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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扮男装后,我娇养了京城霸主全文阅读

作者:专营狗血的枝枝     女扮男装后,我娇养了京城霸主txt下载     女扮男装后,我娇养了京城霸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75章 为她铺好路

    看着陈秉生转身离开,魏舒的心猛地下沉。

    比起挨打受罚,她更怕这人什么都不说。

    她觉得这人哪怕是斥责她两句也是好的,可是他偏偏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问。

    魏舒抿紧唇,快步跟上陈秉生的步伐。——

    宫宴依然,开乾帝执杯喝了口酒,忽地看向皇后,问道:“挽卿还未回来?”

    “嗯……怕是溜回君卿殿了。”

    “好吧。”皇上叹了口气。

    主角都不在场,再加上天色已晚,皇上又兴致缺缺,众大臣都起身告辞,最后只剩下后宫几位位分大的妃子。

    开乾帝抬手揉了揉眉间,道:“朕也乏了,都散了罢。”

    他起身,众人皆站起来。

    开乾帝默了一会,抬眼看向四周,目光最终停在角落里一抹高挑的身影上,他道:“朕今晚去你那。”

    清嫔上前福了福身:“是。”

    待皇上离开后,后宫的嫔妃皆砸开了锅。

    一位妃子看向皇后道:“娘娘,皇上也不知怎么想的,今日既是太子生辰,皇上也该去娘娘那啊。”

    皇后笑了下:“皇上如何想如何做,皆有皇上的道理,莫再议论。”

    皇后走后,妃子们便不再顾及了。

    “瞧瞧清嫔那样儿,面上毫不在乎,心里怕是早乐开花了吧?”

    “偏偏皇上就喜欢她那欲擒故纵的劲儿!”

    “皇后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不恼不气,都不知该说她度量大,还是该说她会掩饰。”

    “皇后一贯那样,倒也是贤德。”

    后宫嫔妃对皇后倒是没有那么多偏见,自皇后坐上那个位置以来,对所有的妃子都是一视同仁的,不结帮派,不搞小动作,也不刻意针对谁,皆是秉着宫规办事,赏罚分明,和颜悦色。

    按理说这样一位娴淑的女人,难免会给人一种好脾气,软弱的感觉,但后宫却无一人敢挑战皇后的权威。

    这皇后表面虽温和,但刻在骨子里的将门风骨是无法掩盖的。

    她的身后可是整个将军府,近年南北战争频繁,将军府数位将军征战沙场,立下汗马功劳。

    再者,当今皇室子嗣稀薄,唯有两位皇子,而皇后之子更是一出生就被立为太子。

    所以即便是最跋扈的妃嫔在皇后跟前也得收敛脾气。

    众人七嘴八舌讨论一番,也就散了。

    ——

    清河殿内有些许安静,开乾帝舒展开手,清嫔站在身后为他宽衣解带。

    开乾帝低垂着眼,瞥见清嫔绕过他腰腹的手时,道:“你这红绳编得倒是别致,朕见你一直带着,可是什么贵重之物?”

    “谈不上贵重,不过是至亲留给嫔妾的东西罢了。”

    清嫔敛着眼,解下他的外袍。

    “朕倒是没怎么听你讲过你的至亲。”

    “何须嫔妾来讲,皇上若是好奇,大可去查,只怕查的比嫔妾讲的还清楚。”

    开乾帝微眯起眼,压低了声音:“朕不过随口说一句,是哪个词又触及了你的逆鳞?”

    清嫔淡声道:“皇上多虑,嫔妾说话一贯如此。”

    “是吗?”

    开乾帝笑了声,忽地沉下脸猛地拽住她的手腕,将她紧紧搂在怀里,嗓音低沉:“你真是有本事,总有办法惹得朕不高兴。”

    不等清嫔说话,他又道:“可朕就是喜欢你这般性子。”

    开乾帝抬起她的下巴,“苑妤,摘掉你手上的红绳,朕想在你的手腕上套上上好的镯子。只要你答应朕这个要求,你想要什么,朕都愿意给你。”

    随着满是侵略性的吻落下,清嫔缩在袖口的手猛地攥紧,想要什么都愿意给吗?

    她从始至终想要的都是他的命,她这一生已经毁了大半辈子,除复仇外,她只想好好护着阿生,能护几时护几时,除此之外,别无他求。

    可是这些…她能说么……

    清嫔从榻上下来,整理好衣带,坐上主位后,外边宫女端着托盘进来。

    托盘之上是一碗浓稠的粥,宫女放下后就退了出去,清嫔手执汤匙,轻轻搅拌了一下。

    开乾帝自她身后拥住她:“饿了?”

    “有点儿。”

    清嫔尝了一口,道:“早叫人备好了的,未曾料到皇上会来,现在得空,正好尝尝。”

    开乾帝道:“闻着倒也香。”

    清嫔微皱起眉,叫唤道:“来人。”

    宫女进来后,她道:“叫御膳房再备一碗。”

    宫女正要领命而去,就听开乾帝摆了摆手:“不用退下。”

    待宫女退下后,清嫔转头看他:“皇上不是想尝尝吗?”

    “何须这么麻烦?朕尝尝你这碗便好。”

    “是。”清嫔低垂着眼,不再多言。

    ——

    延仪殿内,皇后站立桌前,提笔正写着字,旁边的嬷嬷叹口气道:“娘娘不去君卿殿陪一会儿小殿下吗?”

    生辰之日,父皇母后皆不在身边,小殿下该有多难过。

    皇后停笔,默了会,叹道:“嬷嬷,事务太多,本宫去陪挽卿,终究是陪不了多久,短暂的温情终究比不上长久的陪伴。”

    “待本宫忙完近期的事,就可以抽出好些时间去陪她了。”

    嬷嬷只叹了口气,动了动嘴唇,问道:“娘娘这般做到底是为何?”

    皇后轻声道:“为挽卿铺好一条路。”

    “在这后宫中,本宫处心积虑,舍弃抛下了原先的脾性,处处收敛,待人和善,几乎磨尽了棱角。”

    “身为后宫之主,本宫恪守本分,牢记宫规,协调后宫。皇上雨露均沾,宠爱嫔妃,原先本宫心里不是不难过,而是明白了帝王最是无情,而他之所以待本宫好,也不过是忌惮将军府,所以本宫不再投入过多的感情。”

    “而挽卿五岁起就住进君卿殿,至此,就她一个人,本宫能感受得到她的孤独,她的身边多是些比她年长的人,不同龄的人相处起来,终是有些隔阂。所以她才会想与阿生亲近。”

    “你说本宫收敛脾性,处处隐忍,甚至将挽卿一人居于君卿殿,所做的这些都是为何?”

    “为的不过是给她铺好路,出路也好,退路也罢,本宫只希望她能岁岁平安。”

    “娘娘是说,殿下身份……”

第76章 小侯爷真是个小流氓

    还不等嬷嬷说完,皇后立马用眼神制止了她。

    “是奴才多嘴。”她也自知此事应该烂在肚子里一辈子。

    “知道便好,”皇后点点头,垂下眼帘,在纸上写下几字——

    “世上之人,唯爱挽卿。”

    她定定心神,放下了笔,抬头望向灯火通明的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

    寒冬随着一场大雪来临,又携着寒意归去,君卿殿前头上顶着爱心的雪人熬过了大半个隆冬,无论是暖阳还是大雪纷纷,雪人依旧站立不倒。

    有时君卿殿的宫女会给它加点装饰,比如新年时给它绕上红绸,雪夜时给它披上斗篷。

    年味越来越浓,随着鞭炮点燃,一阵硝烟中,红色的纸片铺满雪地,不少落在雪人身上,夜晚时满天的烟火,忙碌穿梭在宫墙间的人,宴会上觥筹交错的达官显贵,皇宫一角独放的红梅,树梢上的一纸灯笼。

    月影爬墙,婆娑索索。

    这都是皇宫城中喜庆且独特的景象。

    雪开始化了——枯枝上逐渐长出新芽,天气慢慢回暖。

    雪人也在一个黑沉的夜里随着冬天离去,翌日一早只剩一滩积水及宫女为它披上的斗篷。

    魏舒为此伤心了一阵子,但随着初春来临,她便无暇伤心了,因为她要上学了。

    听闻学堂里不仅有世家子弟,还有世家小姐,个个都是有一技之长的奇才,太子殿下一想到自己平平无奇,开学前一天便有些担心。

    看着秋晏忙前忙后在给她收拾笔墨纸砚,魏舒跟在她身后转:“秋晏。”

    “在呢,小殿下怎么了?”

    魏舒犹豫了一下问:“孤是不是很差劲?”

    秋晏疑惑转身:“没啊,小殿下活泼可爱又聪明,嘴甜软萌讨人喜,怎么会差劲呢?”

    魏舒别过头咳了一声,秋晏看着她泛红的耳尖觉得好笑,又怕殿下恼羞成怒,只好也若无其事的咳了两声。

    一阵沉默之后,魏舒小心翼翼问:“孤听闻教书的先生都有一把戒尺,不听话的学生会挨打……”

    “是啊,”秋晏佯装思考:“奴婢记得学堂的先生是有一把戒尺,还是用紫檀木做成的,皇上亲赐,并且要是有学生不听话,就会……”

    秋晏停顿了一下,突然挥起一旁的鸡毛掸子拍向桌子:“啪!”

    “……”魏舒被震得后退了一步。

    秋晏笑:“小殿下不必担心,奴婢相信小殿下在学堂会乖乖的,对吧?”

    “对对对,”她颇有些忌惮的看了眼鸡毛掸子:“孤,孤会乖乖的。”

    翌日一早,魏舒跟随陈秉生一起前往学堂,学堂在皇宫的东南角,可能是因为距君卿殿极远,也可能是因为小孩天生对学堂有一股畏惧,因此魏舒从未来过。

    今日魏舒起得有些晚,来得也晚,她还未进学堂,就听里面传来喧哗声。

    魏舒走至门口,略带好奇又有点忐忑,踌躇了一会儿,她探了个头,谁知刚探出去,里边就飞出来一个小石头。

    伴随着一声大喊:“哪来探头探脑的小毛贼,吃我一石头!”

    声音有些耳熟,魏舒还未细想,小石头已经朝她飞过来,她来不及做出反应,跟前突然站了个人,石头被那人截住了。

    陈秉生手握着石头,回头看了眼魏舒,冲她抬了抬下巴:“进去。”

    魏舒眨了眨眼,迈腿进去后,一眼就看见学堂里满是和她差不多大的小孩,还有年纪稍长的。

    一个极其嚣张也极其眼熟的男孩被一群人簇拥着,他坐在桌上,双手抱臂,翘着个二郎腿。

    有点眼熟,无论是这个长相还是这个姿态……

    想到一半,魏舒气结。

    她能不眼熟吗?

    这不就是那天和她打过架,还在雪地里滚过的小侯爷吗?

    没想到上学第一天他就用石头迎接他,还小贼?!

    !

    魏舒绷着张脸转身朝陈秉生伸手,“石头给我……”

    我要砸回去!

    与陈秉生的目光对视几秒后,魏舒别开头,改口道:“我给还回去。”

    陈秉生还未说话,小侯爷也盯着魏舒看,看了一会儿,吹了个口哨,流里流气的:“原来是你呀,刚你探头,我还以为是个小贼呢!”

    周围一片哄笑,魏舒正要回嘴,一块石子突然自小侯爷耳边划过,砸向后边的墙,硬生生的嵌进了墙里。

    四周寂静,陈秉生神色淡淡的,他看着魏舒:“替你还了,找个位置坐好。”

    太子殿下这下可神气了,她找了个位置靠中的位置,而陈秉生身量比这些小萝卜丁高了不止一点,因此他坐向后排。

    小侯爷看了眼嵌进墙里的小石头,哼了一声跳下桌子。

    学堂里还有好几个女孩,相对来说,女孩人数较少,粗略一看,也就十个左右,男孩就多了。

    世家小姐们带着她们的伴读,坐在前排,只小声的说着话,说着说着还会脸红。

    魏舒左看看右瞧瞧,心里在想:若是她不是女扮男装,说不定也是这身粉粉嫩嫩的装扮吧。

    她只坐了一会,先生就来了。

    先生是个高高瘦瘦的小老头,手里果真拿着把戒尺,魏舒光是看着就觉得吓人。

    学堂里有些吵闹,先生高抬起手,戒尺啪的一声打在桌上,那震耳欲聋的声响极具威慑力,四周顿时安静了。

    先生扫视一圈后,慢吞吞道:“都安静,先找个位置坐下,个矮的坐前面,个高的坐后面。”

    先生说话的语速很慢,语调也很轻,但就是莫名的威严,特别是一双略微浑浊的眼睛眯起时,心跳都跟着慢了两拍。

    站立的学生都纷纷找了个位置坐下,一个可爱软糯的小男孩坐在魏舒的旁边,他的眼睛雾蒙蒙的,和魏舒视线碰上后不好意思笑了笑,笑起来还有小虎牙。

    好可爱啊,魏舒心道。

    打过招呼后,他就目视前方,结果就见小侯爷毫不客气的一屁股坐在一个漂亮女孩旁边,还冲女孩挑眉轻笑了一下。

    女孩愣了会儿后,脸不仅红了,脖颈都跟充血了一样。

    魏舒眉间一抽,对于这种流氓行为不忍直视。

    她可算发现了,小侯爷不仅蛮横还挺骚。

第77章 孺子不可教

    “阿嚏!”

