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我好像有一点点喜欢他
她还在努力消化,小侯爷看着她,又问:“我是不是喜欢他?”
然后他又自问自答道:“我好像有一点点喜欢他……”
“因为我还想再亲一口。”谢小侯爷说着,还状似回味的笑了笑,然后他又接着问:“你亲过别人吗?什么感觉?”
一连串的问题成功把魏舒给问傻了。
她年龄还小,不过才八岁,小侯爷也才九岁。
现在谈这些她只觉得懵懂,可是又没法避免不去想太多,学堂里的小孩经常聚在一起讨论哪家的姑娘漂亮,将来要娶哪家的姑娘为妻。
每当谈论这个话题,她总是没法开口,因为她觉得哪家姑娘都一般,因为自己就是个姑娘,对这些自然提不起兴趣。
谢玖隅也很少插话,只坐在一旁不屑的哼哼,毕竟是小侯爷,皇城有名的小霸王,什么姑娘没见过?什么姑娘没挑逗过?
魏舒还记得谢玖隅之所以和她的坐一块,就是因为他把小姑娘弄哭了,然后被先生臭骂一顿,调了座位。
这样的一个人,魏舒理所当然的认为:他不插话是因为不屑。
小侯爷问的这些问题,她也有认真思考过。
到底什么是喜欢?
一个人可以喜欢另一个人吗?
她想了想,认为是可以的,和一个人在一起不就是因为喜欢才在一起吗?
至于亲没亲过别人……她记得,她是亲过的。
就在不久前。
亲的人是陈秉生。
那天下学后,她用完晚膳就去呈央阁找陈秉生。
自陈秉生调到禁军起,两人就不像以往一样天天见面。
有时隔十天半个月不见也是有的,那次就是因为一连一个月没见,她倒也不是想他……
好吧,只有那么一点点想。
她那时无法,最后只能找了个别扭理由,端着一碗御膳房刚做好的碧粳粥就去了。
她还记得陈秉生见着碧粳粥时,眼里一瞬间的怔愣。
太子殿下当即就恼了,红着耳尖就要走。
结果没想到一把被陈秉生拽过,摁在椅子上坐好后,那人倒也不再臭着张脸。
她就在一旁看着陈秉生吃完了碧粳粥,才问他道:“味道如何?”
“一般般。”
魏舒笑笑:“现在还好啦,刚开始更难吃。”
这粥她一开始吃的时候,只觉得寡淡无味,真不知道她的小厨房是怎么做的。
可到后来,碧粳粥的味道越来越好,倒也没有多好,但她觉得还不错,最起码比开始的要好。
况且,再加上秋晏老是催着她吃,她也就习惯了。
如今便想着陈秉生也尝尝。
陈秉生没答话,反问她:“课业写完了?”
魏舒挠挠头,这人怎么话题转的这么快。
不过她一下学就用晚膳,之后就来找他了,哪儿有时间写课业?
“还……还没。”魏舒回的吞吞吐吐。
“快回去写罢。”陈秉生站起来走至桌案,看着桌上的卷卷宣纸,“免得明日先生又骂你。”
魏舒一瞬间就生气了。
她忙里抽空就为了来找他,还为此找遍借口,费尽心思。
可是这人就一点儿也不在乎,就好像在他眼里,自己简直是可有可无!
陈秉生看着她,缓缓开口:“或者……”
“我这就回去。”魏舒突然间就堵了气,“再也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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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有事没事瞎亲
刚说完,也不等陈秉生再搭话,她便转身就走,可才走了两步,就被人扯住。
她想愤愤甩开,结果用力过猛,倒把自己甩得踉跄了一下,身体往后倾着就要倒。
幸好被陈秉生拉着胳膊扯回来,可这扯回来不要紧,要紧的是她因为惯性直接扑到了陈秉生的怀里。
扑的力度魏舒不太能衡量,只知道陈秉生被她撞得往后退了两步。
后边刚好是椅子,陈秉生被推到上面,魏舒拽着他的衣襟半趴在他身上,唇刚好落至他的嘴角。
“……”
魏舒只愣了一下就快速起来。
她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下意识转身就跑,结果后边传来一道凉凉的声音:“站住。”
嗓音不大,听起来却好像有点吓人。
魏舒不敢动了。
陈秉生扯着嘴角,看着魏舒:“跑什么?”
见她不说话,陈秉生又说:“我让你回去写课业,你以为我是在赶你走?”
被人一语道破心思,魏舒抿着唇不答。
她才不要承认刚才那别别扭扭的人是自己。
紧接着她听陈秉生似乎是笑了声,笑声不大,却讽刺满满,总之魏舒觉得自己被嘲讽了。
“我后面还说了什么?”陈秉生突然问。
不明白他这话的意思,但魏舒还是想了想,斟酌着开口:“你还说……站住。”
“不是,”陈秉生说:“我说了或者。”
魏舒等着下文,半响没听着下一句,疑惑问:“或者什么?”
“没说完,被你打断了。”
那还问我干嘛?!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哪能知道你想说什……不过,好像是有那么一回事儿。
“那……那你方才想说什么?”
陈秉生看着她,靠在椅背上,微敛着嘴角:“或者你把课业带到呈央阁,来这写。”
太子殿下的心情一瞬间又好了,她感觉自己的世界又亮起来了。
不过面子还是要的,她清清嗓子,克制的说:“那我等会儿就拿过来。”
……
魏舒想了想,自己当时只顾着生气,亲了下嘴角也没多大感觉。
之后更是被陈秉生的一番问题弄得头大,直接完全忽略了这事。
再者,陈秉生全程十分镇静,对此只字未提,像是没有发生过,那他也并未放在心上。
结果今日被小侯爷这么一折腾,先前的记忆全都回来了。
只亲了下嘴角……
半趴在他身上时闻见一股清冽的冷香,很好闻。
触觉……好像是滚烫的,温热的。
可是后来呢……
当时她的心里的小鹿直接原地去世了,心跳慢了半拍。
再往后……没了。
越想魏舒心里的怪异感就越重,重重笼罩在心头,挣脱不开,退无可退。
她有些烦,烦得又想逮着谢玖隅揍一顿,谁让他有事没事瞎亲?
