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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扮男装后,我娇养了京城霸主全文阅读

作者:专营狗血的枝枝     女扮男装后,我娇养了京城霸主txt下载     女扮男装后,我娇养了京城霸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0章 你怎么不早说?!

    不过是她在电光火石间又想起了当年——

    暗牢里灯光极暗,潮湿的空气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在这个昏暗而又狭小的空间里,安静得近乎诡异,只有微弱的喘息声自角落传来。

    角落里缩着一个发颤的少女。

    少女发丝凌乱,浑身上下都是血迹,她的双眼紧闭,若不是微微起伏的胸脯,怕是与死尸无异。

    在她的周围,是满地的尸体,鲜血已经染红了这片狭小的地方,在幽幽烛光的照射下,殷红的血仿佛活了过来,张牙舞爪的吞噬着这所剩无几的空间。

    “吱呀”一声,牢门被推开,少女掀开眼帘,伴随着脚步声,入眼的是一双黑色靴子。

    她的身体不受控制的发抖,嘴唇紧紧的抿着。

    “起来,”寡淡的声音自上方传来,“继续。”

    当最后两个字出口,少女犹如待审的罪人终于被人定了罪,她的脸色瞬间苍白,嗫嚅着颤抖的嘴唇:“再…再休息儿,好不好……”

    来人没有说话,他蹲下来,指尖挑起少女的下巴,默了半响后,他的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

    “魏挽卿,你以为皇帝那么好当的?一个帝王的养成,要付出些什么代价,你怕是在清楚不过了。”

    “你是女儿身的事情无人知晓,你必须像个真正的男人一样,才能为你的母后握住这天下。”

    “性子太软怎么挑起这江山?”

    “不敢杀生如何杀出一条血路?!”

    黑袍男子像是没看到魏舒眼里的乞求,他把少女扶起来,往她手里递了一把剑。

    魏舒清晰的看到,那剑上沾满了血,血迹已经凝固。

    “不敢杀人吗?我教你。”男人低声道,声音里带着玩味。

    魏舒握着剑柄的手在微微的颤抖,当看到两名侍卫押着一个人进来时,她的眼眶直接红了。

    男人轻声道:“把剑握紧了。”

    说完后,他的手附上魏舒颤抖的手腕。

    “抖什么?像这样,剑架在他的脖子上,然后……稍微用点力,利剑就会划破他的皮肤,血就流出来了。”

    “不要停,继续用力,等到他的瞳孔溃散为止……”

    剑一点一点刺入被压制的人的皮肤,男人低哑又带着笑意的声音在魏舒的耳边响起。

    魏舒浑身僵硬,眼眶发红,她哽咽着说:“他……他不该死……”

    男子笑了一声,否定了她。

    “不,他该死。”

    说着,手掌突然发力,剑直接深入被押者的脖颈,大股大股的血冒出,

    看着面前人没了生息,男子终于收回手,淡声道:“下一个。”

    两名侍卫面色不改的把手中断气的人扔到一旁,接着又有两名侍卫押着另一个人进来。

    “来吧,我的太子殿下。”男子看了一眼魏舒,语言中满是蛊惑。

    魏舒的眼里满是惊恐,她使劲摇着头,后退了数步,松开了握着剑柄的手,金属撞击地面,发出当啷一声。

    “不,我……我不要!”

    她的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后猛地低下头,像是不想让人看到她的狼狈模样。

    “你怎么这样?我不喜欢杀人…我不想拿剑,你一直在逼我做我不想做的事……”

    男子看了她半响,别过头,笑了一声:“那只能换一种方法了。”

    良久后,魏舒就知道了另一种方式是什么。

    牢门被锁,进来四五个衣衫破烂的男人,他们像发了疯一样的朝自己冲过来,当被他们扯着手臂撕咬时,痛感传遍全身。

    那一刻,魏舒终于明白了。

    这些人,她只要不杀,那死的就是自己。

    魏舒咬着牙,握紧了拳头。

    “你……你怎么能这样?!”

    到最后,魏舒实在是忍不住了,她红着眼,像一头濒临死亡的兽,决绝地拿起了地上的剑,挥向冲向她的人——

    一剑封喉。

    魏舒坐在地上,刚才的画面在脑海里还未消散,她抿了抿苍白的嘴唇。

    她记得在那之后,她杀了一个又一个的人。

    可是人好多啊,她杀了一批,又有新的一批进入牢里,她怎么都杀不完。

    到最后,她都麻木了,只要逮着机会,她的剑就会抵在别人的喉咙上。

    ......

    一剑封喉,就是那时候练成的。

    心口突然一阵疼,像被刀戳了一样,魏舒捂着胸口,猛地吐了一口血。

    “咳咳……“她的手抵在唇边,有血不停的自嘴角流出,止都止不住。

    【宿主……】九一唤了一声。

    “嗯?”魏舒喉咙有些疼,说话都显得艰难,只能发出一声鼻音。

    【我刚才说,别救,别出去】

    “……为什么?”

    【你身上有毒,不能用内力】

    【使用内力,会使毒素蔓延,现在就是毒发了。】

    魏舒皱了皱眉,心口的疼痛愈加剧烈,她觉得自己说不定还等不到让陈秉生报仇雪恨的那天,就已经被这个狗系统玩死了。

    “你怎么不早说?!”

    九一有些失神,他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并不是他狗,他是真的不能说。

    主神规定:身为系统,能做的只是在宿主开口问的时候解答,在宿主需要的情况下给予一定的帮助。

    一些事,一些人,只有宿主踩到了契机或主动提问,否则他是不能透露半分的。

    比如在藏书阁,他能通过书册提示魏舒,让她知道与陈秉生之间的仇恨。

    可是这是要建立在魏舒去了藏书阁的前提下,若她没去藏书阁,自己便不能直接告诉宿主。

    再比如中毒之事,在这之前,他知道魏舒的心口疼了好几次,可是魏舒不以为意,根本没问他,时机也不成熟,他便不能说。

    “算了。”魏舒细细想了想,怕是又是系统的什么破规则。

    她擦干嘴角的血,问:“那我问你,这毒严重吗?”

    “我……会不会死?能活多久?这总能回答吧?”

    【严重,会死,活不到光熙八年】

    魏舒:“……”

第31章 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过了一会,九一又补了一句。

    【上一世,光熙六年你才毒发】

    魏舒略微一思索,“我第八年就死了,被火烧死的,所以就算我当初不自焚,到最后还是会死……对吗?”

    【不错】

    魏舒站了起来,血还在沿着嘴角往下流,她的心口也还是疼,就像有千万只蚂蚁在肆意地撕咬。

    她的指腹抹过嘴角,苍白的嘴唇也被染上了红色。

    自焚也好,中毒也罢,原来不管怎么样,她最后还是会死。

    前世的她光熙六年才毒发,算算日子,正好是陈秉生大婚的那一年。

    既然光熙八年初春她就死了,那光熙七年呢?

    这一年发生了什么?

    魏舒一点都记不起来。

    “第七年我干了什么?”魏舒低喃了一声。

    九一避而不答。

    【会想起来的】

    又是这样,她就知道这个狗系统靠不住。

    “那……借你吉言。”

    进了鬼村,魏舒才发现民间传闻也有可信的地方。

    这个村子确实怪,阴气实在是太重了。

    低矮的房屋破烂不堪,不少房屋已经半塌,栋梁被淹没在土层里,只露出半截被风雨侵蚀过的朽木。

    有些房屋的门并未关紧,风吹过,木门“吱呀”“吱呀”的响,在安静的环境中尤为突出。

    不知道是因为太过安静,还是鬼村位置偏僻,魏舒总感觉这里的风格外冷,凉飕飕的。

    初秋时节,不少枯叶被风带到了魏舒的脚边,她每走一步,就会响起枯枝落叶被踩碎的“咔擦”声。

    这里太安静了。

    魏舒顿了顿脚步。

    不对,不对劲……

    她刚反应过来,四面八方就传来利箭划破空气的声音。

    她飞快的看了一眼四周,密密麻麻的箭都在朝她这边飞过来,每一箭的目标都十分明确。

    箭箭都瞄准她的天灵盖。

    靠!

    魏舒咬牙暗骂了一句,这些箭若是全部招呼在她身上,那她临死之前得先变成个刺猬。

    魏舒瞬间凝神,掌间迅速凝聚出内力,挡住了扑面而来的利箭。

    可挡得了一时挡不了一世,她的心口又开始泛疼,只能被迫收了内力,她换以施展轻功躲避。

    可是箭太密集,有好几支还是擦着她的面庞而过。

    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魏舒咬牙,她现在必须马上走,这些箭是有人提前设好的机关,若是有人察觉机关被触动赶过来,她就真的走不了了。

    她忽略心口的疼痛,双手运转内力轰向四面八方,箭被尽数弹开。

    似乎是用了太多力气,魏舒跌落在地上,她呼了口气,施展轻功冲进村子。

    村口的地上铺满了利箭,一眼望过去,至少上百支,这些箭有些被折断,有些被折弯,有些完好无损,一阵疾风吹过,卷起落叶盖在上面。

    村口不知何时站满了人,领头望着利箭眯了眯眼,半响吐出一个字:“追!”

