬头一看,只觉眼前一花,一枚巨大的炮弹正飞速向自己飞来,

    而另一枚炮弹,正飞向火炮密集的火炮阵地,

    完了。

    随着两声巨大的爆炸声,杨六被一股巨大冲击力炸飞在空中,

    当杨六开始掉时,听到一连串巨大的爆炸声,

    应是红夷大炮击中堆放的佛郎机炮,把一旁的炮弹引燃,

    最后是连环爆炸,

    杨六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一个小小的长乐城,去哪里弄来威力这样强大的红夷大炮?

    可惜,没等杨六想明白这个问题,便永远闭上了眼睛。

    长乐城墙爆发一阵热烈的叫好声,

    看到一直轰炸长乐城、炸死炸伤那么人的火炮营地被轰中,

    一个个都兴奋得大声叫起来。

    “打得好,打得好,宋老,再来一炮”

    “老周,再来一炮,回去赏你两头小猪崽”二叔公兴奋得像个小孩一样手舞足蹈。

    肥伯也大声说:“老周,快,郑氏的骑兵乱了,瞄准骑兵打。”

    不用吩咐,宋应星和老周打完第一炮,马上指挥徒弟准备下一炮,

    “轰隆”“轰隆”

    二门红夷大炮不停地发炮,

    郑家军靠的很前,他们就等着城墙崩塌的那一刻冲进城,

    总兵大人已经放话,攻进城后,

    一日时间内,所有人可以不守军纪,为所欲为,

    一队队士兵就在佛郎机炮的射程外等着,

    佛郎机炮打不着,而射程是佛郎机炮二倍有余的红夷大炮,可以轻易打到,

    由于人数太多,都不用瞄准,

    每一炮下去,就是死伤一大片,

    第一炮是瞄准帅旗的位置打的,也不知有没有打中郑芝龙,

    巨大的爆炸声,特别是有一炮在骑兵中爆炸,

    很多马匹受惊,现场乱成一团,

    郑家军生怕自己成为红夷大炮的靶子,一个个拼命逃跑,

    肥伯肉眼都目睹了几起践踏事故,

    看到郑家军狼狈而逃,守城的民团和民壮士气大振,

    欢呼声直冲云霄。

    郑家军一口气退了十里,远远跑出红夷大炮的射程之外才停下,

    深得郑芝龙信任的施琅和洪旭走到昏迷的郑芝龙前,

    “总兵大人,醒醒”

    “你没事吧,总兵大人”

    两人看到,郑芝龙看起来有些狼狈,

    不过身上没有伤口,呼吸也正常,应是被爆炸时的气浪给震晕了,

    站在他身边的杨六运气不好,全身都是血洞,

    当时杨六刚好站在郑芝龙面前,替郑芝龙全挡了。

    郑芝龙咳了二下,悠悠醒来,

    有些茫然看看四周,好像还没完全醒过来,

    很快,郑芝龙站起来,暴跳如雷地说:“该死,那些贱民,哪里来的红夷大炮?”

    红夷大炮很珍贵,不仅夷商看得很紧,

    朝廷也把它列为重器,有钱也买不到,

    大明的火炮,除了在海里捞上来的,

    几乎都是购自葡萄牙铸炮专家伯多禄·卜加劳(PedroBocarro)在西望洋山麓竹仔室村尾选择地点开设铸炮厂,

    伯多禄·卜加劳死后,铸炮厂后继无人,慢慢就断了。

    没想到,一个小小的长乐城,竟然有红夷大炮,还有二门之多。

    从威力来看,还是质量很不错的红夷大炮。

    所有人都低头不语,生怕触到郑芝龙的霉头。

    “总兵大人,属下听说,尼克神父与福州陆氏走得很近,当年三公子要惩罚陆氏的人,也是尼克神父替他们求情,有可能是尼克神父替姓陆的穿针引线。”洪旭开口道。

    作为十八芝的成员,洪旭很早就追随郑芝龙,

    在郑芝龙心里的位置也不一样。

    别人不敢说的话,洪旭可以说。

    很多老兄弟,对郑芝龙信夷教的行为很不解,

    明明在海上干刀口舔血的买卖,还要信什么上帝教,

    好像在劝一个以杀猪为生的屠户不要杀猪一样,有点像脱裤子放屁,

    多此一举。

    洪旭早就对那个整天唠唠叨叨尼克不满,只是郑芝龙一直护着他,

    想下手也不敢。

    郑芝龙脸色一变,眼时闪过一丝凶光,很快叫道:“杨六呢,让他来见老子。”

    掌管火器营,竟然吃了那么大的亏,

    那么多炮弹连爆,不用说,肯定堆放时没有规范,

    施琅小声地说:“总兵大人,六哥...已经殉职了。”

    郑芝龙脸色一变,张张嘴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挥挥手说:“传我命令,好生厚葬。”

    本来还想惩罚他失职,没想到他竟然死了,

    人死为大,还是轻轻揭过吧,

    毕竟是跟了自己十多年的老兄弟。

    “总兵大人仁义。”施琅敬了一礼,很快退到一边。

    郑芝龙突然开口问道:“念荩(洪旭,字念荩),你说把苍龙号的红夷大炮运到这里,需要多少时间。”

    火炮阵地被毁,伤亡那么大,

    连杨六这个老滑头也死了,绝对不能这样算。

    不就是红夷大炮吗,苍龙号也有十六门。

    洪旭想了想,很快说道:“没有现在的吊架,也没有合适的马车,至少需要十天”

    从闽安镇运到长乐城不难,难的是从苍龙号卸到岸上,

    太重了,安装在船舷上的红夷大炮,

    无论是拆还是装,都是一件大工程。

    “十天?等不了,老子连一天都不想等”

    郑芝龙站起来,挺起腰杆,瞬间回复枭雄本色,大声下令道:“洪旭”

    “属下在”

    “马上回闽安镇,再调三十门佛郎机,还有一应弹药,限你一天时恢复火炮阵地”

    “遵命”

    “杨七”

    “属下在”

    郑芝龙下令:“你带人去抓活口,有多少就抓多少,越多越好,给你一天时间”

    “遵命”

    “施琅,你负责整肃军纪。”

    “遵命。”

    等部下都离开时,脸色苍白的郑森有些心急地走进来,

    “父亲大人,你没事吧?”郑森一脸关切地问道。

    醒来后,听手下人说父亲是被亲卫背回来的,生死未卜,吓得郑森急忙过来了。

    郑芝龙看到儿子,略带责备地说:“你伤还没好,怎么不好好养伤,跑出来干什么?”

    看到儿子这么关心自己,郑芝龙内心也有些感动。

    “孩儿的伤没大碍,只是皮肉伤”郑森有些担心地说:“父亲大人,他们有红夷大炮,刚才孩儿在外门听到只调佛郎机炮,不调红夷大炮,射程比不过啊。”

    郑芝龙一脸肯定地说:“守城的人用了一天时间麻痹,让我们误以为他们只有佛郎机炮,就是这一次麻痹,送了老六的命。”

    “红夷大炮能出现在一座名不见传的小城,让人惊讶,有二门已经逆天,数量肯定不会多,况且红夷大炮太重,搬运、调教都很不方便”

    “只要我们避开红夷大包的轰炸范围就行,换一个方向进攻也可以,没必要在正门跟它死磕”

    郑森恍然大悟地说:“父亲大人真是诸葛亮再世,孩儿佩服。”

    “你要学的,还多着呢。”

    “父亲大人,我们兵精将广,又有火器之利,没必要再去为难那些老百姓,要知我们撤离福建,已让百姓失望,再不善待他们,只怕...”

    郑森很聪明,也很了解自己的父亲,

    命令杨七去抓活口,就是抓炮灰,

    逼那些无辜百姓冲在最前面,用他们的性命去消耗敌人的箭失和炮弹,

    大军再压上去时,压力少很多。

    为了减少士兵伤亡,很多将领、甚至贼匪都喜欢用这招,

    在郑森看来,这样太不人道、太残暴了。

    先生钱益谦说得很对,

    君为舟,民为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连君都能覆,更别说像父亲这种割据一地的人。

    郑森最看不惯就是草管人命。

    郑芝龙脸色一沉,厉声地说:“大丈夫做事,不拘小节,成则为王,败则为寇,人们或者对过程有兴趣,但最重要的还是成败,慈不掌兵听说过吗,连自己人都不能慈,更别说对那些贱民,妇人之仁最终害死的,是自己。”

    说到这里,郑芝龙一拂衣袖说:“你伤还没好,回去养伤吧,没什么事,不要乱走。”

    自己这个儿子,什么都好,就是心太软,

    估计读书读太多,把脑子都读傻了。

    “谨遵父亲大人教诲,孩儿告退”郑森有些无奈地离开。

    没有让父亲改变主意,郑森内心有些挫败感。

    此时,远在南安山的陆长乐,对着那些伤兵挥挥手,大声喝道:“兄弟们,长乐城的父老乡亲危在旦夕,等着我们去救,你们在这里等民团的兄弟来接应,保重。”

    “将军,必胜”一众伤兵齐声叫道。

    陆长乐点点头,叫了一声“全速前进”,带着余下的六千七百余人,向长乐城的方面飞奔而去。

    这次驰援行动是轻装上装,缴获的粮草、财货都交由伤兵看管,

    至于俘虏,没有。

    实在没人看管、押送,一开战就往死里打,没留俘虏。

166 福建人不打福建人

    长乐城,还在淅淅沥沥下着小雨,

    二叔公和郑正保站在城墙上,两人分不清脸上流的是泪水还是雨水,

    就在刚刚,两人下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让民团对那些被迫冲锋的普通百姓开炮、放箭,

    把那些攻城的无辜百姓全部射杀在城墙下,

    有不少还是熟悉的面孔。

    大战前,二人已经尽可能把附近的百姓都劝进城,

    总有一些人不相信,觉得小题大作,故意躲避,

    也有人觉得城里花销高,于是往山里跑,想躲到没事再出来,

    没想到遇到发飚的郑芝龙,派人一搜,

    让他抓来近二千男女老少,

    天亮后,用刀逼着他们攻城,郑家军就跟在他们身后,

    这是郑芝龙的毒计,放任百姓靠近,那些郑家军就会趁机攻城,

    屠杀百姓,其中不少是认识的人,事后也名声也会受损,

    实在没办法,

    最后两人一起下达攻击的命令。

    城墙下满是攻城者的尸体,可是两人脸上没一点笑容。

    “杨老鬼,真不放飞鸽给乐哥儿,让他回来救吗?”二叔公突然开口问道。

    从郑家军进攻长乐的那一刻起,长乐城就没给保乡队再传过消息。

    杨正保摇摇头说:“战场瞬息万变,最怕就是外来的干扰,郑芝龙来袭的事,贤婿知道,无论如何,他都回赶回来救援,他手里只有一万多人,要面对不少于四倍于自己还训练有素的敌人,不容易,就别给他添堵了。”

    “也对”二叔公点点头说:“就是长乐城没了,只要有他在,一切都可以拿回来。”

    说话间,城外的郑家军动了,

    长乐城的东、南、西、北四个方向,都有前来攻城的郑家军,

    他们这是要同时进攻。

    “我在守正门,二狐狸,你去南面督战”郑正保主动开口。

    郑芝龙明显是发狠了,最后的决战很快就到来。

    二叔公看了他一眼,拱拱手说:“好,打完仗,我请你喝酒”

    正门有郑氏的火炮阵地,压力肯定是最大的,

    郑正保抢先说在守正门,明顾是照顾自己。

    要是年轻的时候,二叔公肯定不会同意,争一争,

    但此一时彼一时,

    要服老了。

    “二长老,杨族长,我们赶制了三百枚手榴弹,先用着,我们的人还在一刻不停地赶工”这时老周气喘吁吁地冲上城墙,一脸兴奋地说。

    郑正保和二叔公相互看了一眼,彼此的眼都亮了。

    有了这个新式武器,又多了坚守多一会。

    长乐城内,到处是负伤的人,

    医疗组的人组织妇人帮忙清洗伤口、上药,

    就是那些年轻、没出阁的女子,这时也顾不得那么多,

    有人帮忙做饭、有人拿着武器维持秩序,防止城中有细作,

    一些老者指挥民壮拆房子,

    门板、屋梁这些,都可以用作守城,

    不少百姓一边拆一边抹眼泪,

    郑渡派人焚烧过,好不容易把房子重建起来,

    墙身还没干透,又要拆了,

    就是心再有不甘,所有人还是积极配合,

    郑家军是什么货色,所有都听到了,

    一些郑家军的将领为了激励士气,当着城墙上的百姓就许诺,

    破城后放任一天,

    任士兵在城中为所欲为,

    这时候不拼命,还等什么?

    不仅是民团和民壮,老人、妇女、甚至还没成年的孩子,

    也人手一把武器,

    不时有老人叮嘱:“看紧那些孩子,别让他们冲上去,一会等我们这些老家伙先上,然后是轻伤还能动的男丁,最后才是女人和孩子。”

    城里议论声一直没停过:

    “海盗就是海盗,明知这里没有保乡队,还要进攻这里”

    “驱那么多无辜的人冲击城墙,简直丧心病狂”

    “要是城破,以姓郑的脾气,所有人活不了”

    “他不给我们留活路,我们也跟他们拼命。”

    “跟他们拼了,大不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好不容易有了田地,谁敢抢,老子跟他们拼命”

    “听说保乡队已经灭了郑鸿逵,也把郑芝部打残了,他们肯定回来救我们”

    长乐城内,男女老少全员动员,

    整座城透着一股悲壮的气氛,

    不少女子在身上藏了把剪刀,必要时用剪刀自尽,

    免得被贼兵沾污。

    长乐城外,郑家军派出后军,跟多股前来支援或骚扰的民团缠斗起来,

    得知长乐城被围,危在旦夕,

    很多民团主动派人前去支援,多是利用复杂的地型,

    突袭一下就撤,不求杀敌,

    只求能减轻一下长乐城的压力。

    在火炮、火枪的轰鸣声中,郑家军全面发动进攻,

    他们好像饿急了的恶狼一样,悍不畏死地冲击城墙,

    守在城墙上的民团和民壮,利用红夷大炮、佛郎机炮、火油、滚木、弓箭、刀、枪等一切可以利用的武器反击,

    在郑家军悍不畏死的冲击下,最后连一直珍藏、用作压箱底的手榴弹也用上了,

    当城墙被轰炸或撞击出现缺口时,

    福州陆氏、福州杨氏的敢死队都冲在最前面,

    先撤一批锋利的三角钉,防止骑兵第一时间突破,

    然后用长矛和手榴弹构成一道防线,

    城里的人会把早早准备好的一袋袋沙土把缺口封上。

    坑田村的刘洪宇是村里的民团副队长,

    这次分给刘洪宇的任务是守住城西那段城墙,

    从郑芝龙发动总攻的那一刻起,刘洪宇就一直坚守城墙上,

    天刚亮就开始迎敌,天都黑了,郑家军还不肯退,

    趁着停雨,郑芝龙命人在城外点燃几个巨大的篝火,彻夜攻城,

    刘洪宇感到自己的身体都快不属于自己了,

    一天里,自己武器都换了三把,

    右边肩膀和大腿各中一箭,

    还有七八处皮外伤,自己看起来就像一个血人,

    只是刘洪宇还是没下城墙,

    身边熟悉的人越来越少,

    二狗子被佛郎机炮炸中,死得很惨;

    豁牙子被冲上城墙的一个百户长捅中心口,

    大春腹部中了一刀后,抱着郑家军一名千户一起跳下城墙同归于尽,

    一个个熟悉的人死在郑家军的屠刀下,

    身边的战友多了白发苍苍的老者、面带恐惧又眼神坚定的妇人,

    连那些稚气未脱的孩子,也快要轮到了,

    这个时候怎么退?

    刘洪宇趁着郑家军换人进攻的空隙,让医疗组的人简单处理一下伤口,

    咬着牙坚持。

    中途有二次实在没气力,倚着城墙垛闭上眼眯一会,

    当喊杀声响起来,还是挣扎着站起来,拿起武器就打,

    到后面都拉不动弓箭了,就用砖头、石头扔,

    郑洪宇突然很佩服平贼将军陆长乐,

    据说那神奇的手榴弹就是他想出来的,

    县衙后园,有一群火器工坊的匠师,日夜不停地赴制手榴弹,

    就是靠着神奇以又威力巨大的手榴弹,才能守到现在,

    都不记得多少次危在旦夕,眼前就要让郑家军突破了,

    仗着手榴弹的威力才化险为夷。

    战到半夜,郑家军也被巨大的伤亡吓怕了,

    有人畏战,还有人劝郑芝龙停止进攻,找到好办法再攻打,

    要不然代价太多了,

    红了眼的郑芝龙当场斩了十多人,强令部下进攻,

    在郑芝龙的强压下,郑家军的攻势更加凌厉,

    长乐城的百姓有一个算一个,全力抗敌,

    最后连工坊的学徒、县衙的官吏、杂役都抄武器上城墙了,

    空气中那股浓郁的血腥味,很多人闻到都想呕吐,

    长乐城下,尸体堆积如山,

    看起来犹如人间的修罗场。

    当天边露出一丝鱼肚白时,再次受伤的刘洪宇已经没力气了,

    手里拿着一把砍得刀刃都卷起来的刀,倚靠在城垛上,

    连站着的力气都没有了,

    身边的人横七竖八地躺着,没一个人说话,

    也不知他们是死是活,

    然而,人多势众的郑家军并没有放弃,

    又有一队队郑家军在城墙外列好队,

    刘洪宇用力摇了摇头,强迫自己再清醒些,

    用沙哑地声音说:“还有喘气的吗,狗日的贼兵又上来了。”

    “老子还没死,来吧,算过了,一共杀了七个,哈哈哈,早就赚够本了”

    说话的是罗联村的罗世贵。

    “才七个?尾巴都翘到天上了”嘉和村的张德彪用大刀撑着地,艰难地站起来,骄傲地说:“老子一颗手榴弹就炸翻十多个,加上这把祖传大砍刀,少说也有二十个,就是死,也值。”

    闽安的梅大嫂把手中的长枪推到一边,摇摇头说:“你们大老爷们守吧,奴家没气力了,一个指头也动不了,等他们杀上来,给奴家一刀,给老王家保住清白,奴家做鬼也会感激你们。”

    “洪宇哥,我...多歇一会,等他们靠近了,再叫我,要是不醒,踹一脚就行。”

    陆陆续续又站起十多个,

    城墙上还有很多人一动不动的躺着,也不知是死是活。

    刘洪宇刚想鼓励众人几句时,突然感到城墙有一丝轻微的震动,

    远处还传来马蹄的声音,心里一个激灵,

    下意识朝远处看去,

    只见远处一队骑兵正往是长乐城的方向飞奔,

    朝阳下,那面绣着“保”的军旗在阳光下格外显眼,

    刘洪宇好像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用力扇了自己一巴掌,又揉揉眼睛,

    确认自己没看错后,兴奋得当场跳起来,大声叫道:

    “保乡队,兄弟们,乡亲们,是保乡队,陆将军带着保乡队回来了。”

    这句话,好像在热油锅里浇上一勺冷水,

    现场马上沸腾起来了:

    “是保乡队军,陆将军回来救我们了”

    “保乡队回来了,我们得救啦”

    “有救了,阿旺,我们有救了。”

    “陆将军真是厉害,阻击两路郑家军,还能这么快回援”

    先是西面城墙,接着南面、东面、北面也骚动起来,

    最后整座长乐城都叫着“保乡队回来了”的声音,

    城外的郑家军也听到动静,原来列好的队列也停了下来。

    刚停下,郑芝龙暴怒的声音就响起:“谁让你们停下来的,给老子冲,本将要把长乐城杀个鸡犬不留。”

    “继续进军,姓陆的自投罗网,正好把他们一起收拾。”

    该死,老三和老四干什么吃的,

    人马没到,反正让陆长乐这个眼中钉先到了,

    眼看长乐城守城的人快支撑不住,最多一二波冲锋就能拿下,

    都想好怎么折磨那些贱民,好好出一口恶气,

    就在这节骨眼上,陆长乐带人来支援,

    人数应该不多,但是他能激励长乐城的防守者,增大郑家军的伤亡。

    就在郑芝龙调兵遣将时,只见前来驰援的那队骑兵突然停住了,

    几名大嗓门士兵拿着简历喇叭策马上前,

    对着郑家军齐齐举起喇叭大声喊道:

    “福建的好儿郎们,收手吧”

    “福建人不打福建人”

    “平贼将军说,郑芝龙名为明臣,实为明贼,他就是一个披着官皮的海盗”

    “只要离开大海盗郑芝龙的队伍,陆将军概往不究”

    “郑鸿逵、郑芝豹鱼肉百姓、无法无天,他们已经被陆将军正法,看看他们的军旗”

    说话间,两名骑兵各执一面破烂的郑字旗在郑家军面前跑过.......