亲就算了,还乱问问题。
他一个人迷茫也就罢了,现在还连带着自己也迷茫了。
之后魏舒去了一趟凤仪殿。
母后近日倒是有些许空闲时间,有时还会带着她去御花园逛两圈,只是今日她来时,母后面色不太好,看着有些苍白无力。
第92章 笑个锤锤啊笑!
魏舒踮起脚,伸手去触碰皇后的额头,然后小声说:“母后是不是不太舒服?儿臣帮你宣太医叭。”
“无事,只是有些头晕。”
皇后轻握着她的手,摇摇头,说罢后,她便转移了话题:
“挽卿近日可有碰着开心的事,与母后分享一下可好?”
近日?
开心的事?
魏舒皱皱眉头,她想了半响,也没想出一件开心的事。
开心的没有,糟心的事儿倒是挺多。
魏舒犹豫了下,试着开口:“前两天…先生夸我的字漂亮…昨日的碧粳粥做得比往常的好吃……”
其实在一定程度上,魏舒还美化了一下。
比如先生只是说他的字能看了,昨日的碧粳确实还不错。
皇后嘴角含笑的看着她,默不作声安静的听她讲,有时还会出声逗她两下。
太子殿下不经逗,被逗得耳尖发红也还死要面子强撑着。
“挽卿的字是阿生教的?”
“…差不多吧。”
魏舒写字喜欢连笔,潦草不说,挤在一团压根看不出是字。
陈秉生还嘲笑过她写的课业是鬼画符,避邪用,效果不得了。
魏舒也因此没少被先生骂,学堂里的桌案都要被先生的戒尺敲烂了。
可是魏舒也不知道,自己作为一个女孩子,怎么就把字写的那么难看了。
她一时之间也改不了,心里又带着一股小孩的倔强不想改,所以就一直拖着,甚至拖到有天陈秉生直接站在她身后盯着她写课业。
那天太子殿下捏着笔,愣是不肯落笔,她头次觉得自己的字丢人。
最后避无可避,只能颤颤巍巍落笔。
因为紧张,字都写歪了,看起来比平日的还丑上几分。
身后传来一声轻嗤。
魏舒:“……”
笑个捶捶啊笑!!!
她记得自己那时就想把砚台上的墨水全撒后边陈秉生的身上。
刚吐了口气,魏舒正想破罐子破摔,后背就贴上了一个温热的胸膛。
陈秉生站在她的身后,轻轻握住她的手,低声说:“我教你。”
魏舒不是很乐意。
她的字又不是不能看!
看这歪歪斜斜的多活泼、多可爱!
魏舒转头正想拒绝,就被人按着头转了过来。
陈秉生轻声警告:“别动。”
魏舒只好憋着口气,不是很情愿地跟着他的笔画走。
连接着练了几月,魏舒写的字终于可以直立行走了,可是陈秉生又甩给她几本字帖,让她每日不忘照着练。
不过辛苦归辛苦,太子殿下这字算是被拯救了。
也是因为这样,她的字或多或少的带着另一个人的影子。
魏舒每次下笔想犯浑时,那人的话总是在心头响起,引导着差点儿又误入歧途的笔拐向正确的方向。
魏舒想着,忍不住又补充了一句:“他的字很好看。”
“嗯?是吗?”
皇后疑惑地反问,她可是见过阿生的字的。
那字迹恣意潦草,墨线横肆,说是好看倒也算,因为笔锋独特,潦草得让人看着赏心悦目。
就是字不太端正,当时她看了好一会儿才看懂。
这要是教挽卿……怕是用心了。
第93章 心莫名就跳得欢了起来
“是啊。”魏舒点点头,肯定道。
“好罢,”皇后也不在执着于这个话题,她笑了声问:“挽卿喜欢小弟弟或小妹妹吗?”
“喜欢的。”
近年来她倒是有添不少弟弟妹妹,可是他们年纪都太小,没法和她一起玩儿,且她也自认为自己已经过了玩的年纪,因此她喜欢是喜欢,只是大多都不太亲近。
稍大一些的挽俞是个哭泣包,磕着碰着都要嚎上半天。
有次挽俞在哭,刚好谢玖隅在场,谢玖隅皱着眉直接不客气的点评——叫得比小侯爷还难听。
此小侯爷非彼小侯爷,他说的是那只猫。
“哈哈哈……”
魏舒当时就忍不住笑了声,甚至到后来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因为她觉得小侯爷这是在骂他自己。
可是看到褚娘娘看她的眼神略带恼怒责怪时,她又笑不出来了。
……
“那挽卿更喜欢小弟弟还是小妹妹?”
魏舒斟酌了一下:“小弟弟吧。”
说罢,她补充道:“因为小妹妹娇贵,我怕照顾不好她。”
“弟弟就不娇贵吗?”
“男子汉大丈夫,娇贵什么?若是真有小弟弟,我就教他写字习武,若是他被欺负了,我就……”
“就什么?”见他停顿,皇后好奇问。
“我不会帮他打回去。”魏舒仰起脸看她,坚定的说:“我会教他怎么自己打回去。”
皇后忍不住笑,摸了摸她的头,没再说话。
过了半响,她才轻声说:“母后相信挽卿会成为一个好长姐。”
这话她是低声说的,魏舒只知道母后的小心。
在外人面前,她还是要成为一个好兄长呢!