    旁边的小孩打了个喷嚏,抬头时就看到魏舒在看自己,神色还有些呆呆的。

    这小孩脸上有点婴儿肥,看起来软软的,捏起来肯定很舒服。

    魏舒心里是这么想的,嘴上便也这么问了出来:“我能不能捏一下你的脸?”

    “啊?”

    小孩更呆了,为什么要摸他的脸呢?

    话一出口,魏舒其实就后悔了。

    她现在的这种行为和那个混蛋小侯爷又有什么区别?

    人家小侯爷只是对着姑娘挑个眉,她倒好,想直接上手摸人家男孩子,虽然对象不同,可是说到底都是在耍流氓啊。

    只是话已出口,覆水难收,一向好面子的太子殿下只好强撑着:“我说,能不能捏一下你的脸?”

    小孩立马把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不,不行,娘亲说不能让人捏脸,说这是非礼,是不好的行为!”

    魏舒:“可你是男孩子,我也是男孩子,这怎么能算非礼?”

    她就是仗着别人不知道她的身份而为非作歹。

    最后小孩左思右想,没了办法。

    谁让对方是太子殿下呢,他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伴读,所以他还是同意让她捏一下:“那你轻点,轻轻的哦。”

    放心放心,小流氓魏舒奸笑一声,立马乐呵呵的上了手。

    傍晚下学回君卿殿后,秋晏站在门口迎接,结果就看见小殿下脸色相当难看,君卿殿的门都被她给摔得嘭的一声关上了。

    “怎么了这是?”

    陈秉生随意瞥了一眼,不轻不重地说道:“闹脾气。”

    “……我知道,谁惹他了?”

    陈秉生只看着她不说话,秋晏后知后觉才明白过来。

    只怕这事不太好解释,让阿生来说倒是有点为难他。

    晚上用过晚膳,秋晏就见小殿下将手背在身后,来来回回的走,走得秋晏都有点头晕的时候,魏舒突然停了下来,嘟囔道:“可真是气死孤了!”

    天啊,真是越想越气!

    明明上学的时候一切都好,除了先生有把吓人的戒尺外,剩下的一切他都非常满意,结果就被一个名叫谢玖隅的人给毁了!

    谢玖隅!

    就是那个爱耍流氓的小侯爷。

    上午明明还好,没出什么事,结果午后时,那个小侯爷就手痒忍不住去扯人家小姑娘的头发,把人家小姑娘弄哭了不说,头发都给人家无情地扯掉了几根!

    先生知道之后,气得用戒尺啪啪啪连拍了他好几下,他们这群小孩们的小身板都跟着一抖一抖的。

    结果,气急了的先生一声令下,将小侯爷调到了魏舒的旁边。

    见那人大摇大摆的在自己旁边坐下,魏舒觉得自己简直就跟吃了苍蝇一般难受。

    可爱的小同桌被调走了,然后还来了个和她处处看不顺眼的小霸王。

    关键是她明明啥事没犯,却要受这种无妄之灾!

    魏舒想想都觉得憋屈。

    真真是气死她了,要不是畏惧先生那根戒尺,魏舒非得大喊几声无辜!

    第二天去上学时,魏舒心里还惦记着那个小霸王。

    这次她长了记性,来得比较早。

    可谁知,她是来得早了,她那个霸王同桌却是最后一个来的,来时还打着哈欠,屁股一沾板凳就开始睡觉。

    这样也好,睡吧,最好睡一天才好,省的费她的唾沫星子。

    先生来后,手捧一本书就开始讲课:“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

    先生边说着,边朝魏舒这边走过来,突然放大了声嗓,言语中带着严厉:“乱其所为!”

    随着最后一个字落下,戒尺也跟着落了下来。

    啪的一声敲在桌上,和周公聊的正香的小侯爷浑身一震,迷茫的睁开小眼睛。

    先生虽有些恨铁不成刚,但毕竟颇有风度,还是沉声道:“方才老夫说了些什么?小侯爷可否能解答一番?”

    小侯爷自是一脸懵。

    他连刚才周公说了什么都忘了,哪能知道先生说了什么。

    先生重重地哼了一声,见他答不出,也只能作罢,轻叹一声,转身对一旁的魏舒道:“那就让太子殿下来,小侯爷可得听好了。”

    魏舒本来还在幸灾乐祸着,突然听到自己的名字,她的脸都僵了。

    为什么……她又被波及了?

    她刚才也没听,先生语速太慢,再加上讲的什么她也听不懂,自然而然的就有些犯困。

    只是她没夸张到像小侯爷那样完全趴下去,方才先生的那一拍也把她震醒了,这会子叫她起来她也一脸懵。

    魏舒努力地回想了下,用先生的语气念着,学得还挺像:“乱其所为!”

    先生:“……”

    孺子不可教。

    最后太子殿下和小侯爷一起到后面去罚站了。

    魏舒看见陈秉生就坐在后边,他们的距离不过四五步,魏舒都想撅个洞把自己活埋进去。

    小侯爷打了个哈欠,压低声音和魏舒讲话:“你怎么这么笨?我睡觉才答不出来,你没睡觉都答不出来,真是笨死了。”

    距离陈秉生太近,讲什么他肯定都听得见,所以魏舒干脆连话都不搭,只耷拉着眼站着。

    身边渐渐没了声响,魏舒以为小侯爷又在憋什么大招,她偏头一看,却发现小侯爷竟然头靠墙又睡着了。

    这份淡定的模样,除了陈秉生,魏舒只服这小霸王。

    上学的日子不太快乐,因为每次下学都有课业,课业魏舒倒是会写,但写字笔画顺序她总是记不住,先生又就老拿这事做文章。

    皇后来君卿殿看了她的课业,指着纸上的红圈圈问她:“这怎么会被圈起来呢?”

    “先生说笔画顺序错了。”

    皇后沉吟片刻,道:“挽卿记不住顺序?”

    “嗯。”魏舒叹了口气。

    “那母后教你罢。”皇后握着他的手一笔一划教她:“挽卿可要好好读书。”

    “我会的。”

    魏舒知道母后的良苦用心,也晓得她对自己的期望有多高。

    回殿后,皇后蹙着眉头揉了揉眉心,身旁的嬷嬷道:“娘娘可是身体不适?”

    “无妨,近日老是头疼得厉害,许是劳累过度。”

    “老奴去宣太医吧。”

    “不必。”皇后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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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只要你来,其他不重要

    一日去学堂时,魏舒看见小侯爷手里拿着个鸡毛掸子,他正站在那有一下没一下的挥着。

    她便有些好奇地凑过去,问:“你拿这个做什么?”

    小侯爷嗤了一声,语气颇为骄傲:“用来和先生对抗的!先生有戒尺,我有鸡毛掸子。”

    魏舒:“……”

    她怀疑这人被戒尺吓傻了。

    小侯爷总是喜欢睡觉,一睡觉先生就用戒尺拍他桌子点他名,他答不出来就让魏舒来。

    有时运气好,魏舒答上来了,那就小侯爷自己去罚站,若她也答不出来,两人就一起去罚站。

    反正不管怎么样,小侯爷总是会被罚,只不过有时拉着魏舒一起。

    魏舒表示自己深受其害,她心里是一万个不乐意。

    刚开始小侯爷对那根戒尺不以为然,反正戒尺敲的是桌子又不是敲他,结果万万没想到,戒尺不止可以用来敲桌子,小侯爷犯错,打的却是小侯爷的伴读。

    令魏舒更没想到的是,小侯爷的伴读竟然是那个上学第一天被他捏过脸的可爱小孩。

    那小孩被戒尺打了手掌心,眼泪瞬间飙出来了,眼睛红着还不敢哭出声。

    魏舒看着都觉得心疼。

    自那天起,魏舒上课都不敢睡觉了。

    小侯爷也收敛了很多,他对那根戒尺简直是恨极了。

    “你看着吧,本侯爷一定能和他对抗!!!”

    谢小侯爷说的那叫一个义愤填膺。

    “怎么对抗?”魏舒偏着头,看他能整出什么幺蛾子。

    她虽然觉得傻,但还是好奇,毕竟她也对那戒尺害怕至极。

    小侯爷高抬下巴,挥着鸡毛掸子:“当然是在他打的时候用这个挡。”

    “……这叫对抗?”魏舒看了眼鸡毛掸子,摇摇头,叹了口气:“先生那把戒尺的威力极大,你这鸡毛掸子上的鸡毛都能被打下来。”

    谢小侯爷自然是不服气地乱哼哼了几下,心底暗暗发誓一定要整出大的让这个小不点太子瞧瞧。

    不过最后的结局丝毫不出乎魏舒的意料。

    果然,没过几天,小侯爷那天挥的鸡毛掸子上一根儿毛也没了。

    ————

    其实上学也有不少好玩的东西,认识的朋友多了,聚在一起,话怎么都聊不完。

    因为大家都是些七八岁的小孩,聊的话题也不过是关乎一些吃的玩的。

    没有陈秉生在,魏舒也能放得开,就算是丢脸了也不觉得有什么要紧的了。

    因为丢的次数够多了,面子已经掉在地上糊得都捡不起来了,她根本计较不起来。

    陈秉生其实很少跟着她来学堂,有时来一会儿就会走,至于去哪儿魏舒就不太清楚。

    她问过几次秋晏,秋晏也是说不太了解,久而久之,魏舒也不问了。

    不过陈秉生虽然不和他一起读书,但每次下学还是会与她一起回去。

    这天一群小孩凑在一起,聊的话题明显不太对劲。

    “我觉得那个好看。”

    “我喜欢那个那个谁,见着她,我的心就怦怦跳。”

    “那谁太可爱了!一说话就脸红。”

    “那个?那个是哪个?哪个谁?”

    魏舒一脸疑惑,转头问小侯爷:“他们在聊些什么?”

    小侯爷轻蔑地瞥了她一眼:“听不出来吗?”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魏舒还是老实点头,她是真没听出来。

    小侯爷:“聊女人呢!”

    魏舒愣了一下:“女人?”

    她不由得有些惊了,他们才多大啊,怎么能这么光明正大地谈论女孩子呢!

    她作为一个货真价实的女生对此十分地噬之以鼻。

    “对啊。”小侯爷凑她近了点,压低声音问道:“魏挽卿,你觉得我们这学堂里那个姑娘好看?”

    一番斟酌后,魏舒道:“……都一般般。”

    毕竟她觉得自己的相貌应当算是这里面比较出众的,所以别的女孩子自然也就不怎么样了。

    “一般般?”小侯爷身体往后倾,颇有些诧异。

    魏舒点了点头。

    小侯爷啧了声:“也是,我倒是忘了,你将来可是皇上,天下就你的女人最多,还都是顶顶好看漂亮的。”

    魏舒瞥了他一眼,狂翻着白眼:“谢玖隅,你又开始了是吗?”

    “难道你有觉得好看的?”

    小侯爷摆摆手,道:“那倒没有,谁也比不上我家洵洵。”

    “洵洵?”