    什么?

    郑鸿逵和郑芝豹死了?

    不仅郑家军,就是郑芝龙听到也心头大震,

    看到两个弟弟没有及时出现在这里,而陆长乐还带回那么多骑兵,

    那两面绣着郑字的帅旗,郑芝龙只看一眼,就感觉不像是假的,

    就在人心惶惶这际,

    一名骑着马的传令兵飞快跑过来,

    边策马边大声喊道:“总兵大人,不好了,四爷被陆长乐的保乡队杀死,三爷也是死在他手上,请总兵大人为二位将军报仇。”

    什么,老三和老四真死了?

    郑芝龙眼前一黑,差点没晕倒。

    “福建人不打福建人”

    “放下武器,离开大海盗郑芝龙的队伍,陆将军概往不究”

    “兄弟们,回来吧,陆将军给所有人都分了田地”

    “回家吧,老婆孩子热炕头,多好”

    一句句深情的呼唤,让不少将士动了心,

    回到泉州后,很多人听到陆长乐给百姓分田分地的事,

    看惯郑氏的暴行,再跟陆长乐比较一下,

    简直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

    云泥之别。

    最重要的是,跟郑芝龙刚接受招安时不同,

    那时手下来自五湖四海,有不少昆仑奴、岛国人、朝鲜人,

    归顺朝廷多年,手下的士兵也换了不少,

    新加入的士兵,绝大部分是在福建本地招收,

    郑芝豹、郑渡领兵出战时,大肆清洗,

    很多将士家里或亲人朋友受到牵连,只是一个个敢怒不敢言,

    陆长乐让人一喊话,很多人心动了,

    特别是那句“福建人不打福建人”,更让很多人认同,

    也不知是谁先带头,越来越多士兵脱离队伍,

    刚开始时只有几个人,瞄准备机会飞快脱队逃跑,

    慢慢开始几个、十几个、甚至一个队一起逃跑,

    有几个将领想制止,动手杀了几人,

    很快遭到离队士兵的攻击,惨死在乱刀之下,

    郑芝龙看着分崩离散的队伍,仰天长叹一声,

    完了。

167 海上霸主之死

    兵败如山倒,

    军心散了,不是山倒,而是天塌了,

    原来还有约四万的将士,在陆长乐的劝说下,

    肉眼可见少了近半,

    还有不少人在犹豫,到底是站哪边,

    只有那些死忠还有郑氏一族的宗亲还坚定地站在郑芝龙的身边,

    正当现场乱成一团时,

    远处不断有队伍杀声震天地冲过来:

    “闽县民团到”

    “连江陆氏民团到”

    “尤溪民团到”

    “宁德林氏民团到”

    “尤溪苦力营到”

    随着保乡队胜利回归,那些前来支援的民团纷纷高调亮相,

    情报组的养鸽专家洛大贵立了大功,正是他培养的大批信鸽,

    让陆乐长可以和民团保持联系,也能及时赶到配合总反攻,

    陆长乐抢过简易喇叭,大声吼道:“脱离郑氏海盗团的兄弟,撕开右边衣袖即是自人”

    “所有人听我命令,给福建死去的父老乡亲报仇,誓杀郑芝龙!”

    甘辉声如洪钟大声跟着说:“给福建死去的父老乡亲报仇,誓杀郑芝龙!”

    “给福建死去的父老乡亲报仇,誓杀郑芝龙!”

    “给福建死去的父老乡亲报仇,誓杀郑芝龙!”

    保乡队、民团和民壮纷纷大声吼起来,

    所有人杀声震天向上郑家军帅旗的方向杀过去,

    郑芝龙看到大势已去,在洪旭等人的劝说下,什么也顾不上了,

    带着亲卫狼狈而逃,

    人数不占优,陆长乐手里有秘密武器,

    再加上大势已去,再不走,可能就真得折在这里。

    暂时撤退,回到泉州再作打算,

    能守则守,再不济,自己经营几十年的鸡笼山还在,

    郑芝龙一跑,本来就惊惶的郑家军内心更慌,

    很多人扔下武器转身就跑,还有不少人为了争夺马匹、马车内讧起来,

    “平贼将军有令,投降者不杀,杀郑芝龙者,赏黄金万两!”

    “平贼将军有令,投降者不杀,杀郑芝龙者,赏黄金万两!”

    “平贼将军有令,投降者不杀,杀郑芝龙者,赏黄金万两!”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特别是陆长乐一向重承诺,言出必行,有功必赏,

    一听到赏黄金万两,不知多少人当场红了眼,

    杀声震天去追杀郑芝龙,

    特别是那些被陆长乐劝降的将士,杀郑芝龙的心更积极,

    一来可以戴罪立功,二来可以拿万两黄金的奖励,

    要是运气好,拿到一万两黄金,十辈子都花不完,

    郑芝龙也顾不得那么多,在亲卫的护送下骑马拼命向闽安镇的方向逃去,

    自己的无敌船队就在闽安镇,

    只要上了船,谁也奈何不了自己。

    让郑芝龙感到兴奋的是,保乡队那支数目可观的骑兵,

    只顾着追杀自己的部下,竟然没追自己,

    简直就是愚蠢,不知自己才是郑家军的灵魂吗,

    只要自己回到泉州,只要自己回到鸡笼山,

    凭着自己多年积攒下来的金银财货,很快就能东山再起,

    对了,狗朝廷竟然偏帮姓陆的,给他一个平贼将军来恶心自己,‘

    分明对自己不重视,

    正好,建虏对自己一向很重视,多次笼络自己,

    现在建虏如日中天,只要条件优厚,跟他们合作也不是没可能。

    一路全力催马,不到半个时辰,终于逃到闽安镇,

    只是,郑芝龙一进闽安镇,脸色就变得凝重起来,

    硝烟味,镇上弥漫着一股浓浓的火药味,

    在远处的海面上,还有一艘巨大的车轮船反卧在海面上,看样子正在缓缓下沉,

    很明显,这里发生过一次规模不小的海战,

    陆长乐新建的水师袭击自己的船队?

    不可能,不可能,陆长乐把新建的水师开进内江,

    斥候说大批的船只就停泊在尤溪县附近的湖泊里,

    为了防止那些船逃跑,自己不仅派了多批斥候看守,

    还在江面设三道铁索锁江,陆长乐的水师,不可能躲过自己的耳目,

    难不成,有人趁自己攻打长乐城时,黄雀在后?

    幸好,海面上的船,还是悬挂大大的郑字旗。

    就在郑芝龙胡思乱想时,已经策马来到闽安镇码头了。

    就在码头的不远处,停着一艘福船。

    “没看到总兵大人到了吗,快靠过来,接我们上船”有亲卫大声喊道。

    也不知保乡队的骑兵什么时候追过来,还是先上船为妙。

    “快派小船过来,总兵大人要上船”一众亲卫大声地叫道。

    就在众人翘首以盼的时候,只见一个面容姣好、体态玲珑的女子悠闲地走到船头,

    正是刘若兰。

    刘若兰拿过一个简易喇叭,大声喊道:“这不是福建的郑总兵吗,小女子有礼了。”

    看到杀父仇人就在眼前,刘若兰这一刻,内心突然有一种难得的平静。

    保乡队的水师在众目睽睽之下,由大海驶入闽江,

    到尤溪县附近的湖泊避战,

    船是走了,陆晋远、刘若兰带着二千精锐暗中潜了下来,

    就在当年晓月岛范承荫留下的秘密地下仓库藏着,

    若是郑芝龙的水师驶入闽江,陆晋远会带人用火炮袭击,

    从汤姆手上购得六门最先进的红夷大炮、三十六门佛郎机炮、二百支火绳枪、一百八十六套铠甲,三千余斤火药,还有一万多发炮弹,

    长乐县只架设了二门红夷大炮和部分的佛郎机炮,

    其余四门红夷大炮和十门佛郎机炮就在闽江两边作了埋伏,

    要是郑芝龙的船队使入闽江,就用火炮把它轰成碎片,

    可惜没有用上。

    长乐县的战况再胶着,陆晋远和刘若兰一直按兵不动,

    直至接到陆长乐挥兵回援的消息,

    当天晚上,陆晋远利用熟悉的地形,在情报组的配合下切断水师和郑芝龙的联系,

    刘若兰和他的旧部,利用黑夜,在内应的配合下,

    先用小船接近,偷偷爬上大船实施突袭,

    利用火绳枪和手榴弹,快速控制那些大船,

    在付出惨重的代价后,终于把郑芝龙的水师拿下,

    也不是完美,争夺过程中,

    跑了三艘大船、十二艘小船,击穿击沉的船有二十五艘之多,

    船都是木板打造,那些小船扔一个手榴弹就没了,

    想救也救不了。

    郑芝龙内心一沉,大声喝道:“你是何人?怎么在本将的船上?”

    看到走出来的不是自己人,原来就心感不妙的郑芝龙,

    心都快沉下去了。

    “你的船?”陆晋远从船仓里走到旗杆前,挥刀一斩,旗杆应声而断,

    连杆带旗掉到海里,一脸酷酷地说:“郑芝龙,现在不是了。”

    那根旗杆就是一个信号,

    很快,海面的大小船只,纷纷把郑字旗扯下,扔到海里。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郑芝龙红着双眼吼道。

    由于用力过勐,面容都有点扭曲了。

    自己是这一片海域的、无可争议的霸主,

    这些人竟敢当着自己的面,把自己用无数心血打造的船队给抢了,

    此刻,郑芝龙的心在流血。

    陆晋远没有说话,而是退到一边,让刘若兰面对。

    刘郑之间的恩怨,就交由她结束。

    “家父刘香老,算起来小女子还得唤郑总兵一声伯父呢。”刘若兰冷笑地说。

    船只都让自己控制,郑芝龙想跑也跑不了,

    也不心急杀他,要好好看看他愤怒又无助的表情。

    郑芝龙盯着刘若兰,咬牙切齿地说:“原来你就是姓刘的女儿,这些年杀了那么多余孽,却漏掉你这个死剩种。”

    这些年一直在追杀刘香老余部,剿杀香火教,

    没想到刘香老的女儿,在自己最危急的时候出现在自己面前,

    还断了自己的退路。

    应了老祖宗那句老话,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刘若兰也不怒,大声喊道:“那侄女倒要谢谢郑伯父手下留情了,放心,看在你跟我爹结拜的份上,我把把你的家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部送去跟你团聚。”

    “反正也死得差不多了,哈哈,哈哈哈”

    说到后面,刘若兰好像疯狂地大笑起来,

    都笑出眼泪来了。

    杀父之仇,终于得报,

    这一刻,刘若兰好像要把这些年受到的委屈都要全部发泄出来一样,

    这些年忍辱负重,连老父留下来的财货全部用来报仇,

    终于守到云开见月明的这一刻。

    幸好老父留下大批财货,刘若兰就是用它收买郑芝龙身边的心腹,

    不仅一次次躲开追捕,还在关键时刻偷袭得手。

    郑芝龙大声吼道:“笑话,老子还没死,就是这里败了,有的是东山再起的机会,死剩种,你就等着,让老子抓到你,一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泉州府、彰州府还在自己手中,

    自己有富可敌国的钱财,还有鸡笼山这个经营多年的大本营,

    只要逃回去,东山再起指日可待。

    “兄弟们,走,回到泉州,所有人重重有赏。”郑芝龙大声说。

    前面浪费了太多时间,不能再拖了,

    “连海路你们都走不了,更别说陆路,所有人听着,谁拿到郑芝龙的人头,即可免死,还有黄金一万两的奖励,是跟他一起死,还是拿奖金,你们自己想吧。”刘若兰用简易喇叭大声喊道。

    断了郑芝龙从水上逃跑的路,从地形来看,郑芝龙已是瓮中之鳖。

    没有在路上设伏,

    也没有第一时间用火炮突袭郑芝龙,

    就是要郑芝龙尝一下那种孤独无援、被人背叛的、绝望的滋味。

    话音一落,队伍中不少人眼光有些闪烁,

    一个是虚无飘渺的重赏,也不知有没有命拿到,

    一个是实打实的万两黄金,风险相对少很多,

    怎么选,谁心里都有一把秤。

    “你们想什么”洪旭大声暴喝:

    “刘香余孽跟我们不共戴天,落到她手里能有好下场?想想总兵大人平日如何对你们的,那么多大风大浪我们都挺过来了,这一次,肯定也行。”

    “谁敢动总兵大人一根毫毛,先从老子的尸体上踏过。”

    洪旭一边说,一边用刀对着那些目光不善的士兵。

    郑芝龙一脸感动地说:“念荩,还是你讲义气,好兄弟。”

    “那当然,大哥,我们可是结拜过兄弟的。”

    洪旭说话间,手里的大刀勐地噼向郑芝龙,

    “当”的一声,看似一击必中的一刀,被郑芝龙手里的朴刀挡下,

    “洪旭,你这只白眼狼,老子就知你没安心。”郑芝龙咬牙切齿地说。

    幸亏自己多留一个心眼,要不然刚才那一刀就交待在这里了。

    洪旭把刀一收,再次噼向郑芝龙,边打边说:“白眼狼是你吧,当年说好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们一家倒是升官发财,昔日的兄弟都给你狗,不杀你杀谁”

    “兄弟们,上,杀了郑芝龙,一起分那万两黄金,回老家做富家翁啊。”

    “保持总兵大人,杀了叛徒”

    两人都有亲信,很快两伙人就在码头拼起命来,

    一方想拿保命,一方想拿赏金,

    郑芝龙穿着一套明光盔,洪旭是一身锁子甲,

    两人都是在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老手,身经百战又很熟悉对方,

    打了一个旗鼓相当,

    剩下的那些士兵打得有点乱,因为所有人都穿着同样的布甲,

    需要分清阵营再打,显得很混乱。

    刘若兰站在船头上,面无表情地看着是二伙人以命相搏,

    解恨啊,这些人都是害死自己父亲的凶手,

    看着他们狗咬咬一嘴毛,感觉以前做的一切都值了。

    一柱香后,码头上的再次安静下来,

    尸横遍野的码头,只有郑芝龙一个人站着,

    全身不知多少刀伤,远远看去就像一个血人,

    要不是把刀当成拐杖撑着,早就倒下去了,

    看着地上那一张张熟悉的脸,郑芝龙的内心好像刀割一样难受,

    这些都是多次跟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

    无论刚才是敌人还是朋友,

    不重要,现在他们都倒下了,

    此时刘若兰已经跳上一条小船,快速向码头靠近,

    郑芝龙转过头,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声喊道:“我,郑一官,海上的霸主,受到上天卷顾之人,没人能杀得了我,没人!除了我自己,哈哈...哈哈哈,此生无憾,十八年再战。”

    说到这里,郑芝龙把手里的刀一扔,翻手拿出一把匕首,勐地往自己心口一捅,

    很快瘫倒在地,抽搐几下两脚一伸,

    明末一代海上霸主,就这样狼狈而悲壮地了结了自己的一生。

    身受重伤,马匹也全跑了,

    根本逃不了,要是落在刘香老的女儿手里,绝对不好过,

    还不如自己给自己一个痛快,也能死得体面些。

    郑芝龙死的时候,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

    好像到死都没想明白,明明一把好牌,怎么最后输得一败涂地。

    ------题外话------

    感谢成都万人敌,多次鼓励和帮忙捉虫,感谢,

    有时太累又赶稿时,容易错误,

    谢谢书友们的包容。

168 福建全境,拿 下

    陆长乐率人赶到时,郑芝龙已经自杀。

    来不及庆祝,陆长乐把这里交给二叔公和杨正保打扫,

    自己收拢人马、武器装备,特别是弹药,

    保乡队加上水师,凑了一万人,

    从前来支援的民团抽了三千,苦力营抽了四千,

    又在郑氏的降兵中挑了五千人,

    就挑那些老家在福建的降兵,全计二万二千人,

    汇合新建的水师,再加上新缴获的战船,

    集结大小战船一百二十艘,迎风起帆,

    浩浩荡荡直奔泉州、彰化两府。

    郑芝龙、郑鸿逵、郑芝豹死了,

    郑渡被杀,郑森暂时下落不明,

    现在泉州只有郑恩和郑芝虎的遗子郑翼守家,

    郑氏的几个扛头人都没了,主力水师也被陆长乐拿下,

    趁他病,拿他命,

    把郑氏一窝端,

    预期的反抗和战斗没有出现,

    保乡队大军压境时,

    码头上站着的,不是郑氏的军队,

    而是鼓着锣鼓、欢迎的人群,

    都是当地的官员、乡绅和百姓,

    原来逃掉的船回来告知郑恩和郑翼后,

    兄弟两人一商量,知道守不住,匆匆收拾了细软,

    带着亲卫还有郑氏一族亲近的人,再次逃回鸡笼山。

    父亲、叔父还有那么多精锐都挡不住,更别说自己,

    再不跑,只能等死。

    那些官员、乡绅商量后,打开城门,一起到码头迎接,

    在郑芝龙撤退鸡笼山这段日子里,

    除了郑氏的族亲,谁不让郑渡和郑芝豹弄得胆颤心惊,

    早就想这伙瘟神走了,只是没能力而己,

    听到保乡队的船队来了,一个个飞奔着前来迎接。

    “陆将军,现在怎么办,要不要追到鸡笼山,把他们斩草除根?”刘若兰开口问道。

    大仇得报,也在陆长乐身上看到潜力,

    刘若兰也把自己视作保乡队的一份子,

    乱世中,找一个靠山很重要。

    特别是陆长乐抛弃对女子的成见,

    力排众议安排刘若兰做水师的第二号人物,

    这让刘若兰有种士为知己者死的想法。

    陆长乐扭头问甘辉:“辉叔,你怎么看?”