经过一段小插曲,魏舒也没放在心上,之后几天她还是没想清楚上次那个问题——当时的怪异感好像只在一瞬之间,过后回想时再也抓不住当时的感觉。
她不去想了,小侯爷却像是钻进了死胡同里,接连几天都是一副死样。
她便想去找陈秉生,想当面问问他。
可是连着好几天都见不着人,去了呈央阁也没见着。
一天也就罢了,接连几天去堵人都没堵着,这就令人匪夷所思。
意识到陈秉生可能是故意避着她时,魏舒有些不解。
她后来又想了想,觉得可能是自己前几天的态度惹他不高兴了。
于是大度的太子殿下决定亲自去道个歉。
去了禁军校场,禁军们正在训练,她一眼就看见了陈秉生。
怪只怪那人实在太惹眼,身着黑色收腰服饰,墨发高高束起。
他背靠着木桩,神情有点儿慵懒,正半眯着眼看着前边两人格斗,眼里依旧没什么情绪,显得漫不经心却又冷淡至极。
这副样子莫名让魏舒有点儿心慌。
可能是和陈秉生以前呆久了,她一眼就看出来这人不高兴,而且是十分的不高兴。
来时,她把如何婉转的道歉已经在心里练习了千万遍。
先来一段凄凄惨惨戚戚,然后再说些缓解气氛的话,最后给自己台阶下,留自己一个退路。
这些她本来都想好了,结果一遇上陈秉生这个冰块脸,而且比平日里还冷上几分的冰块脸时,她就什么都忘了。
不仅忘了,还有点慌。
心莫名就跳得欢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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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没有为什么
陈秉生身边的一个壮汉似乎是察觉到了魏舒的视线,偏头看她,与她对视一眼后愣了一下。
紧接着她就见那壮汉和陈秉生说了句什么,陈秉生也偏头了。
冷冷淡淡的往这一眼,看得魏舒有些心闷。
她不甘示弱的与陈秉生对视,对视半响,也没有转移视线。
她没有,陈秉生也没有。
赵立东用胳膊捣了一下陈秉生,小声说:“太子殿下这是来找你的吧?”
这不是魏舒第一次来,赵立东自然也见过几次,也知道陈秉生与太子殿下不同寻常的关系。
起初见到传闻中的太子爷,赵立东就被震到了。
因为这小孩实在长得太惹眼,漂亮精致不说,那傲娇的别扭劲儿看得赵立东这种铁汉子都觉得可爱。
“不清楚。”陈秉生一如既往的淡声答。
“有什么不清楚的?”赵立东道:“人家太子爷就是来找你的,你不过去光跟人家对视是个什么意思?还不快过去!”
陈秉生拗不过,过去了。
“找我?”陈秉生走至魏舒的跟前,问道。
“不是。”
魏舒见他过来,第一反应就是否认。
“找谁?我帮你喊。”
陈秉生的语气没来由的变了一下,似乎是比刚才更差了。
不说别人,魏舒自己都想把自己这张嘴封上。
没想到她一时挖坑,坑还得自己埋。
她别过头,语气有些不自在,声音也小了不少:“找你……”
“嗯?”陈秉生没听清:“再说一遍。”
“找你!”
魏舒转过头,干巴巴地重复了一遍。
陈秉生靠在一旁的木桩上,闻言也没开口刺她两句,像是忘了方才太子殿下的口是心非,他“嗯”了声,问道:“有事?”
“嗯。”
魏舒看着他,还是打算豁出去了,她鼓起勇气,认真的问:“你在躲我?”
“没有。”陈秉生一口否决。
魏舒正要说话,就听他低哑的嗓音带了点儿情绪:
“……只是不想见你。”
魏舒愣了一下,回神后,顿觉一口气卡在心口上不去下不来,半响才憋出一句:“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简介明了的五个字杀伤力极强,强到直接把太子殿下气走了。
陈秉生看着她气鼓鼓离开的背影半响没动,过了一会儿,他才轻扯了下嘴角。
——————
“当……”
玉簪掉落在地的声响尤为清脆,不慎失手的宫女颤颤巍巍捡起,面色苍白。
她看了眼躺在塌上合着眼的女人,见女人并未被惊扰,呼了口气,放轻脚步出去了。
清河殿一贯安静,安静得有点令人心底发凉,可明明进进出出的都是人。
在清河殿当差的宫女奴才心里都清楚:他们的主子喜静,不能忍受聒噪。
平日里,清河殿都是一片死寂,唯有皇上来时,才会假惺惺的做戏般的多了些活力。
宫女出去后,殿内恢复平静。
清嫔歇息时,不喜有人候在身旁,今日也不例外。
炉香未散,缥缈的虚幻的缠上睡梦中的人,紧紧拽着,不给人一丝喘息的机会。
清嫔突然抬手按住胸口,她起身,刚坐直就吐了口血,她无所谓轻笑了一声,抬手擦净血迹。
血一直沿着嘴角流出,很快便染红了衣襟。
她咳了一声,垂眼间脸色猛地一变。
第95章 还差点火候
红绳上染了血迹,殷红的血正顺着红豆滴落,一滴一滴的落在袖口。
她想去擦掉,却忘了自己满手是血。
清嫔无措的盯着手掌看了半响,轻扯着嘴角放下手。
罢了,擦不干净的。
像是不在乎心口的疼,她自顾自的盯着红绳,眼里带着眷恋着迷,以及痴狂。
看了好一会儿,她突然笑了,笑声不大,意味不明。
谁都夸这红绳漂亮。
可是……能不漂亮吗?
这是她心爱之人的鲜血染红的。
——————
“计划开始了?”清嫔轻笑着看向身旁的少年。
“嗯。”
少年淡漠着眼,身上的戾气半分不减。
时间真是个奇妙的东西,眼前的少年好像变了,又好像没变。
“真能狠下心?”陈秉生看了她一眼。
只一眼,清嫔就明白自己问了个蠢问题。
她没再说话,靠坐在躺椅上,细细的打量着身前的少年。
少年长了张极为出色的脸,只是周身的气势太过凌人,是那种一眼看过去,就让人不敢靠近的类型。
想来,也只有太子殿下敢往前凑,还越凑越起劲儿。
少年天生一副冷情样,那双眼里几乎没有装下过多余情绪。
可她见过他的太多样子。
疯狂的,偏执的,冷血的,无情的。
他杀人不会眨眼,决策刚毅果断,总能抓住敌人的命脉,拿捏住然后捏碎,不会犹豫不会同情。
他的这种方式及手段,连清嫔都觉得心惊。
这样一个人,大概是不会有温情存留的。
可刚下了定论,清嫔就怔了一下。
她忽得记起某日夜晚,为了做红米羹,她去了御膳房。
这个时间点,御膳房里只有几个守夜的奴才。
火炕的火张牙舞爪般侵蚀着周围的空气,火光映在黑夜里,多了几分暖意,一股不知名的香味混杂,御膳房没有她想的那般冷清。
才往前走了几步,她就顿住了。
锅碗翻盆相互碰撞,当啷的响。
少年半个身体处在阴影里,侧脸显露的下颚线条流畅好看,他微蹙着眉,眼里罕见带了点嫌弃。
嫌弃的对象是桌台上的一碗碧粳粥。
守夜的奴才是个话多的,他凑到少年身旁,像是早知如此,他问:“不满意?”