    “是。”

    ……

    魏舒一路跌跌撞撞进了一间庙堂,庙堂的地上铺满了枯草,一座佛像立在正中央,她没来得及看,便闪身躲到佛像后面。

    刚坐下,魏舒就觉得自己忍不住了,一口血猝不及防地喷了出来,溅在旁边枯黄的干草上。

    她白皙清瘦的十指撑着地面,因疼痛难忍而微微蜷起,额头上已经冒开了虚汗,刺眼的是鲜红的血一直沿着嘴角流出,与白得几乎透明的唇形成了鲜明对比。

    这到底是什么毒?!

    血怎么都止不住,为什么这么疼……

    心口疼得她想伸手去抓烂。

    魏舒咬着唇,嘴唇被咬破,冒出了血珠。

    都说人倒一次霉,就会接二连三的倒大霉,这句话倒是没错了。

    【你完了】

    九一的声音难得的带了点情绪,什么情绪魏舒不想细听,她只能有气无力地嗤了一声:“你闭嘴。”

    九一的情商一贯低,魏舒也不期望着他能说出什么好话,况且九一说的也是事实。

    她可能真的要完了。

    “到底是什么毒?”魏舒问。

    【断肠】

    【用以断肠草,罂粟等为首的多种毒物制成,属于慢性毒,中毒者前期没有任何异状,当毒素累积太多,就会爆发,在毒素的催化下,中毒者的肠胃等器官会一步一步溃烂,最终死亡】

    【毒发期间,中毒者会一直吐血,因为…器官在溃烂……】

    魏舒愣了一下。

    那她的心口在疼,难不成她的心要坏掉了?

    “毒发后,可以活多久?”

    【按理说……是活不过半年】

    魏舒伸手擦了擦嘴角的血,难怪在前世的记忆里,自己极少动武。

    她开始还以为是在皇宫之中,用不着武力,毕竟自己是皇帝,平时教训个人也自会有人帮忙。

    原来事实根本不是她想的那样。

    不是用不着,而是不能用,也不敢用,动几次武,她的小命都要缩完了。

    她记得后世传道,光熙帝温沉修雅,乃是一个不崇尚武力,以和为贵的明君。

    不崇尚武力?

    以和为贵?

    现在听起来未免有些可笑。

    既然是慢性毒,那这种东西在她体内已经潜伏很久了。

    外面的动静声越来越大,魏舒察觉到有人进入庙堂后,往后退尽量缩在佛像背后,待动静声小了,人大概都退了出去,她才站起来走了出去。

    天色已近黄昏,庙堂内光线昏暗,黄色的飘带系在横梁上,正随着风肆意飞扬。

    魏舒刚开始进来的时候,并没有太过注意这庙堂内的佛像,这会儿她仰头蓦然对上佛像的眼睛,不由得一愣。

    这是一个女人像,女人脸上挂着一抹温柔的笑,身上穿着普通女人家的衣服,立在庙堂中央,端庄优雅,气质卓然。

    只是……

    魏舒盯着这人像的脸,过了好一会,才道:“好像有点眼熟。”

    看到这座像的第一眼,她就感觉十分熟悉,可这股熟悉感也不知从何而来。

    她的记忆混杂,这熟悉感或许来自现在,或许来自前世。

    魏舒正拼命从记忆力搜刮着消息,九一蓦然开了口。

    【徐若嫣】

    魏舒:“……!”

    对,就是她。

    是了,这座像的脸和徐若嫣至少有七分相似,但是这座像的气质太过温雅,又和徐若嫣的轻狂截然不同。

    供台上落满了灰,隐约可以看到字迹,魏舒甩袖拂开灰尘。

    供台的木牌上刻着两个字:

    青衿。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正在她愣神时,外面突然传来人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她就被围困在中间,剑出鞘的声音纷纷响起。

    “拿下!”

    一道冷冽的声音响起。

    魏舒:“……”

第32章 皇上脸红了

    行吧,搁着躲半天白忙活了。

    魏舒一脸豁出去的转过头,目光与出声者对上,两人皆是一愣。

    见侍卫纷纷上前,风旋急忙出声:“退下!”

    他看着魏舒,似乎是感到有些意外,随即他俯下身向魏舒拱了拱手:“微臣拜见皇上。”

    对于皇上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穿着女装,风旋无暇思考。

    他只知道皇上现在浑身是血,嘴角还有未干的血迹,若是主上看到,他难逃其咎。

    魏舒有些惊讶,短暂的惊讶过后身体瞬间僵硬了。

    既然风旋在这里,那,那陈秉生……

    风旋道:“皇上…您身上……”

    魏舒知道他要问什么,她舔了舔苍白的嘴唇,解释了一句:“别人的血。”

    风旋松了口气,想了想问:“村口的机关是皇上触碰的?”

    “嗯。”

    她回答完风旋的问题,不太自在的开口:“陈秉生他……”

    中间她停顿了一下,似乎觉得面子过不去,但是又不知道去哪找个台阶,只能硬着头皮抿着唇继续问:“他在哪?”

    “回皇上,摄政王如今……在京城。”

    魏舒顿时松了口气,既然陈秉生还在京城,那她就还可以逃跑。

    她正在庆幸,结果风旋飞快地瞥了她一眼,慢吞吞的补充道:“但是这会儿应该在赶来的路上了。”

    魏舒:“……”

    她生硬地说道:“你不是说他在京城吗?”

    风旋的头低的更低了,“因为皇上在这,属下已将消息传达到京城,主上会赶过来的。”

    魏舒:“……朕是不是该夸你尽职尽责?”

    娘诶——!

    “谢皇上夸奖,这都是属下应该做的。”

    去你的吧!

    魏舒真真切切体会到了何为上梁不正下梁歪,环境对人的影响真的很多大。

    风旋自然不知道魏舒心中所想,他乐呵呵地给魏舒找了件干净衣裳,并让侍卫们在庙堂外整顿休息。

    晚上的风凉,风旋就让人用庙堂内的枯草生了火,魏舒坐在火堆旁边,温暖逐渐驱散了她身上的寒意。

    鬼村的地理位置实在怪异,风不仅大还冷,庙堂四面漏风,冷飕飕的。

    火光跳跃,枯枝干草被火焰卷袭,瞬间变成了黑色的灰,魏舒有些纠结的皱了皱眉。

    她到底是跑还是不跑?

    不跑的话,等着陈秉生过来,她有点慌,毕竟心虚,她给陈秉生留的那封信写了什么玩意儿她自己心里清楚。

    可是跑她又跑不过,毕竟身虚。

    九一看她纠结得厉害,还是打算给她一剂定心针。

    【陈秉生就算再生气也不会把你弄死,顶多你哄两下卖个乖,再不行就肉偿,反正你死不了】

    【但是你跑的话那就不一定了,不仅跑不过,而且还会毒发,你要是死在半路……】

    魏舒气急:“闭嘴!”

    她真想掐死他!

    魏舒捡了根树枝扒拉了一下火堆,破系统说话虽然不好听还天天咒她,但是说的也在理。

    陈秉生总不能弄死她吧?

    不!可!能!吧?

    等待的过程无疑是无聊的,魏舒刚开始还有些兴致与风旋说话,可是发现风旋和他主子一个鸟样——话少且无趣!

    渐渐的,她就不说话了,只是盯着火堆发呆。

    夜半,风吹得急,天空黑黝黝的,像是墨水被打翻,泼在了上面,月亮也被乌压压的云层遮挡,鬼村四处荒芜,杂草丛生。

    此刻,虫鸣响起,为寂静的夜增添了活力。

    陈秉生踏过门槛,守夜的侍卫正要行礼,就见他虚抬了一下手示意不用。

    风旋站在庙堂外,见到陈秉生后,连忙拱手:“主上。”

    陈秉生掀开眼帘,问:“人呢?”