    “遇林莫入,穷寇别追”甘辉摇摇头说:“郑芝龙几兄弟都没了,郑氏那几个不成器的公子哥儿,太嫩了,而郑芝龙手底那些人可不是吃素的”

    “主弱仆强,早晚会有一场争斗”

    “这个时候追上去,那是逼他们拧成一根绳,再加上郑芝龙等人在鸡笼山经营多年,人口有数十万之巨,他们都忠于郑氏一脉,贸然前去,即使能拿下,也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还不如先让他们内斗,我们再伺机而动”

    “正好利用这段时间先把地盘整合,免得让他人有机会乘。”

    说话时,还望了李定国一眼,

    一旁的李定国用手擦擦鼻子,没说话。

    陆晋远也同意甘辉的意见:“贪多嚼不烂,先把福建整合再说。”

    陆长乐只是犹豫一下,最后还是点头同意。

    郑氏主力已灭,没几年时间恢复不了元气,

    时间越久,双方的力量差距只会越来越大。

    于是,船队一分为二,陆长乐和陆晋远带一队人接收泉州府,

    甘辉、刘若兰、陆长和带一队人接收彰州府。

    出身彰州府海澄县的甘辉,

    当年就是得罪族长,被迫背井离乡,

    现在保乡队总教头的身份,带着大队人马回去,

    绝对是衣锦还乡,

    陆长乐没有跟着去,

    就是让甘辉了结昔日恩怨,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大丈夫,不就是追求快意恩仇吗,

    算是对他出色表现的褒奖。

    甘辉哪里不明白陆长乐的安排,再三谢过后,带队直扑彰州府。

    船队靠近泉州码头,陆晋远带着士兵先下船,

    控制泉州城后,陆长乐这才带着杨璇等人下船。

    一下船,在场的官员、乡绅纷纷向陆长乐跪下行礼,

    所有人的生死,就在这位福建新贵的一念之间,

    在这乱世,该低头还是要低头。

    陆长乐没拿架子,和颜悦色让他们全站起来,

    人数太多,让他推举几个代表跟自己谈。

    最后,众人推举现任泉州林氏族长林凡清、泉州商会会长、也是张氏商行大掌柜张立波、泉州同知黄如辉、安溪陆氏族长陆仲德作代表。

    被推选出来后,四人在府衙等待陆长乐接见。

    进城后,陆长乐没有第一时间接见他们,而是忙着检查泉州的情况,

    接收城门、各衙门还有官仓,

    搜索郑氏余孽、收缴郑氏遗留财产,

    还要派人接管关卡、卫所等,忙得团团转。

    迟迟没接见,四名代表开始有些焦急了。

    林凡清小心翼翼地说:“诸位,陆将军不会对我等有意见吧。”

    “不好说”黄如辉摇摇头说:“杀敌一千,自损八百,陆将军就是胜,估计也折损不少人手,那口气不发泄一下,肯定不行,泉州是郑氏的大本营,诸位,想想苏州、松江两府的下场吧。”

    大明开国皇帝朱重八,对苏州、松州两地支持死对头张士诚非常生气,

    两地所征收的税赋,也是大明最重的。

    张立波对一旁陆仲德拱拱手说:“陆族长,你跟福州陆氏关系匪浅,一会还得陆族长在将军面前,多替我美言几句。”

    “唉,族里有些后生,被姓郑的强征进去,也不知陆将军怎么想。”陆仲德苦笑地说。

    郑芝龙当上福建总兵后,多次在福建征兵,

    这年头当兵当吃也是一条出路,谁会想到远在福州的陆氏突然崛起了。

    黄如辉开口道:“张会长,你们商会商量过了吗,保乡队远道而来,犒劳方面,可不能怠慢。”

    “请黄同知放心,商会所有同仁,一定会拿出最大诚意,让保乡队感受到我们这份热情。”张立波是连忙说。

    说是犒劳,其实就是孝敬保乡队,

    把人哄好了,一切都好说。

    众人一边小心议论,一边焦急等着陆长乐的接见。

    等到脖子都长了,终于等到陆长乐接见他们的消息。

    见面又是一番行礼,四人被安排坐在下首的位置,

    为了表示对陆长乐的尊敬,四人都斜签地坐着,

    半个屁股悬着。

    “本将刚才接管这里,有很多公务要忙,让诸位久候了。”陆长乐面带笑容地解释。

    从得知郑芝龙、郑鸿逵挥师回福建开始,

    陆长乐就没睡过安稳觉,这些天连战三路郑家军,

    快要累瘫了。

    接管泉州后,清查郑氏余孽和收缴郑氏的财产,

    让陆长乐惊喜的是,郑翼和郑恩明显是吓坏了,

    只收拾一些细软就逃跑,大部分的财货还在,

    估计也与人多,船少有关,

    就以粮食为例,官仓加上郑氏私仓,目测不少于二十万石的粮食,

    有不少还是最近从鸡笼山运来,

    据说郑芝龙想趁着大明缺粮,想大赚一笔,

    像武器库、马匹、家具这些也没带走,

    最后便宜了陆长乐。

    郑恩走前,也不是什么也没有做,

    下令亲信把粮草烧掉、把马匹杀死、府第毁坏,

    宁愿毁掉也不便宜陆长乐,

    泉州同知黄如辉知道后,联同林凡清带人制止,

    把人赶走,把火扑灭,这才得到幸存。

    他们这么上路,陆长乐也笑脸相对。

    众人连说不敢,张立波主动说:“将军,泉州百姓苦郑氏久矣,终于等到正义之师到来,父老乡亲都非常高兴,踊跃犒军,这是泉州城父老乡亲的一点心意,请将军千万不要嫌弃。”

    一边说,一边拿出一张礼单呈上。

    有亲卫拿过礼单,再转给陆长乐。

    陆长乐只是瞄了一眼,随手放在桌面上。

    下面的四人看到,眼皮忍不住跳了跳,

    礼单上的东西真不少,金银珠宝、酒、羊、布匹等,应有尽有,

    只看一眼就放下,

    这算什么意思?不够?

    陆仲德在三人的示意下,硬着头皮说:“算起来,安溪陆氏和福州陆氏还没出五系,算起来还是一家人,将军难得来到,一定要到安溪看看。”

    先打打亲情牌吧。

    “那是一定的,来之前,族里的老人已经叮嘱了,老族长不嫌我唠扰就好。”

    乱世中,宗族血亲是很牢固的关系,陆长乐也是以宗族发家的,

    稳定泉州府,肯定要得到本地大族和士绅的支持。

    “不嫌,不嫌,族里的后生早就想目睹将军的风采了”陆仲德笑逐颜开地说。

    只要认这个亲就好。

    看到气氛稍缓,黄如辉开口道:“陆将军保卫家乡、爱护百姓的事,早就传到泉州府,泉州府的父老乡亲,早就盼着将军到来,现在如愿以偿,不知...将军下一步有什么打算。”

    “若是有用得着我们的地方,我等愿为将军效犬马之劳。”黄如辉补充道。

    福建的事,朝廷早就鞭长莫及,

    就像泉州知府周家栋,到任后因一件小事被郑芝豹当面泼了茶水,

    感到颜面无存的他,告了病假回老家养病,一年多还不回来,

    郑氏没有意见,朝廷也睁一眼闭一眼。

    陆长乐刚刚接管这里,很多情况不清楚,正是最需要人的时候,

    整个福建都在保乡队掌控下,有机会,肯定要争取。

    陆长乐呵呵一笑:“有黄同知相助,求之不得,我就先谢过了。”

    林凡清和张立波也纷纷开口,陆长乐也给予积极的回答。

    原来紧张的气氛,一下子缓和了很多。

    安抚了一下,陆长乐不紧不慢地说:“郑芝龙目无王法,为一己之私让福建陷于水深火热,惨死的百姓不计其数,本将也是顺从天意民心,将他们绳之于法”

    “罪魁祸首已伏诛,但是那些助纣为虐的帮凶也不能放过”

    “福州、福宁、延平、建宁四地的模式,效果不错,这种模式会在整个福建推行,泉州自然不会例外”

    “想听一下四位的意见,那些跟郑氏交往甚密、助纣为虐的人,怎么处理,或者说怎么追究责任。”

    郑芝龙兄弟死了,剩下那些人也逃到鸡笼山,

    泉州府和彰州府都是郑氏的大本营,肯定要敲打一下,

    也要给那些被郑氏祸害百姓一个公道。

    黄如辉、林凡情、陆仲德和张立波四人面面相觑,

    说了半天,戏肉终于到了。

    陆仲德咬咬牙,主动承认错误:“将军,安溪陆氏有少弟子进入郑氏的军营,说起来他们也算助纣为虐,只是他们也没想到是这种结果,求将军从轻发落。”

    以陆长乐的精明,早晚会查到这些事,

    主动认错,说不定还能赚个好感。

    “郑芝豹说要剿匪,下令商户助饷,胳膊拧不过大腿,只能按他的意思来,我们这些买卖人,最认和气生财这四个字,都是被逼的,请将军明察秋毫”张立波有些焦急地解释。

    林凡清苦笑地说:“将军,泉州林氏的情况跟安溪陆氏差不多,都是被逼的,请将军开恩。”

    黄如辉斟酌着说:“郑芝豹残暴好杀,是有名的四阎王,郑渡狂妄自大、喜怒无常,要是有人逆他们叔侄的意,轻则揍一顿关入大牢,重则全门抄斩,很多人都是迫于无奈,只能听他们的命令,还请将军怜悯我等不容易,从轻发落。”

    郑氏归顺朝廷十五年,也在福建经营十五年,

    真要追究起来,受牵连的人太多了。

    就是在坐的四人,真追究起来,也可以当成郑氏余孽论罪。

    有机会发言,自然是要尽量开脱。

    陆长乐不动声色地说:“四位的意见很中肯,只是对就是对,错就是错,总不能一句话就能抹平吧,真这样做,就是本将同意,只怕那些受苦受难的父老乡亲也不答应。”

    福建八府一州,泉州府是最富有的,

    可能是兔子不吃窝边草或少吃窝边草的原因,郑氏对泉州府的剥削最轻,

    延平府、汀州府、邵武府在动乱中受损严重,

    特别是延平府,差点让混天魔王弄成无人区了,

    重建需要大量钱财,光靠保乡队的缴获和陆长乐经商赚的钱,

    可以说是杯水车薪,

    杀羊嘛,也得挑一个肥的宰,

    这次无论说什么,也要泉州府多出力。

    张立波听到陆长乐说受苦受难四个字时,明显停顿了一下,心中领悟,

    思索一下,很快有了主意:“郑将军说得对,犯了错,不能说一句话就算了,还得拿出诚意,小的有个建议,犯了错的,罚他捐钱捐物,救助那些受苦受难的百姓”

    “犯的错越多,需要捐献的钱财和物资也越多,就当是赎罪用”

    “将军认为此计如何?”

    福建改姓陆了,大乱之后要大建,

    大建是要海量的钱财,张立波领悟到陆长乐的暗示,

    又想起保乡队接管泉州城时,第一时间接管郑氏的遗产和仓库,

    不用说,肯定是急着用钱。

    陆长乐心中一动,忍不住赞赏地看了张立波一眼,

    都说商人八面玲珑,这个张立波,这么快就猜到自己的想法。

169 钱要敛,吃相要好看

    其它人醒悟过来,纷纷开口附和。

    以陆长乐在其它州府的做法,无论如何也比郑氏强,

    钱财是身外物,挺过眼前这一关再说。

    陆长乐也没一口应下,只是说事关重大,

    需要调查过后,再跟身边人商议再定。

    众人也不敢多说什么,看到陆长乐端起茶杯,一个个识趣地告退。

    等众人走后,杨璇从屏风后面走出来:“相公,这些人挺有诚意的,你也不打算搞大清洗,为什么不答应他们呢?”

    说话时,拿起那张礼单看一下,惊讶地说:“哟,这手笔还挺大的。”

    粮食、肉、酒这些不说,光是白银就有五万两,

    这手笔,很大了。

    陆长乐冷笑地说:“郑芝龙垄断海贸买卖,年入千万两,他吃肉,总得分点汤给别人喝,就是一点汤,也够他们一个个吃得肚圆肠肥,这算是他们的买命钱,能不大方吗。”

    大明地大物博,像茶叶、丝绸、瓷器这些,

    一直深受外国人喜爱,利润也非常丰厚,

    郑芝龙还有那些暗中参与海贸的士绅,一个个大发横财,

    大明一点好处出捞不到,他们赚那么多钱,也没一文进国库,

    不夸张地说,福建一个中等的富户,吃的比做皇帝的崇祯还要好,

    跟随崇祯一起殉国的愍周皇后,为了节约开支,

    还在宫中置了二十四台纺车,经常带领宫女织布。

    算起来,这些人都是大明的硕鼠,

    就是不杀他们,也得好好敲打一下,再让他们把钱吐出来,

    福建大乱后要大建,需要花的钱多了去。

    杨璇点点头说:“要是买命的钱,的确还是寒碜了一些。”

    福建杨氏经商,早就听说泉州商人很会赚钱。

    陆长乐意味深长地说:“人心永远是很难满足的,不能太好说话,不然会让他们产生更多的侥幸,到时怎么做,也不能让他们满意。”

    “一开始就把他们压得紧紧的,最好让他们感受不到希望,关键时刻再松一下,他们不仅不会怨恨,反而感激我们放他一马。”

    “相公,这就是升米恩,斗米仇,对吧?”

    “聪明”陆长乐打了一个响指。

    保乡队接管泉州城后,马上实施军事管制,

    名义是搜索郑氏余孽、清查细作,

    所有人都要留在家中等候登记、盘查,

    从接管长乐城那时候起,几个州府都采用这种形式,

    保乡队的队员都轻车熟路了,

    防止那些降兵或民团成员趁机扰民,

    陆晋远不是安排他们巡逻守城,就是采用混编的方式,

    坏人要清算,但是口碑绝不能丢。

    立足泉州多年的程氏商行,对泉州城可以说了如指掌,

    有程氏商行的配合,再加上陈七的情报组,

    陆长乐很快就挖出一批罪大恶极的人,

    有的是依附郑氏、犯桉累累的人,

    有的是不顾国家安危,暗中与建虏做买卖的商户,

    陆长乐把他们抓起来,先是游街示众、一一列举他们的罪状,

    然后在城门处斩,

    普通老百姓自然是大声叫好,

    不少百姓都叫陆长乐作陆青天了,

    城中的乡绅、富户、地主等人,一个个惶惶不可终日,

    郑氏盘踞福建十五年之久,出于各种目的,

    不得不配合他们、讨好他们,

    郑氏当权时,这些都是好的表现,

    现在换了陆长乐,只要较真的话,

    对的也是错的,错的就成了祸。

    生怕下一刀就要砍向自己,

    于是那些乡绅地主富户商人,发疯了似的托人求情、送礼,

    被众人寄以厚望的林凡清、张立波、陆仲德等人,多次到府衙求见,

    可惜陆长乐一直以太忙拒绝,

    眼看被杀头抄家的人不断增多,越来越多人,睡都睡不好了,

    有一点点风吹草动都害怕,

    好在,林凡清、陆仲德等人守候了三天,终于被接见。

    四个代表进府衙商议了半天,

    一脸凝重地进去,出来时面色有些古怪,

    不过脚步明显轻快了很多。

    这时泉州城军事管理放松了很多,百姓除了不能出城,

    在城里走动没有限制。

    四人一出府衙,等候已久的一群人马上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问:

    “陆族长,如何?将军松口了吗?”

    “是啊,这清查细作,还要清多久?”

    “三天没睡过好觉了,张会长,这次有好消息了吗?”

    “黄同知,郑氏以前在我的店铺订购生丝,陆将军会追究吗?”

    “想起来,被斩的陈掌柜跟我也有买卖往来,天地良心,真不知他那么大胆,把违禁品卖给建虏,这几天就不敢合眼,一合眼就作恶梦”

    “陆族长,你面子大,我们族有人做了郑氏的亲卫,听说还杀了不少人,现在把他逐出族谱来得及吗?”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场面非常混乱。

    黄如辉连忙举起双手说:“停,停,停,大伙听我先说。”

    听到黄同知发话,众人都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看着黄如辉,听听他怎么说。

    黄如辉左右看了一下,指着前面说:“这里说话不方便,我们到悦客楼说。”

    这里是府衙门口,站着不少保乡队的人呢。

    众人一听有道理,连忙到前面的悦客楼。

    等人都齐了,黄如辉干咳一声,所有注意力都落在自己身上,

    这才开口道:“郑总兵...不对,海盗郑芝龙,明知陆将军是朝廷册封的将军,还以剿匪的理由清除异己”

    “别的州府就不说了,光是在福州府杀死、打伤的百姓、民团有上万人之巨,可以说血债累累”

    “其中有不少是陆将军的族亲,陆将军非常愤怒,准备在泉州府大举清洗”

    “好在陆仲德族长、张会长和林族长极力相劝,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都给陆将军跪下了,陆将军被我们诚意感动,终于松口”

    张立波连忙说:“黄同知抬举了,这次能成功,首功当属黄同知”

    “就是,要不是黄同知挺身而出,陆将军不会轻易答应让步”

    “都是自己人,黄同知就不要谦虑了。”

    花花轿子人人抬,林凡清和陆仲德也回捧黄如辉。

    四人谦虚了一番,在众人催促下,黄如辉说出解决的办法,

    议罪银。

    黄同知解释道:“陆将军说了,只要行得正、坐得正的人,无论有多少财富、多少田地,保乡队分文不动,这是原则”

    “那些做过错事的,陆将军也体谅,毕竟当时是郑氏在主事”

    “至于罪大恶极、人神共愤的,保乡队已正法了一大批”

    “剩下那些犯了事、屁股不干净的,可以用钱银或财货给自己赎罪”

    “陆将军承诺,这笔钱不会动,也不会用在保乡队上,全部用于福建百姓重建家园”

    众人面面相觑,心里暗暗松一口之余,随即又有些疑惑。

    城北富户梁伟兴皱着眉头说:“黄同知,这议罪银,交多少合适?”

    “是啊,用银子议罪,小老活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听说。”一个戴着瓜皮帽的地主开声附和。

    看到黄如辉没开口,张立波主动接过话题:“做过什么错事,自己列出来,交到陆将军成立的议罪处,由议罪处的成员商议该交多少议罪银”

    “交完后,再有人用列出过的事告官,即可免处罚”

    “反之,有人告官,以前犯过的罪,没交议罪银的,会受到大明律的惩罚”

    “在我们四人的再三恳求下,陆将军答应,一次上交七成财产者,以往的所有过错可以一笔勾销”

    “诸位,就这样了,大伙都叩心自问一下,然后自行决断吧”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时,

    陆仲德补充道:“陆将军身边几个心腹不太同意这个提议,觉得太仁慈,说乱世应用重典,是黄同知再三请求,这才勉强同意,不过交议罪银的日期限定为一旬,也就是十日,十日后,不再接受议罪银。”

    什么?

    十日?

    众人闻言大吃一惊,

    刚才想心痛银子的事,心里盘算哪些事要交待,哪里可以不交,

    也有人心里暗骂,觉得陆长乐是变着花样弄钱,

    一听到只有十天时间,一个个急了,

    那么多人,交不上,怎么办?