“嗯。”少年应了声,只差把嫌弃写脸上了。
奴才尝了一口,愣了愣,道:“其实……还挺,挺好……吃的。”
话没说完,他就生硬的拐了个弯:“嗯,还差点儿火候。”
少年没再说话,将砧板洗干净,又开始忙碌,火炉上的小罐发出咕哝咕哝的声响,火焰由黄转青,不断变幻,忽明忽暗,都映在少年脸上。
清嫔就站在角落,由起初的惊讶转为淡然。
奴才问:“你还要做多少遍?”
“……不知道。”
“没必要如此,前些日子我上君卿殿瞧过,小殿下吃得很欢。想来……小殿下是满意的。”
少年沉默了一会,说:“可我不满意。”
“哎,你这人,怎么就这么倔呢?”
少年不再回答他的问题,微低着头继续忙碌着。
清嫔悄无声息的离开了,走在路上,她忽得就笑了一声。
第96章 你别动
她好像明白了为什么少年的指尖总是会被烫伤,也明白了他一切冷硬外表之下还藏着令人动容的温情。
她今日的偶尔撞破,可能只是冰山一角。
她所窥破的,也只不过是藏于表面,易于发现的。
至于某些藏在心底的东西,她无从得知。
思绪一旦被牵扯,就有点收不住了。
她微眯起眼,仔细想了想过往。
兴许这少年除了碧粳粥,还有其他的惊喜是小殿下所不知道的柔情。
比如……他教小殿下练字。
陈秉生的字一贯恣意潦草,张狂得都不像是他能写出来的,好像他性格里被压抑的轻狂嚣张都体现在了字上。
大家都说小殿下写字不端,可他又好得到哪里去?
但她见过他坐在桌案前认真练字的样子。
一笔一划,极有耐心。
那时她还笑他,可现在清嫔才明白:只有他学好了,次日才能去教小殿下。
也就是说,小殿下练了多久,兴许他就练了多久。
清嫔回神,看着身前的少年不再说话。
这会她又突然觉得,她问的并非是一个蠢问题。
你真能狠下心?
答案是与否,或许只有当事人清楚。
她又想起她问过的一句话——小殿下在你的计划范围内吗?
少年是怎么回答的?
他沉默了许久,才道了一句“不在”。
在那一瞬间,清嫔突然就懂了。
在陈秉生眼里,除了小殿下,谁都得死。
——————
熏香缭绕的闺房内罗帐轻晃,红色的床幔之后是两人酣睡的身姿。
女人的青丝散落,她俯在男人的肩膀上,半阖着眼,媚态横生。
她睁开眼发了会呆,手撑着床榻坐起来,随着她的动作,被子滑落,露出一截莹白的肩。
她的锁骨上,脖颈上尽是吻痕。
盯着男人看了好一会儿,熟睡的男人没有有点儿醒来的迹象,女人不屑笑了声,手探进枕下,摸出一把匕首。
匕首的刃极为锋利,她小心的比划了一下,毫不犹豫的割向自己的手腕。
鲜血刹那间流出,染红了身下的被褥。
女人咬紧牙,费力起身,指尖沾血在一旁的桌上一笔一划的写着字。
她的脸色越来越白,随着最后一笔滑下,她使出浑身的劲儿推翻了一旁的梳妆台,打碎了用作摆设的瓷器。
——————
“小殿下?”
没人理。
“小殿下??”
还是无人答。
秋宴无奈叹了口气,正要继续开口,就见刚还在装死的小殿下一溜烟跑了出去。
速度之快让她来不及喊。
魏舒冲出君卿殿,一路跑到呈央阁。
陈秉生见到她时都愣了一下,小孩跑得急,气息有些不畅,喘着气眼也不眨的盯着他看。
“怎么……”
他的话没说完,魏舒就猛地冲上去,按着他的肩将他推坐在躺椅上,紧接着膝盖微屈挤进他的躺椅,头搭在他肩上轻微喘着气,像是没缓过来。
陈秉生身体一僵,手攥着躺椅的扶手,指节用力,青筋暴起。
魏舒像是知道他要说什么,先一步截了胡,她的声音有些闷,低低的:
“你别动,等会。”
第97章 气氛有些不对劲
她今日来找他,其实只是想找她说开。
前几日陈秉生说没有躲她,只是不想见她。
其实刚开始她是生气的。
魏舒自认为自己并没有做错什么,陈秉生这种莫名其妙的态度让她恼。
但过后细想,她又觉得可能是自己做错了什么而不自知,因为她知道,陈秉生的性子向来淡,从不会将自己的情绪表露在面上。
可是那天,他分明是不想和她说话,说明他心情不好。
这么一想,太子殿下就开始反思,是不是自己又做了什么蠢事惹他了?
想不出所以然,又憋不住,只好来呈央阁。
缓了一会儿,魏舒才组织了一下语言,斟酌着开口:“我……我是不是惹你生气了?”
陈秉生的身体依旧僵着,他抿着唇,嗓音有些哑:“没有。”
很多人说没有就是有。
太子殿下心里咯噔了一下,完了,口是心非,自己肯定是做了什么。
她立马眉头一皱,小嘴一撇,伸手环住陈秉生的脖子,头埋在他颈间,小声说:
“我……我可能做了什么让你不开心的事,但是我比较迟钝,你不说我就不知道,还会气你为什么不理我……”
“你知道的,我性格是别扭,但是我会知错就改……”
陈秉生微眯起眼,喉结滚动了两下,他咽了咽欲说出口的话,直接打断了魏舒:
“闭嘴,起来。”
“……”
察觉到陈秉生的情绪变化,魏舒顿时感到挫败。
她怎么越认错,陈秉生越生气?