    那是谁?魏舒搜索了一圈,都没找到他说的这个人。

    结果小侯爷还来不及回答就被别人叫走了。

    ……

    上学近两月以来,魏舒和小侯爷之间的相处方式其实发生了一定的变化。

    可能是因为先生老是把他们绑在一起,时间久了,竟生出来一股惺惺相惜的错觉。

    目前好朋友倒是谈不上,但也没像以前那样针锋相对,有时还是可以好好谈话的,比如刚才。

    学堂前种着好些桂花树,只是月份未到,桂花还未开。

    每日下学后,魏舒就站在这等陈秉生。

    今日陈秉生来得有些晚,走在路上,魏舒有些不高兴地问:“你今日怎么来得这么晚?我等得花都谢了三朵了。”

    “桂花没开,如何谢?”陈秉生的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欠打。

    “我说的是我心里的花。”魏舒叹了一口气,这人还真是不解风情。

    “下次我若是来得晚了,你就先回去。”陈秉生说完,顿了一下又问:“识路吗?”

    其实他只是象征性的问一下,学堂离君卿殿虽远,但只要身处皇宫,身为太子殿下的魏舒就不可能找不着回去的路。

    谁知魏舒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答道:“不识。”

    过了会儿,她又慢慢补充道:“我等你。”

    不是你来,我不会走的。

    说罢,她想了想这几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陈秉生,支着小脑袋,疑惑地问:

    “这几日你都去哪里了?除了下学回君卿殿,剩下的时间我都见不着你,也找不着你。”

    “我找得到你。”陈秉生没头没尾地回了她一句,后面就不再说话了。

    那时的魏舒没懂,但陈秉生显然不太想说话,她也就闭嘴不谈了。

    反正能来找她就行,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第79章 自作孽,不可活

    写完课业后,魏舒突然想起许久不曾见父皇了,她便好好收拾了一番,抬脚去了龙玺殿。

    去时,开乾帝正在吃着东西,见魏舒来,便招呼她过去。

    “挽卿来了。”开乾帝放下碗筷,看着魏舒的脸上带了丝欣喜。

    “嗯,来了”魏舒看了眼父皇在吃的东西,竟然也有些馋了:“父皇在吃什么?闻着倒是香。”

    “红米羹,味道还不错。”

    说罢,开乾帝便招呼着人添了副碗筷,也给魏舒盛了一碗。

    魏舒笑眯眯地谢了恩,拿着碗筷吃了一口,捧着碗笑道:“唔,好吃。”

    下次一定让她的小厨子也学着做一做这个粥,好好提升一下厨艺。

    开乾帝随手刮了刮她的鼻尖,语气是他自己都未察觉到的宠溺:“好吃就多吃点。”

    他早知道自己的太子是个小馋猫。

    不过这孩子好是好,就是身为太子,未来天子,未免有些过于羸弱了。

    幸好来日方长,以后磨练他的机会还多。

    两人吃完后,开乾帝继续阅奏折,魏舒就躺在一旁的榻上看书。

    到最后,开乾帝放下最后一本折子,抬眸看向魏舒时,发现自家儿子已经睡着了,书册还摊在一旁。

    身边的贴身太监也看过去,犹豫道:“可要唤人将殿下送回君卿殿?”

    开乾帝摆摆手,此时的他才敢露出寻常人家的慈父形象,“不用,今日朕和太子一起睡。”

    说罢,他揉揉有些疼痛的额头,柔和地笑了笑,“派人去君卿殿传话,免得那些个宫女担心。”

    “是。”太监领命而去。

    开乾帝走至榻边,垂眸看着魏舒。

    他的儿子,他的太子,不知不觉,竟然已经出落到这般大了。

    他也老了。

    好半响后,开乾帝才微微俯身将魏舒抱到了上边的榻上。

    太监回来后,开乾帝走至外殿,坐上主位,问:“挽卿上学已有两月,可有发生什么事?”

    “大事倒没有,不过……小事好像挺多。”太监小心翼翼地开了口。

    “讲。”

    “刚开始……殿下上课喜欢打瞌睡,老是被洪先生罚站,近日倒是好多了。”

    开乾帝转弄着手中扳指,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道:“嗯。”

    太监继续道:“只是跟在殿下身边的下人说,殿下和镇北侯家的小公子甚是不和,两人经常拌嘴。”

    “不和?”他皱了皱眉。

    镇北候也算是他的左膀右臂了,他也不好凭空给人找茬为儿子出气……

    “嗯,继续。”

    “小孩子打打闹闹罢了,不必干涉。”

    “是。”太监道,说完后,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嘴角抽动了一下:“殿下身边的下人说,殿下有个不情之请但不好意思和陛下说。”

    “和朕还不好意思?”开乾帝笑了声:“那应该是件大事了。”

    对殿下来说应该算是大事,太监暗戳戳搓搓手,才开了口,早就准备好的说辞脱口而出:

    “殿下说,他……很喜欢洪先生的那把戒尺,问,能不能让陛下收回然后赏给他。”

    开乾帝怔了一下,反问道:“他当真喜欢?”

    太监:“……”

    他觉得殿下不喜欢,只是怕那根戒尺,但皇上……好像没懂小殿下的小心思。

    开乾帝自然不明就里,他道:“那根戒尺,是早些年赐给洪先生的,意在让他惩戒纨绔之子。”

    “收回的话,未免不成体统,挽卿既然喜欢,就命人去给他做一根一模一样的。”

    “……是。”

    看来小殿下怕是要失望了。

    太监正要退出去,却被开乾帝唤住了:“那小子如何?”

    太监只愣了一瞬,便立马明白过来,“禁军统领赞不绝口,觉是一个好苗子。”

    开乾帝微眯起眼,闻言低笑了一声,嗓音也低了下去:“确实是个好苗子,只是不知根正不正。”

    说罢,他又问:“那件事查得如何了?”

    “毫无进展,依旧是那些原有的消息。”太监皱着眉头,一脸苦相。

    “继续查。”

    “是。”

    ……

    紫檀戒尺做好后,就被送往君卿殿,魏舒看到那把戒尺时,开心的原地蹦了两下。

    她带着那把戒尺到了学堂后,小侯爷都被她吓了一跳:“你把小老头的戒尺偷了?”

    没看出来你这小身板还有这胆儿。

    “没偷,我让父皇收回先生的戒尺,然后赏给我。”

    小侯爷手握戒尺学先生的样子拍桌子,熟悉的“啪”的一声。

    “真是太好了,小老头没了戒尺我就可以好好睡觉了。”

    小侯爷道,“让我掰断它!”

    说罢,就想去折断,魏舒在一旁期待地看他折腾。

    只是这戒尺哪儿能这么容易断,若是容易断,就先生一天拍个百八十下的功夫,早就断成渣了。

    小侯爷正在和戒尺挣扎,就见先生慢悠悠的走进来,而他的手里,正是那把戒尺,与他手中这把一模一样。

    小侯爷瞪大了眼,回头去看魏舒,语气中的惊讶立现:“你不是说他的被收走了吗?”

    “我……”魏舒怔道:“我也不知道啊。”

    父皇明明赏她了。

    见先生往这边看过来,小侯爷下意识就把戒尺往身后藏。

    先生道:“小侯爷身后藏了什么东西?可否给老夫瞧瞧?”

    小侯爷:“……”

    完了,要死,洵洵救命。

    他慢吞吞将戒尺拿出来,不说先生愣了,学堂的其他小孩也愣了。

    “这倒是和老夫的一模一样,正好老夫的这根旧了,小侯爷能否忍痛割爱给与老夫?”

    小侯爷看了眼魏舒:“是太子殿下的。”

    又莫名躺枪的魏舒:“……”

    她咽了咽口水,道:“是父,父皇的。”

    “既是皇上的,那就更好办了,前几日老夫还在感叹这戒尺旧了,正想启奏皇上,希望换一根,这可真是巧了。”

    先生拿着戒尺走了,魏舒自闭了,连带着小侯爷也自闭了。

    小侯爷一脸痛心疾首地道:“现在好了,他有两根戒尺,两根混合拍!”

    魏舒:“……”

    自作自受啊!

    从那天起,小魏舒又学会了一句话:

    自作孽,不可活。

第80章 我只有你了

    自上学之后,魏舒就很少见到陈秉生了,刚开始她以为陈秉生是碰巧遇到了一些事。

    结果后来连接着两三月都没怎么见着人,她这才觉得有些不对劲。

    “秋晏,他都在忙些什么啊?”

    秋晏摇头道:“奴婢不知,奴婢也没怎么见他。”

    魏舒伏在桌案上,头埋臂弯里,小声嘟囔着:“孤日理万机都没他这么忙。”

    秋宴:“……”

    太子殿下嘴上积点德吧,奴婢也没见您哪天日理万机过啊!

    实在憋不住的太子殿下趁着夜黑偷偷摸进君卿偏殿,推开门进去发现没人,绕着外边走了一圈都没见到人影。

    “这么晚还没回来?”

    正要离开去其他地方找,结果听见里边屏风后面传来流水声,她寻着声音走过去,绕过屏风,一眼就看见浴桶里盛满了水,却不见有人,她走近想看看。

    刚走近浴桶不过三步距离,浴桶里突然站起一人,魏舒下意识倒退了两步,溅起的水有不少洒在了她的身上。

    陈秉生的手搭在浴桶边缘,散落的发丝湿漉漉的,整张脸也都是水珠。

    此时正顺着下颚线流至锁骨,平日里他狭长冷淡的眸子这会儿微眯着,反而少了几分凌人气势,平添了丝柔和。

    “我……”

    魏舒只看了一眼就慌忙捂眼转身。

    原地站立了一会儿,她才后知后觉想起她自己对外称的身份一直是是男孩子,看两眼也不会怎么样。

    这么一想,想要学小侯爷耍流氓的太子殿下又镇定的把手放下,转过身去。

    陈秉生的面上没有丝毫惊讶,他向来知道这人厚皮厚脸。

    只是沉声道:“你去外面,我一会儿出来。”

    魏舒虽说嘴上硬气着,可是行动上却还是目光躲闪着根本不敢去看他,闻言道:“……好。”

    快步绕过屏风出去后,魏舒感觉自己面上还是在烧。

    她闭了闭眼,刚才看到的画面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陈秉生那流畅的线条,俊美的五官沾了水,看着格外勾人,还有那散开的墨发……

    她猛地睁开眼,不能再想了!

    她都在想什么?!

    这样再想下去,她真的要像谢小侯爷一样耍流氓了!

    不行,不行,太子殿下不能耍流氓!

    可是魏舒的心里像是住进了一条小鹿,那头小鹿不听话,一路横冲直撞,导致她的心跳加速,呼吸困难。

    看人沐浴难道都会出现这样的反应吗?

    实在是太可怕了……

    魏舒正心有余悸,身后传来脚步声,她转头一看,陈秉生正穿着亵衣站在她的身后。

    还真是把她当男孩子了,陈秉生这都放开不避嫌了。

    “找我何事?”陈秉生问。

    “没……”魏舒撇撇嘴,只堪堪看了他一眼,顿时又低下头,目光开始躲闪:“没事,我就是,就是……无聊。”

    想了半天,魏舒才,憋出这么两个字来。

    她还真是无聊,跑来看人家沐浴。

    无聊至极!

    “嗯?”陈秉生整理了一下衣角,显然不信魏舒的鬼话。

    魏舒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她呼了口气,抬脚就往外跑:“我,我先回去了!”

    陈秉生看着她仓促离开的背影皱了皱眉,不再多想。

    他走至桌案坐下,垂眸看着桌上的纸条。

    只见上边写着南北漠阳之战,血流千里,死伤无数,将门覆灭,阅完毁之。——流水客卿,子时三刻。

    陈秉生按着纸条的指尖微微用力,纸条瞬间便变为粉末。

    一旁烛台上的烛火刚好燃至灯芯,残焰扑闪了几下,便燃尽了。

    ——————

    “啪!”

    次日,魏舒在先生的戒尺声中回了神,她无声的叹了口气。

    没想到先生果真征得了父皇的同意,可惜那根戒尺她还没摸几下,就没了。

    有了两把戒尺的先生比以前还吓人,拍桌子的声响也越发的大。

    没一会儿就敲一下,没一会儿又敲一下,就连爱打瞌睡的小侯爷一堂课眼睛至少得睁开个十次以上,魏舒看着都替他觉得累。

    好不容易挨到下课,先生一走,小侯爷就从昏迷中苏醒,迷迷瞪瞪睁开眼,小声嘟囔着:“真是不让人活了!”

    他伸了个懒腰,看了眼魏舒,小侯爷道:“魏挽卿,你今天有点儿不对劲啊。”

    “嗯?”魏舒皱着眉瞥他一眼。

    “今日你怎么没睡觉?”