    或许是夜色凉,衬得他的嗓音越加凉薄。

    “在里面。”

    庙里的火堆还在继续燃烧,明黄色的火光映在旁边人的脸上,魏舒缩在火堆旁,这会儿已经睡着了。

    可是她睡得并不安稳,眉头紧锁,眉间还压着郁气,陈秉生想伸手抚平她紧皱的眉,但又怕指尖的凉意冻着她。

    左右僵持着过了好一会儿,最终只能作罢。

    他蹲下身子,将披风解下盖在魏舒身上,然后把她抱在了怀里。

    火堆燃烧枯枝,响起一阵轻微的“噼里啪啦”声,陈秉生低下眉眼看了看怀中的人。

    过了半响,才响起他的低哑的声音:“明日再找你算账。”

    走出门外,夜风习习。

    魏舒的手突然拽紧了陈秉生的衣袍,她的眉间松动了一下,紧接着睁开了眼,迷迷糊糊看了陈秉生好一会儿,才开口呢喃:“阿生……”

    陈秉生眉毛一挑,魏舒已经很久没有这般唤过他了。

    “嗯。”他轻声应了一声。

    魏舒闭着眼,往他怀里缩了缩,“冷。”

    “等会就不冷了。”

    许是那句“阿生”取悦了陈秉生,他的声音不自觉地放缓,带着些温温柔柔的气息。

    ……

    翌日一早,太阳的光线透过木窗照进,被桌上的瓷盘反射,映在床榻熟睡的人脸上,楼下一片喧嚣,热闹非凡。

    魏舒迟钝的睁开眼,眼神有些失焦,她发了会呆,感觉鼻尖笼罩着雪松的清冽味道,便下意识地动了一下,这才发现自己能动的范围有点小。

    她垂眼,看到了揽着自己腰的手臂。

    魏舒的神色看着不太清醒,她愣了一下,缓缓闭上眼,过了好一会,突然睁开,此刻眼里一片清明。

    她现在被人抱在怀里,那人还揽着她的腰。

    抱、着!

    揽、腰!

    大胆!

    她猛地仰头,撞到了那人的下巴,头顶传来一声闷哼。

    魏舒僵住了。

    刚才仰头,她恰好吻上了男人的喉结。

    魏舒的呼吸有些急促,鼻尖萦绕的味道已经告诉了她这是谁,她的指尖微微蜷起,不太敢动。

    寂静了几秒后,魏舒感觉她吻着的喉结滑动了一下,紧接着头顶传来一道懒懒的声音,声音里还带着刚睡醒的缠倦。

    “没亲够?”

    魏舒立马回神,头猛地低下埋进陈秉生的胸膛,她现在感觉自己的整个唇都是烫的。

    怎么办……

    她没脸了!

    陈秉生看了眼她微微泛红的耳尖,嘴角上扬,勾起一抹笑,他伸手捻了一下她的耳垂,道:“抬头。”

    魏舒没说话,她打算装死。

    下一刻,她的手就被陈秉生扣住了,肩膀被按正,待她反应过来时,人已经被陈秉生压在了被子下。

    对上陈秉生漆黑如墨的眼眸,魏舒连呼吸都下意识地屏住了。

    她的心跳先是慢了半拍,随后又飞快的加速起来。

    陈秉生就这样望着她,微眯着眼,唇边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的笑意,“皇上脸红了。”

第33章 都听你的

    “才没有。”魏舒立马否认。

    陈秉生也没再说话,他的指腹擦过魏舒的脸,他看着面前人姣好的容颜,因为换了女装让人觉得更加赏心悦目,他忍不住亲了亲她的眉眼。

    魏舒忽的一下,有点微颤,她微微仰起头,看向了陈秉生。

    就着这双迷离的眼,陈秉生按着魏舒的手,唇慢慢往下,吻过下巴,脖颈,最终吻上锁骨。

    他垂着眼,哑声道:“该我了。”

    ……

    ——————

    魏舒站在窗前,楼下是她上次闲逛过的街道,她现在在的地方应该是个客栈。

    此刻算是人流的一个高潮期,楼下人来人往,人声鼎沸。

    她看似十分认真的欣赏下方热闹的世俗,实际上她的眼睛毫无聚焦。

    仔细看,她的耳尖也是红的,面上倒是一本正经,看不出异样。

    忽的,魏舒有些恼的咬了咬牙。

    后方传来门被推开的声音,她一回头,就见陈秉生拿着餐点走了进来,把东西放在桌上后,他看了魏舒一眼。

    “过来。”

    “我不饿。”魏舒眼珠四下乱看,她才不要过去。

    陈秉生没有什么表示,只是挑了挑眉,坐在了椅子上,好半响才道:“先用膳还是先算账,你选一个。”

    魏舒:“……”

    又来了。

    她吐了口气,委屈巴巴地说:“先用膳。”

    陈秉生也没再说话,他走到桌案旁坐下,提笔不知道在写什么。

    魏舒看他起身,忙过去吃了东西,然后走到陈秉生面前。

    陈秉生感觉到她过来,便搁下了笔,抬眸看了一眼,语气淡淡的:“吃完了?”

    知道要开始算账了,魏舒抿了抿唇,嗯了一声。

    察觉到自己有些紧张,她莫名有些恼。

    自己这是紧张什么?不就是来了趟瑜城吗?她又不是没告诉他?!

    紧张个p。

    “为什么来瑜城?”陈秉生语气平淡,没什么情绪。

    魏舒仰起头,实话实说:“不放心瘟疫之事,且这事颇有些蹊跷。”

    她一说完,就等着陈秉生的冷嘲热讽,没想到那人只是随口“嗯”了声,他正低头在写着什么,像是没怎么认真听。

    想到自己认真解释,这狗男人还不认真听,魏舒蹭的一下心里冒出了火气。

    她正要开口,就见陈秉生掀起眼帘,直勾勾的望着自己。

    “进青楼?穿女装?”

    魏舒:“……”

    火气瞬间熄了一半。

    她生硬开口,半响吐出几个字:“误入,为了行事方便。”

    “为了方便躲我?”

    火气全熄。

    陈秉生又道:“瑜城什么风气你不知道?穿女装能方便行什么事?”

    “况且,你觉得你该穿么?”

    他的声音里带着嘲意,像是觉得荒唐。

    “我知道,”魏舒回答了前一个问题,后一个她实在不知道怎么回答,干脆闭口不谈。

    她走过去,手撑着桌面,看着陈秉生问:“账算完了吗?”

    魏舒觉得陈秉生问的也问得差不多了,她自我觉得也没什么事瞒着他。

    “完了。”陈秉生点点头。

    魏舒垂眼去看他刚才写了什么东西,但因为是倒着看,所以看得有些费劲。

    “遇到徐清婉了吗?“陈秉生突然问道。

    “谁?”魏舒的眉头了一下,她好像没听过这人。

    难不成和徐若嫣有关系?

    陈秉生的眼皮耷拉着,闻言像是有些无言,他道:“丞相之女徐若嫣,字清婉。”

    魏舒有些怔,这是她第一次听说徐若嫣的字,在古代,男子二十冠而字,女子十五笄而字。

    在南国,大部分也是如此,到了成年才能取字,只是皇室略显不同,皇室子弟自出生起就有了字。

    可是陈秉生怎么记得这么清楚?

    她垂下了眼,“好像是见到了。”

    其实魏舒也有些不确定,毕竟那时只是擦肩而过,且她与徐若嫣总共也没见过几面。

    陈秉生似是想到了什么,他站起来,凑到魏舒的耳边,偏头耳语道:“徐清婉,这字如何?”

    魏舒因他靠近,身体僵了一下,她略有些不自在,耳朵不自觉地红了起来。

    “有美一人,清扬婉兮。”

    最后点评道:“挺好。”

    陈秉生敛了敛嘴角,反问:“挺好?”

    尾音被他故意拉长,颇有些耐人寻味。

    这语气怎么有点不对劲?

    魏舒怔了一下,这是不满意?难道她要回答不好吗?

    她踌躇了一下,试着回答:“其实也…不怎么好……”

    陈秉生:“哪不好了?”

    魏舒:“……”

    这人到底要怎样?!

    她正想破罐子破摔,话到嘴边却突然咽了回去。

    徐清婉……清婉?

    挽卿……

    啊这?!

    魏舒的神色莫辨,沉默了一会儿,她木着脸回答:“不好,哪都不好。”

    陈秉生重新坐下,像是终于满意了:“确实不好。”

    魏舒继续看他刚才写的字,陈秉生的字不丑,却极为潦草,她看得相当费劲。

    她绕到陈秉生旁边,正想看清楚,却被人勾着腰带进了怀里,这么一来,她就坐在陈秉生腿上了。

    魏舒小小地惊呼一声,问:“怎么了?”

    陈秉生的鼻尖轻轻蹭了蹭魏舒的后颈,温热的呼吸撒在上面,让她忍不住颤栗。

    陈秉生道:“没有下次,日后你若再出京城。”

    他停顿了一下,狠狠咬上魏舒的后颈:“就打断你的腿。”

    你敢!!!

    朕可是皇帝!

    魏舒疼得皱了一下眉,这人怎么这么喜欢咬人?

    果然是狗东西!

    她正要开口,就听陈秉生压低了声音:“别用内力。”

    魏舒怔了,别用内力?

    难道陈秉生也知道她中毒的事?

    若是他不知道,这个要求就显得十分奇怪了,所以他是知道的……

    合着就自己这个当事人,中毒者不知道???

    魏舒只好当做什么都不知道,说:“你提醒晚了,我用了内力,用了两次。”

    她一说完,就感觉到陈秉生似乎是顿了一下,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却听见他的声音沉了下去,他反问道:“两次?”