魏舒只好闭嘴了,但却没有起来。
她的膝盖还抵在陈秉生的身旁,双手环着他的脖子,身体贴着他的胸膛,以一个极亲密的姿势。
两人离得太近,贴在一起,魏舒又使足了劲,陈秉生根本挣脱不开。
可他想挣脱,只有把魏舒掀翻。
魏舒之所以这样,可能只是单纯的怕他话听到一半就走,也可能是怕他揍人。
可是陈秉生受不了。
“要么自己起来,要么我把你掀翻。”陈秉生手搭上魏舒的后颈,稍微用了点力。
“选一个。”
魏舒最敏感的地方就是脖子,陈秉生这么一掐,她立马哆嗦了一下,撑着陈秉生的肩,闷闷的道:“我自己起来。”
她慢慢直起身,膝盖也往前移了移。
结果她只移动了一下,就听陈秉生闷哼了一声。
魏舒不明所以低头去看陈秉生。
就见陈秉生的睫毛轻颤,眼里满是道不明的意味,两人对视了一会,陈秉生忽的蹙眉,伸手揽过她的腰,手撑在躺椅上发力,顺势站了起来。
刚站稳,陈秉生就松手,他问:“你说完了吗?”
魏舒没搞清楚状况,她的脑子还晕晕乎乎的,微愣了下后,照实回答:“……没有。”
气氛有些不对劲,她后知后觉明白方才她的膝盖碰着了什么东西,顿时一股尴尬涌上心间。
正在出神,就听陈秉生说:“你说,我听着。”
陈秉生鲜少有如此耐心的时候。
魏舒想,兴许他也是尴尬吧……
第98章 亲他解渴
陈秉生不知什么时候坐在了桌案旁,说这话时他微低着头,魏舒看不清他的表情。
魏舒张了张嘴:“我……”
停顿了一下,她说道:“我是不是做了什么惹你生气了?”
“没有。”
斩钉截铁的两个字更加让魏舒生疑。
“那你上次还说不想见我?也没有什么理由……”
魏舒看着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说这话时她的语气染上了一点委屈。
陈秉生自然听出来了,他看了魏舒一眼,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我逗你的。”
“……?!”
魏舒睁大了眼,有些嗔怒,“逗我?”
“嗯。”陈秉生点点头,答得理所当然。
魏舒半响没说话,默了一会儿,她卷起袖子,磨了磨牙,朝陈秉生扑了过去。
她勾着陈秉生的脖子,低下头,语气有些恼:“还逗我?逗我好玩吗?”
陈秉生反手捏着她的手腕,闻言似乎是笑了一声,可惜魏舒没听真切。
“别闹。”
“我有点生气。”魏舒闷声说。
陈秉生的手顿了一下,刚想说些什么……
“给我亲一下,就原谅你。”
魏舒突然的打断,让他的话梗在喉咙底,说不出来了。
魏舒见他不说话,舔了舔嘴唇,偏头又去蹭他的脸。
“只亲脸不亲嘴。”
“……”
陈秉生似乎是受惊了,一言不发。
魏舒站在他身后,勾着他的脖子,低头时,散落的发丝落在颈间,有些痒,随着身后人的动作,呼出的鼻息若有若无的打在陈秉生的脸上。
“不行。”陈秉生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魏舒轻哼了一声,快速地偏头在他脸上啄了一下,亲完后立即直起身。
“不行也得行,谁让你逗我。”
想想她还是有些恼,为这话她已经烦躁了好几天。
这期间她一直在反思,她本来还害怕自己做错了事才惹着陈秉生不开心了,可万万没想到这人居然是在逗她。
虽然魏舒说的很理直气壮,但亲完后她还是有些心虚的。
她颇为不自在的别过头,想转移话题:“茶水在哪里?我有些渴。”
陈秉生身体往后倾靠着椅背,看表情看不出喜怒。
他道:“茶水?”
“嗯。”魏舒梗着脖子点点头。
她身为太子殿下,势必不能输气场。
“别喝茶水了。”陈秉生的目光直直看着她。
“嗯?”魏舒有些疑惑。
这人又想要怎样?
“不是想亲吗?给你亲,亲这里,解渴。”陈秉生看着魏舒,鬼使神差指了指自己的唇。
魏舒愣了一下,才明白陈秉生的意思。
他,他是想要她……亲他解渴?!
魏舒猛然蜷起手指,面上有些泛热。
这人一定是故意的,太子殿下有点恼羞成怒,因此决定先发制人。
魏舒正准备出口怼两句,就突然想起前些天的那些破事儿。
小侯爷曾问过她——亲别人的感觉是什么样的?
亲脸她已经亲过了,除了心跳有些快之外就没有其他什么感觉了。
那如果亲的是……唇呢?
又该是什么感觉?
第99章 成何体统?!
魏舒突然就很想尝试一下。
她慢吞吞地挪到陈秉生的跟前,捻了捻指尖,嗓音有些发紧:“真的可以吗?”
陈秉生抬头看着面前的人,眼神意味不明,半响没答话。
气氛突然就沉默了。
除此之外,似乎还有不同寻常的情愫在渐渐滋生。
殿内安静,透过镂窗,魏舒看到陈秉生身后的天色暗得黑沉,一眼望不到尽头,沉闷而又压抑。
她突然间又不想尝试了。
她现在身为太子,况且又是女扮男装,陈秉生怎么可能会对她动那种心思?!
再说,要动肯定也不会是她……
陈秉生可是最不耐烦她了。
但是,万一他……
魏舒不敢想了,哪怕再多想一个字,她都怕陈秉生看不起她。
若是真这样……成何体统?!
不行不行!
魏舒有些苦恼,她明知陈秉生定是故意说这话来刺她,可她竟还当了真……
魏舒皱着眉头,支支吾吾地开口道:“我,我……开玩笑的。”
“来。”陈秉生看着面前脸色微红的魏舒,突然就起了挑逗她的心思。
他轻扯着嘴角,说这话时嗓音依旧淡淡的,可魏舒愣是听出了一丝挑衅。
这人到底什么意思?