    “……”

    魏舒翻了一个白眼,“不困。”

    她其实不是不困,只是她一闭眼就是昨晚见到的情景,总是挥之不去。

    几次三番后,她便再不敢闭眼了。

    她以前从未见过谁沐浴,现在才明白,原来看了别人沐浴是这反应。

    难怪书上老是说别人沐浴时要回避,她是绝绝不敢再看人沐浴了。

    踌躇片刻后,魏舒偏头问道:“问你个事。”

    “行,一个问题一两银子。”小侯爷打了个哈欠,语调痞痞的,听着有些欠揍。

    “……滚!”魏舒把头枕在臂弯里,闷声道。

    话题不了了之,这日回君卿殿,魏舒敏锐的察觉皇宫中的氛围十分不对劲。

    以往回殿的路上,总是会碰到些宫女奴才,见到她皆会行礼问好,胆大者还会和她开玩笑。

    可是今日宫女奴才见着他,皆是形色匆匆,且看她的眼神尤其不对劲。

    魏舒蹙眉不解发生了什么,她虽才不过十岁,但对外界的感知相当敏感,宫女奴才的反应让她有些不安。

    回了君卿殿,君卿殿内也是一片肃然,秋晏站在门外,欲言又止,几番斟酌后只说了一句:“小殿下,娘娘来了。”

    魏舒应了一声。

    明明母后来了是件高兴的事,可是这沉重的氛围让她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走至殿内,皇后坐在主位上,低垂着头,魏舒看不清她的表情,却莫名觉得母后这样让她看着心闷。

    他缓慢走近,懵懂又有点无措的扯了扯皇后的衣角,小声唤道:“母后?”

    话音刚落,魏舒就被皇后用力抱在怀里,皇后将下巴搭在她的肩上,声线颤抖带着细微更咽:

    “挽卿,从今以后,母后就……只有你了。”

第81章 她们明明都哭的泣不成声

    暮春时节多雨,京城被笼罩在薄雾中,天色阴沉细雨蒙蒙,大街小巷中的百姓皆举着油纸伞在雨间穿梭。城门口站满了手握长矛的士兵,远处突然传来马蹄践踏的声响。

    一位身披盔甲的壮硕男子眼里满是血丝,他挥动着马鞭向前,人未至城门口,沙哑的声音却穿透雨幕:“开城门!”

    大殿内,开乾帝手背身后来回踱步,面上隐隐透着焦急之色,眉间却带着怒意,底下大臣跪了满地,战战兢兢不敢言语。

    殿外突然传来太监尖细的声音:“步营校尉到!”

    “宣!”开乾帝猛地停住脚步。

    身着盔甲,满身戾气,满眼血丝的男子一步一步踏入大殿,壮硕的身材无比高大,衬得俯身跪了满地的文官越发矮小。

    “拜见皇上。”男子拱手行礼,嗓音沙哑带着粗犷。

    “免礼。”开乾帝向前走了两步,神色不同于往日的沉稳,反而有些急切,他问道:“前几日边关捷报属真?”

    男子低下头,眼眶发红,声音更是哑得不成样子:“漠阳之战,十万人马……全军覆灭,大将军……战死沙场了。”

    “北国在军队里安插了奸细,细作狡诈,一边为我方作战出生入死,一边为北国提供我方战略消息。”

    “十天前,是夜,驻扎之地被北国得知,哨兵被暗杀,垒台被攻,虽被夜袭,也该惨不至此……”

    “可谁知军粮有问题,兄弟们上吐下泻,根本毫无作战之力,大将军一人率领一万尚有作战之力的兄弟们对抗。”

    男子深吸了口气,继续道:“可北国这次准备充分,光前锋部队就派了五万人,更别提在后面随时准备上战的后备军。”

    “大将军在前与其对抗了一夜,未曾料到北国竟然调遣军队从后方攀过盘梵山。”

    “兄弟们个个都毫无力气,体弱者甚至根本拿不起刀,只能生生任人宰割。”

    “北国堪称围剿的行为致使我方死伤惨重,大将军到最后力竭,战马不幸被砍倒,他摔倒在地后深中数刀,最终……身亡。”

    男子声线颤抖着:“少将军为掩护我突破重围,采取声东击西之法,率余下人马直面北国军队,可少将军这一去就……再也没回来!”

    大殿寂静无声,开乾帝深吸了几口气,猛地把台上的摆件摔在地上,语气生硬惊厉:“军粮怎么会有问题?!”

    “负责漠阳一带军粮的人又是谁?给朕找出来,严审!”

    “查!都给朕查!”

    他像是气急,连连摔了数个摆件珍宝。

    可是……这些都没用了。

    换不回他的左膀右臂。

    那些人也为了他的江山离去了。

    身居高位后,潜邸时一个又一个的兄弟都相继离开了。

    这江山,只他一人守着了。

    开乾帝深深呼了一口气,一手扶着桌摆。

    殿内的奴才们更是个个低下了头。

    他们还是第一次见皇上如此失态。

    将军府挂满白绸,府口站满了来此悼念的百姓。

    不过一天,漠阳之战全军覆没的消息已传遍京城。

    大将军战死沙场,少将军查无音讯,不知死活,曾经风光无限的将军府没了柱梁。

    皇后一身素衣站在门口,她面上素净无颜,眸子半敛着显得从容,只有被她牵着的魏舒才能感受到他母后平静之下的波涛汹涌。

    母后的手在抖。

    魏舒抿着唇,站在一旁沉默着。

    皇后抬头看了眼将军府的牌匾,牵着魏舒走进去,她看着一众姊妹,以及年老,头发已花白的娘亲向自己磕头,嘴里喊着:“拜见皇后娘娘,太子殿下。”

    皇后干涩的说了句平身,上前扶着老太太起身。

    老太太老泪纵横,紧紧拉着皇后的手:“能回来就好…能回来看看也好。”

    魏舒想起母后的叮嘱,仰着脸轻声唤了一句:“外祖母。”

    老太太哎了声,将魏舒紧紧抱在怀里哭得泣不成声。

    从来没有见过这场面的魏舒慌了,伸手给老太太擦掉眼泪:“外祖母不哭……”

    “不哭,不哭。”

    这些人嘴里都说着不哭,可是魏舒觉得都是在哄她。

    她们明明都哭的泣不成声。

    魏舒站在屋檐下,看着蒙蒙细雨打在晃荡的白飘带上,她一时出了神。

    好像所有悲伤的故事都发生在下雨天,是老天在为悲伤的事流泪吗?

    皇后在祠堂整整跪了一天,起来时站都站不稳,身边的嬷嬷在一旁扶着她。

    回皇宫后,她静坐在主位上,沉默着木然的看着前方。

    嬷嬷担忧唤道:“娘娘……?”

    过了半响,皇后像是回了神,低头道:“本宫无碍。”

    “父亲曾说过,身为将军,护国太平是他刻在骨子里的信念,战死沙场是他至高无上的荣耀。”

    “此刻,父亲应当是高兴的。”皇后揉了揉眉间,低声说道。

    嬷嬷在一旁俯身倾听,闻言沉默不言。

    不过都是安慰人的话罢了。

    斯人已逝,活人无措。

    可除了如此,她们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只有这样,他们才能稍稍慰籍,为自己减免愧疚。

    徒增伤悲,一直都是烦人的玩意儿。

    嬷嬷知道,娘娘做的对。

    皇后忽地抬起头,她伸手将垂落的发丝绕到耳后,道:“明日起,挽卿下学后就将他送至延仪殿。”

    “是。”

    ……

    莫约三天后,少将军战死,敌军攻占漠阳的消息如燎原之火般传入京城,两位将军的牺牲令人惋惜,举国哀痛,天下素缟。

    痛惜之余,敌军攻占的步伐逐步加快,开乾帝调遣武将胡卒校尉叶千前往。

    陈秉生听到这个消息后,道:“叶千算一个人物。”

    “箭术了的,沉着冷静,素有沙场霸王弓之称,且他还是个有学识的,能文能武,确实是个人物。”清嫔道。

    陈秉生扯了扯嘴角,应了声:“将军府一倒,武将失势,只怕文官又要开始起来兴风作浪了。”

    “作吧,他们早就按捺不住了,此次漠阳军粮之事怕是与他们脱不了干系,待皇上查清楚,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清嫔边说着,边掩唇咳两声,抬眼时,就见陈秉生盯着她看。

    她笑道:“看我做什么?”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蠢办法我从不考虑。”

    清嫔道:“巧了,我也看不上。”

    陈秉生别开头,不再看她,只淡声说了句:“那便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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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走吧,都走吧

    清嫔不想再讨论这个话题,她转过身,摸了摸腕上的红绳。

    “皇上将你安排到禁军而不是让你陪小殿下读书,你可知他是何意?”

    “他觉得你是个可塑之才,但对你带着一定的戒备之心。”清嫔皱了皱好看的眉头,道:“他在查你未入宫的那几年。”

    陈秉生颔首:“我知。”

    皇上的心思,他好歹也已经揣测到了几分。

    自古帝王多疑心,他怎会不知?

    “所以你未入宫的那几年发生了什么?开乾五年曼沙被灭,开乾七年入宫,阿生,中途的两年你是怎么过来的?”

    两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但对一个族人被灭,从尸体中爬出来的孩子来说,还是长了。

    人的一生太短,碌碌无为短短不到百年便过去了,改变一个人可能只需要一瞬之间。

    她好奇,好奇那两年中,一个带着仇恨的孩子是如何度过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会变成现在这般模样。

    陈秉生没有答话,两人相视无言,终是清嫔打破了沉默:“不提也罢。”

    他既然不愿意说,她便也不再多过追问。

    天边余晖钻进镂窗,雨幕被大片金光撕开,陈秉生微眯起眼,转身正欲离开时,听见清嫔似是自喃般问他:

    “小殿下在你的计划范围内吗?”

    陈秉生刚好走至门边,他停住脚步,清河殿前的槐花树刚被细雨浇灌,太阳出来后,阳光反射亮闪闪一片。

    清风微动,槐枝轻颤,一阵槐花香中,响起少年冷冽的声音:“不在。”

    ——————

    魏舒最近状态不对劲,连小侯爷这种脑子缺张琴的人都感受到了。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

    小侯爷以为她还在为外祖父和舅舅逝去而难过,因此道:“连我这种上课打瞌睡的人都懂的道理,你不会不知道吧?”

    魏舒瞥了他一眼,似乎是在看一个白痴,“孤知道。”

    “你知道你还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跟没魂了一样?!”小侯爷嗤了一声。

    魏舒偏头不去看他,她觉得自己多看一眼小侯爷就想挥拳给他脸上来一拳。

    她最近很忙,以前说“日理万机”的确只是在开玩笑,但是却现在真的有那种感觉了。

    每日需早起上学,下学后还需去延仪殿,母后竟要教她练武,这真是出乎她的意料。

    不过那扎马步、挥拳头、舞剑、站桩,样样都不比上学轻松,这一番折腾下来她真的是累的筋疲力尽。

    母后在练武上对她的要求极为严格,下达的命令几乎没有更改的可能。

    可只要做完应做的基本功,母后又变为了那个和蔼端庄的母后。

    魏舒实在是想不通。

    等她带着满身疲惫回君卿殿,还有一堆先生布置的课业除此之外,父皇也跟着来凑热闹,派人给她送来一堆兵书,让他阅之并写下感悟。

    一天下来,充实但很累。

    刚开始魏舒有些受不住,毕竟前几年安逸惯了。

    但过了几天,她渐渐习惯后,也能慢慢调节作息把控时间。

    是日,魏舒坐在桌案前写字,秋晏端着托盘进来,闻着香味的魏舒瞬间抬头:“什么东西?”

    “红米羹,皇上命人送来的。”

    魏舒看了眼托盘,犹豫再三后决绝道:“等会儿还有一点就写完了。”

    没写完不能分心,是她给自己定下的规矩。

    秋晏哭笑不得:“好,那奴婢给殿下放这了,殿下写完记得吃啊。”

    “好。”

    魏舒边应边加快了手速,只见墨线所过之处皆扭得糊成一团,宣纸上,歪七扭八的字不忍直视,落下最后一个点,魏舒搁笔,走过去捧起碗就吃。

    还是饭香。

    吃完后魏舒打了个饱嗝,秋晏将东西撤下去,意外的在门口遇见了陈秉生。

    “阿生?”

    “……嗯。”

    秋晏道:“你白日里都在忙些什么?怎么都见不着人影?”