    “嗯。”

    她刚应完,脸就被陈秉生扭了过去,这会儿她看到陈秉生的表情了。

    他冷着脸,平日阴冷的桃花眼内依旧没有温度,眉间堆积着冷意。

    魏舒咽了咽口水,凑上去亲了亲他的嘴角,笑道:“什么表情?我是用了两次没错,但是什么事都没发生啊,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不让我用。”

    陈秉生的表情没有松动,他没说话。

    魏舒也不指望他回答,看来陈秉生知道她中毒这件事是真的。

    但是她并不打算把自己已经毒发的事告诉陈秉生,这事有些蹊跷,她也不想让陈秉生为她担心。

    她又凑上去细细地吻陈秉生的眼睛:“听你的,不用内力。”

    都听你的。

    陈秉生没说话,他扶着魏舒的腰把她压在桌案上,吻上她的唇。

    魏舒的腰磕着桌子,她推了推陈秉生的肩膀,皱眉说:“疼。”

    “嗯?”

    “我的腰……磕着桌子了。”

    “……”

第34章 谁又能陪谁多久

    陈秉生伸手给魏舒揉了两下,又把她重新拉到怀里,也没在继续亲他了,而是看了一眼桌面道:“不是要看吗?看吧。”

    魏舒这才想起这事,她看了一眼那上面的字,发现正面看的效果也没好到哪里去。

    因为她还是看不懂,这字真的太潦草了!

    魏舒木着脸,不爽地道:“太潦草,看不懂。”

    陈秉生倒是没在意她或多或少的较劲,而是把笔递给了她。

    “你来写重写一遍,我说你写。”

    “好啊。”

    魏舒提笔,陈秉生念一个字她写一个,每次陈秉生念出一个,她就看一眼那个潦草到起飞的字,心里就恍然大悟,有一种原来是这样的顿悟。

    中途,她刚写完陈秉生念的上一个字,陈秉生就没了声音。

    她看了一眼陈秉生写的原稿,还没念完。

    这是又闹哪出?

    魏舒偏偏头,一脸疑惑:“嗯?”

    陈秉生用指尖点了点她刚才写的字:“笔画顺序错了,划掉重写。”

    魏舒看了看刚才写的字:“……”

    要不要扣这么紧?

    她顿了半响道:“错了吗?”

    语气自然是当初威胁了九一的那一套。

    “错了。”陈秉生说的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

    魏舒:“……”

    她瞪了陈秉生好几眼,可这人全然当作看不见,最后没法,她只能哼哼唧唧不情愿地划掉。

    谁让自己干不过他!

    听着陈秉生在她身后平淡的念着字的笔画顺序,魏舒拿着笔的手突然一顿,她一时之间有些恍惚。

    初秋的太阳光温度偏低,此刻顺着窗户爬上书桌,在纸上晕出光圈。

    魏舒想起了小时候,也是这个时节,也是这个暖阳——

    只是那时候皇宫还很热闹,那时,她有父皇母后,她有兄弟姊妹,宫里的奴才婢女还很多,还有秋宴,也有小时候的自己和小时候的陈秉生。

    她那时好像六七岁,那时的她脾气很大,只要生气了就摔门,生闷气,不说话。

    一次下学后,她紧抿着唇“嘭”的一声甩上了君卿殿内殿的门,还没走远,就听见门外陈秉生冷淡的询问声:“他怎么了?”

    问的似乎是秋宴。

    小魏舒停住脚步,转身趴在门上,竖起耳朵听门外的动静。

    门外传来秋宴略有些无奈的声音:“可能又被先生骂了。”

    听到这,小魏舒垂眼,满脸不痛快。

    陈秉生又问:“为何?”

    秋宴有些不解:“嗯?”

    陈秉生停顿了几秒,补了两个字:“为何骂他?”

    秋宴道:“殿下写字笔画顺序总错,先生骂着让殿下改,可是殿下偏偏认为自己没错,就是不改。这不就被骂了吗?”

    陈秉生点点头,“嗯”了一声。

    小魏舒趴在门上,想继续听,外面却没了任何动静,她正疑惑,趴着的门却突然被人推开。

    魏舒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待站稳后,就与陈秉生冷淡的目光对上。

    小魏舒:“……”

    太子殿下因被先生骂的不痛快,又因偷听被发现的尴尬,两种负面情绪搅和在一起,导致面色十分难看。

    她没看陈秉生,自顾自的、镇定的走到桌案旁坐下,面上十分镇定,耳尖却悄悄红了。

    魏舒拿出课业,正打算写,就见陈秉生一声不吭的站在自己身后,似乎是打算看着她写。

    小魏舒歪着头,瞪着眼睛,“你站在孤的后面干什么?”

    声音奶凶奶凶的。

    陈秉生没答话。

    小魏舒有些恼,她知道自己写字笔画顺序老错,但她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

    反正字写出来了没错就行,可是先生老说她,这样不行,不行,不行!

    她改不过来,但她不想让陈秉生看她写字,会觉得有些羞。

    怕他觉得自己笨,怕他觉得自己蠢,怕他因为这样更加不理自己。

    魏舒抿嘴,闷着气,提起笔开始写字,心想着明日一定不犯浑,好好跟先生学笔画顺序。

    写着写着,身后的陈秉生冷不丁地说话了,声音依旧寡淡:“错了。”

    小魏舒顿时炸毛,回头瞪他:“哪错了?!”

    陈秉生依旧从容淡定,她的威胁没有丝毫作用。

    “笔画顺序。”

    魏舒:“……”

    她只好眨巴眨巴眼睛,心里顿时熄了火,慢吞吞问:“错哪了?”

    “先横后撇。”

    小魏舒只好不情愿的把字划掉,重新写,写完后让他看。

    “对没对?”

    还不等陈秉生回话,窗外便传了婢女们嬉笑的声音。

    入了黄昏,天边大片的云被染上瑰丽色彩,风顺着树梢爬过,滑进殿内,小魏舒望着他,手心冒了虚汗。

    她莫名紧张起来,生怕陈秉生说不对。

    陈秉生对上她的眼,点了一下头。

    小魏舒顿时松了口气,握笔接着写下一个字。

    在那之后,她只要一写错,陈秉生就会出声提醒,他每次都先说错了,然后再念出正确的笔画顺序。

    小魏舒刚开始有些尴尬,却又没什么办法,毕竟自己真的是自己的错。

    可是到后来,被逮到的次数多了,她也就能坦然面对了。

    她记得,那天的风有些大,阳光也不暖人,可是,她依旧很欢喜。

    是那种嘴角上扬,压都压不住,比吃了蜜糖还开心的欢喜。

    那天她的课业上满是涂改的痕迹,第二天先生看了,差点吹胡子瞪眼。

    后颈突然被冰凉的指尖碰了一下,魏舒骤然回神,就听陈秉生略有些疑惑的声音响起。

    他问:“没懂?”

    魏舒下意识道:“嗯。”

    身后的人又念了一遍,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说了些什么,连忙把那个字重新写上。

    写完后她又向从前那样问:“对没对?”

    “嗯。”

    一如既往的回答。

    魏舒突然不想写了,她把笔搁在桌上,自然后仰,松松懒懒地靠在陈秉生的怀里。

    “朕不写了。”

    她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有忆往昔的怅惘,也有对未来的迷茫。

    在她五岁那年,一个百转千回的午后,她出了君卿殿的门,就因拐角后的一眼,她见到了一个好看却冷漠的小哥哥。

    自此,在她人生后来的二十几年里,生活中总会出现另一个人的身影。

    她把那个人强扯进自己的世界,本以为自己能对他好,能护好他,可是到头来,是谁护的谁?

    魏舒自小就知道,陈秉生话少。

    刚开始甚至不愿意搭理自己,许是敷衍,许是讨厌,可是到后来,这人就一直有意无意的护着她。

    她写字不端正,写字笔画顺序总错了,他教她。

    她不会武功了,他教她。

    她顶撞长辈被罚,他总是偷偷替她领一半惩罚,还不告诉她。

    甚至,她心软,不懂得如何报复欺负自己的人,所以……他教她杀人。

    魏舒后来学会了杀人,学会了那一剑封喉。

    可是前世的自己对陈秉生到底是心存芥蒂。

    觉得他太过心狠,逼迫自己做自己不喜欢做的事,杀那些不该死的人。

    后来,她才发现,那些人该死,那些都是犯了罪、罪无可恕的罪人。

    可是,前世的自己到快死的那年才知道所有真相,她以前从来都不知道,陈秉生也从未向她解释。

    这人凭什么对自己这么好?

    魏舒想着想着,眼角有些酸涩。

    这么好的陈秉生,她又能陪他多久?

第35章 哪个系统敢绑他

    魏舒问过九一,中了断肠毒究竟能活多久。

    可九一直截了当的说活不过半年,毒可解,但不容易。

    所以她还能活多久?