魏舒又开始烦了。
她看着陈秉生,就见他懒散的靠在椅背上,若不是嘴角还扯着笑,魏舒都怀疑她方才幻听了。
本来看一眼没什么,可视线不由自主的看向他的嘴唇。
陈秉生的嘴唇很薄,唇色有些淡。
莫名的,魏舒往前走了两步,就像方才那样,她手撑着陈秉生的肩,慢慢俯下了身子。
陈秉生任由她动作,竟然也不反抗。
两眼直勾勾的盯着她,也不说话,只唇间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魏舒在他眼里看到了自己。
……
翌日上学,小侯爷就发现太子殿下不对劲,不对劲到和他前几日有些像。
那浑身上下满是暴躁因子,细细观察,似乎还有点颓丧。
小侯爷就是典型的见人不爽,就想去招惹两下,搞清楚那人为何不爽的人。
他胳膊肘捣了下魏舒的手肘,眉毛一挑,有些戏谑的叫道:“魏挽卿……”
“滚。”
不轻不重,就一个字,干净利落。
这天根本没法聊。
小侯爷撸起袖子,有点想干架了,“喂,你什么意思?小爷我就叫了你一声……你怎么回事……”
“前些天的问题你想明白没有?”
小侯爷有些懵:“……什么问题?”
“亲别人……”
“没想了。”刚听了个开头,小侯爷就想起来了,他摆手道:“想不明白。”
他自己也问过哥哥,结果哥哥听完也和他讲不清楚,只说什么——“现在你还小,以后就懂了”这类的话。
一看就是在搪塞他。
小侯爷揪着这个问题想了很久,想不出所以然,索性不想了。
魏舒垂下眼,嗯了声,偏头俯身,趴桌上,头埋在臂弯里。
看吧,说到底,只有她死揪着这个问题不放。
明明都不去想了,可是一看见陈秉生她就怎么也控制不住。
她一闭眼,就想起了昨夜,那个让她忍不住想挖洞自埋的夜晚——
第100章 吻过之后
她记得自己当时撑着陈秉生的肩,陈秉生微微起伏着胸膛,散着头发,眼尾狭长的眼睛染上情绪,一切都与往常不一样。
昨夜的她也格外放肆。
她俯身凑近,与陈秉生近在咫尺。
她盯着陈秉生的嘴唇看了好一会儿,心跳声如雷鸣般,声势浩大,控制不住。
可是最后魏舒到底没敢,她慌忙松手退开,转身就想跑,抬脚时还踉跄了一下。
跑了两步,一股情绪莫名涌上来,致使她又退了回去,转身来不及看陈秉生的表情,凑近就是“吧唧”一口。
亲完就跑,到门口时还差点被绊倒……
越想她越是无地自容,那种想死的念头久久不散。
亲了之后什么感觉?
软的。
凉的。
然后呢……
没了。
就是这么个有点软有点凉的吻差点要她半条命。
问题没想明白,人倒是快傻了。
——————
延仪殿内,皇后将桌上的糕点装好,对身后的宫女道:“晚些时候送去君卿殿。”
想了想,她叹口气说:“罢了,挽卿也快下学了,本宫亲自送去。”
她站起身,身形晃了两下,身后的宫女连忙上前扶稳。
“娘娘……”宫女有些担忧。
“无事。”皇后摆摆手。
眼前一片黑,头有些钝痛,一种恶心想吐的感觉压在咽喉底,她撑着宫女的手,勉强站稳。
“娘娘……”
贴身宫女看着她,见她面色不见好转,反而更加苍白,顿时有点担忧,声音里满是焦急。
“本宫……”
皇后急促的喘着气,咬着牙正要说话,结果眼前猛地一黑,整个人向后倒去。
宫女们赶忙扶着她,延仪殿上上下下皆乱成一团。
“娘娘!”
“娘娘!”
“愣着干什么?快去传太医!”
……
魏舒下学回君卿殿,若是往常,她定会察觉此刻的氛围不对劲,可是今日的她现在无暇去管这些。
写课业时,她怎么也静不下心,莫名的烦闷。
魏舒看了眼秋宴,这才发现她今日话有些少。
秋宴一贯啰嗦,没事喜欢逗她,有事也要说些杂七杂八的。
今日倒是有些安静,站着沉默不语,只定定的望着某处发呆,眼神无焦距,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
她忍不住唤了一声:“秋宴?”
没反应。
“秋宴?!”魏舒提高了声音。
秋宴猛地回神,看着她,神色有些紧张:“在。”
魏舒:“你若是累,先下去歇息吧,等会儿孤写完课业,会自己洗漱睡觉的。”
“小殿下……”
秋宴还有些懵。
魏舒道:“看你心不在焉的,是因事务繁杂,累着了吗?”
秋宴沉默了好一会儿,理清魏舒的话,前后联系也明白了魏舒的意思,她的嗓音有些发紧:“奴婢没事……小殿下不必担心。”
聊得越多,魏舒就越觉得不对劲。
她的内心突然有一股不祥预感。
她记得,自己上一次出现这种感觉,还是在漠阳之战将门覆灭时。
魏舒果断的搁了笔,皱起了眉头,“是不是……谁出了什么事?”
第101章 她能活着吗
秋宴抿唇没有立刻答话,顿了下说:“没有的事,小殿下不必多想,快些写课业吧。”
魏舒心里咯噔了一下,秋宴犹豫的这半刻已经说明了很多问题。
她眯了眯眼,道:“你有事瞒着我。”
魏舒这话说得斩钉截铁,秋宴苦笑了一下,无奈说道:“小殿下……”
魏舒立马站起来,“你不说我就去问别人。”
见她就要往门外走,秋宴连忙拦着她。
意识到瞒不过,秋宴轻吐了口气,小声说:“……皇后娘娘病危……”
“什么?!!”
“你动的手?”