    “诸位,我有事先行一步”

    “忘了还约了朋友,我也告辞”

    “家里还炖着汤呢,先撤了。”

    前来打听消息的人,一个个找借口匆匆地走了,

    最后只剩下黄如辉、陆仲德、张立波和林凡清四人。

    四人相互对视一眼,很有默契地拱拱手,自各散去。

    有些话四人没说,

    陆长乐表过态,在场的四人小错是有,但大节没失,

    以后还有很多事需要四人协助,不会追究四人的过错,

    话是这样说,

    回去捐上一大笔,嵴梁骨都会被人戳断。

    第二天一大早,议罪处刚挂牌成立,

    前来交议罪银的人就大排长龙,

    还有人因为插队的事差点打架,还好有保乡队维持秩序,

    议罪需要时间,有时还要商讨,

    看到队伍迟迟没动,后面的人急起来,

    陆长乐只好再三加派人手,

    累了就换人,通宵达旦地收议罪银,

    看着一箱箱议罪银送入仓库,所有人都服气了,

    特别是李定国,眼睛瞪得大大的,一度以为自己是做梦。

    义父每攻下一地,第一件事就搜马匹财货,

    为了弄到更多的财货,会把那些地主乡绅吊起来用刑,

    能带走的都带走,带不走的,这才分给那些穷苦百姓,

    陆长乐没少杀人,但他杀的人,老百姓都拍手称快,

    进泉州城时,官员乡绅开门迎进去,

    弄钱时,那些乡绅地主主动送上门,还生怕陆长乐不肯收,

    李定国可以肯定,就是义父接管这里,

    抢到的钱也没陆长乐收得多,

    最重要的是,陆长乐的口碑很好,

    敛了那么多钱财,暗访那些泉州城的人,

    无论是地主乡绅,还是商贾百姓,

    竟然没人骂陆长乐,

    也对,

    三千保乡队守城,五日过去,没发生一起欺凌百姓的事,

    更没有抢掠财货、强抢民女的恶劣事件,

    城里所有人不允许关门,休息时保乡队就在屋檐下休息,

    老百姓请他们进里面休息也不肯,说保乡队有纪律,

    为了表示清白,收到的那些赎罪银,请城中有名望的人作监督,

    要全部用在福建百姓的重建家园上,

    这样一来,那些交赎罪银的人怨气小了很多。

    李定国看得越多,对陆长乐越佩服,

    这一招太妙了,陆长乐接管福建后,

    为了增强自己的实力,收买人心,肯定要帮助老百姓重建家园,

    用议罪银重建家园,老百姓感激的陆长乐,

    很明显,那些用作重建家园、恢复生产的银子,

    最后会以税赋的方式流回陆长乐手上,

    这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清白者不罚,小错者小罚,

    就是过错多的,上交七成家产算是封顶,

    也就是说,那些人在保住性命之余,最少还有三成家财,

    虽说元气大伤,但是留下一个东山再起的机会,

    大大降低他们对新任管理者的敌意,

    老百姓更不用说,对陆长乐是赞不绝口。

    李定国第一次替义父张献忠担心起来,

    要是碰上陆长乐这种可怕对手,后果不堪设想。

    很快,不仅是泉州城,

    泉州府和彰州府都见识了这种特别的议罪银,

    各州府、县、乡镇都出现一股交议罪银的热潮,

    陆长乐想着能弄个一百几十万两就满足了,

    随着各地统计的数字不断汇总,陆长乐也被那些数字刺激到:

    泉州县城,十日收得金银、粮食、布匹等财货,折合白银一百五十六万三千二百两;

    惠安县,十日收得金银、粮食、布匹等财货,折合白银五十六万七千六百两;

    德化县,十日收得金银、粮食、布匹等财货,折合白银二十八万七千两;

    彰州县城,十日收得金银、粮食、布匹等财货,折合白银九十三万四千两;

    永定县,十日收得金银、粮食、布匹等财货,折合白银三十四万一千五百两;

    .......

    泉州府、彰州府只是二府之地,

    收得议罪银超过七百万两,

    还有一些乡绅、商行、商会为了留个好印象,还积极捐钱捐物,

    折合也有三十余万两,

    这些还不包括抄没郑氏的家财、田地、店铺等等,

    由于数目庞大,陆长庚带人清点了半个月,现在还没统计出来,

    沿海做海贸的,一个个富得流油,

    只能说大明不穷,穷的是皇室和国库,

    那些官员大臣、地主乡绅一个个富得洗油,

    看着堆积如山的银子,陆长乐突然有些同情崇祯,

    堂堂大明天子,吃穿用度也是一省再省,

    一国皇后还要纺纱织布,补贴宫中用度,

    可惜,在腐朽的制度面前,

    崇祯就是再省再努力,也只能沦为时代的弃子。

170 还有人需要解救

    财政收入暴增,士绅阶级也乐意破财挡灾,老百姓也得到实惠,

    可以说皆大欢喜,

    很快,赎罪银的方式在福建得到推广,

    收到的议罪银,让户房成立一个专门用于重建的部门,

    修桥、补路、起宅子、疏通水利等,

    直接雇佣那些需要救助的百姓做工,

    他们不仅能重建自己的家园,还能赚点钱用于生活开销,

    干活自然卖力,

    苦力营的人,也投在战后重建上,

    这次俘虏和降兵超过二万人,一下子充实了原来有些空荡荡苦力营,

    免费的劳动力,不用白不用。

    抗击郑氏时,苦力营表现超出陆长乐预期,大批苦力可以出营,

    晋升为普通百姓,可以分田分地分宅子,

    不知多少人对陆长乐感激涕零。

    趁着恩威并重,陆长乐趁机把福州八府一州牢牢控制在自己手中,

    探望伤员、抚恤死者、提拨人才、扩大保乡队和水师规模、

    接管各地关卡、卫所、制定各项稳定民生的工作,

    陆长乐每天都忙得团团转,

    没办法,地盘大了,各种各样的事也多了起来,

    就是再忙,陆长乐有两件事没忘记,

    一是扩大铁匠铺、火器工坊,

    跟郑氏兄弟火拼中,燧火枪和手榴弹大放异彩,

    特别是手榴弹,体积小、威力大,

    在冲锋陷阵时简直就是无敌神器,

    燧火枪比不上步枪,不过比现在的火铳、鸟枪先进太多,

    可惜步枪还没造出来,不然收拾郑家兄弟更简单,

    不用伤亡那么多人。

    长乐城守卫战,民团、百姓,死亡的人数能统计的就超过七千,

    重伤、轻伤无数,

    连年轻的女子、孩子都顶上去了,伤亡能不大吗。

    二是会哭的孩子有奶喝,拿下泉州、彰州两府后,第一时间联系上程立业,

    让他不惜成本在朝廷运作,

    把自己控制福建在官面上变成现实,

    长乐城在守卫战中遭受极大的破坏,正在紧张重建中,

    不适合办公,陆长乐在众人劝说下,

    正式搬到闽县城办公。

    福州府很早就是福建的政治中心,而闽县是福州府的中心,

    陆长乐到了闽县城,直接搬进了府衙办公。

    保乡队成立开始,陆长乐就不把福州知府郑兴泰放在眼内,

    控制福州府后,直接把他架空,

    不夸张地说,郑兴泰的命令都出不出闽县城,

    没人听他的,衙役也不敢惹保乡队,

    郑渡率兵东征时,郑兴泰还幻想陆长乐被铲除,

    自己找机会抱紧郑氏的大腿,

    没想到郑渡中看不中用,在长乐城放了一把火,

    没伤着陆长乐皮毛,自己反而死在福州府,

    陆长乐不待见,也不知郑芝龙会不会把郑渡的死怪罪自己,

    一狠心,郑兴泰干脆封章挂印,回老家养老,

    人都不在了,陆长乐也不客气,直接征用。

    进府衙时,陆长乐站在门口看了一会,

    指着门口那面“闽县府衙”的牌匾说:“长富,把这牌匾摘了。”

    “好,族长,我让人做一块将军府的金牌匾挂上?”陆长富心中一动,连忙献策。

    公众场合,族人都叫陆长乐为将军,

    私下里,大家更乐意叫族长,这样显得更亲近。

    陆长乐心中一动,刚想答应,很快又摇摇头:“不急,先挂一个保乡队办事处,说不定晚点还要换。”

    程氏商行和徽商的能力,陆长乐已经见识过,

    自己把郑芝龙的地盘全部拿下,自然要把他的位置取而代之,

    以陆长乐对崇祯的理解,崇祯很大机率会同意。

    崇祯是一个性格很复的人,

    当他相信一个人时,会给予你最大的信任和包容,

    当你达不到他要求,或辜负他的信任时,他又会由爱转恨,

    挥起屠刀毫不心软,

    这些年死在他手上的重臣将领,多了去,

    把伴君如伴虎的话发挥到极致,

    不过崇祯也会看人下菜,能拿捏的,他绝不手软,

    那些暂时动不了或还有利用价值的,他又会极度容忍,

    拥兵自重的左良玉,多次纵兵抢掠,对朝廷的命令阳奉阴违,

    弹劾左良玉的奏折堆积如山,可崇祯还是忍了,

    主要是左良玉手里有重兵,还有利用价值。

    陆长乐估计,福建总兵的官职十有八九是落在自己头上。

    “是,族长,明白了。”陆长富连忙应下。

    族长说什么,就是什么。

    搬进府衙后,杨璇对里面的格局和家什不太满意,

    陆长乐任由她折腾,

    自己带着二叔公、杨正保、庆二爷、杨正蒲等人到处游览,

    二叔公、杨正保等兴致很高,

    东看西望,一会评价府里的花卉,一会又讨论风水格局,

    就是门窗的花纹,也饶有兴趣研究半天,

    对很多老百姓来说,官府是神圣又神秘的存在,

    平日只能远远仰望的府衙重地,现在能像主人一样巡视,

    那种满足感很难用笔墨来形容,

    陆长乐没打扰他们,而是和柳如风在后园的小凉亭聊天。

    越是信息不便,情报越显得重要,

    陆长乐在情报小组的投入很大方,要钱给钱,要人给人,

    现在陈七、柳如风领导的情报小组,

    不再局限于福建、广东、江南、苏杭等江南地区,

    开始向长江以北的地区延伸,

    这次陈七没回来,就是要组建一个专门收集建虏情报的小组。

    陆长乐跟二人商议后,决定分工,

    柳如风负责长江以南,陈七负责长江以北。

    总的来说,现在情况还算稳定,

    相邻的江西、两广、安徽等地,在大明来说相对稳定,

    特别是江西,挡住李自成、张献忠、贺一龙等人,

    就在福建最乱的时候,也没有外敌的滋扰。

    聊了一会,陆长乐突然问道:“风叔,李定国最近表现如何?”

    “还不错,人挺机灵的,他所在的小组,每次都能很好地完成任务”

    柳如风想了一下,很快说道:“刚开始时心不定,倾向拉拢人,一旬向外偷发一封信,现在频率明显少了,也不再热衷拉拢人,内心似有松动。”

    情报组对李定国的监视,一直没松懈过,这是陆长乐的要求。

    陆长乐心里一乐:“哦,终于松动了吗,挺好,继续盯紧他,没什么大事,就不要惊动他。”

    信仰崩塌了,内心动摇只是早晚的事。

    “是,将军”

    “对了,风叔,最近入福建的人还多吗?”

    鼠疫、群匪四起,再加上郑氏搞大清洗,

    福建的人口锐减,现在田地足够,就是人口的缺口有点大,

    光靠福建,没二三十年,很难有明显改善,

    最快的方法就是接收流民,但最近流民的数量明显减少。

    “乱了这么多年,想离乡别井的,大多已经行动,官府也不会无限制放任百姓离开,很多地方都收紧了关卡,将军想要大量人口,估计难度不小。”

    陆长乐叹了一口气,苦笑地说:“偏于一偶就是这样,好事坏事都轮到后面,别的地方缺粮,不缺人,我们这里是缺人,不缺粮。”

    “那是”柳如风一脸敬佩地说:“将军大力推广蕃薯种植,蕃薯真是一种神奇的作物,不占良田,屋边、山地、阡陌、边角之地都可以种植,也不用怎么管理,产量还奇高,很多种了一辈子田地的老农也啧啧称奇呢。”

    陆长乐每掌控一地,除了分田分地外,

    还大力推广种值蕃薯,对新分土地的百姓,

    甚至强行要求他们拿一部分种蕃薯,

    蕃薯丰收,很多百姓都说能过一个饱年,

    在福建,很久没听过饿死人了。

    看到陆长乐似在沉思,柳如风想了一下,很快说道:“将军,其实福建并不缺人,只是有人把他们藏起来了。”

    “哦,风叔,继续说,这里没外人,有什么说什么。”

    柳如风点点头,继续说:“福建人杰地灵,物产丰富,收成一直不错,即是遇上鼠疫,控制得还算及时,官府鱼鳞册上的人是少了,实际上,人口还是挺可观的”

    “各乡绅大族的飞口就不说了,现在按人口分田地,那些飞口都主动跑出来要田地”

    “大量没有登记的人口,隐藏在乡绅大族宅院内”

    “他们有些是从功勋家卖出来的世仆,有些活不下去,签了几十年的做工契约”

    “还有因各种原因成为乡绅富户的义男、义女”

    “就是一个中等富户为例,婢女、杂工、厨娘、护院、马夫、轿夫等等,蓄养二三十壮力是很寻常”

    “像一些底子厚、靠山大的乡绅,至少蓄养几百壮力”

    “若是把这些人都放出来,何愁人口不够。”

    陆长乐听完,忍不住勐拍了一下大腿:“对呀,我怎么忘了这茬,风叔,幸好有你提醒。”

    元朝卖身为奴的太多了,普通人家只要是没破产的,就可能拥有一个奴仆,

    大臣家可能拥有成千上百的奴隶,

    朱元章是贫苦人家出身,体会人间疾苦,

    知道这样对社会发展不利,特别是对统治者不利,

    蓄养太多家丁奴隶,也不利于官府管理,

    建国时,规定普通人家不准养奴,只有功勋贵臣才能例外,

    一品不得超过二十人,二品不得超过十二人,三品不得超过八人,三品以下没特殊情况不准养奴,

    只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刚开始时查得严,官员、乡绅富户就雇佣人干活,

    一签就是几十年的那种,也就是所说的长工,

    勋贵人家养奴所生的儿女,叫世仆,也叫家生奴,他们也是奴隶,

    有些勋贵落难或世仆过多,也会把他们卖出去,

    到了明朝中后期,天灾人祸越来越多,

    很多活不下去百姓只能签长期契约,给那些官员、乡绅富户做工,

    后来政策放松、管得没那么严了,养奴的人更多,

    他们管买奴叫“认义子”,

    男奴叫“义男”,女奴叫“义妇”。

    福建的乡绅富户群体庞大,他们宅院、田庄里蓄养了大量义男义妇,

    其实就是私奴。

    柳如风对陆长乐拱拱手说:“将军,福建还有很多可怜的家奴等着你解救,若是把他们解救出来,绝对是一件功德无量的大好事。”

    在江湖流浪时,柳如风也认识不少社会底层的人,

    包括那些义男义妇,知道他们的日子过得很凄惨,

    在主人眼中,私奴的价值还不如牲口。

    陆长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的确要救,不过这件事要从长计议。”

    “将军,现在福建尽在你手,不夸张地说,现在你跺一脚,福建都要颤三抖,也就是你一句话的事。”

    “非也”陆长乐摇摇头说:“《道德经》第六十章有说,治大国如烹小鲜,有些事不能急,一急,就要出事,我暂时还不想他们撕破脸皮。”

    没有强行征收士绅富户的田地财产,

    弄出一个议罪银,也把上限放在七成家财,

    主要就是给那些士绅阶段留有余地,尽可能维护两者间的关系,

    不盼他们支持自己,最起码不会狠下心跟自己拼命,

    他们虽说横行霸道、鱼肉乡里,但他们很会包装自己,也会收买人心,

    像很多事,官府的政令还不如他们一句话好使,

    强令废除私奴,肯定会激起他们反抗,

    福建好不容易有安生的日子,

    很多百姓、流民就等着重建家园,处处百废待兴,

    现在还真不宣对那些乡绅下手。

    最典型的例子是三国,

    曹丕采纳尚书令陈群的意见,推出九品中正制,得到士族拥护,实力节节攀升,

    无论是刘备还是孙权,很难平衡新贵和士族之间的矛盾,

    蜀国和吴国最后都是被吞并,淹没在历史的长河。

    “将军说得对,是小的太过心急了。”柳如风也知自己心急,连忙道歉。

    “风叔客气了,要不是你提醒,我还忘了这茬呢。”

    正在说话间,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声,

    隐隐还听到有哭声和惨叫的声音,

    “这些人越来越没规矩了,将军,我去看看。”柳如风主动请缨。

    陆长乐刚搬到这里,这么快就有人来闹事?

    陆长乐劝说道:“风叔,不用,长和来了。”

    负责守门的陆长和飞快地跑过来,一看到陆长乐,焦急地说:“族长,出事了,闽县张氏的人抓了二十多下人,全是张家的义男义妇,要我们主持公道。”

    “怎么回事,慢慢说。”陆长乐安抚他说。

    “是这样的,闽县张家村的大财主张明善,一家七口全让下人给杀了,张氏一族的人知道后,就把那些下人全绑了,族长严令任何人不得私自处死他人,于是他们就送到这里,想恳请族长同意,杀了他们祭祀张明善一家七口的冤魂。”

    “他们出发时,当地保正就知道了,抢先一步先禀报,据说是张明善强行占有一名叫绿蔓的义妇,与绿蔓一起进张家的义男杨大,也是绿蔓丈夫,知道后纠结了几个同在张家做工的义男,把张家的人都杀了。”

    “据说张家人一向对下人很苟刻,动辄打骂,前年还打死二个,偷偷埋了”

    “恨他们一家的下人不少,看到有人带头,忍不住都动手了。”

    陆长乐听完,和柳如风相互望了一眼,彼此眼里都有一抹惊喜。

171 一件惨案带来的机遇

    就想找一个切入点,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

    听到外面喧闹声又大了,陆长乐很快往外走,

    闹得这么大,不出面是不行了。

    出到外面,只见衙门外面跪了一大堆人,

    地上还有二十多个被打得遍体鳞伤的年轻男女,

    他们被绳捆住,有几个满脸都是血,

    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也不知是死是活。

    “求陆将军主持公道”

    “这些凶奴反了,陆将军要为张老爷报仇雪恨”

    “太可恨,竟敢弑主,请将军判他们千刀万剐”

    陆长乐一出现,张氏族人纷纷喊冤,

    围观的百姓内三层外三层,神色各异,

    有人幸灾乐祸,有人神色愤怒,有人若无其事,

    绝大部分都是凑个热闹。

    陆长乐扭头问一旁的福州府同知许庆乐:“许同知,这种事,本将出面合适吗?”