    毒发和她用内力的关系其实不大,在这之前,她就已经有毒发的迹象了,用内力只是加快了毒素蔓延而已。

    魏舒靠在陈秉生的脖颈间,正思想跑路着,就听见陈秉生先是“嗯”了一声,然后说:“好,不写。”

    他真是惯着她。

    这几天魏舒回想起的记忆越来越多,可是大多都是小时候的事。

    对于陈秉生是如何发现她是女儿身,以及往后那些乱作一团的事,她还是没有丝毫的记忆。

    【可能是因为和陈秉生待得比较近,当遇到相似的场景,记忆就会被激发】

    九一冷不丁上线,给她冒出来几句。

    过了半响,九一寻思着又问她:

    【你记得前世这个时候陈秉生对你的态度吗?】

    魏舒努力回想了一下,道:“前世这个时候?他没怎么和我来往,也没怎么见面……”

    说着说着,魏舒顿了一下:“前世,我们并没有在一起。”

    魏舒以前没怎么注意这个问题,毕竟她刚到南国时,陈秉生和她的关系就已经那样了。

    可是回想前世……他们这个时候压根就没有多大的往来。

    一个在宫中,一个在宫外,除早朝外就没怎么见过面。

    这又是怎么回事?

    【再想想这一世你们的关系是什么时候转变的】

    魏舒皱了皱眉,过了一会儿,她摸了摸鼻尖,讪讪道:“我想不起来。”

    “我只知道,我穿过来的前一晚,我们好像是做了不可描述的事情。”

    魏舒一想起那天看到自己满身痕迹的样子,已经陈秉生腻腻歪歪说“确实欺负的狠了”的场景,她就尴尬的要死。

    九一沉默了。

    就在魏舒以为他不会再问的时候,九一正经的吐出几个字。

    【那晚是你们第一次**?】

    魏舒:“……”

    这种事也要回想么……

    顶着满头黑线,魏舒闭了闭眼。

    “不是,”她摇摇头,“好像是第二次。”

    九一又要问,就被魏舒打断了,她咬着牙,一脸不爽:“能不能别再问这种事情了,你到底要说什么?!”

    【他现在好像知道你中了毒,前世他知道吗?】

    九一没搭她的话,又抛了一个问题。

    合着是三连问啊,非要她自己想,这个破系统就是不愿意告诉她!

    就没见过比他更狗的系统!

    魏舒继续摇头,“应该不知道,前世他从来没跟我说过不要用内力。”

    她说完,眉头皱起,经过九一问的这些问题,她好像明白了点什么。

    联想到上次她演的那场戏——当她装作要自焚,跟陈秉生说自己死在君卿殿,被大火烧死的时候。

    她原本只是为了转移陈秉生的注意力,因为那天她去了丞相府,调戏了徐若嫣,怕陈秉生生气。

    但是陈秉生那时的反应……很不对劲。

    他听过后,身体似乎发过颤,还像个复读机一样的问自己为什么要放火。

    以及那个狂飙的好感度。

    怎么这么多疑点?

    莫非……

    魏舒思考了一会儿,开口道:“莫非他也知道前世的事?或者像我一样,绑了个系统,从前世回到过去改变悲剧?”

    她自己的境遇都这样奇怪了,说不定陈秉生也能遇到这么一茬。

    九一冷静的声音出现了一丝裂缝,他反问道:

    【哪个系统敢绑他?】

    魏舒:“啊这……”

    “好像也是哈。”魏舒讪讪的笑了一下。

    “那只能是重生了。”这是魏舒能想到的最合理的解释。

    【嗯,这个可能比较大】九一应道,语气中有种孺子可教的感觉。

    魏舒:“……”

    破系统真是个惺惺作态的小人。

    陈秉生重生的事他说不定早就知道了,就是不明着告诉她!

    魏舒回想了一下,才发现破系统一直明里暗里的提醒自己陈秉生不对劲。

    难道这系统还带训练宿主智商的?

    魏舒想着想着,轻笑出声。

    九一冷冰冰问:

    【你笑什么?】

    魏舒挑挑眉,“你管我?”

    “你要不再拐弯抹角的告诉我陈秉生为什么和徐若嫣成亲?”她的两眼放光,尽是戏谑。

    【……】

    魏舒失笑,这个系统果真靠不住,如果他们靠业绩发年终奖,九一一定第一个被ps掉。

    说实话,魏舒有点摸不准陈秉生的脾性,她总感觉他把自己所有的情绪都压在心里。

    看来以后得小心一点了,记忆没有恢复,她不能在陈秉生面前露出破绽。

    现在魏舒不知道的事还很多,但留给她的时间却不多了。

    上一世瑜城被屠,万人被杀,这一世……应该不会了吧?

    魏舒像是想到了什么,问道:“九一,你上次说我穿过来时,他对我的好感度是多少来着?”

    九一有些不确定。

    【14?】

    “真的是14?”魏舒的语气凉飕飕的。

    【不是,骗你的】九一的语气更加生硬了起来。

    “原本是多少?”魏舒叹了口气。

    【84】

    魏舒呵了一声,九一虚报好感度还挺熟练的,说不定他在往任宿主的身上没少用,幸亏她早发现了端倪。

    她抿了抿唇。

    她就说,陈秉生对她这么好,怎么可能才14?

    ……

    过了好几天后,魏舒便动身和陈秉生一起前往鬼村。

    鬼村的景象依旧荒凉,陈秉生一脚踩在了枯枝落叶上,他突然停了脚步,偏头看了魏舒一眼。

    “冷吗?”

    魏舒刚才在神游,这会儿突然被问话,有点反应不过来:“你冷?这风确实有点大……”

    她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陈秉生叹了口气,“我是问你。”

    “哦……不冷不冷。”魏舒忙摆了摆手。

    到村门口时,魏舒想到上次的机关,她问道:“上次这有个机关,是你的人布置的?”

    “不是,”陈秉生答完,忽的皱眉,“你在这触碰了机关?”

    “……嗯。”

    魏舒似乎预感到了什么。

    “所以你是在这使用了内力?”陈秉生皱起了眉头。

    果然。

    “嗯……”

    她的眼皮跳了一下,不详的预感欲烈。

    果然,身旁的人眉间闪过一丝郁气,又问:“还有一次呢?”

    “还有一次,在通往鬼村的路上。”魏舒慢吞吞道:“杀了几个人。”

    她怕陈秉生再问,便立马挑了个话题把这事扯开了。

    两人来到一座庭院前,庭院前有两个侍卫在看门,见到他们后忙恭敬地拱了拱手。

    “门打开。”陈秉生淡声道。

    侍卫依言打开门,魏舒正要进去,就被陈秉生拦住了:“不进去。”

    魏舒正疑惑,见到庭院中的景象时,顿时愣了。

第36章 为什么…偏偏在瑜城?

    院子里满是病人,中了瘟疫的病人,一眼看过去,大约几十个,不算多也不算少。

    他们全都躺在地上,身边是拖着药箱的大夫,院里各个角落都有人看守着。

    “找到解瘟疫的方法了吗?”魏舒忍不住放轻了声音。

    陈秉生道:“知道哪有配方,但还没来得及去找。”

    他说完,便让侍卫关上门,然后垂下眼帘看着魏舒,他轻声道:“看过了,瘟疫没有蔓延,你是不是也该放心了?”

    还不等魏舒回答,陈秉生又加了一句。

    “……回京城好不好?”

    “自然是要回的。再不回去,有狗要翻天了。”魏舒听出来了他的迟疑,忙应了一声好。

    陈秉生这才满意地勾了勾她的指尖,握着她的手,牵着魏舒往回走。

    “我让人将瘟疫大肆蔓延的消息传回京城,是为了引蛇出洞,瘟疫之事是人为。”

    魏舒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陈秉生这是在向她解释。

    她便点了点头,道:“我知道是人为。”

    “知道就好,这事我会解决。”

    魏舒看着他,忽然顿住脚步,她问:“如果,我是说如果,瘟疫大肆蔓延,卷袭全国,你要如何解决?”

    她很想问一个缘由。

    既然已经知道陈秉生是重生的,那前世的种种,他一定还历历在目。

    她不知道前世的陈秉生非得屠城,要杀弹劾他的那几万人。

    她想知道原因,也想为那百万人求一个真相。

    陈秉生沉默了一会,平淡道:“屠城。”

    魏舒的身体僵了一下。

    为什么还是这个这个选择?

    “为什么要屠城?或许有更好的办法呢?”

    陈秉生停下来脚步,他把手放在魏舒的后颈处,微微低头与她平视。

    他道:“更好的办法?在危急时刻,若是找不到办法呢?”

    “那时该怎么办?时间拖一秒,就会有更多的人遭殃。若真的到那时,瑜城就真的该屠了。”

    “这是一座被诅咒,被厌恶的城,有人深恶痛绝,有人不屑踏入,挽卿,你怎么不想想,瘟疫之事是人为,那人为什么偏偏要在瑜城?”