清嫔放下茶杯,笑了一下:“不是我,但也是我。”
见身前的少年皱起眉,清嫔道:“我没想着刻意动手,你若留心,就会知晓皇后平日里的作息,事务繁多,什么都亲力亲为。”
“连去陪小殿下的时间都寥寥无几,在将门覆灭之后,她的压力你无法想象。”
“你说,在这种强高压的环境下苦撑,她又能撑多久?”
“病危不关我的事,可之后就说不定了。”
“你想怎么做?”陈秉生看向她问道。
清嫔笑了一下,压低了声音:“错了,你该问你,想怎么做。”
“此次皇后病危只是因她劳累过度,可能有些严重但并不致死。”清嫔轻声说道。
“她能活着吗?”
清嫔看向陈秉生,她轻扯着嘴角,接着说:“踏入曼沙土地的铁骑……是将军府调遣的,若说皇上是命令者,那他们就是刽子手。”
陈秉生没答话,殿内一时之间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安静。
过了好一会儿,陈秉生才抬头看着她:“你看着办,不急。”
……
噼里啪啦的声响震耳欲聋。
桌子撞击地面的沉闷声,瓷器破碎的清脆声,东西散落一地的零碎声响,什么都混杂在一起。
躺着床上裸着上半身的男人抬手盖住眼,过了一会儿后,他缓慢睁眼,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
他皱着眉坐起身,看清眼前的一番情景时,整张脸都沉了下来。
“来人!”
外边的奴才推门进来,愣了一会后腿脚发软:“丞,丞相……”
左丞相站起来,看着地下的身影,冷声道:“处理干净。”
“是……”
躺地上的女人**着,身下都是血。
血腥味浓重,手腕上的伤口极为骇人,眼睛睁着,瞳孔溃散。
奴才打着颤,合上女人的眼,小声的念着罪过。
处理过程中,他清理着血迹,不知看到了什么,身形顿住,整张脸瞬间褪色。
他牙齿打着颤,身体控制不住的抖。
床榻旁的桌面上,赫然一句用鲜血写成的话——
徐氏小儿,丧心病狂,天诛地灭。
……
“父皇……”魏舒抬头,手抓着开乾帝的袖子,有些慌乱的问道:“母后她……怎么样了?”
开乾帝摸着她的头,安慰道:“会没事的。”
延仪殿内药味有些浓,魏舒平日里最受不了这种味道,却也耐着性子坐在外边等。
母后不常生病的,突如其来的病危让她有些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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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父皇……不气
她低下头,眼眶有些温热,背过身去,快速的眨了眨眼。珠帘被撩开,太医提着药箱朝开乾帝俯身,开乾帝走上前:“如何?”
魏舒连忙跟着走了过去。
太医摇头,面色犹豫了一瞬后,道:“情况危急。”
“此次怕是会落下病根,日后怕是不好调养了。”
魏舒听完,快步掀开珠帘走进去,皇后还没醒,面色发白,唇色有些发青。
她走上前,蹲在床榻旁,想去握皇后的手又有所顾虑,怔了一下,望着皇后发呆。
“母后……”
她呢喃了一声,声音极低,像是怕扰了躺着的人。
开乾帝嘱咐完太医,就准备进去,刚撩开珠帘就顿了一下。
天色暗得晚,此刻天边晚霞绚烂,精致漂亮的小孩蹲坐在床榻边,头搭在床沿,背影带着仿徨脆弱。
他正要说话,就见小孩快速的抬手抹了抹眼,再开口时,嗓音染上了一点哭腔。
“母后不怕,病病飞走……”
开乾帝垂下眼,一时之间有些百感交集。
记忆拉到了很多年前——
奶声奶气的奶娃娃很乖,坐在床榻上不哭不闹,见到他时,弯起眉眼,张开手摇摇晃晃的朝他跑过来:“父……父皇抱”
刚学会说话,说不清楚,含含糊糊,但是软软的嗓音总是会让开乾帝内心的一块地方崩塌。
一瞬间他就会忘了在朝廷上所受的气,蹲下,张开手,奶娃娃就会撞进他怀里,勾着他的脖子原地蹦着,奶声奶气的一遍遍重复:“父皇……父皇……”
登基五年来,根基还是不牢固,朝廷上的旧臣总喜欢找他麻烦,暗中给他使绊子。
每日面对一堆糟心的事,心情阴郁,总找不着地方发火。
登基第五年是他面临的第一轮挑战,旧党猖狂,目无王法,外患猖獗,佣兵南下。
他还记得因受不了这种外忧内患的局面,久久压制的脾气再也压不住,他在龙玺殿大发雷霆,砸了所有能砸的东西。
那天宫女奴才皆是颤颤兢兢,他将人都遣了出去,瘫坐在龙椅上气得急促喘气。
细微的声响响起,门被推开,他本能的想出口怒斥。
“滚,都滚出去!”
可对上奶娃娃懵懂清澈的眼睛时,他的话语全都卡在咽喉底。
他想他的表情应该是吓人的,因为三岁的小孩控制不住的颤抖。
他深吸了口气,看着龙玺殿内一片狼藉苦笑了一下。
刚才大概是吓着挽卿了,他正想开口说些什么。
就见奶娃娃吸了吸鼻子,摇摇晃晃的朝他走了过来,扯着他的衣摆爬上他的腿,窝在他怀里小声说:“不气....不气……”
说完捧着他的脸,“吧唧”一口亲在他脸上,小孩笑得灿烂,心里的阴霾似乎消散了。
“挽卿给父皇亲亲,父皇开开心心。”
小小的娃娃,抱在怀里软软的,却还是填补了他内心缺失良久的那片温情。
魏舒低头,放缓了声音,嗓音似乎还带着些哑意:“父皇……不气。”
第103章 把出了……喜脉
小时候的挽卿粘他,他走到哪儿挽卿都想跟着,有时见不着面会哭,但她又很乖,哭一会儿又开始笑了。
眉眼弯起,睫毛上还沾着水珠,每次见着开乾帝总会心软又心酸。
他的时间不多,陪挽卿的时间也甚少,所以他就竭力对这孩子好。
但凡是挽卿想要的,他有就一定会给她。
他见着新鲜有趣的,就会让人留意,捎一份带回去。
有时也会张罗一些挽卿喜欢的,去逗她开心。
这是他的儿子,是他身处泥泞,不堪回首时光中照进的一束光。
可是后来,旧党被铲除,敌军被击退,他开始致力于创新变革。
时间也越发的少,每日都与奏折做伴。
他甚至将挽卿送至君卿殿独自居住。
意识到挽卿与他生疏是在开乾七年的一次宫宴,挽卿朝他规规矩矩的行礼,端坐在位置上,对他的问题有问必答,也不爱笑了。
那晚之后,他心生怅惘,才会在之后的微服私访时给他带回来一个玩伴。
在之后,他才意识到挽卿不是与他生疏了,而是习惯了他不在身边的日子。
他的儿子还是成长成了一个心事喜欢压心底,不善表达情绪的人。
傲娇又别扭。
今日望着他的背影,开乾帝明显感受到了他内心的害怕,他在害怕失去母后,他在畏惧生离死别。
魏舒在床榻边守了一夜,开乾帝也坐在旁边。
中途皇后醒过一次,只是清醒了一会儿又重新睡过去了。
太医院人来人往,不同的药味混杂在一起,闻着都是些苦味儿。
阴暗的角落站着一个人,他披着斗篷,遮盖住了身形,融于夜色,更是不易发现。
响起一阵轻微的脚步声,身后传来声音:“传我出来何事?”