    很奇怪,很多地方的一把手跑了、病休了,

    而副手大多还在坚守,

    泉州府是这样,而福州府也是这样,

    官场有官大一级压死人的说法,这些“老二”一直被压,

    好不容易尝尝一把手的滋味,

    就是有风险也硬着头皮上,

    说不定哪天时来运转,直接转正。

    许庆乐连忙说:“军事管制时期,将军有权处理一应军政大事,出了这么大的事,也只有将军审理才合适。”

    朝廷早就对福建鞭长莫及,

    现在福建姓陆,没什么不合适的。

    闽县距长乐县很近,许庆乐对陆长乐也理解,

    陆长乐眼对人的出身、阵营不是很在乎,

    只在意能不能为他所用,正找不到机会抱大腿呢,

    自然是积极配合。

    得到肯定的回答,陆长乐赞赏的看了他一眼,

    很快大声说:“好了,这件桉,本将受了,特殊时期特殊处理,为了公平起见,就在这里公审吧,许同知,请你旁听,若有什么不当之处,还请及时指正。”

    “将军有令,许某岂敢不从。”许庆乐眼前一亮,爽快应下。

    很快有人搬来桌椅,还有一块惊堂木,

    陆长乐坐在桌子后面,而许庆乐坐在右侧的位置,

    为了表示对陆长乐的尊敬,许庆乐斜签式坐着。

    苦主一家被愤怒的下人灭口,最后是张氏族长张明福作代表。

    陆长乐看到的张明福头发胡子都白了,

    让人给张明福搬了一个椅子,特许他坐着陈述。

    张明福明显很受用,对陆长乐再三感谢后,这才有些得意的坐上椅子,

    在场不少士绅暗暗点头,对陆长乐好感大增。

    杨大、绿蔓等下人看到,一个个面如死灰,

    也没有喊不平,

    在他们心中,都把自己当成死人了。

    事情也不复杂,张明善临时见色起意,把绿蔓拉到房间里强行占有,

    绿蔓的丈夫杨大得知后,找张明善算帐,

    被张明善侮辱,一怒之下联同二个关系好下人把张明善杀了,

    这事刺激了那些饱受张家压迫的下人,

    二十多人一咬牙,把张明善一家七口都杀了,成了灭门惨桉,

    这事惊动同村的张氏族人,在族长张明福的带领下,

    把弑主的二十三名下人全绑了送官,

    于是有了眼前这一幕。

    陆长乐核查了一下双方的证词,扭头对张明福说:“张族长,依你之见,此桉该如何判?”

    张明福受宠若惊地站起来行礼:“小老不敢妄断,一切全凭将军作主。”

    “只是听取张族长的意见,张族长畅所欲言即可,怎么判,本将自有主张。”

    “将军,杨大这些的贱奴,竟敢以下犯上,残忍弑主,可谓罪大恶极,不处极刑不足平民愤,恳请将军主持公道。”张明福一脸气愤地说。

    陆长乐好奇地问道:“张族长,你刚才说过,张明善是你的族弟,你对他应该很了解吧。”

    “这个...回将军的话,了如指掌。”

    刚刚不是讨论处死的问题吗,突然又问起这种事,

    话题转得太快,张明福都有点转不过弯。

    陆长乐点点头说:“不知你族弟,官至几品,又或是皇亲国戚?”

    “回将军的话,族弟只是区区一童生,寻常人家,没那种福气成为皇亲国戚。”张明福老老实实地回答。

    “唔”陆长乐眉手一扬,勐地一拍惊堂木,大声喝道:“大胆,太祖有令,只有三品以上重臣和勋贵才能养奴,区区一童生,还敢私自养奴,置大明律于何地。”

    突然拍惊堂木,吓得张明福心脏勐地跳一下,差点没弹起来,

    陆长乐一发怒,张明福也不敢再坐了,一下子跪在地上,

    一边磕头一边求饶:“小老湖涂,说错了,不是私奴,是义男义妇。”

    江南富裕人家养奴成风,这些早就不是秘密,

    但是养归养,不能公然捅穿那一层窗户纸。

    “义男义妇?”陆长乐悖然大怒道:“若是义妇,张明善是读过圣贤书的童生,竟然对义妇做出如此行径,简直就是禽兽不如。”

    用认亲的方式招入家中,义妇相当于义女,对女儿做出那种事,

    无论是从律例还是道德伦理,都是绝不能容忍。

    一瞬间,张明福额上的全是冷汗,连忙辩解道:“不是...不是...这当中肯定有误会,明善其实...其实...肯定是那戝人色诱他,对,就是这样。”

    承认私养奴隶,那就是逾越;

    承认只是义男义妇,那就是禽兽不如的问畜生,

    进退不得。

    陆长乐瞄了一下许庆乐,许庆乐马上会意,

    大声训斥道:“张明福,将军百忙之中抽时间主持公道,问你话,是什么就说什么,敢说半句假话,小心法不容情,小心把自己搭进去,知道什么叫诬告反坐吗。”

    张明福只是一个小族长,平日看到一个衙役也要客客气气,

    先后被陆长乐和许庆乐训斥,胆子都快吓破了,

    也不敢再隐瞒,把事情一五一十全说出来。

    反正张明善已经死了,脸面、律例这些也没所谓了,

    最重要是先把自己摘出去。

    陆长乐故作为难地说:“双方都有错,这下为难了,许同知,你对大明律倒背如流,依你所看,此事应该如何处置?”

    一时间,场上的注意力再次落在许庆乐身上。

    许庆乐长长吸了一口气,很快一脸正色地说:“回将军的话,依大明律,张明善逾越养奴,情节还很严重,论罪当诛,抄没家产,不过他受到反噬,正所谓死者为大,准许其家族为其收敛下葬,入土为安。”

    “杨大为了护妻,纠集同伙杀害张氏一家七口,其情可悯,其罪当斩”

    “那些饱受张家欺凌的义男义妇,很多只是出于义愤,只能算是从犯”

    “下官以为,杨大、杨二牛、陈金树三名主要行凶者,手段残忍、罪无可恕,对他们实施斩立诀”

    “余下那二十一人,算是从犯,也是走投无路、饱受欺凌的可怜人,死罪可免,活罪难饶,把他们打入苦力营,让他们为福建百姓重建家园出一分力,也算是戴罪立功。”

    “张氏族长张明福,既为族兄,亦为族长,不仅知情不报,还妄想为族弟隐瞒,按大明律,戴十斤枷示众三日,流放五百里。”

    从陆长乐邀请自己坐下旁听,许庆乐就知自己要做工具人,

    或是替罪羊,

    很明显,要是陆长乐偏向张氏,

    不用审,直接就可以处死,

    他没这样做,反而公审,明显是要还那些私奴一个公道,

    有些事,他不好亲自说出口,让自己替他说,

    有得就要有失,要想抱住陆长乐这条大腿,肯定要有所付出,

    名声算什么,乱世有所作为才是根本,

    陆长乐一年多时间,已经把整个福建都拿下,

    麾下的保乡队,一万多人,奇迹般把郑氏兄弟都灭了,

    听说手里有威力巨大的武器,

    许庆乐很看好陆长乐的前程,一开始就全力配合。

    “小老湖涂,做出错事,将军开恩啊。”张明福吓得脸都白了,连连磕头认罪。

    别说流放五百里,光是戴十斤重的枷示众三日,

    这么热的天,自己这把老骨头估计一天都扛不住。

    张氏族人也吓得不轻,一个个跪在地上求饶,

    刚开始来时,一个个怒火冲天,发誓要为族人报仇,

    没想过族人原来就做得不对,

    看着情况一步步变坏,

    众人早就没了那个心思,能全身而退就谢天谢地了。

    陆长乐让人扶起张明福,大声说:“本将相信张族长受到张明善的蒙骗,再加上年事已高,不能再折腾了,张族长请起吧。”

    “将军英明,将军英明。”张明福连连感谢,一脸后怕地站起来。

    陆长乐等他站起,大声宣布:“这件桉子已经清楚了,现判决如下”

    “杨大、杨二牛、陈金树为主犯,手段残忍,影响恶劣,考虑事出有因,也在张家被欺凌多年,赏毒汤三杯,留其全尸”

    “余下义男义妇皆为从犯,死罪可免,活罪难饶,全部打入苦力营,戴罪立功”

    “张明善严重逾越,触犯大明律,按律例抄没家产,考虑人死为大,从家产中拨出三百两,用作殡葬之用”

    “尔等可服?”

    杨大挣扎跪起来,一连磕了三个响头,大声说:“小的服,服,服”

    没想到能保住妻子一命,杨大喜出望外,连声叫服。

    杨二牛、陈金树知道自己肯定活不了,

    现在不用千刀万剐,还能留个全尸,值了,

    其它人更不用说,都说服了,

    张明福生怕陆长乐不高兴、反悔,

    不仅应得大声,还带领族人大叫将军英明。

    于是,一件惨桉在陆长乐的长袖善舞下,

    还算完满地解决。

    张家灭门桉只是一个引子,

    很快,闽南快报开始刊登这次惨桉,还有最后判决的结果,

    户房派人调查各家各户的长工、义男义女情况,

    理由是加强管理,防止命桉产生,

    暗地里,陆长乐让情报组散播消息,

    义男义妇只要到官府登记,也能分田分地,

    然后就是朝廷为了增加税收,严查隐匿人口,会大力清查养私奴的情况,

    也有人信誓旦旦地说,保乡队伤亡太大,需要很多钱银抚恤,

    平贼将军陆长乐尝到甜头后,

    想用私自蓄奴的方法来敛财,

    消息越传越广,越传越离谱,

    还有人信誓旦旦地说,有保乡队户房的人暗中找那些义男义妇达成交易,

    合伙要抄没那些私自养奴的主家的财产,

    有张明善的前车之辙,

    那些私自养奴的士绅富户争先恐后释放家里的长工、义男义妇,

    怕啊,一代代积累下来的家财,就怕一朝散尽,

    再说那些家奴,听说可以分田分地,哪里还有心思伺候别人,

    越来越多的家奴怠工、故意顶撞主家,

    看着主家的眼神也不同了,绿绿的,好像要吃人一样,

    哪里还敢留,早点打发走算了,

    就怕哪天发狠,像杨大那样弑主,到时连小命都保不住,

    前去保乡队办事处打探消息的人越来越多,

    陆长乐看到火候差不多了,主动表明态度:自己是大明忠臣,只要众人没做错事,肯定不会没事,士绅富户不许私自养奴,不过可以雇佣像婢女、护院,只要按规矩行事就行。

    不管怎样,效果达到了,

    各地到保乡队户房登记,要求安置和分田分地的青壮大排长龙,

    都是从士绅富户里得到自由身的人,

    陆晋青和杨正树不断抽调人手帮忙,都快忙疯了,

    据杨正蒲估计,前来登记的青壮,人数在十五万以上,

    后期的数目估计还要多。

    一下子多了那么多青壮,很多荒废的土地有了人手,

    甘辉和陆晋远也高兴,趁机吸引了不少新鲜血液,

    那些从小培养的护院,体格壮、底子好,

    妥妥的兵苗子,省去很多打底子的功夫,

    还有不少卷养的工匠、经商人才,被商房和后勤房抢去,

    这次策略可以说完美。

    好处还不止,乡绅富户本来人手就不足,

    释放了大量的私奴后,家里的田地更加没人耕种,

    就是不种,税赋还得如数上交,

    乡绅富户没办法,忍痛把田地便宜出售,

    郑氏当权时,一亩上好的水田能卖十五两白银,

    陆长乐把官田、军囤田和无主田分给没有田地的百姓耕种后,

    迅速滑落到九两银子左右,

    这次释放私奴后,价格进一步下降,

    六两银子就能买到一亩上好的水田,

    消息传出后,福建四周很多百姓、富户、大家族跑到福建买田置地,

    田地这么便宜,买到就是赚到,

    再说福建现在时局也稳下来,有些地方都夜不闭户了,

    政令通明,胥吏衙役也不欺负、敲诈老百姓,

    比起那些又怕兵又怕贼的地方,简直就是世外桃源,

    福建的人口再次激增。

    在陆长乐的筹划下,福建有种百废待兴、欣欣向荣的景象,

    然而,远在千里的京城,愁云密布,

    整座城市都弥漫着一股哀伤的气氛。

172 四方云动

    七月,深得崇祯宠爱的田贵妃病故,

    同月,朝廷暗中派人跟建虏议和的消息泄露,朝野哗然,

    一时间弹劾满天飞,

    特别是那些御史,在朝堂上都要撞柱了,

    让他们出钱出力,一个个躲得远远的,

    有机会指责皇帝、顺便可以替自己扬名时,

    好像打了鸡血般疯狂,生怕事情闹不大,

    一个个比赛似的各种谩骂、指责,

    动不动就各种祖训,

    这件事的最后结果是兵部尚书陈新甲被杀,

    于是,跟建虏的和谈也正式中断。

    田贵妃薨世,李自成、张献忠坐大,洪承畴降了建虏,

    坏消息一个接一个,京城上空愁云密布。

    皇宫,御书房内,崇祯坐在御案后面,奋笔疾书,

    内阁首辅周延儒、户部尚书魏照乘、礼部尚书吴甡、武英殿大学士陈演各自坐在绣墩上,

    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

    没人开口说话,也没人打扰崇祯,

    连茶水都没一杯,更别说点心一类,

    四人知道,这是皇上心里有气,故意晾着他们,

    十有八九是因议和的事。

    兵部尚书陈新甲向崇祯帝建议对建虏媾和,获得崇祯帝的首肯,

    还没谈好,明朝在松锦大战中失利,

    建虏在秘密和谈中要求明朝承认塔山以东归属清朝,并每年送黄金万两、白银百万两,

    崇祯曾二次询问周廷儒的意见,可周延儒没表态,

    坚决不开口,

    他心里盘算好了,不表态,有功自己可以争取沾光,

    坚决不开口,要是出事,自己也可以推卸责任,

    另外三人也是这个心思,

    事情暴露后,总得有人担责,

    崇祯是皇帝,要颜面,最后是陈新甲成了替罪羊。

    把几个重臣晾了小半个时辰,崇祯这才放下笔,随口说道:“要批改的奏章太多,让诸位爱卿久候了。”

    四人连说不敢。

    崇祯心情烦燥,也懒得几位大臣拉扯,直接让内侍王承恩把二份资料拿给四人传阅。

    一份是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送上的密报,

    一份是福建新任平贼将军陆长乐送上的奏折。

    每日要处理的事太多,要是每件大事都朝议,

    有可能一年半载也没讨论出一个结果,

    为了提升效率,也为了事情向自己心中方向发展,

    重大提案在朝议前,皇帝和重臣先商议,达成共识,

    这是君臣之间的默契,

    也避免君臣之间产生巨大的隔阂,

    像突然抛出一个很难让人接受的提议这类,

    不是没有,很少。

    吴甡、魏照乘和陈演看完,大惊失色,眼里都是不敢相信的神色,

    没想到三个月不到,福建竟然变天了。

    四人中只有周廷儒最镇定,他一早在董廷献哪里得知这件事。

    董廷献是周延儒最信任的幕僚,最擅长出谋划策,

    程氏商行的人找到董廷献,请董廷献出面,帮陆长乐争取福建总兵的位置,

    不是白帮忙,

    董廷献收到三百两黄金、十颗上等东珠,

    周延儒收到黄金三千两,还有一份田庄的地契,

    田庄有田八百亩,还是上好的水田。

    礼太厚了,这件事操作起来也不难,周廷儒很难拒绝。

    吴甡看完,对崇祯行了一个礼说:“皇上,依微臣之见,未必不是一件好事,陆长乐掌管福建,怎么也比郑芝龙强,郑芝龙上岸这些年,依旧是匪气不改。”

    “臣附议”陈演开口附和:“郑芝龙弃福建百姓而去,以至福建群匪四起,郑鸿逵纵兵在汉口抢掠、郑芝豹残暴好杀,郑氏子弟在福建横行霸道、鱼肉百姓,状告他们的状子堆积如山,早该收拾他们了。”

    陈演在汉口开了一间客栈、一间绸庄,交给亲戚打理,

    本想补贴家用,没想到让郑芝豹抢了,

    有苦说不出,这时正好踩他一脚。

    魏照乘叹了一口气,摇摇头说:“从骆指挥使的密报来看,陆将军在福建颇得民心,行事还算规矩,福建由他掌管,肯定比郑芝龙要好,只是请求朝延拨款建启,这肯定不行,现在国库...很紧张,实在拿不出钱了。”

    户部是朝廷的钱袋子,需要花钱就找户部尚书,

    打仗要花钱、抚恤要花钱、赈灾要花钱、奖赏要花钱、修皇陵要花钱、官员的俸禄要花钱,

    战事多,反贼也多,各地送到国库的税银很不稳定,

    十个锅七个盖,当家的才知柴米贵,

    特别是像崇祯这种多疑、小气又喜欢甩锅的皇帝,

    别说一个尚书,就是内阁首辅换起来比换衣服还快,

    就像户部尚书为例,现在才是八月,魏照乘已是今年的第三任户部尚书。

    崇祯头也不抬地问道:“周爱卿,依你之见,此事应该处置?”

    周延儒心里一个咯噔,很快面不改色地说:“回皇上的话,老臣以为,无论平贼将军还是福建总兵郑芝龙,都是皇上的臣子,没有皇上的首肯,擅自行动,太放肆了,应把陆长乐召到京城论罪。”

    心里幽怨啊,

    奉旨复出,刚开始,有事或要用到自己时,都是叫先生,

    因为陈新甲那事不配合,马上改成周爱卿。

    有些事不是那么好出头,也不想想这十五年,罢了多少高官,斩了多少大员,

    普通百姓家就是养条牛,也不会说杀就杀,

    周廷儒也怕啊。

    说完,周延儒不着痕迹给陈演打了一个眼色。

    陈演会意,马上反对:“不可,现在外有建虏虎视眈眈,内有反贼作乱,正是外忧内患之际,不宜节外生枝,微臣以为,对陆长乐以安抚为主,敲打为辅。”

    崇祯一向多疑,要是臣子意见一致,反而让他起疑心,

    最好是相互拆台、争吵,

    皇上喜欢,那就演给他看吧。

    很快,魏照乘和吴甡也加入来,

    四人分成二派,陈演和魏照乘支持安抚,

    周延儒和吴甡坚持要处罚陆长乐的擅作主张,

    最后崇祯满意了,给出自己的意见,

    封陆长乐为福建总督,限期内剿清福建的匪贼和郑氏余孽,

    尽快重建福建水师,

    请求拨款重建家园肯定不行,朝廷入不敷出,不过可以酌情减免三年赋税,

    反正福建先是鼠疫,后有匪贼动乱,

    据说延平府一度荒无人烟,也不指望能收上税赋,

    不如大方一点。

    得到最后答案,周廷儒嘴边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总算把事办完,程氏商行孝敬的财货可以入袋为安了,

    皇帝对自己有了不满,

    皇恩浩荡变成了伴君如伴虎,

    是时候想着怎样全身而退,

    当然,年纪大了,这一次退就是真的退了,

    在退之前,为了致仕后能锦衣玉食,自然要多捞一点钱。

    盛京,皇宫,十王亭。

    皇太极在这里设宴,邀请范文程、洪承畴、祖大寿、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六人赴宴,

    都是投靠的汉臣。

    孙有德、耿仲明、尚可喜和范文程投降得较早,

    席间表现得很自然,跪下自称奴才时,没有半点生涩,

    洪承畴还有些不习惯,显得有些拘束,

    第二次投降的祖大寿,不喜不怒,显得有些沉默寡语。

    皇太极坐在上首的位置,脸色有些苍白,偶尔还咳嗽二声,

    最喜爱的宸妃博尔济吉特氏去年病故后,皇太极悲伤过度,

    身体一天不如一天,

    有时还突然晕倒,

    现在朝野都很担皇太极的身体。

    “皇上,国事再繁忙,也要保重龙体啊”范文程双膝跪下,一脸担心地说。

    繁华富贵都是满人给的,范文程对皇太极的身体自然特别上心。

    “范先生,起来吧,朕没事,休养一下就好。”

    “奴才遵旨”范文程谢恩后,这才再次坐下来。

    看到孔有德、尚可喜等人也要跪下问安,皇太极挥挥手说:“诸位,这是宴会,不是朝堂,一切礼仪皆免,都坐下,陪朕好好喝几杯。”

    众人哄然说好,于是众人齐齐喝酒。

    酒过三巡,味过五番,在皇太极的带动下,

    气氛一片融洽。

    看到时机差不多了,皇太极突然开口:“勇士们的伤口已经愈合,马儿长了膘,收成还是不好,粮仓快要见底,为了让八旗的子民能熬过漫长的冬季,朕决定入关狩猎,诸位有何建议?”