    “在禁军营。”

    秋晏愕然,陈秉生又道:“皇上安排的。”

    “好罢,”秋晏拍了下他的肩膀,问道:“饭否?给你下碗面吃?”

    “不用。”陈秉生颔首,走进君卿正殿。

    魏舒听闻声响转身,见到陈秉生后她的面色僵了僵。

    虽说那次事件已过了一段时间,当时的感觉也已经淡了,但她看陈秉生还是有些不自在。

    “你是来找我的?”魏舒半天憋出一句废话。

    陈秉生正要答话,目光瞥了眼桌案后顿了一下,拿起纸张,看了一眼,抬眸问道:“画的什么鬼字符?”

    魏舒:“……”

    那不是鬼字符,是她的课业!

    但魏舒也深知上边她的狗爬字,所以只能眼不见心不烦,偏开头道:“就,就随便写的。”

    怕陈秉生认真瞧瞧出什么端倪,魏舒连忙抢过纸张:“辟邪用!”

    将宣纸认真叠好后,魏舒这才道:“你今日找我所为何事?”

    这人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

    “明日起,我就不住君卿殿了。”陈秉生垂眸看着她,淡声道。

    魏舒心里正想着等会就将这宣纸烧了,再重写一份,闻言嗯了声,反应过来后手一僵:“……什么?!”

    不住在这,那在哪儿?

    为什么不住在这?

    他……要走?!

    “你要走?你去哪?”魏舒急声道。

    “不行!”她急了,硬声道:“你不能走,你只能住君卿殿!没有孤的允许,你哪都不许去!”

    “魏挽卿。”陈秉生向前走了两步,按着魏舒的肩将他推回椅子上,接着手撑上桌案,微微俯身,认真的看着她。

    “讲点道理,我不可能一直在这。”

    就像你应该知道,我不会一直陪着你。

    “讲什么道理?”魏舒倔强的看着他:“我每日学的道理已经够多了。”

    现在就不要让我讲道理了。

    面前的小孩仰着脸,嘴唇紧抿着,眼尾有些泛红看起来极为委屈,陈秉生一时之间没有答话,他撑着桌案没动,保持着这种桎梏他人的姿态。

    魏舒看了他几秒后就低下了头,“为什么要走?是,是我惹你烦了吗?”

    “以后我不去打扰你,不去麻烦你,也不去吵你,你依旧住在君卿殿……行不行?”

    短短一句话,魏舒分了数次才全部说完。

    这已经是她做的最大妥协了。

    没了陈秉生,她会吃不好,玩不好,睡不好的。

    “不是你的原因。”陈秉生垂下眸子,看着她道:“抬头。”

    “我不算是你的伴读,充其量只能算是皇上给你找的一个不大合适的玩伴。”

    陈秉生慢声说:“魏挽卿,你今年七岁了,不需要玩伴了,我也该走了。”

    这许是陈秉生与魏舒说过的最长的一句话了,可是放在当下这种情景,魏舒更希望他什么都不要说。

    七岁……

    七岁就像是一个分水岭,这一年她开始上学,这一年她开始忙碌,这一年战乱不断,将门覆灭。

    现在,就连陈秉生在这一年也要离开。

    自在雪夜里堆下第一个雪人许的第一个愿望得以实现开始,现在所发生的一切似乎都在与她所想背道背驰。

    “走吧。”魏舒跳下椅子,头也不回的往外走:“魏挽卿不需要伴读,更不需要玩伴。”

第83章 走都不说一声再见

    “太子殿下,我能不能问你个事儿。”上学堂第一天就被他捏脸的小孩叫唐棠,这会儿正蹲在桂花树下,数个小孩站在一旁。

    魏舒闷声道:“你问。”

    “上学堂第一天那个把石子砸进墙里的哥哥是什么人呐?昨日我试着扔了好几块石头,都嵌不进墙里。”

    “他?”魏舒冷笑了声:“他不是人。”

    “……”

    看着魏舒快步离开的身影,唐棠呆怔道:“殿下好像生气了。”

    小侯爷背靠着墙,打了个哈欠懒声道:“最近他就没正常过。”

    午后,魏舒伏在桌上睡觉,木桌却被人猛地一拍,她抬眼,就见小侯爷站在她前面。

    小侯爷原本正要兴致勃勃的和他说事,瞅见她的眼睛时,怔了一下,道:“你眼睛怎的红成这样?”

    “无事,揉的。”魏舒说完,态度也不太好了:“拍我桌子作甚?”

    “真是苦了小爷我一片好心被当作驴肝肺。”小侯爷道:“给你看样东西。”

    语罢,像是变戏法一样,小侯爷从身后逮出一只毛茸茸的东西,魏舒盯着看了好一会儿,才看出这是一只猫。

    还是一只很小只圆滚滚的猫。

    魏舒不解的看着小侯爷。

    小侯爷啧了声,颇有些不耐烦,他将猫扔进了魏舒怀里,居高临下道:“借你玩会儿,小心点,别弄死了,洵洵养的,坏了我也赔不起。”

    魏舒:“……”

    “……不会弄死的。”

    小侯爷在一旁坐下,挠了挠猫的爪子:“你可以揉它,但要轻点,这猫被洵洵惯得无法无天,恃宠而骄了,力道稍重就要嚎上半天……”

    “洵洵是谁?”魏舒不止一次听他提这个名字了,实在是好奇。

    “嚎就嚎吧,声音还忒难听……洵洵?”小侯爷想了想道:“你见过的,第一次见面,雪夜打架把我领回家的那个。”

    魏舒嗯了声,低头去看猫,突然问:“他叫什么名字?”

    “许归洵。”

    “……我说猫。”

    小侯爷笑了声,颇有些洋洋得意:“小侯爷。”

    “???”

    小侯爷加重语气又说了一遍:“这,猫,叫,小侯爷!名儿我取的。”

    这猫真该谢谢你。

    魏舒翻了一个白眼,面无表情道:“好名字。”

    “那是。”

    今日下学后,魏舒站在桂花树下,盯着桂花树嫩绿的叶子发了会儿呆,回神时,垂眸想着:只等一刻钟,一刻钟不来……

    那就再也不等了。

    一刻钟过去了,熟悉的人影没有出现,魏舒望着拐角,默念着,最后等半刻钟。

    天色是最好的时间证明,白日的光亮都跑进了学堂前的孤灯里。

    半刻钟…

    半刻钟……

    数不清的的半刻钟。

    陪在一旁的奴才小心翼翼开口:“殿下,还是别等了,他今日怕是不会来了。”

    小殿下眼都每抬,执着的在心里倒计时,过了半响,随着心中的倒立沙漏流逝殆尽,她才轻声说了句:“走吧。”

    沉默的踏上回去的路,天色才刚昏暗,宫墙两旁却都点满了灯。

    直到发现归程相当漫长,想开口时身旁没了那道身影,魏舒才真正明白了一件事——

    陈秉生是真的不要他了。

    ——————

    魏舒没回君卿殿,她走至龙玺殿前,正要进去,步子刚迈出一步,蓦然停住了,原地站了一会儿,黯然转身离开。

    守在龙玺殿前的太监看了她许久,见她要走,急忙问道:“殿下不进去吗?若是怕扰了陛下,奴才可帮忙通报。”

    “不必了。”魏舒摇摇头,向着奴才摆手道:“多谢公公。”

    太监惶恐,慌忙道:“奴才分内的事,殿下折煞老奴了。”

    魏舒回君卿殿时,正巧碰上秋晏从里边出来,她正要开口,就被秋晏截了胡:“殿下怎的这么晚回来?”

    秋晏又道:“殿下可是在等阿生?”

    魏舒没说话,可秋晏只瞧了一眼她的神情就知道了。

    她微微蹲下,笑道:“小殿下,以后不用等他了。阿生被调往禁军,皇上下旨让他搬入呈央阁,从今以后,阿生都要为朝廷效忠。”

    “呈阳阁离君卿殿不远的,殿下若是想他,随时都可以去找他。”

    魏舒撇撇嘴,淡声反问道:“谁会想他?”

    秋晏只笑:“阿生正在偏殿收拾东西呢,小殿下还可去见一见。”

    “孤才不去。”

    坐在桌案旁摊开书册,却半个字都看不下去,颓然般靠在椅背上,魏舒叹了口气,冷着脸走至偏殿门口,斜靠在门上,盯着陈秉生走动的身影。

    陈秉生的东西不多,他只收拾了几件衣服,除此之外,再无其它。

    君卿偏殿似乎没有他留下的痕迹。

    桌案上的书册是原就有的,床榻上的被褥叠得整整齐齐。

    珠帘,香炉,摆件,原来什么样现在还是那样,陈秉生从未动过这些东西,也未像魏舒那样喜欢什么就摆什么,不喜欢什么就换什么。

    他好像从来只当自己是客,暂住不久总会离开的客人。

    秋晏好像也早就知道陈秉生会离开一样,接受得那样坦然。

    至始至终,只有她一个人以为好看哥哥踏入君卿殿的那一天起,就永远不会离开。

    真的只有她一个人那样以为。

    先生老是说“天下无有不散之筵席”,竟是真的。

    筵席散,人鸟归,客走茶凉。

    悲的只有设宴的主人。

    陈秉生提着包袱出来时,见着魏舒靠在门口也无半分惊讶,他在她面前停下,默站了半响也没开口,魏舒耷拉着眼臭着张脸也无想开口的意思。

    “魏挽卿。”她的头顶响起微带着哑意的声音。

    魏舒没抬头也没答话。

    谁知等了半响,她只等来一个离开的背影。

    魏舒微微仰起脸,过了好一会儿才红着眼继续盯着那道离开的背影。

    这会儿正值黄昏,陈秉生的那道身影迎着满天红霞走向他该去的地方。

    可是身影被屋檐遮挡,照不着光的,昏暗的门槛边,只站着一个期待言不出口的人。

    魏舒久久盯着他的背影,张了张嘴。

    你看这人有多讨厌?

    走都不说一声再见。

第84章 开始了

    镇北侯府前缓缓停下一辆马车,通身棕红的马在原地仰了仰蹄子,还未完全停下来,车帘就被掀开,一个身影脚一跺横槛快速下马车,奔向府门口。

    小厮怔了一会,高声喊道:“小侯爷,您慢点。”

    小侯爷速度未减,冲进镇北侯府就开始问前堂的小厮:“哥哥呢?”

    “书,书房。”

    按理说小侯爷每日都是这样风风火火,横冲直撞,他们这些下人也早该习惯了,可不知为何,每次都会被吓一跳。

    小侯爷抱着猫去书房,走至书房门口,手腾不出空,身后跟着的下人正要伸手帮他推开,手伸了一半,就听“嘭”的一声,门被小侯爷一脚踹开了。

    下人缩回手:“……”

    “哥哥!”小侯爷喊道。

    坐在桌案后低头阅书的莫约十几岁左右的少年抬起头,肃然道:“别踹门。”

    “好好好,下次一定。”小侯爷满口答应:“洵洵有来吗?”

    “没有下次,再踹一次,家法伺候。”谢骁燃面无表情道。

    小侯爷抱紧猫应道:“好了,我知道了。”

    “洵洵有来吗?”

    “没来。”谢骁燃道:“着了风寒,在家歇着。”

    “什么?!”小侯爷向前走了两步,将猫放桌案上,急道:“着了风寒?严不严重啊?我,能不能去找他?”

    “课业写完了?”

    “写完了。”小侯爷说谎起来眼都不带眨的,他捞起猫就往外冲:“我很快就回来。”

    谢骁燃话都没讲完,人就没影了。

    身旁小厮笑道:“小侯爷演技日益渐长。”

    谢骁燃叹了口气:“其它方面倒是毫无长进。”

    “打架,睡觉,调戏姑娘,除了不好读书,其他什么都行。”

    小厮道:“小侯爷就是这样的性子,又巧是好玩的年纪,这些个都还正常。”

    谢骁燃道:“太过自傲了,前不久在太子殿下生辰之日,和太子爷在雪地里打了一架,也亏的是太子爷不计较,要不然真要计较起来,他可不能蹦跶到今日了。”

    小侯爷抱着猫,经过马车一路奔波这才到达许府。

    他请示了门卫进去后,找到许归洵时,看见那人只穿着单薄的衣裳坐在椅子上,身前放着一把琴。

    唇色淡白,发冠未束,眼尾带着点嫣红,看到小侯爷时,他笑了声站起来,道:“玖隅怎么来了?”