    为什么……偏偏在瑜城?

    魏舒紧皱着眉头,她好像又想起了什么———

    光熙五年,初夏时节。

    皇宫内,奴才婢女都安分守己,做着分内的事,他们在皇宫中穿梭,却都是低头不语,沉闷的氛围卷袭整个皇宫,连带着京城也无端压抑。

    这一年,瘟疫自瑜城爆发,南国各城都受到了或多或少的波及。

    四处是逃难的百姓,虽已采取封城措施,但效果依然不佳。

    夏日燥热的风吹响了君卿殿窗前的风铃,铃铛声不大,飘渺空灵,穿过红色的珠帘,在空旷的殿内留下袅袅余音。

    一个身穿龙袍的人端坐在桌案前,如墨般的黑发散在身后,有些凌乱,周身气质却清冷高雅。

    魏舒正垂眼看着手中的书册,长而密的睫毛投下一片浅浅的阴影,似乎是看到了什么不如意的内容,细长的眉毛皱起。

    门口进来一个身穿太监服的公公,他朝魏舒弯了弯腰,轻声道:“陛下,摄政王求见。”

    魏舒的手一顿,抬眼道:“宣。”

    她抿着唇,放下手中的书册。

    最近瘟疫之事扰得她心情很是焦躁,对于陈秉生的到来,她的心里总有一股不详的预感。

    从容不迫的脚步声在寂静的殿内极为突兀,声音愈来愈近。

    陈秉生走到魏舒前面的位置上坐下,淡声说了一句:“臣拜见皇上。”

    魏舒“嗯”了一声,然后抬眼看着他。

    这人永远都是一副淡然的样子,好似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实则什么事的在他的掌控之中。

    这种淡然只是不屑,不在乎罢了。

    他们见面的次数极少,特别是在这种只有他们二人的情况下,魏舒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沉默又压抑的氛围压得君卿殿内的空气都愈加沉闷。

    半响后,陈秉生开了口:“今日臣来,是要告知皇上一件事。”

    他用的是“告知”,而不是“商量”,魏舒缩在袖中的手指不自觉蜷缩,内心不详的预感愈发重。

    她讨厌陈秉生的这种语气,明明自己才是天子,可他却总是对她视而不见,形同虚设。

    好似她这个皇帝是个傀儡,只是个笑话的存在。

    魏舒暗了暗神色,“你说。”

    她刻意收敛了情绪,清冷的声音里听着十分自然,但是细听就会发现声线略有些紧绷。

    陈秉生的手搭在扶手上,修长的指轻轻敲打着节拍,一下又一下,每一下似乎都敲在魏舒心上,让她的心越来越往下沉。

    “瘟疫蔓延,全国三十六城都受到了波及,无一城幸免。”

    陈秉生的嗓音又冷又淡,听不出情绪,魏舒安静的垂眼,认真的听他说。

    “目前找不到解瘟疫的配方,但是拖得越久情况越严重。”

    说到这,陈秉生停顿了好一会儿。

    魏舒察觉到不对,她眉尖一挑,问:“所以?”

    陈秉生望着她,懒懒的斜靠着扶手。

    刚才他都是微低着头,这会儿他抬了抬眼皮,狭长的桃花眼内满是魏舒熟悉的阴冷。

    现在的天气明明这么热,却好像怎么都驱散不了他周身的冷意。

    “所以。”他像是重复了一遍,然后道:“屠城吧,我的陛下。”

    魏舒的手颤抖了一下,一滴浓郁的墨滴在了纸上,她努力压住声音的颤抖:“你,你说什么?”

    “屠城,屠瑜城。”陈秉生顺手从桌上拿了个茶杯,垂眸摆弄着,漫不经心的又说了一遍。

    “臣的意思,皇上再清楚不过了。”

    魏舒呼了口气,稳住心神试图和他谈判:“你给朕一个非要屠城的理由。”

    她知道屠城的确是一个办法,瘟疫先在瑜城爆发,传染源几乎都是瑜城的百姓,封城措施现在已经起不了太大的作用。

    百姓恐慌,发起暴乱,官兵已经压不住了。

    每天都有已被传染却不自知的百姓逃出瑜城,这些人途径哪里,又遇到些什么人,他们根本查不清。

    屠城确实可以控制绝大部分的传染源,但是瑜城内还有未被感染的人,他们对生命还充满期许,对未来还充满着希望。

    魏舒不忍心,那好歹是她的子民,无辜的人不应该被卷入这场疫情。

    她不是没想过这个办法,可是屠城之后会发生什么?

    她不敢想,哪怕多想一个字,好像都会多加一份沉重,把她的心口压的生疼。

第37章 从未将她放在眼里

    屠城会寒了百姓的心,会导致百姓暴乱,民心不稳,甚至会发生大规模的农民起义。

    经过瘟疫的肆虐,朝廷已经经不起打击了。

    再加上瘟疫爆发之事不知何时传到了北国,北国此刻正虎视眈眈,佣兵南下,继瘟疫过后,怕是又要有一场战争。

    若到打仗时,国内民心不稳,军心难调,又因瘟疫带来的负面影响,比如人口短缺,发展受创,这场战争恐怕是要……亡国。

    她能想到的后果陈秉生不可能没想到,或许比她想的还要更加透彻。

    可陈秉生提出屠城,这令她匪夷所思,她找不到一个好的理由来支撑这个办法。

    更令魏舒担忧的是,陈秉生向来说一不二,他既然来找自己提出屠城,那么自己说再多恐怕都没有用。

    陈秉生沉沉的笑了一声,笑声十分短暂,短得让人来不及反应他的笑里含着什么意思。

    他把茶杯放回桌上,杯底与桌面相碰,发出“砰”的一声,声音不大却十分清楚。

    他站起来,敛下嘴角:“臣是来告知皇上,而不是来商量。”

    “既已告知,臣告退。”

    “站住!”魏舒起身,直勾勾的望着他,斩钉截铁道:“朕不同意。”

    陈秉生转身,看了她一眼后什么都没说,而是撩起珠帘,抬脚朝门外走去,珠帘相互碰撞响起一阵悉悉落落的声响,晃荡了几周后又回归原处。

    “陈秉生……你敢?!”

    可是魏舒的气急败坏并没有什么效果,陈秉生的背影已然被珠帘阻隔,她看不真切。

    魏舒重新坐下,敛下眼,沉默几秒过后,想翻开刚才未看完的医书,但是因手抖了一下,医书掉在了地上,她捡起来,重新翻开。

    只要她能找到解瘟疫的方法,瑜城就不会被屠。

    ……

    傍晚的夜幕被拉开,轮廓模糊的云层浓而厚,没有了繁星微弱的星光点亮繁华,夜黑得如墨肆意撒在天边。

    在这黑暗里,好像可以吞噬包纳一切的光芒。

    君卿殿内明烛长驻,殿内的奴才婢女都被遣了出去,只有承允站在魏舒的身后,拿着折扇为她扇着风。

    承允小幅度的轻摇着折扇,几次欲言又止后,开口道:“陛下,您歇会儿吧。”

    魏舒没抬眼,目光专注的盯着书,好半响后,像是反应过来了,她道:“不用。”

    承允轻微叹了口气。

    陛下已经看了一天了,日落时分还召集了所有太医院的太医,询问过后,让众太医一起翻藏书阁的医书。

    可是如此劳累,真的能找到亡羊补牢的办法么?

    不知看了多久,魏舒再次抬头时,窗外已经万籁寂静。

    她看了一眼浓黑的夜色,道:“别扇了,今夜的风有些大。”

    承允应了一声,立马停下。

    魏舒还在看窗外,窗外只能看到夜幕的一角,云层浓厚且庞大,顶部轮廓模糊呈白色,重重掩盖下,已经看不到星星了。

    她收回了视线。

    “明日可能要下雨了。”承允也看向外面,收回视线后慢吞吞道。

    “嗯。”

    初夏的天气变化无常,谁也不知道前一天万里无云的晴朗后是阳光明媚还是暴雨将至。

    魏舒看着书,却怎么也没法在集中精神,她的心里好像压着一块千斤重的石头,让自己有点喘不上气。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焦虑不安的情绪,这种情绪快把她折磨疯了。

    不安的源头,焦虑的根本,是因为瘟疫之事尚未解决?将要屠城?还是因为南国危机四伏?

    或许都有。

    心口又在隐隐泛疼,她颓然般的靠着身后的靠背,心口痛的毛病很早就有,每次都是疼一会儿就自动停止。

    可是今天持续的特别久,她能清楚的感受到自己身体的变化,细微的疼痛最后演变成了钻心的疼。

    “陛……陛下?”身边传来承允焦急的声音。

    魏舒偏了一下头:“嗯?”

    承允看上去有些着急:“陛下的脸色怎么如此苍白?是身体不适吗?是否要宣太医来瞧瞧?”