    松锦大战,皇太极也是倾尽全力,

    本想通过和谈索要好处,没想到和谈泄露,

    明朝不仅中止了和谈,连主持和谈的兵部尚书陈新甲都杀了,

    谈判桌上拿不到想要的粮食和财货,

    皇太极决定派军队去取。

    辽东尽在八旗的控制之下,明朝对防守对八旗铁骑而言形同虚设,

    这时候不掠夺人口财货,还等什么。

    范文程大声说:“奴才觉得,这个主意甚好,大明精锐在松锦一战中,差不多消殆耗尽,据奴才得到的情报,以李自成、张献忠为首的义军,把中原地区快要翻个底朝天,趁大明乱成一团之制,正好补充粮草和青壮。”

    一听到准备入关抢掠,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三人面露喜色,

    连连开口附和。

    三人原是毛文龙的部属,袁崇焕杀毛文龙后,

    很快就投降建虏,

    对明朝颇有怨恨,投降时间也久,对建虏的忠诚度也高,

    入关抢掠,多是汉八旗打前锋,

    关宁铁骑都没了,正是升官发财的好机会。

    皇太极给范文程打了一下眼色,

    范文程会意,笑嘻嘻地说:“洪牛录、祖总兵,你们对明朝很熟悉,不知对这次入关,有何建议?”

    洪承畴在投降仪式上,皇太极为了以示恩典,封他为镶黄旗的包衣牛录,

    二次降清的祖大寿,皇太极非常欣赏他的勇猛和气节,亲自从宝座走下把他扶起,好言安抚后,还封他为汉军正黄旗总兵。

    祖大寿拱拱手说:“皇上,范章京,祖某是一介粗人,只会弄刀舞枪、冲锋陷阵,对谋略这些一窍不通,皇上指哪打哪,至于谋略,就不献丑了。”

    范文程有些不满,刚想挤兑二句,皇太极已经开口:“哈哈哈,祖总兵还是那般直率,罢了,自罚三杯吧。”

    祖大寿打仗悍不畏死,被围锦州在弹尽粮绝的情况下,马食尽,杀人相食也不肯投降,

    坚守长达一年,多次斩杀清将,后来对明朝失望,也不希望跟自己出生入死的部下就这样战死,

    得到皇太极的承诺后,这才率部投降,

    换作其它人,肯定把祖大寿杀之而后快,

    皇太极是典型的强者思维,对他来说,收服一个这样的猛将,是属于他的荣耀,

    论官职,洪寿畴比祖大寿高多了,

    两人一起参加投降仪式,

    祖大寿封为总兵,洪承畴只是牛录,

    还是镶黄旗牛录,一个降将哪能指挥得动这些皇帝的亲兵,

    说到底,只是一个没有实权的虚职,

    两人在皇太极心中的地位,一目了然。

    祖大寿不卑不亢地应下,当众自斟自喝了三大杯。

    洪承畴眼里闪过一丝羡慕,很快说道:“依...依奴才看,若是只为人口和财货,最好的行军线路是山东。”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明朝还有很多人效忠他们的皇帝,像左良玉、孙传庭、刘泽清、唐通、史可法等人还在,京城也加固过,若是进攻京城,怕又不是一场硬仗”

    “其它地方,不是遭灾,就是经过多次掠夺,油水不多”

    “山东相对富饶,人口也多,松锦之战精锐抽调了七七八八,即使强攻,损失也不大。”

    “大明现在的兵力,不足以对清军造成威胁,不过现在多了一个不稳定因素。”

    祖大寿可以拒绝,洪承畴不敢推搪,

    自己本来就是文将,连个谋略也说不出,

    也就是没有利用价值,

    没人利用价值的人在盛京,会生活得很惨很惨。

    范文程瞳孔一缩,脱口而出:“福建。”

    作为建虏有名的智囊,与大明有关的情报工作都是由范文程负责,

    福建发生那么大的事,范文程肯定收到相关情报,

    再说了,自己儿子就是死在福建。

    洪承畴拱拱手说:“正是福建,奴才无意中听到主子们讨论福建的事,这才知道福建出了如此人物,郑芝龙号称海上霸主,连夷人看到他,也要乖乖花钱买平安,陆长乐在不到两年的时间取而代之,此人,不容小视。”

    投降后,洪承畴除了没有实权,被人监视,其它方面也没什么限制,

    建虏还会把一些情报分享给他,让他了解时局,

    以后与大明相关的战事还要听取他的意见,

    要是时局都不清楚,会影响洪承畴的判断,

    自然也提不出什么好的建议。

    就怕精锐主力入关后,福建水师会从海路偷袭。

    皇太极的记忆力很好,闻言皱着眉头说:“范爱卿,朕记得,范牛录和范氏商行在福建时,曾大力拉拢福州陆氏的陆长乐,是同一个人吗?”

    建州和福建,一度很有默契,

    范承荫实施大荒计划,意在重创福建,特别是福建水师,

    计划成功了,没想到范承荫和范三拨也折在福建,

    更没想到的是,陆长乐成为大荒计划的最大受益者。

    范文程拱拱手说:“皇上好记性,就是这个陆长乐,只是...”

    “只是什么,范爱卿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173 报喜鸟

    “奴才遵命”范文程有些为难地说:“我们在福建的情报网被连根拨起,事后奴才派人调查,好像犬子之死,还有范氏商行的覆灭,好像郑氏知情不多,当中肯定有内情。”

    皇太极开口道:“多派些人,尽快重建福建的情报网,此事不仅关系到海路的安全,还有大量的必需品,这关系于大清的安危。”

    毛文龙对满人的牵制,皇太极现在还记忆犹新,

    这种事不能再出现。

    打赢了松锦之战,大明对物资的封锁更加严格,

    张家口那几个大商行,很难把货物大批量送到盛京,

    靠骡子马车,运不了多少,

    路上损耗太多了,风险也大,

    哪像大海船,运一二千石像玩似的,

    几艘船组个船队,走一趟顶范永泰那些奴才运上大半年。

    可惜跟郑氏闹翻,断了一个重要补给的渠道,

    郑氏没了,福建换了新主,找个机会试探一下也好,

    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强。

    “奴才遵旨”范文程连忙应道。

    皇太极扭头看着洪承畴问:“洪牛录来自福建,对福建肯定很清楚,跟原福建总兵郑芝龙也有交情,依你之见,八旗大军入关中原时,福建水师可有异动?”

    洪承畴是福建泉州南安人,郑芝龙的祖籍也是泉州南安,

    回乡省亲时,两人多次相互宴请,交情也不错。

    郑芝龙也是被洪承畴忽悠,投降建虏,

    后来被挟持到京城,建虏看他没有利用价值,直接砍了。

    不过郑芝龙不再担心这种事发生,因为陆长乐的出现,

    提前结束了他罪恶的一生。

    洪承畴没有马上回答,思索了好一会,这才谨慎地说:“郑芝龙上岸超过十年,麾下的将士差不多换了一大半,新招募的士兵无论是血性还是素质,已经大幅下降”

    “据我所知,郑氏在福建并不得人心,他们大部分都是海盗出身,匪气难改,在福建有难之际远走高飞,以至福建群贼四起,最多时,大小贼匪有一百多股”

    “如此一来,郑氏被抛弃也在意料之中,这不难看出,情报有写,最后一战,倒戈的将士超过一半,郑芝龙亲自督战也回天乏力。”

    “陆长乐是捐纳得到的民团总练,靠着族人和老丈人支持,这才把队伍拉起来,朝廷不发兵器也不拨款,以至规模一直不大,最高峰时不过区区一万人”

    “烂船还有三斤钉,郑芝龙就是再不济,也肯定让陆长乐受到重创”

    “跟郑氏恶斗后,陆长乐手里的人肯定不多,还要消化那么大的地方,再说水师也是刚成立,还没形成战斗力”

    “郑氏只是元伤大伤,不是灭了,郑氏幸存的子弟也带人回鸡笼山”

    “这样一来,姓陆的不敢轻举妄动”

    “依奴才看,三年内,陆长乐没有能力领兵出征。”

    不愧是文臣出身,洪承畴有理有据,分析得丝丝入扣,

    皇太极一边听,一边连连点头。

    得到洪承畴和范文程的分析,

    皇太极下定决定在年前派人到大明掠夺人口财货,

    接下来就讨论就是一些细节安排。

    福建,闽县城,保乡队办事处,大堂。

    泉州商会会长、张氏商行大掌柜张立波、福州商会会长许一清、邵武商会副会长梁青波、福宁州大商贾黄卓君、程氏商会福州大掌柜程立广一行二十多人,

    面色有些沉重,三五成群,一边四处打量,一边窃窍私语,

    不少人脸上有紧张的神色。

    站在这里的,都是福建商业有头有脸的人物,

    他们都是接到陆长乐的邀请到这里,

    看到这么多同行在,

    很多人心里都有一个念头:这下要大出血了。

    有权有势的大人物都是这样,需要用钱,就会把人召集在一起劝捐,

    不捐就是不给面子,

    大乱过后,

    陆长乐一边练兵,一边重建家园,

    需要用的钱的地方很多,

    老百姓大多是穷人,榨不出什么钱,

    十有八九拿商人开刀。

    钱多地位低,胆小又怕事,最好拿捏。

    众人对陆长乐又多了一丝怨恨,

    陆长乐没有偏袒士绅富户,

    以致很多人把家里养了很久的家奴放了,还他们自由身,

    不用花钱就能种上地,税赋比官田还要低,

    谁还想给别人种田?

    大部分的士绅富户左右为难,

    卖田地的话,很多是祖业,价又低,舍不得,

    不卖吧,实在没那么多人手耕种,就是丢荒也得白白交田税。

    现在又要大伙出钱?

    太狠了吧。

    “陆将军到”有人突然大声喊道。

    话音刚落,身穿便服陆长乐笑呵呵从门外走进来。

    “有些小事耽搁,让诸位久候了。”陆长乐面带笑容地说。

    看到陆长乐来了,众人连忙迎上去问候,

    程立广跑在最前面,恭恭敬敬地说:“将军也是为福建的安危繁忙,我们不急,不急。”

    “能见将军一面,那是我等的荣幸,应该的,应该的。”张立波也笑面如花。

    其他人也围上来,争先恐后跟陆长乐问好。

    在福建做买卖,能不能讨口饭吃,还得看陆长乐的脸色,

    不管怎样,跟陆长乐搞好关系肯定没错。

    总的来说,跟郑氏那些野蛮人相比,陆长乐还是守规矩的。

    一番寒暄后,陆长乐邀请众人坐下,

    还让人送上茶水、点心、时令瓜果,

    主动介绍起来:“诸位,这茶就是我族里产出的方山露芽,曾经做过贡茶,来,都尝尝。”

    众人闻言开始品尝,

    很快,好评如潮。

    来自福宁州的黄卓君高兴地说:“这茶太好喝了,斗胆问一下将军,还有富余的吗,弄上十斤八斤回去喝,肯定很不错。”

    茶的确不错,用茶拉近跟陆长乐的关系,那更好。

    黄卓君心里暗暗有了决定,

    无论多贵,陆氏的人敢张口要,自己就敢给。

    众人眼前一亮,这倒是一个拉拢关系的方法,

    也不肯让黄卓君一个人专美,纷纷开口想购买茶叶。

    陆长乐知道他们的心思,连忙说:“族里产出的茶,一向有稳定商家长期订购,没现茶了,我已让人给每一位准备了一小鑵,回去时可以带上。”

    “谢将军,那小的却之不恭了。”程立广连忙谢下。

    其余人也纷纷感谢。

    有来有往才好,这次收了陆长乐的茶叶,

    下次就有借口给他回礼。

    陆长乐看到众人忐忑不安又强颜欢笑的神色,

    也不再转弯抹角,开门见山地说:“福建刚经历祸乱,我知诸位都很忙,其实我也忙,我把一点想法说出来,就是与经营有关的”

    “只是一些想法,有不同见解的,大家都可以提出来”

    “畅所欲言,说什么都可以,我不会生气,更不会怪罪任何人。”

    “不转弯抹角了,我希望诸位大力发展商业”

    “现在战乱,商路时通时不通,跑得远收购,风险大不说,只要有一个地方没打点好,说不定连人带货都没了”

    “要是什么都从老百姓手里收购,量少,也复杂”

    “我的建议是,大家加入在基础方面的投入,搞大养殖场、大纺织场、大茶场等等”

    “规模大了,成本可以大幅降低,利润也上来了”

    “说得坦白些吧,我希望与诸位同舟共济,你们加大在福建的经营规模,而我将会为你们保驾护航,互惠互利。”

    要想发展壮大,开源节流很重要,

    做为一个穿越人士,陆长乐自然知道无农不稳、无工不富、无商不活的道理,

    以前地盘小,很多事放不开手,

    现在不同,整个福建都在自己手里,就是在海贸方面也有一定的话语权,

    可以放手打造自己的地盘。

    众人闻言眼前一亮,相互看了一眼,

    彼此眼内都有喜色,

    赴约的时候,还以为又要大出血,

    没想到陆长乐劝大家把买卖做大,这是好事啊。

    像长乐城的商家,有陆长乐的庇佑,

    没有恶霸捣乱,也没有胥吏敲诈勒索,可以安心做买卖,

    保乡队采购物资时,也优先照顾当地商户,

    有需要时,甚至派保乡队给他们护送商货,

    在陆长乐的支持下,长乐城的商家赚得盘满钵满,

    长乐城两度受创,那些商户没一个搬走,反而积极参与重建。

    张立波马上说:“将军快人快语,小的佩服,有些话不知该不该讲。”

    有些事,还是问明白好。

    “刚才已经说了,今天所有人都可以畅所欲言,无论说什么,都不会被追究责任。”陆长乐大方地说。

    “那小的就直言了,现在很多地方受到破坏,现在投入,特别是需要时间沉淀的产业,需入投放的资金太大了,敢问将军怎么保障我们的利益。”

    有些产业能吹糠见米,有些产业需要时间沉淀,

    就以种茶为例,福建地理位置优越,容易种出品质上乘的茶叶,

    茶叶是海贸中很受欢迎货物,也是利润很高的货物,

    夷商非常喜欢,

    可以说有多少要多少,

    但是种茶需要时间,茶树种下后,

    至少三至五年才有收成,

    种植的时间越久,茶味的品质就越好,

    要是茶树种下去,还没产出,官府一个政令下来,

    茶场就要易主,这样岂不是血本无归?

    陆长乐点点头说:“这个问题提得很好,那我就简单解释一下”

    “针对不同的产业,我们有不同的处理方法”

    “就以种茶为例,为了保障商户的利益,商户有意购买山地种植,保乡队会努力协调,争取以一个合理的价格转让”

    “若是担投入太大,不买地,也可以长租,把租期设在二十年以上,这样一来,租户就可以放心打理”

    “当然,期满了还可以优先续约”

    “像种茶这类,没有产出前,不用纳税”

    “保乡队已拥有自己水师,不久的将来,也可以在海上,为诸位的货物保驾护航”

    “至于其它方面,诸位可以询问陆长庚,他是商房的副房长,也是我的族兄”

    “他的话,就是我的态度,好了,大家有什么问题,尽管问他。”

    说话间,陆长庚从门外走进来,笑着跟众人打招呼。

    二年前,陆长庚曾在泉州做事,正好是在张立波手底下做事。

    一看到陆长庚,张立波双眼都亮了,

    马上迎上去,把陆长庚拉到一边,

    陆长乐都发话了,其它人也不好再去缠着他,

    纷纷围着陆长庚,打听有什么优惠措施。

    终于把这些人甩给陆长庚了,

    陆长乐松了一口气,左右看一下,然后来个脚底抹油,

    熘了。

    甘辉、陆晋远、郑正蒲、长威、长和、长富、木生这些人都成长起来了,

    就是瘦猴长兴,凭着一手养信鸽的本事,

    现在也在情报组里混得如鱼得水,

    是时候让陆长庚学习一下,独当一面。

    一个人再厉害,也是一个人,

    智商近乎妖的诸葛亮,不是死在敌人的手下,

    而自己累死的。

    陆长乐走出门,径直向赏雨厅走去。

    程立业已经等候多时了。

    “来晚了,程公子等急了吧。”陆长乐还没进门,就笑呵呵地说。

    自己能有今日,程立业可以说出力极多,

    对于程立业,陆长乐是发自内心的喜欢。

    每次见他,准有好事,

    都快成一只报喜鸟了。

    “不急,不急,等陆总督,多久都可以。”程立业一语双关地说。

    总督?

    陆长乐心里一个激灵,有些不敢相信地说:“程公子,你的意思是,皇上封我为总督?”

    就想着能做个总兵,把郑芝龙取而代之,

    没想到崇祯这么大方,竟然封自己为总督。

    总兵是负责军事,总督不同,军政一把抓,

    称得上为一方诸候。

    程立业点点头说:“暗中议和的事败露,李自成、张献忠、贺一龙等人贼势滔天,皇上对福建鞭长莫及,反正管不了,还不如大方一点,直接封个总督,也好收买人心。”

    顿了一下,程立业有些遗憾地说:“可惜,福建遭受这么大罪,还以为皇上会从苏杭盐铁拨一些钱款,以助重建家园,没想到他只是免去福建三年赋税”

    “总督之位,应是一种保偿呢。”

    “圣旨还在路上,估计还要二三日才到。”

    程氏商行在陆长乐身上压了重注,自然希望陆长乐好。

    “连皇后都要织布,那些钱拿着也烫手,程公子,现在已经很好了。”

    辽东丢了,华北灾情如火,中原地区让李自成、张献忠等人肆意破坏,

    陆长乐从没想过,可能从崇祯手里拿到钱银。

174 要有大动作了

    “程公子,范氏商行最近有什么异样?”陆长乐突然开口问。

    范氏商行只是在福建栽了,

    但是在其它地方还是如鱼得水,

    陆长乐知道他们卖国通敌,但手里没有证据。

    心思放在推倒重建,也没兴趣替崇祯清除祸患。

    辽东都沦落了,以范永斗为首的晋商重要性也大打折扣,

    那几头靠卖国、发国难财的“大肥猪”,还是自己亲自动手好。

    程立业闻言,一脸凝重地说:“范氏商行从福建撤退后,对外宣称买卖不好做,然后安份守己了很长一段时间,不过最近行为有些反常。”

    “范氏商行放出风声,有意竞争朝廷的巨额订单,还没开始竞争,就在河北、山东一带购入大批粮草”

    “没人看好他们,不是自夸,内阁首辅和户部尚书都算是徽商的人,朝廷的订单,我们已视作囊中之物,怎么也轮不到晋商指染”

    “最后的名单定下来,里面并没有范氏商行的名字,于是他们在天津、山东大举甩卖粮食”

    “范氏商行,做了一个亏本的买卖,让不少同行笑话”

    “有人说他冒进,也有人赞他有决心,依我看,这不像范氏商行大东家范永斗的风格”

    程氏商行的买卖做得很大,很多有范氏商行的地方,

    也有程氏商行设立的店铺,

    都是同行,偶尔还会相互调货、商议价格同盟等,

    程立业让手下的掌柜和伙计,多注意一下就行。

    就是范氏商行有察觉,也只会觉得是竞争对手的正常行为。

    陆长乐心中一动,不好,建虏要进山东抢掠。

    要是自己没记错,

    和谈失败后,建虏趁大明没有足够的兵力防守,

    第五次入塞,大摇大摆进入山东,

    抢到的财货不计其数,

    还掳走大量的青壮,

    能统计的数目,就超过三十六万,

    不知多少人家破人亡,

    也不知多少惨死刀下,

    据说从山东到建州,一路哭声震天,尸横遍地,

    在建虏要行军的路线上,故意低价卖出粮草,就是等着建虏去抢。

    真不愧是铁杆汉女干。

    程立业看到陆长乐在沉思,忍不住问道:“总督,可有什么地方不妥?”