    “低头。”谢玖隅年纪没许归洵大,身量也不及他高。

    许归洵不解,但顿了一下也照做了。

    小侯爷一只手搭在他的后颈,揽着他将他往下带,然后用额头抵着许归洵的脑门,过了半响才松手。

    许归洵直起身:“……嗯?”

    “哥哥说你着了风寒。”

    “所以玖隅是来关心我的?”许归洵反笑。

    小侯爷摇头,在一旁坐下后,狠狠揉了一把猫,面无表情道:“不是,我来幸灾乐祸的,着了风寒也是你活该,谁让你不听话。”

    许归洵只笑了笑,见猫嚎了两声,伸手安抚了一下道:“是,我活该,是我不听话。”

    说完后,他看了眼猫问:“玖隅将猫带到学堂了?”

    “嗯,给魏挽卿玩了一下。”

    顿了一下,小侯爷得意道:“他还夸我了。”

    “嗯?”小侯爷和太子殿下不太和的事他略有耳闻,闻此言倒是有些惊讶。

    “他说我给猫取的名字是个好名字。”小侯爷颇有些得意。

    “……”

    许归洵咳了两声没答话。

    要不是早知道小侯爷给猫取了什么名,他还真以为太子殿下是在夸。

    “你别不信。”小侯爷蹙眉道:“魏挽卿还说他也想养只猫。”

    “想取名为太子爷。”

    “……”好名字。

    ——————

    清河殿内,清嫔侧坐在主位上,开乾帝坐在她身旁。

    两人都没开口,虽沉默着,气氛却也算是融洽,开乾帝手执书册,看了半响后放下。

    清嫔抬眼看他,问:“陛下不看了?”

    开乾帝站起身,“不看了,看多了犯困。”

    正值初夏,天热不说,空气都热得人发慌。

    京城四季分明,温差极大。

    清嫔起初初到京城时,费了很长时间才适应过来。

    想来困也是常事。

    “困就睡罢。”她朝床榻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开乾帝没答话,过了半响才道:“朕一会儿得去看看挽卿,他自暮春下了场大雨就病了,到如今都没怎么好。”

    清嫔想起前天听宫人的闲言碎语,道:“听闻小殿下不肯喝药?”

    “嗯,药苦。”

    顿了顿,开乾帝叹了口气,语气似有些无奈:“还在埋怨朕呢,埋怨朕将陈秉生调至禁军,为这事话都不跟朕讲几回了。”

    “皇上此举事出有因,小殿下会理解的。”清嫔温温柔柔的说着。

    “朕这个儿子啊,”开乾帝低头转着拇指上的扳指,道:“性格别扭,他知这事是朕的决定,心里虽不满却也很少鲜明的表达出来。他只会自己憋着,这不,怕是憋出病来了。”

    清嫔抬手掩住唇,眉头轻皱了一下,再放下手时,面上一片淡然。

    “那皇上可要找个时间和小殿下赔个不是,未经他同意贸然将陪伴自己两年的玩伴调走,小殿下心生不满也是人之常情。”

    开乾帝只笑了声。

    清嫔又道:“好好的,皇上怎会突然将陈秉生调至禁军?”

    话一出口,清嫔就察觉到自己似乎有些僭越,刚想请罪,开乾帝就接了话。

    “那儿适合他。”

    不过一句,不愿多言。

    待开乾帝离开后,清嫔执杯喝了口茶后,她静坐看着晃动的珠帘,视线突然模糊。

    而后她缓慢弯下腰,面色一片惨白,撑着桌沿的手不自觉收紧。

    过了半响,她抬手擦掉嘴角的血,远处红色珠子串成线的连成一片,不断干扰着她的视觉神经。

    她低下头,闷笑了一声:“开始了。”

    开乾帝出了清河殿后,大片阳光刺眼,他扣紧扳指不适应的眯了眯眼。

    正巧这时,一个太监慌忙跑过来,微俯着身在他旁边耳语。

    听罢,开乾帝冷笑了声:“走。”

第85章 还真打啊

    地牢内昏暗无光,走进去顿觉后背发凉,四处都是潮湿黏着的气息,随着锁链被打开的声音响起,牢门被推开。

    角落里缩着一个身着白衣却浑身血迹的人,蓬头垢面,战战兢兢,瞳孔溃散。

    审问人抬头见到来人,顿时起身连忙磕头:“小人见过陛下。”

    角落里的人听见“陛下”二字,浑身开始剧烈颤抖,身体也开始不自主的往后缩。

    开乾帝随意“嗯”了声,看了眼缩在角落里的人,嘴角扯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他淡漠道:“退下吧。”

    待人都出去了,开乾帝抬脚走近角落,从容不迫的脚步声使得那人不断的往后缩,嘴里不断地发出含糊的更咽声。

    “抬头,”开乾帝微微敛起嘴角:“让朕好好看看你的模样。”

    那人双手抱住头,含糊不清的嘶吼着,像是痛苦万分,他的十指上全是秽乱的污血,细看才发现指甲盖皆被人拔了去。

    “我…我冤枉……”他艰难的说着话。

    开乾帝居高临下的站着,闻此言不屑的嗤了声:“你若无罪,便不会来这个地方。但你若是有罪,这些都是你该受的。”

    “陈钦,北郡人,此次漠阳一带军粮押送官。”

    开乾帝慢声说着:“军粮经朝廷下拨,官员谨慎至极,核查多遍,皆无问题。”

    “漠阳之战前不久,你押运军粮过锦城边界,原计划三天后送达,但沿经锦城一带时,却因不明原因逗留一夜。”

    “之后军粮送达,这原本该是解军队燃眉之急的救命良药,谁知却成了致使军队覆灭的毒药。”

    押送官的咽喉里不断发出呜咽声:“我……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饶了……饶了我吧……”

    开乾帝敛下眉眼,半蹲下来,像是觉得荒唐,他重复了一遍:“你不知道?”

    “好得很,”他突然笑了,“你以为你什么都不说,朕就查不到吗?审问你只是在给你一个赎罪的机会,你既不要,那便罢了。”

    他站起身,拂了拂衣袍,淡声道:“听闻你上有老下有小,上上下下十几口人呢,他们都在哪呢?”

    押送官猛地抬头,满是红丝的眼眶越发的红,他的嘴唇不住颤抖,却什么话都说不出。

    “朕告诉你罢。”开乾帝扯了扯嘴角,好心的说:“在集市,你一日不开口,就有其中一个被当斩于市,死着死着,说不定最后就到你了。”

    押送官痛苦的蜷缩在地上,血迹都遮不住他惨白的脸。

    开乾帝就站在他身前,神色淡漠的看着他,还不慌不忙的把玩着手中扳指。

    不知过了多久,押送官轻微的喘息着,从咽喉底带着哭腔的吐出两个字:“丞……相……”

    ——————

    “嘭!”

    木桩被人砸得晃动了一下,接连几拳后,又是侧踢,随着最后一拳落下,木桩直接断成两半。

    陈秉生收回手,站在原地缓了一下,下一秒,他的脖子突然被人一把勾住。

    他面色一凝,抬手扣住来人的手腕,紧接着一个胳膊肘撞击,身后传来一声闷哼。

    而后他腿部发力,身体微微往下,直接将来人从后面摔出来。

    “啊!天!”被掀翻的男人躺在地上,艰难的站起来后,道:“你真是够了,老子就勾了一下你的脖子!”

    陈秉生抿唇向他低了低头:“抱歉。”

    男人活动了一下筋骨:“一个胳膊肘就算了,还来个过肩摔,啧,迟早死你手上。”

    身后突然传来一片哄笑,数十个人朝这边走过来。

    禁军统领李纪拍了拍赵立东的肩膀,笑道:“你不行了,居然被一个小子干趴了。”

    身后一群人也跟着起哄。

    “你不行了!”

    “哈哈,真是笑死我了,东子还是趁早回家去吧。”

    更有甚者,食指直戳赵立东胸口,一字一句道:“你!不!行!了!”

    这都特么从哪冒出来的假兄弟???

    “……我只是没想到他被勾了一下脖子反应这么大,要是我知道,我会被他干趴下?当然不可能!”

    陈秉生只站在一旁不说话,李纪看向他:“陈秉生是不喜欢别人触碰,是不是?”

    陈秉生勾勾手指,摇摇头,“只是不习惯。”

    赵立东挠了挠后脑勺,大掌拍了拍他的肩,哈哈大笑:“没事,多接触就习惯了。”

    “嗯。”陈秉生应道,回话间,他察觉到一道锐利的目光盯着自己,那道目光极具侵略性,存在感极强。

    他顺着看过去,就见禁军副统领微扯着嘴角,双手抱在胸前,目光凉凉的瞅着他。

    见他看过来,禁军副统领微抬起下巴,道:“打一架?就我俩。”

    “怎么会有人不习惯别人触碰呢?汉子之间勾肩搭背多……”正常两个字还没说出口,赵立东就猛地停住了,震惊的看着禁军副统领:“二哥?你刚说啥?”

    禁军副统领依旧看着陈秉生,“成不成?”

    这话这语气不太像是在开玩笑,周围有那么一瞬间陷入了寂静,赵立东率先反应过来,憋笑道:

    “二哥,兄弟知道你想为兄弟一雪前耻,但大可不必,情义兄弟领了,咱们还是快去训练吧。”

    禁军副统领微皱起眉,也没搭理赵立东的话。

    李纪道:“别闹了啊,打架多不和谐……”

    他正要打马虎混过去,就见那整天冷面寡言的半大少年点了下头:“行。”

    李纪:“……”

    见两人朝着训练场走过去,赵立东看前又看后:“不是,真打啊?”

    一群人跟着过去站在外围,李纪蹙着眉头,喊道:“过两招就行了!真打得鼻青脸肿有得受的,就再吃我一拳吧。”

    场内的两人隔着一定距离静站着,禁军副统领生得人高马大,肩膀宽厚,身形魁梧,再加上肤色黑,让人看着就觉压迫感极强。

    陈秉生与之对比,就显得格外瘦小,他的身量不及禁军副统领高,却也不矮。

    其实他能猜到禁军副统领为何非要和他打一架,不是因为他把赵立东摔地上,而是因为他是个外来者。

    是个硬生生插入禁军队伍的外来人。

第86章 直接装死

    禁军里的这些人多是武功格斗都极其优秀的,直辖于帝王。

    平日里相处得和洽融融,他的到来就像是打破了那个平衡状态。

    再者,在他们眼里,他只是个年纪尚小且看着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他们在认知里就觉得他根本不配来禁军。

    这些他都知道,因此在进禁军的第一天,他就明白这一天迟早会来。

    只是早晚不论,对象不问。

    禁军副统领道:“让你十招。”

    陈秉生淡声回:“不用。”

    禁军副统领只笑了声,笑意未敛,人就已经快速逼近。

    他一拳打出,却击了个空,陈秉生偏开头,腿部发力,腾空而起,一脚踩在禁军副统领肩上,而后往后一蹬。

    禁军副统领一把拽住他的脚腕,禁锢他的同时手腕发力想将他摔出去。

    二人力量悬殊太大,硬碰根本毫无胜率。

    陈秉生背部拱起,这个身体像是绷成了一把蓄势待发的弓,他身体往前倾,在禁军副统领想将他摔出去之前,一拳砸向他的肩膀。

    禁军副统领吃痛,往后退了两步,陈秉生趁势一个胳膊肘撞向他的颈部,却被他抬手挡住,撞在结实的肌肉上,陈秉生的胳膊被震的发麻。

    又连续过了五六招,在陈秉生喘息之间,抬手挡住禁军副统领的拳击。

    与此同时,禁军副统领一个扫腿,陈秉生被绊倒在地后,迅速回神避开他的拳头。

    禁军副统领擒住他的小腿后,一拳砸向他的肋骨。

    陈秉生敛了敛眸子,硬生生接了他这一拳。

    拳头与身体的相撞声极为闷厚。

    李纪上前,喊道:“行了,别打了。”

    禁军副统领松开手,顺带把陈秉生拉了起来,淡声道:“力量不行,还得练。”

    陈秉生低着头:“是。”

    李纪看了眼陈秉生,笑道:“还是不错的,接了他十招往上了。”

    顿了顿,他有些担心的问:“有没有伤着?他下手没轻没重的。”

    “无事。”

    他刚说完,赵立东就走上前来,习惯性的想勾人脖子,意识到对象是陈秉生后,顿了顿改搭肩膀。

    他笑道:“行啊小子,我第一次和二哥打的时候,没过五招就被他掀翻了。”

    说罢,他还往陈秉生肩上轻捶了两拳。

    赵立东有不少毛病,一个就是他说话时,习惯性和人勾肩搭背,用他的话来说就是搭着别人舒服。

    还有个毛病是他说话时说着说着,就会往人身上招呼两下,用他的话来说这是他表达亲近的方式。

    虽然赵立东自己觉得没用多少力,但对别人来说力量依然不容小觑。

    回去换了身干净衣裳,出来时陈秉生在门口遇见了李纪。

    李纪看着他,笑说:“我刚看你摔地上了几次,只怕会被碎石磨出伤,给你找了点膏药,晚上记得擦。”

    “多谢统领。”

    李纪摆了摆手,走时想了想说:“副统领他……只是脾气有些不大好相处,人其实还挺好的。”

    “我知。”

    李纪被他这不温不火的脾气惹得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张了张嘴后直接放弃,转身走了。

    陈秉生将他带来的膏药放回房里,而后离开。

    走至君卿殿时,碰巧秋晏在院里折花,秋晏看到他时,愣了下后犹见了救星,急忙跑过来。

    “阿生,你可算回来了。”

    陈秉生看了眼正殿,道:“他人呢?”