    从窗外爬进来的风吹得烛光摇曳,也吹乱了魏舒的头发,她把垂落的发丝绕到耳后,轻声道:“无事,风吹的。”

    说完后,她又道:“你退下吧。”

    承允应了一声,弯腰退了出去,随着门关上的声音响起,殿内重归安静。

    一道黑影闪过,一个穿着侍卫服的人单膝跪在地上:“陛下。”

    魏舒看了他一眼,忍着疼,尽量控制声音平稳。

    “何事?”

    “城外传来消息,瑜城城门被锁,被传染的百姓被官兵押入城内,城外围满了侍卫。”

    魏舒猛地站起来,心口的痛瞬间成倍叠加,她眼前一黑,手撑着桌面才站稳。

    “摄政王打算今晚屠城?”

    她的声音有些抖,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疼的。

    “是。”侍卫低头答。

    魏舒咬牙切齿道:“他打算怎么屠?”

    “……应该是放火。”

    魏舒听后,她的身体止不住的发抖,撑着桌面的手也被握成拳,白皙瘦弱的手指屈着,手背上的青筋冒起。

    “退下。”魏舒一字一句的道。

    待侍卫走后,她咬牙砸了一下桌子,桌上的瓷瓶滚到地上,碎了满地。

    她的呼吸有些急促,因为生气,眼尾被刺激得发红,心口的疼痛感像是被放大了数倍,使得脸色愈加苍白。

    陈秉生说只是告知她……真的只是告知她。

    自知道自己的身份后,他当真从未将自己这个皇帝放在眼里。

    魏舒抬脚朝门口走去,刚走了两步,顿时一阵血气倒腾,血腥味自咽喉底上涌,她立即把手抵在唇边,血顺着指缝滴落,滴在石砖上。

    她猛地咳了两声,低垂着眸子,从袖中拿出手绢擦干手上的血迹。

    能被气成这样,真是好样的。

    魏舒强装镇定,她推开大门,与站在门口的承允对上,承允看着她,惊讶道:“陛下这是要……”

    话没说完,魏舒已经大步向前,风扬起她的衣衫也吹来了她清冷的声音。

    “去摄政王府。”

    摄政王府的大门前站着数十个侍卫,夜色正浓,门前的灯笼摇摆着撒下光亮,一阵疾风闪过,人影窜进府内,侍卫们面色一凝,刀剑纷纷出鞘。

    看清来人的背影后,众侍卫面面相觑。

    一个侍卫不确定开口:“那是……皇上?”

第38章 究竟孰是孰非

    “应该……是吧?”另一个侍卫也不太确定,他们还真从未见过如此急匆匆的皇上。

    魏舒大步奔向前殿,风夹杂着冷意打在她的身上,衣袍被风扬起,她的发丝凌乱,脸上还有未消的怒意。

    摄政王府很安静,连走动的婢女奴才都甚少,魏舒一眼就看见了站在门外的风旋。

    风旋看见她,连忙拱手行礼,低下头的瞬间眼里闪过一丝惊讶。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皇上如此失态。

    “摄政王呢?”

    魏舒咬牙切齿的声音将风旋拉回神,风旋抿唇,恭敬道:“回皇上,主上不在。”

    许久不见人回答,风旋只听到了远处不知名的虫鸣虫鸣相衬下,四周静得可怕,他抬头。

    就见眼前这个身处高位的帝王身上绷着的那根弦似乎断了,风旋甚至看到了她垂在两侧的手在轻微颤抖,

    橘色灯光的照映下,她的影子被拉得很长。

    “人呢?去哪儿了?”

    声音很轻,轻得可以顺着风飘走消散。

    “……瑜城。”风旋低头答道。

    耳边响起一道轻嗤声,风旋尚未回神,前殿的门就被一阵劲风破开,魏舒已经冷着脸走了进去。

    看着魏舒满屋寻找,风旋没上前阻止,只是看了几眼后便收回了视线。

    魏舒去了前殿后殿,厢房,后花园,几乎寻遍了摄政王府的各个角落。

    后花园中,树影婆娑,沙沙作响,不知名的虫子在夏夜中欢唱,魏舒停在树下,呼吸有些急促,她手撑着树干,忽的手握成拳“嘭”的一声砸向树干。

    树叶被震得相互碰撞,沙沙响,映在地上的影子也扭曲得不成样子。

    待树停止了颤动,树下已然没了人。

    又过了半响,一阵轻微的脚步声自角落传来,那人来到刚才魏舒站的地方,树影昏暗,看不清他的样子。

    骨节分明的手指抚上树干被砸过的地方,缩回手时,在远处微弱灯光的照映下,指尖已染上了鲜红的血。

    魏舒回到君卿殿时,夜已经很深了,黑沉沉的天空像是透不进光亮。

    承允见她回来,低头行礼:“陛下。”

    魏舒只“嗯”了声便关上了君卿殿的大门。

    承允叹了口气,继续在门外候着,低头的瞬间,他看到了地上的血珠,一滴一滴。

    有血珠痕迹的,是魏舒方才走过的路……

    君卿殿内没有人,关上门,魏舒靠在门上,满眼通红,隐约可见水光,她仰头,一直保持着这个动作过了许久,才朝里面走去。

    她很困,很想一觉睡过去。

    她希望这都是梦在,梦里一切都是假的。

    待明日朝阳升起,她自然会醒来,就什么都没了,什么都忘了。

    魏舒蜷缩在床上,手指拽紧被褥,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手的背面有未结痂的伤痕,血早已凝固。

    睡啊,魏挽卿。

    快睡啊。

    睡着就什么都忘了。

    醒来一切还能如初。

    快睡啊……

    魏舒咬着牙,她根本睡不着。

    一闭眼,视线内就满是火光,耳边就会响起声嘶力竭的哭喊声。

    她睁开眼,呆滞半响后坐起来,红色的床幔摇曳,桌上的蜡烛已经燃到了灯芯,外面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了。

    她找不到陈秉生。

    陈秉生在瑜城。

    她不知道他是在故意躲着自己,还是已经亲自到了瑜城打算纵火。但是不管是哪一个可能,都不是她想要的。

    为什么要屠城?

    她要的不过是一个理由,一个非要屠城的理由……

    可自从有了守护她身份秘密的这一条,陈秉生越发猖狂,她的权势已逐渐被架空。

    为了那个秘密,就为了那个秘密,她只能忍气吞声,不敢反抗。

    只是为了那个秘密……

    窗外的黑幕渐渐被撕开,树木的沙沙声渐小,云层越飘越远,破晓的光透过雕刻精致的镂窗,浅浅的光晕打在地上,冰冷无人气的殿内似乎多了些许温度。

    承允推开门进来时,就见魏舒坐在桌案前,面前还摊着书册,他不由得一愣,心道陛下竟起得如此早。

    传婢女进来给魏舒梳洗着装后,他放轻了声音问:“陛下可要传膳?”

    “传。”魏舒眼睛都不眨一下。

    早膳陆陆续续传上来,早膳有糕点,面食,果蔬,还有一碗粥。

    是她曾经最喜欢的碧粳粥。

    魏舒盯着粥看了半响,收回了视线。

    承允在一旁看着,看着她吃了一些糕点,一点面食桌上的东西她基本都尝了一点,唯唯没动那碗碧粳粥。

    他低着头,像是不经意的问出口:“陛下往日不是最喜碧粳粥吗?今日怎么不尝尝?”

    “不想尝。”魏舒答。

    ……

    早朝期间,朝廷官员都望着坐在高位,面上无表情的帝王,静默无声,谁都知道皇上情绪不佳,自是没人敢触霉头。

    今日一大早,国内已经传遍了。

    昨夜瑜城被屠,整座城被火海吞噬殆尽,听闻大火烧了一夜,到现在任未停止。

    离瑜城城门近的人家,都传那时景象,让黑夜犹如白昼,黑沉沉的夜幕被火光照得通亮,拍打城门的声音响了一夜,还夹杂着声嘶力竭的哭喊,可谓惊天地泣鬼神。

    纵火者,屠城者——乃是当朝摄政王陈秉生。

    骇人听闻的是,听闻摄政王并没有同皇上商量,不顾皇上的意见便擅自做主屠了城。

    传闻有真有假,但今日一看皇上的脸色,传闻怕是八九不离十,如此一来,官员们就更不敢说话了,唯恐被皇上迁怒。

    魏舒不语,大臣们沉默,承允一扬拂尘,尖声道:“有事上奏,无事退朝!”

    徐青州上前一步,拱手道:“臣有要事要奏。”

    魏舒抬了抬下巴,示意他说。

    徐青州道:“摄政王屠城之事过后,恐引起百姓暴乱,依臣之见,应派官兵随时准备镇压。”

    魏舒沉默半响,问道:“丞相大人似乎也觉得屠城是个好办法?”