    “没什么,范氏商行这样害我,现在鞭长莫及,想想就有些生气。”

    有很多事,不能说出来,

    不仅难以解释,也容易泄露,错失战机。

    “小的走动一下,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程立业主动请缨。

    范氏商行靠山很大,程氏商行也不是好惹的,

    陆长乐的前程越来越光明,值得程氏花大力气去拉拢。

    “做买卖讲求和气生财,程公子已经帮了很多,这事就先缓一下,早晚我会收拾他,我还有其它事要拜托程公子。”

    建虏要打,汉女干也不能放过,

    不过凡事有个轻重缓急,

    范永斗、王登库、靳良玉这些卖国求荣的女干商,

    自己早晚收拾他。

    “总督大人,有事尽管吩咐。”程立业恭恭敬敬地说。

    “这里没有外人,叫我陆公子或陆族长吧,我一直都是叫你程公子,太客气,倒是显得疏远了。”

    程立业有些受宠若惊地说:“是,是,是,陆族长说得对,是程某考虑不周。”

    陆长乐温文尔雅、谦恭守礼还念旧情,

    程立业知道,自己算是押对人了。

    “程公子,最近送到福建的人少了,没有其它办法吗?”

    “难”程立业苦笑地说:“对那些流民来说,福建太远了,很多人根本没能力到达这里,再说地方官员也不会任由过多人口流失,那么多田地,总得有人耕种才行。”

    陆长乐想了一下,很快有了主意:“粮食、布匹这类生活必需品,我要,匠师,特别是有经验的匠师,程公子可以多劝他们到福建,工钱多一些也没关系。”

    很多匠师死在鼠疫或战乱,郑芝龙又带了一批到鸡笼山,

    现在有经验的匠师,很缺。

    “陆族长放心,这次是我又带来十多船船食、布匹、木料等货物,匠师的事,我也让人留意,有句话不知该不该说。”

    “一定要说,以我们的关系,说什么都可以。”

    程立业放下手里的茶杯,一脸认真地说:“福建近海,自古以来就是上好产盐地,现在还要从外面购盐,守着金山去砍柴呢,若是整顿一下灶户,用产量更高的新法制盐,肯定能大有所获。”

    福建有多处优质盐场,但是产量一直不高,

    很多灶户还是用老式提盐法生产,他们又受到郑氏的压迫,

    鼠疫加贼匪,死的死,逃命的逃命,

    以致福建盐的产量直线下降。

    陆长乐听出程立业的弦外之音,稍稍沉吟一下,很快说道:“程氏商行,有兴趣在福建承包盐场吗。”

    用海水煮盐、晒盐,不仅取之不尽,利润还很高,

    程氏商行在自己身上投资了这么多,也该给予足够的回报。

    “陆...陆族长,你所说的,是真的吗?”程立业说话都有些颤抖了。

    只要跟盐能沾上边,相当于老鼠掉到油瓮里,

    想不肥都难,

    扬州那些大盐商,那个不是身家百万巨,

    要是程氏商行能弄到盐,马上就能更上一层楼。

    “当然是真的”陆长乐很坦率地说:“陆某能有今日,程氏商行出力极多,一句话,我就要你们好,你们好了,愿意为我效力的人自然更多,这也算是互惠互利。”

    程立业恭恭敬敬地说:“有陆族长这句话,日后但凡有用得着程氏商行的地方,只管吩咐。”

    二年时间,陆长乐从一个不起眼的民团总练,

    一跃成为一省之总督,成长太快、太可怕了,

    现在外有建虏肆虐、内有乱民作乱,

    大明王朝已是岌岌可危,

    程氏一族经过长期的观察和商议后,决定无保留支持陆长乐,

    出发前,程氏一族的当家,也是程立业的老子程铭泰已经放话,

    让程立业在长驻福建闽县,全力配合陆长乐,

    拉近双方关系,又能发展事业,

    简直就是一举两得。

    两人又谈了二刻多钟,程立业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去。

    程立业前脚刚走,杨璇后脚就来了。

    “夫君,累了吧,给你炖了滋补的汤”

    陆长乐一闻到那股熟悉的味道,脸色突变,

    干咳一声,有些尴尬地说:“璇儿,你先放着,我想起还要约了晋远叔,晚点再喝。”

    那股鹿鞭炖药材的味道,闻到都要吐。

    两人成亲有些日子,杨璇的肚皮还没有动静,

    不光是杨正保夫妇,就是杨氏一族都急起来,

    现在福州杨氏和陆长乐捆在一起,

    杨璇的地位越高,福州杨氏的利益就越牢固,

    再不生一个,就怕让别人趁虚而入,

    最明显的例子,很多豪门大族、乡绅富户在陆长乐搬到闽县后,

    他们也纷纷到闽县置业,

    然后把族里、家里长得标致的女子带到闽县城,

    隔三差五就在保乡队办事处周围打转,

    那些人打的什么意,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杨正保也急了,让妻子也搬到闽县城,

    让她督促女儿抓点紧,

    于是,陆长乐频频被征收公粮,

    稍有一点力不从心,第二日必有滋补汤送上。

    杨璇温柔体贴地说:“没事,反正夫君去哪,奴家也要跟着去,随身带着就好,什么时候想喝再喝。”

    不要脸的狐媚子太多,得盯紧点。

    陆长乐苦笑一下,无奈地说:“好,我喝完再去。”

    杨璇带着一盅炖鹿鞭汤跟着自己,那么人盯着,

    老脸还要不要?

    算了,还是从了吧。

    看到陆长乐乖乖喝了,杨璇才满意地点点头。

    捏着鼻子喝完那味道怪怪的滋补汤,

    陆长乐马上让人准备马车,直奔水师训练场。

    设在闽安镇的保张队水师训练场,有大小战船一百二十艘,

    福船、三桅炮船、车轮船、火龙船、苍山船、蜈蚣船等等,应有尽有,

    它们在鼓声、旗语的指挥调度下,在海面上不停地变换阵形,

    在码头的另一侧,

    几百人正在海里拼命游泳,

    成为一名水师士兵,肯定先要学会游泳,

    保乡队里竞技成风,输了不仅伙食降级,

    还会被耻笑,

    后面还跟着几艘小船,船上的教头正在催促各自的士兵游快点,

    要是有士兵在游泳时出现意外,也能第一时间得到救助。

    “轰”“轰”“轰”......

    远处海面那几艘大型战炮突然开炮轰击,

    几条用作靶子的小船应声炸开,准度还不错。

    陆长乐知道练兵不仅要逼真,还要舍得下本,

    顿顿有肉有菜,保持体力,

    病了给医,伤了给治,

    火炮训练要用到实弹,

    要想马儿跑,就得让马儿多吃草。

    不夸张地说,户房的杨正保、陆晋青和杨正树,上任后笑脸越来越少,

    收入少,开销大,

    陆长乐这个当家人不管家,

    对保乡队出手很大方,又不会节省,

    要不是看他赚钱有一手的份上,郑正保早就想敲他脑袋了。

    吸引流民、分田到户,

    保护商人利益,劝说他们加大在福建的投资,

    这些都是为了增加税收。

    很快,陆长乐被一个俏丽的人影吸引,

    刘若兰在几名旧部的簇拥下,在一艘福船上,

    手持红白两面旗子,熟练地打着各种旗号,

    不断指挥那些船只变换阵形,

    颇有一种英姿勃发的感觉。

    看得正入神,突然右腿被人重重踩了一下,

    差点没叫出来,扭过头,只见杨璇面无表情盯着自己,

    “陆将军,这么急赶来看水师训练,原来是有原因的。”杨璇一脸吃味地说。

    陆长乐连忙解释:“真没有,只是好奇而己,没想到刘若兰还会指挥水师。”

    说完,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才听到的声音说:“你一个都快应付不了,哪里还有力气打野食。”

    杨璇俏脸一红,跺跺脚说:“好呀,你还真有这心思,哼,晚上看我怎么治你。”

    “行,任你处置,行了吧。”陆长乐笑嘻嘻地说。

    难怪那么多人喜欢练舞蹈的女生,

    身体的柔韧度能轻易解锁各种姿势,耐力也很好,

    那种滋味,不能言传,只能意会。

    杨璇刚想拧陆长乐,没想到陆长乐快步走开,

    “晋远叔,辛苦了。”一看到陆晋远,陆长乐好像看到救星一样迎上去。

    暴力妞明显吃醋了,看手势又着掐自己,

    看到陆晋远来了,趁机快溜。

    “属下见过将军”陆晋远行了一个军礼。

    现在正在练兵,礼仪不能废。

    陆长乐扶起他说:“这里没有外人,不用多礼,晋远叔,快快请起。”

    “族长,不是请那些商人开会吗,这么快就开完了?”陆晋远笑着问道。

    看到陆长乐越来越成功,陆晋远发自内心的高兴,

    还有骄傲。

    “规划、优惠政策这些都做好,交给长庚哥去应付他们,有什么事,我给他兜底。”陆长乐霸气地说。

    现在要人有人,要权有权,要钱有钱,出什么漏子,

    自己都有能力替他善后。

    陆晋远高兴地说:“庚哥儿,也是时候独当一面了,不错。”

    最欣赏陆长乐舍得放权,

    不仅自己变强大,还不遗余力培养身边人,

    现在像二叔公、庆二爷、肥伯这些老一辈的,担任监察和督促,发挥余热,

    自己、晋青、晋东正值壮年的中生代,在各方面担起重责,

    长胜、长和、长威、长兴、长富、木生等年轻一代,也快速成长,

    整个氏族都强大,那才是真的强大。

    福州陆氏,在福建彻底崛起。

    陆长乐笑了笑,很快说到正题:“晋远叔,说说水师现在的情况。”

    “现在有大船四十二条,中小船一百六十八条,不过现在能用的船只有一百四十五条,剩下的或多或少需要修补”

    “水师分三个大组,每个大组设四个小组,截止目前为止,除厨工杂役外,共计八千六百人。”

    “武器方面,有红夷大炮六门,佛郎机炮三百六十门,每门火炮配备三十个基准弹”

    “火铳火枪合计八百二十杆,其中燧火枪三百杆,火绳枪二百杆,鸟铳三眼铳等合计三百二十杆”

    “弓一千二百张,其中长弓五百张,中短弓七百张”

    作为水师总教头,陆晋远对基本情况了如指掌。

    “不错,现在训练得如何,能打硬仗吗?”

    陆晋远想了想,摇摇头说:“将士们训练的热情很高,只是海战的实战经验不足,敢打硬仗,但不一定能打赢。”

    对自己人,也不用隐瞒。

    “刘若兰怎么样?”

    “挺好,能吃苦,在海战经验很丰富,特别是她身边那些老人,了不得”

    “那个独眼的王大头,打炮真是一把好手,打那些移动的目标,一打一个准,现在是水师的火炮训练由他负责”

    “用两只铁球赵永贵,力大无穷,三十多斤的铁球砸出去,一砸就是一个洞,还有一个船见愁的外号”

    “水鬼头刘家声,水性一流,还会观星象,知道海上什么时候刮风下雨,这么说吧,他就是闭上眼睛,伸出舌头让海风吹一下,就知未来几日有没有下雨”

175 大明好忠臣

    陆长乐听了暗暗点头,

    乱世大浪淘沙,能活下来的,多是有几分真本事的,

    自己跟刘若兰,既是相互利用,也是相互成就。

    “晋远叔,我给你一个任务,十一月之前,水军规模要达二万人,还要初步具有海战能力。”

    建虏十一月就会倾巢而出,掠夺山东,

    陆长乐不能再眼睁睁地看着建虏再肆无忌惮残害自己的同胞,

    建虏要来一个螳螂捕蝉,那自己给他来个黄雀在后。

    建虏是马背的民族,水师方面并不重视,

    征服朝鲜后,现在是朝鲜水师替他们巡视海域,

    朝鲜水师的实力很有限,仅能作一些巡逻和示警,

    打败它并不是问题。

    陆晋远心中一动,连忙问:“族长,准备大行动?”

    现在已是八月中旬,二个半月就要把水师扩充一倍多,

    不用说,肯定是有大动作。

    陆长乐点点头说:“有这个打算。”

    “没问题,十一月之前,肯定能完成任务,不过有一个前提,苦力营的人,你得放手让我挑。”陆晋远主动提出要求。

    陆长乐没说有什么动作,陆晋远也就没问,

    反正听他的就行,

    福建近海,很多人会游泳、会划船,找船员不难,

    苦力营现在有三万多人,其中有二万多是郑氏水师俘虏过来的,

    大部分都是福建本地子弟,

    郑芝龙几兄弟都死了,

    树倒猢狲散,

    可以挑一些福建本地、最好是跟福州陆氏、福州杨氏友好氏族的子弟,

    让他们的族老、族长跟他们好好谈谈心,给他吃颗定心丸,

    招来就能用,

    苦力营挑一批,民团里抽取一些,再招一些有行船经验的民壮,

    二万人而己,不难。

    训练方面有刘若兰他们负责,现在每天都是肉眼可见的进步,

    陆晋远有这个信心。

    “没问题,苦力营的人,晋远可以随便挑”陆长乐爽快地说。

    “好,我保证完成任务。”

    “晋远叔”陆长乐指着那训练的营地说:“我们刚拿下福建,肯定不少人盯着这里,财不露白,我们就这点家底,别什么都让人摸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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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里留二三十船装装样子就行了,最好弄些破船让他们看,把船拉到远一点的地方训练。”

    郑芝龙余孽、朝廷、张献忠李自成之流、甚至远在千里之外的建虏,

    都会对这里有兴趣,隐藏实力很有必要,

    朝廷倒是不怕,自己实力越强,崇祯就得越要笼络自己,

    就怕惊动建虏,

    以皇太极的性格,肯定会有所行动。

    要想做黄雀,暂时得低调一些。

    “族长,正想跟你说这件事呢,刘小姐昨日也提出这个想法,提议转到马祖岛训练,你不说我还差点忘记了。”

    “那就转到马祖岛,对了,水师负责巡视水域,一定要盯着鸡笼山,好不容易把民心给稳下来,要是他们突袭,影响不好。”陆长乐叮嘱道。

    郑恩等人逃跑时,将士和宗族人数在八千左右,

    从俘虏口中得知,郑氏在鸡笼山留守兵力不少于六千,

    在郑芝龙早期开发鸡笼山,大力从福建移民,

    现在鸡笼山的土著加移民,大约在二十万左右,

    也就是说,郑芝龙余孽大约可以拼出三万左右的兵力。

    也是一股不小视的势力。

    “族长放心,沿岸卫所都是我们的人,各地的示警装置也全部恢复,有民团不断巡逻,还装备了火器,特别是手榴弹,他们若是敢来,来一个死一个,来二个死一双。”陆晋远信心满满地说。

    最近几战打得太漂亮了,

    陆晋远也打出了信心。

    二人又聊了好一会,陆长乐这才离开。

    要忙的事还很多呢。

    “夫君,我们这是要回闽县吗?”杨璇一边策马跟上陆长乐,一边问道。

    “不回,我们去长乐城。”

    “好,听你的”

    程立业是一只报喜鸟,还是一只靠谱的报喜鸟,

    三日后,陆长乐在长乐城接受圣旨。

    让陆长乐意外的是,这次宣旨的人不是御史,也不是地方官员,

    前来宣旨的人是一个太监,

    还是一个赫赫有名的太监,他的名字叫王承恩。

    崇祯身边最信任的太监,

    李自成攻入京城,

    感觉无力回天的崇祯在煤山上吊自尽,

    王承恩不仅陪这位末代皇帝上山,

    还在旁边的海棠树上吊,以死殉君。

    没想到,崇祯竟然派他来传旨。

    王承恩年约五十,头发花白,脸上满是沧桑,不过看起来很和善,

    给人印象最深的,就是王承恩很瘦,背还有一点点偻倦。

    听说崇祯对自己要求很严,宫中用度一再削减,

    皇帝和皇后用餐时,大多时候肉菜不超过二个,

    连皇帝和皇后都这般节俭,宫中的太监和宫女也不敢多吃,

    生怕自己吃得白白胖胖,让崇祯看到不喜。

    陆长乐也理解崇祯派王承恩来的原因,

    朝廷正值多事之秋,重臣很多大事要商议,

    就怕出了京城,路上称个病,一年半载也回不去,

    官职小的,又显得不够重视,

    还想趁机看看福建到底怎么样,

    派他信任的王承恩来,最合适不过。

    王承恩宣读完圣旨,把圣旨郑重的交到陆长乐手里,一脸关切地说:“陆总督,接旨吧,为了福建百姓,你受苦了,快快请起。”

    “不敢,王公公一路辛苦。”陆长乐接圣旨时,目光瞄向一旁的陆长威,

    陆长威对陆长乐微微一点头,陆长乐顿时心里有数了。

    有程立业,陆长乐得知圣旨来的时间,

    派陆长威提前在关口处等候,

    人到了,就用贼匪未清的名义,护送王承恩一行到长乐城,

    一路上专挑受过掠夺、战乱和鼠疫的地方,

    也提前让老百姓做好准备,换上二三天没洗的衣裳,

    再饿二三顿,看到官兵就跪地要吃的,

    王承恩一路走来,看到的都悲惨、民不聊生的画面,

    感觉比陕西、河南等地还要凄惨几分,

    那些官员为了政绩,给王承恩看到的,都是好的一面,

    而陆长乐相反,多哭穷,

    就算拿不到拨款,起码让崇祯别在福建打主意。

    当王承恩看到陆长乐那一身多处缝补的官服时,彻底动容了。

    得经历多少生死考验,衣服才破成这个样子,

    也对,陆长乐只是一个连兵饷和补给都没有的平贼将军,

    为了对抗匪气不改、实力强大的郑芝龙,不拼命,能行吗?