    “病了,不肯吃药。谁来都不管用,先前皇上来了会,小殿下就光耷拉着眼半昏半醒,最后药也没喝就睡着了。”

    秋晏叹口气:“还是你去给拯救一下吧。”

    陈秉生没点头也没摇头,他推开正殿的门,放轻脚步走至床榻边。

    床上降着一个小包,被子捂得严严实实的,他微微俯身,轻轻掀开被子一角,就见小孩弓着背,脸蛋红红的,闭着眼,眼角还有一点湿。

    他伸手贴了贴他的额头,轻唤了句。

    “魏挽卿。”

    魏舒躺在床上,用被子盖住头,她只觉得浑浑噩噩的,浑身提不起劲不说,还精神恍惚,后背直冒汗。

    隐约好像是听见秋晏的声音。

    “殿下,可要吃点东西?”

    她小声答:“不,不要。”

    之后她就什么都听不见了,所有的感知都在离她而去。

    在渐渐恢复时,浓郁的,清冽的雪松香包裹着她,魏舒迷糊睁开眼,正对着陈秉生的下颚。

    看了半响后,她重新闭上了眼睛。

    又过了一会儿,她半睁着眼,不确定的喊了一声:“哥哥?”

    陈秉生低头看了她一眼,“嗯”了一声。

    “哥哥?”

    “嗯。”

    魏舒没再继续喊,她扯着陈秉生的衣裳,慢腾腾起来。

    陈秉生扶着她,沉默了一会儿道:“做什么?”

    魏舒顿了一下,张开双手,半懵半醒着。

    “抱……”

    虽然她知道自己说不定又会被嫌弃,但是她现在好难受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她只想让陈秉生抱抱她。

    雪松味似乎离得更近了,魏舒将头埋在陈秉生的胸口处,紧拽着他的衣襟也不吭声。

    陈秉生抬手拍了拍她的后脑勺,低声唤了一句。

    “魏挽卿。”

    “嗯?”

    魏舒偏了个头,不解的看着他。

    “还没睡醒?”

    “醒了的。”魏舒含糊道。

    就当她没醒也行,反正她一向没有这么大的胆子,日后怕是也只敢任性这一回。

    陈秉生垂眸看了眼,小孩的脸红彤彤的,半眯着眼,可能是因为鼻塞,微张着嘴小声吐着气。

    额头上满是薄汗,看起来可怜兮兮。

    “真有出息。”陈秉生觉得这小孩不是被烧傻了就是还没睡醒。

    当然,两种情况都有可能。

    秋晏端着药进来的时候,见魏舒坐在陈秉生的身边,小脑袋还靠在她的怀里时,还小小吃惊了一把,震惊之余,她看了眼小殿下,问:“还没睡醒?”

    陈秉生还未答话,魏舒就吸了吸鼻子,小声辩解:“醒了的。”

    “……这。”秋晏放下托盘,看向陈秉生,“是醒着还是?”

    “不清楚。”

    陈秉生将手放在魏舒的背部,防止她摔下去,然后将药端过来。

    随着药被端过来,一股苦药的味儿就浓郁了,魏舒皱着眉,将头埋得更深了。

    “魏挽卿。”

    魏舒手指收紧,不吭声。

    “殿下,喝药。”

    魏舒还是不答。

    陈秉生:“……”

    这下好了,直接装死。

第87章 此举意不在此

    秋晏看了一会儿,手指了一下正殿大门,朝陈秉生做了个无声的口型,示意她出去了。

    陈秉生点了点头。

    怀里这个小孩浑身滚烫,跟个火球一样,头抵在他的肋骨处,被禁军副统领砸过的地方隐隐作痛,他抿紧唇,好脾气的又喊了一声:“魏挽卿。”

    “这是第三遍,事不过三。”

    “再不吭声,就由不得你了。”

    魏舒动了一下,她微微抬起头,陈秉生的下巴刚好抵着她的发顶。

    她仰着脸,奶音里带着点哭腔:“药……系苦的……”

    “我就没见过甜的药。”陈秉生有些不耐烦的说。

    小孩重新低头,又不吭声了。

    看起来可怜又委屈。

    得亏她现在不清醒,不然这种模样要是在她清醒的时候表现出来,那她可能会羞愤到撅个洞把自己活埋了。

    魏舒其实鲜少露出这种可怜兮兮又委屈的样子。

    她平日里傲娇又别扭,认为示弱撒娇很是矫情,所以有时还比较娇纵蛮横,除了比小侯爷稍讲点道理且不主动惹事外基本没什么两样。

    因此陈秉生也很少见到她这般样子,外表天不怕地不怕的太子殿下竟然是一个怕苦的。

    陈秉生稍稍抬起魏舒的下巴,看着她,声音带了点哑意:“喝药,我耐心不好,不想再说一遍了。”

    端过药将药匙凑至魏舒的唇边,魏舒瞅了一眼陈秉生,又看了眼药,闭着眼尝了一口,只一口,整张脸就皱起来了。

    她重新将头埋进陈秉生怀里,开始小声抽抽嗒嗒。

    陈秉生觉得好笑,拍了拍她的后背,表示安慰,估摸着她缓得差不多了,才道:“还有。”

    半被迫的喝完了整碗药,魏舒红着眼话都不想讲。

    陈秉生伸出指腹摸了摸她的眼尾,垂着眼淡声道:“差不多得了,睡觉,嗯?”

    他抽身准备离开时,身后传来一道小小的声音:“哥哥。”

    魏舒下意识回头,就见小孩看着他,小声说了句:“我……”

    陈秉生站着没动,像是很有耐心的等着他说完,谁知听完后,整个人都愣了一下。

    “……我很想你。”

    即便是在魏舒不清醒的状态下,她内心深处还是觉得这类话难以启齿,因此她说得很慢,几乎是一字一句说的,但也正因为这样,才会显得格外认真。

    出了君卿殿,陈秉生抬手揉了揉肋骨隐隐作痛的地方,低垂着眸子吐了口气。

    秋晏见他出来,立马问道:“喝药否?”

    “喝了。”

    这一幕很是熟悉,几乎是每次顾时殷生病,他进君卿殿后又出来时,秋晏必问的一句话。

    秋晏犹豫了一会儿,问:“你,这几日都能过来吗?”

    陈秉生想了想,低声道:“我尽量。”

    傍晚,皇后也来了一趟,看着魏舒喝完药后原想留在君卿殿方便照料,未曾料到宫外传来捷报,坐不过一会儿就又离开了。

    魏舒伏在桌案上,突然不确定问:“今日……他是不是来过?”

    “什么?”秋晏笑:“奴婢还以为小殿下知道呢,原是睡糊涂了。”

    “他今日来了,黄昏左右来的,现已回去了。”

    魏舒垂下头“嗯”了声,她其实不是完全糊涂,自己做的那些事说的那些话她都记得,只是这一切都显得太不真实,恍若一场梦。

    也只有在梦里,她才敢小心翼翼,带着试探的伸出手。

    想起她说的那些话,魏舒忍不住俯身捂脸,面上有些烧。

    陈秉生会不会觉得她矫情啊……

    秋晏端上来一碗粥,放下后,在旁边看了一会儿,见魏舒没有要动的意思,忍不住道:“小殿下,你好歹吃点儿啊,阿生走时还叮嘱我要看着你用膳呢。”

    魏舒抬头看她,道:“你骗我,他从不会说这般话。”

    秋晏:“………”

    被揭发的秋晏有点儿撑不下去,她偏头不自在地咳了一声。

    魏舒看了眼粥,问:“这是什么粥?先前没见到过。”

    “碧粳粥吧,殿下吃过的,只是今日这个做法不太一样,可能看起来就与以往的有些差别。”

    魏舒尝了几口道:“有点淡。”

    “殿下现在这样也只能吃清淡的了。”

    “挺好吃的。”

    陈秉生回呈央阁后,刚在榻上坐了不过一会儿,房门就被推开,来人关上门后,在他的身旁坐下。

    “来得这般招摇?”陈秉生看了她一眼,道。

    “招摇么?“清嫔笑了一声:“我可是使了法子,避开了好些人才过来的。”

    不等陈秉生说话,她又道:“听闻你今日与禁军副统领打了一架?”

    “嗯。”

    消息倒是挺灵通。

    清嫔看着他,十指敲打着桌面,不紧不慢的,过了好一会儿,她嘴角含笑道:“被揍了?”

    “你是来幸灾乐祸的?”陈秉生顿了一下,撇了她一眼,眼中神色不明。

    “那倒不是,”清嫔摇摇头说:“我只是想单纯的问一下,被打哪儿了?”

    陈秉生没说话,清嫔的视线在他身上扫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异样。

    她的视线最终定格在他的手指上,陈秉生蜷缩着手指,但指尖周围却是有些红。

    她正欲问,就见陈秉生将手缩回袖中,抬眸问她:“那件事怎么样了?”

    清嫔道:“都在预料之中。皇上亲自前往地牢,亲自逼问,押送官招了。”

    陈秉生:“嗯”了声不再多言,清嫔想了想道:“此人该留吗?”

    “留着。”

    “我倒是未曾料到你会先拿丞相府开刀,只是,仅凭这件事,不足以动摇丞相府的地位。”

    “我知,此举意不在此。”

    陈秉生说:“漠阳一带军粮事件,涉及朝廷官员极多,南国武将与文官在议事方面一贯不和,官场之中尔虞我诈也不在少数。”

    “皇上深知这摊死水终会被撩起巨浪,此事就是序幕。”

    “我们能查到的,皇上也一定能查到。之所以至今未做出举动,是因一旦查明此事,朝廷内部将会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现如今,江山不稳,外有狼虎,皇上不敢做出太大动作。”

    “在这种敢怒不敢动的情势下,皇上憋着一口气无处可发。”陈秉生淡声道:“既如此,那我们也就顺理成章的推一把,丞相府也就背上了这个锅。”

第88章 男女授受不亲

    “虽动不了丞相府的根本,但皇上也不会轻易让丞相府好过。”

    清嫔勾了勾嘴角,笑得有些漫不经心,她低声道:“只怕以后丞相府再难得圣心,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不需要后续的浇灌也会长成参天大树,难测的帝王心就是种子最好的养料。”

    “自古君权相权相互制衡。”陈秉生垂下眸子整理了一下袖口,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不是这么好坐的。”

    “稍有不慎,跌下去摔个粉身碎骨,找个收尸的人都难。”

    清嫔倒了杯茶,说:“听闻当今丞相原是个好色之人,府中姬妾无数,后因丞相之子百般看不惯,姬妾都被遣出府了。”

    “从良了么?”陈秉生轻笑一声,问。

    清嫔摇头:“表面功夫罢了,本性如此,怕是难改,不过倒是比以前收敛了不少。”

    陈秉生垂下眼没答话,也不知在思考着什么,清嫔也沉默着。

    片刻之后,清嫔道:“之后,你打算如何?”

    “丞相府暂且放着,现如今只需等一个时机。”陈秉生淡声说:“皇室的话,再看。”

    他突然道:“你已经动手了?”