细听嗓音,竟是今日替皇后把脉,汇报病情的那个太医。
披着斗篷的人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小瓷瓶,递给太医,压低声音道:“拿着。”
“这是……”
斗篷人没有回答,而是说:“这个,放入皇后的药膳里。”
洪太医接过,拱手道:“小的明白。”
见斗篷人准备离开,洪太医犹豫片刻后,喊道:“等等。”
“嗯?”
“今日……小的替皇后把脉……”
沉默了一会,洪太医叹口气道:“结果有些出乎意料,把出了……喜脉……”
斗篷人顿了一下,转身离开,临走时,留下冷淡的两个字。
“瞒着。”
“……是。”
——————
“母后。”见皇后醒了,魏舒连忙站起来,惊喜的唤了一声。
皇后看了她一眼,有些费劲的扯着嘴角:“母后没事。”
魏舒看着她,眼眶顿时有些泛红。
她又守了一会儿,见皇后好转后去端膳食。
用过膳,魏舒本想继续守,结果被皇后半劝着去了学堂。
可是她人虽然来了,却根本没法集中注意力,她有些浑浑噩盟,内心总有一股不详的预感。
一下学她就奔往延仪殿,却忽觉殿内氛围太过安静。
一进殿,就见宫女奴才跪了一地。魏舒眉间一跳,掀开珠帘进去。
第104章 无一例外
皇后躺在床上,面如死灰,紧闭着眼。
众多太医跪在地上颤颤巍巍,开乾帝垂着头,察觉声响偏头看向魏舒,眼睛是红的。
魏舒环顾了一圈,看向开乾帝,声线有些颤:“父……父皇…母后又睡着了?她……她什么时候醒………啊?”
殿内的氛围安静,魏舒如坠冰窖,浑身发凉。
她在等着父皇回答她。
可是父皇只叹了口气,嗓音有些哑:“挽卿………”
然后就没有后文了。
父皇没有回答她母后什么时候醒……
魏舒猝然僵在原地,她有点动不了,浑身的思绪都飘忽了。
太监刺耳的声音将她猛地拉回神。
“皇后娘娘宾天——!”
君卿殿内前所未有的压抑,一盏烛台都没点,黑沉沉的,伸手不见五指。
黑暗似乎可以掩盖一切,掩盖所有的脆弱迷茫。
魏舒蜷缩在角落,头埋在臂弯里。
她到现在都还有点回不过神来,太监尖细的声音依然回荡在耳边。
“皇后娘娘宾天——!”
宾天……
她上次还和小侯爷讨论过这个词——
“孝公宾天,公困多毁……宾天什么意思?”
“死了的意思。”
“死了是什么意思?”
那天小侯爷的问题格外多,且在魏舒看来还格外幼稚。
她还一脸不耐烦的说:“死了就是以后见不到的意思。”
那时讨论生死没什么感觉,她现在真正面临了,才明白这两个字是多么的沉重。
以后都见不到母后了。
再也见不到了。
明明前些天母后还笑着跟她说要给她做糕点,还佯装严厉要检查她的课业,还在凶巴巴的教她学武。
可是……
怎么一下子就没了?
周围好黑,好安静,魏舒只能听见自己压抑不住的更咽声。
黑暗中可以藏住自己,却也让她自己的情绪暴露得彻底。
她什么都看不清。
温热的泪水沾湿了衣襟,她克制着不发出声音。
其实,魏挽卿从来都不怕黑,她怕的是在她身处黑暗时没人将她带出来。
今夜的皇宫很安静却也忙碌,推开君卿殿的门时,魏舒一眼看见开乾帝站在门外。
“父,父皇?”
她有些想转身回去,却怎么也抬不起脚。
“挽卿还没睡呢?”
魏舒殷抿唇:“我…我睡不着……”
她不敢睡。
她怕一睡着,梦里全是母后的身影。
她怕她再也不想醒过来……
开乾帝沉默了一会儿,柔声问:“那挽卿想和父皇一起走走吗?”
……
踏着月色走在青石小路上,一大一小的影子被灯光拉得很长。
途径了太多地方,穿过了太多宫墙。
两人都没说话。
树影婆娑,灯笼摇晃,城楼之上往下看,看得到整个皇城,晚上的风凉,吹得面上有些冷。
魏舒收紧衣裳,低下头,隐约记得她小声问:“父皇,你能陪我多久?”
母后已经离开我了,父皇还能陪我多久?
夜色浓韵,她听到父皇回答说:“很久。”
其实当时魏舒想问——很久是多久?
可是不知出于什么缘故,她还是将讲这话咽下。
以前不明白为什么不问,可到后来长大了,见惯了生离死别,也习惯了孤身一人,她才明白那时她为什么不问。
因为那时她或许已经懂了,很久也久不过人的一生,每个人都会离开的。
无一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