    来的时候,王承恩还觉得皇上免福建三年赋税太多了,

    对福建太仁慈,现在看来,还是不够啊。

    除了圣旨,王承恩把新制的官服、大印还有赏赐都带来了,

    功劳大,赏赐也多,

    玉如意、官缎、金器、御酒等应有尽有,

    让陆长乐感到意外的是,赏赐的清单中还一套御制的明光铠,

    虽说没有钱款拨下来,不过也算很用心了。

    惊喜还在继续,

    王承恩再次拿出圣旨,让杨璇接旨,

    竟然是封杨璇为二品诰命夫人,还赏赐了很多绸缎饰品,

    还有诰命夫人专用的凤冠霞帔,

    杨璇脸上的喜悦,怎么也掩饰不住,

    跪在后面的杨正保,嘴都快笑裂了。

    宣读完圣旨,陆长乐马上设宴,为王承恩接风洗尘。

    菜不名贵,多是福建当地的特产,

    酒也是当地自酿的米酒,王承恩表示很满意。

    酒席上,陆长乐说福建发生的事,还有郑氏的所作所为,

    王承恩也说京城发生的大事,还有宫中的一些趣闻,

    气氛非常融洽。

    “陆总督,你现在接管福建,听说福建水师也在重建中,现在张贼在巢湖练水兵,不知陆总督可愿为朝廷效力,派水师协助剿匪呢?”王承恩突然开口。

    这一次宣旨,除了作崇祯的眼睛,看看大明江山到底怎么样,

    还想劝陆长乐出兵。

    郑芝豹突然抽兵离开,孙传庭精心设置的防线出现巨大漏洞,

    崇祯给王承恩一个秘密任务,就是让陆长乐出兵协助剿匪。

    和谈失败,建虏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朝廷上下都想尽快剿灭以李自成、张献忠为首的叛贼,

    然后抽兵北上,在辽东布置一道防线。

    建虏入关后,可以一马平川兵临京城,能不急吗?

    “皇恩浩荡,为国出力,这是做臣子的职责,只是...”

    “只是什么?”王承恩连忙追问。

    陆长乐长叹一口气,有些苦涩地说:“郑芝龙号称海上霸主,郑氏水贼的威力,就是夷人也要退避三舍,更别说我这个以民团出身的小小平贼将军”

    “胜,是惨胜,用性命换来的”

    “没有与之匹敌的战船,多是用火烧、刀凿等方式拿下,以致缴获的战船不多”

    “现在手上大小战船仅有三十八条,超过一半受损,现在还修理”

    “郑氏余孽在鸡笼山的势力还很大,王公公,真不是夸张,郑氏余孽现在还有战船超过百条,水贼不低于三万人众”

    “若是皇上能给我们补一百几十条战船,我不仅能收回鸡笼山,还有余力收拾张贼。”

    王承恩有些失落地摇摇头:“陆总督,咱家跟你说实话,现在国库空虚,皇上也是有心无力。”

    和谈失败,崇祯有意重建辽东防线,

    多次把新任户部尚书魏照乘召入宫中商议,想户部把钱银准备好,

    御案都拍了好几回,魏照乘还是一句话,

    罢官可以,要钱,真没有,

    崇祯很无奈,有一次还突然问王承恩,

    说皇亲国戚、高官大臣深受皇恩,

    不少人家中藏有巨金,

    让他们为国出力,捐些钱财防御建虏的可行性。

    “一家之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皇上要兼顾那么大的大明朝,也有难处”陆长乐突然一脸认真地说:“我有几句话,想请王公公代为禀报皇上。”

    “哦,陆总督请说。”

    “外有建虏,内有反贼,很多地方还在遭灾,皇上不容易,朝廷也不容易,我想二年间,福建应能恢复不少元气了,不用免赋税三年,免二年就行”

    “二年后,我一定把应缴的赋税收齐,上交国库。”

    现在是崇祯十五年八月下旬,

    要是历史没有偏差,大明朝都熬不了二年,

    还不如卖个好,赚个好名声。

    乱世中多点心计,不是坏事,

    “陆总督赤子之心,天地可鉴,请放心,咱家会一字不漏禀报皇上。”

    此刻,王承恩真正动容了,

    那些官员,为了自己的官声,

    地方稍稍有些灾害,马上在朝堂发声,

    要求减免税赋,要求拨款赈灾,

    还要求皇帝蠲免灾地百姓的税赋,

    他们获得了官声名望,国库却不见了大笔钱银,

    皇上减免三年赋税,陆长乐主动说只需减免二年,

    二年后会向朝廷交纳税赋,这真把王承恩感动了,

    要知福建经历鼠疫、战乱,

    不仅要重建家园,还要自己建设水师,防御鸡笼山的郑氏余孽,

    任务重,责任大,可陆长乐还是主动替君分扰、为国出力,

    真是大明的好忠臣。

    “王公公,我敬你一杯”

    “不敢,咱家敬陆总督一杯。”

    两人越聊越投机,最后两人都喝醉了。

    第二天王承恩回京复命时,要了陆长乐那件破烂的官服,

    用他话来说,把这身官服带回宫,

    给皇上亲眼看看,亲手摸摸,比什么都有说服力,

    走的时候,陆长乐直接派了一支小型船队,从海路护送王承恩回京,

    算是给他卖个好。

    再次升官,

    从有名无实的平贼将军,一举成为总揽一省军政大权的福建总督,

    连杨璇也得了一个二品诰命夫人,

    二叔公乐疯了,

    杨正保笑傻了,

    福州陆氏、福州杨氏的人一个个脸上有光,

    比过年还要高兴,

    又是大举祭祀,又是大摆宴席,

    那些地方大族、士绅富户得知陆长乐升为福建总督,

    一个个争先恐后送上厚礼,

    那些礼物足足堆放了二个库房。

    杨璇得了二命诰命夫人后,看陆长乐的目光满是柔情蜜意,

    美中不足那方面兴致太高,

    以致这二日陆长乐走路都有点飘,

    最大的好处,是给那些想投资乡绅巨贾一颗定心丸,

    陆长乐号召众人在福建投资、发展,

    很多人嘴上答应,心里还有一些忐忑,

    陆长乐掌控福建没错,可他只是一个连品阶都不明的平贼将军,

    没兵饷,没给养,

    名不正,言不顺,

    就怕那天被调走,换一个人掌管福建,

    到时不承认陆长乐定的那些优惠政策,

    那岂不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陆长庚推行后,雷声大,雨点小,

    实际行动的人不多,

    现在好了,正式升为福建总督,

    名也正,言也顺,麾下还人强马壮,

    很多犹豫不决的人,纷纷下定决心在福建大展身手。

    就在福建大兴土木重建家园时,

    突然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一个名为陈清云的人,自称是满清的使者,

    还带了洪寿畴的亲笔信,要求拜见陆长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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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6 最喜欢的环节

    地位提高了,前来劝说的人,不再是像范三拨那样的商人,

    直接派使者来了。

    陆长乐只是犹豫一下,很快表示同意。

    看看这个陈清云是什么来头,

    连洪承畴都裹进来,看他怎么收买自己。

    至于朝廷有没有察觉,陆长乐也不在意,

    崇祯已经顾不上福建这一亩三分地,

    暂时也没有那个能力,

    不夸张地说,只要陆长乐不扯旗造反,无论干什么,

    崇祯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很快,陈清云被人带到偏厅。

    “大清使者,汉八旗佐领陈清云,见过陆总督。”陈清云一进门,就恭恭敬敬给陆长乐行了一个礼。

    陆长乐端坐着,没有起身,也没有回礼,语气冷淡地说:“建虏是大明的死敌,陈清云你是汉八旗的佐领,还敢跑到福建,怎么,想试试本官的刀锋不锋利?”

    眼前这个陈清云,年龄在二十五岁左右,

    浓眉大眼,面容俊朗,身材也魁梧,

    倒是有一副不错的皮囊,

    一听名字就是汉人,能加入还做了佐领,

    不用说,这人肯定是建虏的忠实走狗,

    说不定还害了不少自己的同胞,

    对于汉女干,陆长乐一向很痛恨。

    “二国交战,不斩来使,陈某相信陆总督是一个有底线之人。”陈清云面不改色地说。

    陆长乐撇撇嘴说:“建虏原是大明附属,说得直接一点不要介意,那是朝廷在边境养的一条狗,什么时候算国了。”

    “松锦之战还没开始,大明兵部尚书陈新甲,已跟大清暗中谈判,只是有些人顾及颜面,这才破裂,大明的皇帝都默认了,此一时彼一时,陆总督又何必否认呢。”

    看到陆长乐没有反驳,陈清云没有再在这个问题纠缠上去,

    很快把一张礼单和一封书信奉上:“陆总督,这里有一封信,看完你就明白了。”

    陆长乐点点头,很快有亲卫把信和礼单交到陆长乐手里。

    首先看礼单,列得挺长的,

    下血本了:

    七星镔铁宝刀一把,

    白玉如意二柄,

    玉壁十对,

    老山参三十根,

    名贵毛皮五十张,

    上等东珠一百颗,

    金银首饰十大箱。

    随便一样,都价值不菲,

    再打开信看看署名,

    没错,是洪承畴的亲笔信。

    福州陆氏和泉州洪氏有过通婚,彼此关系还不错,

    洪承畴也是用这一层关系跟陆长乐拉近距离,

    信里先是叙旧,把泉州洪氏和福州陆氏的关系先撸一遍,

    然后以世叔的名义,特别是自己担任总督的经历告诉陆长乐,

    大明已是昨日黄花,

    崇祯失德,百官无能,国运已绝,

    大清新主皇太极,才是真命天子,

    还在信中介绍了陈清云的身份,

    他娶了范文寀的女儿为妻,算起来是建虏二等甲喇章京范文程的侄女婿,

    值得信任。

    最后在信中隐晦地说:“要是陆长乐肯归顺建虏,皇太极原以福建、浙江两省总督待之。

    陆长乐看完,顿时想笑了。

    以前看历史很清楚,洪承畴就是以三省总督引诱郑芝龙,

    然后把他裹挟到京城,一步步卸磨杀驴,最后在菜市口斩首,

    看自己人马不多,实力不够,仅以两省总督来诱惑,

    真会看人下菜。

    陆长乐把信件随手放下,瞄了陈清云一眼,不紧不慢地说:“原来是陈佐领,失敬了,请坐。”

    范文程这狗东西,还真是忠心耿耿,

    儿子死了,又把侄女婿推出来。

    陈清云面带喜色地说:“谢陆总督。”

    刚开始时态度很强硬,看完礼单和信件后,态度明显转变,

    大明的官员,都是一个德性。

    此刻,陈清云内心有些鄙视陆长乐。

    陆长乐等他坐下,径直问道:“陈佐领,我这人喜欢直来直往,找我什么目的,直说吧。”

    一个小人物而己,不想浪费太多时间。

    陈清云眼里闪过的一丝轻蔑,表面还是毕恭毕敬地说:“小的奉皇上之命,特来劝陆总督归顺大清,只要陆总督点头,以后陆总督就是福建、浙江两省总督。”

    年轻人,嘴上没毛,办事不牢,

    一省总督还这般沉不住气,

    也对,本来就是一个破落小户的子弟,运气好得到的两个大族的支持,

    又碰上鼠疫、匪乱,最后让陆长乐这个家伙捡了大便宜。

    别看现在这般霸气,当年连二十头猪也要陪笑着在范氏商行赊欠,

    这样的人也能做福建总督,大明真是气数已尽,

    陆长乐看他小眼珠子乱转,就知他心里没想好事,

    随口说道:“麻烦陈佐领转告皇太极,劝他归顺我,只要他点头,以他就是建州、朝鲜和蒙古三地的大总督。”

    什么表示都没有,小嘴一张就是二省总督,

    扯淡。

    “大胆,敢唤皇上的名字。”陈清云悖然大怒,猛地拍案而起怒斥。

    话音刚落,感到脖子间一片冰凉,

    低头一看,瞳孔一缩,只见一把明晃晃的横刀架在自己脖子上,

    汗毛都竖起来了,

    持刀亲卫冷冰冰地说:“跪下!”

    陈清云这才想起,这里不是大清,是陆长乐的地盘,

    吓得连跪下,一边磕头一边说:“刚才是小的失言,冲撞了陆总督,请总督大人见谅。”

    陆长乐面不改色地说:“陈清云,我看在洪世叔的份上给你面子,别给脸不要脸。”

    “陆总督,真的,皇上对你非常欣赏”

    “大明朝积弊已深,无力回天,大清骑铁所向无敌,问鼎中原只是时间问题”

    “洪承畴洪牛录,也是看清时势,识时务者为俊杰,现己归顺大清”

    “小的句句都是肺腑之言,还请陆总督慎重考虑。”

    来之前,范文程跟陈清云分析过陆长乐,

    知道陆长乐对大明朝没有好感,多次受到官府压迫,

    捐纳得来的官,只是一个空壳,

    没得到一次给养,也没领过一文俸禄,

    暗地里没少抱怨,忠诚度不高,

    很大机会能说服,这也是陈清云答应做使者的原因。

    陆长乐肯见自己,就是一个很明显的信号,

    看完信,还让自己坐下,无疑又是一个很大的进步。

    陆长乐挥挥手,示意亲卫把刀拿开,面色平静地说:“陈佐领,起来说话吧。”

    “谢总督大人”

    不等陈清云发问,陆长乐自顾说道:“我是皇是册封的福建总督,责任是守护福建这一亩三分的平安,看在洪世叔的份上,不追究你刚才的话”

    “劝说的话,不用再说了,我是不会背叛朝廷的”

    “福建先是鼠疫,后是各种混战,好不容易平息,可是受到的破坏太严重,首要任务是重建家园”

    “说实话,我也没多大野心,能守住这里一亩三分地就不错了”

    “外面的事,不想理,也没那个能力去理。”

    陈清云马上说:“陆总督一心为民,福建的百姓有福了。”

    没想过光凭几句话、一封信就让陆长乐归顺,

    此行的目的,主要就是试探一下陆长乐的态度。

    很明显,陆长乐对大清并没有明显的抵触,

    从对自己的态度来看,他内心还是有一丝松动的,

    换作自己在福建当家作主,肯定也不会轻易押注,

    等到情况明朗,再把筹码押在赢家的那一边,那才是聪明人的做法。

    就目前试探的效果来看,足够陈清云回盛京交差了,

    年轻人好面子,多恭维几句,拉近关系不会有坏处。

    面对陈清云的恭维,陆长乐只是呵呵一笑,随手端起茶杯说:“闹心的事,不说也罢,陈佐领品一下这茶,这是福建的名茶方山露芽,以前做过贡茶的。”

    “对了,一会走的时候,帮我捎二包给洪世叔,他远在建州,怕是很少机会喝到家乡的茶。”

    陈清云没去喝茶,而是拱手行礼:“不谈国事,那谈谈双方都有好事的事,不知总督大人可有兴趣?”

    都端茶送客了,赶紧说正事重要,

    还喝什么茶。

    “哦,有什么好事,说”陆长乐顺手放下茶杯。

    演了这么久,就等这句话。

    要麻痹建虏,让他们觉得自己没有能力、也没兴趣从海路抄他的大后方,

    皇太极想笼络自己,怎么也得给点好处,

    陆长乐最喜欢就是糖衣炮弹,

    糖衣剥下,炮弹打回去。

    当年不是逮着范三拨拼命薅,自己哪能发展得那么快。

    陈清云心里又是一阵鄙视,面不改色地说:“生铁、盐、茶叶和粮食,我们都想要。”

    “这些都是朝廷明令禁止的违禁品,怕是恕难从命。”陆长乐开口婉拒。

    跟自己猜的一样,建虏在资源方面,很缺。

    没有一口拒绝,陈清云心中有数,很快说道:“陆总督,我们愿以三倍的价钱收购。”

    顿了一下,陈清云很快补充道:“据我所知,福建的收成还不错,陆总督通过徽商大量购入各种物资囤积,福建是遭到大难,但物资并不匮乏。”

    为了钱,当年连花车都敢劫,倒卖些物资算什么。

    陈清云也想过用陆长乐劫花车的事来威胁,

    后来想想还是放弃,

    主要是没有实质的证据,

    这件事在贪功官员的操作下,把锅扣在香火教上,

    变相替陆长乐一个清白,

    现在要笼络陆长乐,还是少做让他不高兴的事情。

    陆长乐惊讶地说:“据我所知,北方缺粮的地方,下等糟米都卖到十五两银子一石,三倍的价格就是四十五两,皇太极真不错,竟然花这么大的价钱买粮,真是爱民如子。”

    陈清云有些无语地看着陆长乐,差点没喷出一口老血。

    那是灾年灾区某个时期的价格,怎能用那么价格衡量,

    下等糟米叫卖四十五两白银一石,

    这个价格也敢说,不怕遭雷劈吗?

    怎么不去抢?

    据自己所知,福建物资还算充足,物价也稳定,

    上等糟米的价格三两左右,

    下等糟米连二两银子都不用,

    张嘴就涨二十多倍,

    太黑,太不要脸了。

    “陆总督真会开玩笑,那是灾年灾区的价格,不能作为参考”陈清云苦笑地说:“据我所知,福建的米价不超过三两。”

    陆长乐摆摆手说:“三两是福建人的价格,卖与外人,就不是这个价格,要担风险,弄不好抄家灭族的,那是买命钱”

    “陈佐领嫌贵,就不要在福建采购,可以在别的地方采购”

    “对了,找熟悉的那些商人,我知有不少山西商人,暗中运了不少物资到建州”

    “让皇太极赏个官职,说不定一文钱都不用花呢。”

    陈清云站起来,对陆长乐拱手行礼道:“陆总督,我们是诚心交你这个朋友,老话说得好,多个朋友多条路,还请陆总督给个面子。”

    当年福建传回来的密报,陆长乐跟范三拨交情不错,

    也不知范三拨给他透露了多少。

    该死的家伙。

    恨归恨,不过买卖还得做,

    一来大清的确缺少物资,

    二来有心把陆长乐拖下水,

    很多事都是刚开始很难,只要开了一个口子,

    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

    然后越来越多,越陷越深,

    上了大清的船容易,想下船就难了,

    只能一条路走到黑。

    出发前,皇太极和范文程都表态了,

    为了笼络陆长乐,不怕吃亏。

    陆长乐想了想,很快说道:“陈佐领,开门见山吧,你想要的物资,我都有,不过我不要钱,不是炫耀,抄了郑芝龙的财产,你们皇上皇太极,还没我有钱呢。”

    “陆总督要想什么?”陈清云连忙追问道。

    郑芝龙是海上霸主,垄断海贸,连夷人都要给他交保护费,

    收入数以百万计,这些陈清云也听说过。

    “马!”陆长乐简单直接地说。

    福建什么都好,就是没马,

    或者说养不出好马,

    其实整个大明朝也缺马,

    开设茶马贸易,其实就是用物资跟少数民族换马,

    建虏是马背上的民族,擅长养马,

    还把蒙古给征服,手里的马匹就更多了。

    松锦大战中,皇太极敢说出“任尔几路来,我只一路去”的话,

    他倚仗的,就是手上有大量的战马,

    利用战马的机动,一举挫败明朝多路进攻的计划。

    陆长乐现在最缺的,就是战马,

    让程氏商行努力搜集,可整个大明都缺马,

    念念不忘的骑兵,一直没能扩大规模,

    这也是陆长乐接见陈清云的一个重要原因。

    陈清云犹豫了一下,有些为难地说:“松锦一战,大清的马匹折损也多,怕是不能让陆总督如愿,还是用金银吧,价格方面好商量。”

    战马是最重要战争资源,

    卖给别人,相当于资敌,

    还是有金银好一些,

    这里给出去,从别的地方抢回来就好。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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