    看着少年锐利带着质问的眼,清嫔没半点儿心虚的与之对视,闻言还轻笑了声,笑得温婉,“没呢,真要做什么会让你知道的。”

    陈秉生冷硬回道:“如此便好。”

    清嫔又坐了一会儿,正要起身离开,就听身后小孩冷声喊了一声:“苏苑妤。”

    清嫔顿了一下,叹了口气,低声嘟囔了句:“没大没小……”

    她转过身去,陈秉生看着她:“复仇之事有我一人足矣,你只需看着便好。”

    清嫔手指屈起,不客气的敲了敲他的脑门,她道:“叫姐姐。”

    紧接着她压下嗓音,轻声道:“阿生,我说过什么还记的吗?”

    她的视线瞥向陈秉生的手,说:“我说过,你这双手可执笔,可提刀,但不能染上血腥。”

    “以前如何都没关系,但只要我还在,你就需记着。”

    清嫔轻声道:“你若累了,便往后退一步,记住,你身后永远有盾,那盾坚不可摧。”

    陈秉生看了看她,没再回话。

    ……

    时间转瞬即逝,春日融融百花开,又是一年梅子时节雨。

    暮春细雨绵绵,仲夏草长满天,秋雨逢悲扇,隆冬雪地梅,时间自空隙里划过,悄无声息。

    学堂前的桂花开了又谢,魏舒趴在窗口,手里晃着一小截树枝,身后突然传来极大的声响。

    她转头,就见小侯爷沉着脸坐在位置上。

    只看了一眼,她就移开了视线。

    近日谢玖隅一直都是这鸟样,看谁谁不爽,逮着谁就是冷嘲热讽。

    在这种情况下,她是一个字都不想和他说,有时候,哪怕只是搭理了一句话,两人最后要么就是打一架两败俱伤,要么就是她忍气吞声气得肝疼。

    最近她的脾气也不见得好。

    桌子突然被人敲了两下,魏舒转头看他,小侯爷手指屈着,保持着叩击桌面的动作没动,只是语气有些冲:“魏挽卿,你出来一下。”

    “干什么?”

    小侯爷站起来,向前走。

    魏舒只好跟上,两人一起来到学堂西南侧的角落,这地方略微狭窄,处在阴影里,光线有些暗。

    她一脸不乐意,双手抱在胸前,打量了一下四周环境,蹙眉道:“来这里做什么?”

    莫不是谢玖隅看她不爽,想在此揍她一顿?

    还是她心里憋着火想找个人揍一顿发泄一下?

    上学一年多了,两人没少打架,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

    小打就是你抓我两下我挠你两下,除了有损形象之外,没有造成太大身体伤害。

    大打就严重一点,有次还见血了——当然,是谢玖隅的脖子被她抓破了,她堂堂太子肯定不能落在下风。

    魏舒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指甲修剪的干净整齐——是昨日被秋晏摁着剪了……

    她把手缩进袖子里,淡定的抬头。

    没关系,她还有其他招。

    谢玖隅没有立刻答话,只盯着魏舒看。

    “你什么毛病……”

    魏舒被他盯得发毛,结果话没说完,就被谢玖隅按着肩膀往后一推,重重的砸在墙上。

    小侯爷向前走了两步,拽着她的手腕拉至头顶反扣住,把她压在墙上动弹不得。

    魏舒一时之间大脑一片空白。

    小侯爷年纪本就比她大点,又是男子,身量也比她高。

    角落里本来光线就弱,这会小侯爷在这么一挡,给人的压迫感就强了。

    谢玖隅不会想按着她,揍她一顿吧?

    魏舒顿时有些心慌,被他这样扣着,自己确实动不了,手无缚鸡之力。

    难道真要单方面被吊打?

    魏舒:“谢玖隅,你……”

    小侯爷沉着眼凑近,就在魏舒以为拳头要落下来时,小侯爷犹豫了一下。

    他舔了舔唇,开口道:“我能不能亲你一下?”

    “???”

    这人又在说什么胡话?!

    见魏舒一脸呆愣,半天不出声,小侯爷蹙眉,隐隐有些不耐烦:“说话,行不行?”

    说完补充道:“只亲脸不亲嘴儿。”

    魏舒此时此刻简直是百感交集,从刚开始的震惊尴尬逐渐演变为生气。

    谢玖隅又是从哪学的新招来捉弄她?

    平时时不时打两架还不够,这是又换了玩法?

    虽说她是女扮男装,平日也尽量像个男子一般做派,但是她骨子里终究是个女子。

    这自古男女授受不亲,母后教过的。

    她是女孩子,怎么能被……

    魏舒顿时有些气急败坏,她动了动手腕没挣脱开,越发烦闷。

    “你要亲我,摁着我手做什么?”

    小侯爷:“以防万一,怕你揍我。”

    魏舒:“……”

    行吧,幸亏不是想揍她。

    魏舒吐了口气,脸被气得通红。

    小侯爷看着比她还烦闷:“娘们唧唧的,行不行,说句话。”

    “你!”魏舒看着他,一字一句说:“不!行!”

    魏舒话刚说完,小侯爷就猛地凑近她,在她的脸上啄了一下。

    魏舒当场石化,愣在了原地。

第89章 只亲脸

    她……她刚才好像是说的是不行吧?

    这谢玖隅是不是耳朵有问题?

    反应过来后魏舒奋力挣扎,咬牙切齿说:“谢玖隅!”

    小侯爷也皱着眉有些发懵,魏舒趁他出神挣脱开,一巴掌呼在他的脸上。

    谢骁燃在他脸上抹好药,站起来后看了眼鼻青脸肿的小霸王,当真要被气笑了,他道:“能耐啊,不和小殿下打架了,改去亲人家。”

    小侯爷别过脸,刚要反驳,脸上就一阵痛,他不满道:“谁知道他被亲一下反应这么大?跟被我咬了一样,我就亲了一下!还是亲脸!”

    谢骁燃冷笑道:“怎么,还想亲嘴?”

    “谁想亲他!”小侯爷大声道。

    谢骁燃皱眉,他只当这是小侯爷想出来惹太子殿下生气的损招。

    小孩子的事,他也不该多管。

    又坐了一会儿,他正准备走,就见小霸王眼都不眨的盯着自己,突然道:“哥哥,你给我亲一下。”

    “只亲脸不亲嘴。”

    “……”

    谢骁燃突然明白太子殿下为什么要揍他了,换他他也揍。

    皇城街道一贯热闹,人熙攘攘,所过者皆是衣着整洁,尚有风度,一辆马车在人流马蹄中缓缓移动。

    坐在马车里的男人莫约四十来岁,身着华服,端的是一副威严之态,随着赶马人一句“吁……”,马车在丞相府停下。

    左丞相下了马车,回府后看向站在门口的管事:“青州回否?”

    “还未。”管事恭敬回答,答完犹豫了一会儿,又说:“少爷只说去原来的村子小住几日,算算日子,快回来了。”

    左丞相冷哼了一声:“你倒也不必为他说话。”

    管事低头,转移了话题:“方才工部尚书来访,此刻正在前堂。”

    左丞相“嗯”了声,快步向前。

    来到前堂,把奴婢小厮都遣出去后,左丞相坐下,看向工部尚书,道:“近日怎的得空来这坐会儿,有话不妨直说。”

    常言道,无事不登三宝殿,左丞相这话摆明了是不想客套。

    工部尚书倒也没觉得尴尬,抿了口茶笑道:“下官不似丞相大人日理万机,事务繁杂,自然是空闲的。”

    “不过今日来,确实是想和丞相大人聊个事。”

    “你说。”

    “喀州一带近月来连降大雨,大水已冲垮了不少人家,内涝严重,为房屋重建,水利工程之事,下官可谓是被扰得极为头痛。”工部尚书道:“不知丞相大人可否指点一二。”

    左丞相笑而不言,好半会儿才道:“此事我只略知一二,怕是不能为其解急。”

    他们同时默了,谁也没开口。

    过了半响,工部尚书熬不住了,只好道:“好吧,既然如此,那下官先行告退了。”

    待工部尚书离开后,左丞相就沉了脸,他吐了口气恢复镇定。

    自漠阳一带军粮事件以来,皇上就有意打压文官的气焰,尤其针对他。

    不少按理说由他出手解决的事都被皇上截了胡,就比如这次喀州内涝,他只听说,了解一二,相关文档捷报一律没见着。

    喀州是军事要地,与北国接壤,皇上此举什么意思显而易见。

    再者,南北战事紧迫,大将军叶千镇守边关,立下汗马功劳,战功显赫,手中掌握了大量兵权,这是个不可小觑的人物,将来也是一个劲敌。

    他起身出了前堂,侯在外边的随从俯身低头。

    左丞相静站了一会儿,道:“去白芜阁。”

    白芜阁乃风花雪夜之地,皇城内出了名的妓院,随从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随后恭敬答道:“……是。”

    若是少爷在府上,怕是少不了一番折腾。

    君卿殿的氛围有些怪异,魏舒伏在桌案上埋着头,陈秉生坐在一旁,秋晏在跟前欲言又止。

    陈秉生抬眸看了眼趴着一动不动的小孩,转头看向秋晏。

    秋晏只和他对视了片刻,便明白了他的意思,放轻脚步出去了。

    察觉到有人出去,魏舒脑袋动了动,慢慢抬起头,一眼看见边上的冰块脸后又猛地埋头。

    陈秉生捻了下手指,没来由的有些烦躁。

    太子殿下的性格一贯别扭,有什么事藏不住,开心也好难过也罢,总表露在脸上。

    可是她却从来不说为什么开心又为什么难过,比如现在。

    椅子向后退,发出一阵略微刺耳的声响,察觉到陈秉生的走近,魏舒的身体僵了一下。

    陈秉生手搭上她的后颈,不轻不重的揉了两下,紧接着嗓音冷淡却又带着点情绪:“抬头。”

    这人总是这样,话语简短到霸道,根本让人没法反抗。

    从小到大,魏舒没少被他这样说。

    “喝药。”

    “坐下。”

    “别动。”

    “让开。”

    每次来来回回都是这些词,有时还会在这之前加上一个“魏挽卿”,这一般就是他说第二遍的时候了。

    魏舒正正胡思乱想,头顶就传来一句:“魏挽卿”。

    看吧,又来了。

    意识到躲不过后,魏舒缓慢抬头,看了眼陈秉生,抿着唇决定先发制人:“做什么?我困死了……”

    陈秉生:“你睡。”说罢起身就准备走。

    魏舒吐了口气,心口越发闷了。

    她又重新伏在桌案上,心情很是复杂。

    今日被小侯爷亲了一口,虽说只是亲脸,他们现在还小,况且那人以为她也是男孩子,亲一下打两下也是正常的。

    可是她心里就是不得劲,把小侯爷揍了一顿后,非但没解气,反而更迷茫了。

    因为小侯爷比她还懵,亲完她后就愣着没动了,被揍也没还手。

    等她揍完,小侯爷鼻青脸肿的蹲在地上,看着他她道:“不是这样的……”

    她问,不是哪样?

    小侯爷闷声说:“我亲了另一个人,可是和你亲时感觉不一样。”

    她听小侯爷说完第一反应就是小侯爷亲了个女孩。

    魏舒对此呆了一下后,觉得荒唐:“你亲的是女孩子,我是男孩子,这怎么能一样?你疯了吧……”

    话没说完,小侯爷就低声道:“他是男孩子。”

    “……”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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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扮男装后,我娇养了京城霸主介绍:
【重生归来偏执钓系摄政王vs女扮男装傲娇穿越小皇帝】
身为女扮男装的假皇帝,魏舒每天——
你以为会是享受后宫佳丽三千?不存在。
你以为能够锦衣玉食放飞自我?不可能。
每天提心吊胆怕被穿帮、坐在龙椅上怕被篡位才是她的常态。
可是一码归一码,这位黑灯瞎火闯进她寝殿的摄政王又是要哪般?
“听说皇上想要纳妃?”
“朕是皇帝……”魏舒不争气的往后退。
“还想立后?”
“没……唔!”一个“有”字被堵在嘴间。
还不等她来一句“大胆”,低哑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皇上不如……纳了臣可好?”
!!!
苦心经营的骗局一朝被拆穿,魏舒以为自己小命不保,等着那个断头台,却不想等来了他的一句——
“我早知她是女子。”
……
论一睁眼就发现自己坐拥了一个天下是什么感觉?
前世今生活了两辈子的魏舒表示:没啥感觉,就是好像……废点腰。女扮男装后,我娇养了京城霸主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女扮男装后,我娇养了京城霸主,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女扮男装后,我娇养了京城霸主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