    徐青州一愣:“臣觉此举虽残暴血腥,却也是一个办法,算不上好,但总比什么都不做任由瘟疫蔓延来的强。”

    又是这样,他们都这样以为。

    魏舒面上没有情绪波动,她的目光扫过众大臣,又问:“众爱卿认为呢?”

    众大臣面面相觑,最后齐声拱手回答:“臣等认为此举可行。”

    朝廷官员大部分分为两党,摄政王一党与丞相一党,还有一小部分中间派,中间派极少。

    刚才丞相已表过态,此举虽残暴,但可行。

    而摄政王更是直接放火屠城,都无需表态,两个党派意见统一,自是说可行。

    至于中间派,平日里都是墙头草,哪边强往哪边倒,现在两党意见统一,他们自是没什么好说的。

    外面艳阳高照,空气燥热,魏舒却觉得浑身都凉,她突然觉得自己养了一群刽子手。

    魏舒的舌尖抵着唇齿,忽的嗤笑出了声。

    错的到底是自己还是他们?

第39章 晃得朕眼睛疼

    瑜城大火烧了三天三夜,在放火那晚的隔天午后,京城下了一场暴雨,雨来得毫无预兆,午时明明还是一个艳阳天,午后京城便被雨水不断冲刷。

    暴雨倾盆,雨水打在地砖上屋檐上的声响如雷贯耳。

    京城内,满是雨水流消过的痕迹,千里外的瑜城却只有大火焚烧的灰烬。

    这场雨,终究是下错了地方。

    瑜城大火之后,瘟疫蔓延的速度慢了下来,每日被传染的百姓越来越少,朝廷也终于掌握了主动权,将瘟疫控制在可控制范围内。

    瘟疫之事有了好转,百姓也没有像魏舒想象中的那么躁动,一切似乎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可是魏舒的心上却还悬着一把剑,一切风平浪静的背后,往往危机四伏,她还是不敢掉以轻心。

    继瑜城大火的数十天后,危机终究还是来了。

    一夜之内,万民涌入京城,手捧血书,齐跪皇宫门朝阳升起,哀嚎声不断。

    他们在控诉摄政王的冷血,恳请皇上处死当即处死摄政王,以还他们公道,还他们死去亲人的公道!

    魏舒是在午后才得到的消息,等她赶到时,当即愣在原地,入目满眼的红刺激得她的神经发麻。

    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这……这都在干什么?

    她的身体不受控制的发抖,扶着城墙才勉强站稳。

    几万人民被官兵压着跪在地上,黑压压一片,男女老少皆有,几十个壮汉手持砍刀站在最前面,砍刀高举阳光反射一道亮光照进魏舒的眼里。

    她还未反应过来,砍刀便已挥下,鲜血喷出,再一次染红了魏舒的眼。

    垛子手们没停,一刀接着一刀朝人的脖颈砍去,风吹得撒了满地的血书漫天飞舞,好几张飘上城墙,落在了她的脚边。

    她像是终于回过神来。

    “住手!都给朕住手!”

    “为什么要杀他们?!”

    “给朕住手!再不住手,朕诛你的九族!”

    她双目猩红,像一头被触碰了逆鳞的野兽般嘶吼着,可哪怕她声嘶力竭,也无人听进她的言语。

    站在城墙不远处的侍卫奴才婢女跪了一地,光熙帝自登基以来一直温沉修雅,从不曾失过态,今天这样还是头一回。

    垛子手们好像失了聪,眼都没抬一下。

    魏舒快崩溃了,她见不得这么多人死,也见不得这么多血。

    更可悲的是,她不知道这些人为什么要被杀?

    谁来告诉她为什么?

    这个天下究竟是谁的?

    她真的坐拥了天下么?她的子民,她的疆土……

    不,不——!

    这都是假的!

    看啊,血一直顺着青石路流下,汇集成血河,终会流进皇宫门。

    身后传来脚步声,魏舒猛地回身,就见陈秉生抿着唇站在了自己的身后。

    她立马冲上去,拽紧了陈秉生的衣襟,道:“你快让他们停下!让他们停下!让他们停下啊!”

    “他们不听我的……”此时的魏舒哪里还有往日的骄傲,傲骨掉了一地,她只剩了恳求。

    陈秉生皱着眉没说话。

    魏舒目不转睛地望着他,随后松开攥着他衣襟的手,崩溃的吼道:

    “或者,或者你告诉我为什么要杀他们?给我一个杀他们的理由!告诉我为什么?!”

    她垂下手,双目失神地低喃道:“这么……多人,你们要杀到什么时候?”

    声音都在抖。

    她看着城墙下的一片红,顿时觉得刺眼,比直视烈日还令人眼睛疼。

    一只手横在了她面前,捂住了她的眼。

    陈秉生从后面拥着她,低沉的声音自耳畔响起。

    “别看。”

    魏舒没挣扎,她的手握成拳,颤抖着嘴唇说不出话。

    温热的液体染湿了陈秉生的手,他将人抱得更紧了,眼里的理智也一寸一寸的瓦解。

    他屏退左右,按着魏舒的肩,把人翻了过来,细细的吻终是吻上了魏舒的眼睛,想要吻掉她的泪痕。

    “别哭。”

    ……

    婢女端着膳食从君卿殿内走出来,迎面碰上承允。

    承允看了看殿内,问道:“陛下今日食用了多少?”

    婢女一脸难色,半响后摇了摇头:“和前几日一样。”

    承允沉默了一会,又垂眼看了看几乎未动的膳食,“罢了,你先下去吧。”

    自瑜城被屠,万人被杀后,陛下的状态就不对劲了。

    原本这人话就少,现在更是只剩只言片语,周身围绕着令承允胆颜的冷气。

    他打发了婢女,轻手轻脚的走进殿内,唯恐惊动了殿内的人。

    红色的珠帘轻摆,后面的榻上坐着一个人,她半倚着,垂落的青丝遮盖了半边脸,承允只看到一个侧颜。

    旁边的香炉散发着淡淡清香,殿内很安静,明明有人却没有人气,承允的后背莫名发凉。

    外边正是阳光明媚的盛夏时节,御花园的花都开满了,听宫中的婢女传,御花园内姹紫嫣红,引来了不少蝴蝶。

    承允没有走进去,只是站在珠帘外,他放轻了声音,尽量控制音量,不让自己的声音在这寂静的环境中显得突兀。

    “陛下,御花园的花开了,您要不要去瞧瞧?”

    榻上的人没动,承允耐心的等着,过了半响他才听见一道清冷的声音。

    “不去。”

    承允呼了口气。

    不去就不去罢,好在还会搭理他。

    他组织好语言,又尝试着开口:“陛下,御膳房准备了碧粳粥,您现在想尝尝吗?”

    又是一阵沉默。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边的蝉鸣嘈杂,承允都忍不住皱眉,他又等了一会,正准备退下。

    这几天皆是如此,他问的话陛下有时会答,有时不会,一般问十答个二三。

    今日答了他一个,也算不错。

    就在他抬脚准备走时,身后传来一声低语,嗓音有些低,带着点哑意。

    “承允?”

    承允内心一阵狂喜,急忙应道:“奴才在。”

    魏舒沉默了一会,低垂着眉眼:“无事。”

    她本不想开口,但是身边的人会担心,她不想再添乱了。

    夏日的白昼长,酉时天色才朦朦胧胧,余霞的颜色染了半片天,缥缈的云都披上了金纱。

    御花园中的大树背对天空,投下黑色的影子,宫殿的屋檐一角也入了镜宛如一副黄昏水墨图。

    承允命人将御花园中好看的花儿搬进君卿殿后,就张罗着晚膳。

    似是想到了什么,他问搬花的婢女:“陛下对新放的花儿有何意见吗?”

    婢女一愣:“陛下不在殿内。”

    承允点头沉思,而后笑了笑。

    不在殿内,看来陛下是出去走走了,这样也好。

    晚膳准备好后,承允决定亲自送进去,他踏进殿内,发现殿内及其昏暗,竟是没有点一盏灯,只有殿外灯笼的微弱光亮照进。

    自那件事后,每到夜晚,君卿殿便极少点亮灯,只有幽幽几盏烛,往日那般灯烛常驻的场景怕是没有了。

    他记得前几日陛下盯着窗外发呆,忽的低语了一声:“承允?”

    “奴才在。”

    “去掉几盏灯。”

    他一时之间不太理解,就见陛下面无表情,而后垂眼,烛光照在她的脸上,衬得她的脸越发雪白。

    “太亮了。”

    中间停顿了几秒,魏舒的嗓音清冷,却带了几分可怜。

    “晃得朕眼睛疼。”

第40章 星星一直在

    承允回神,紧接着皱了皱眉。

    今日倒略显奇怪了,这里的灯竟是一盏都没有,定是哪位粗心的婢女忘了点灯,改日得好好教训一番。

    最近陛下少言寡语,对这些事几乎不管,殿内没灯,也不甚在意。

    他唤了一名婢女点上灯,端着膳食走近内殿,低头道:“陛下可要现在用膳?”

    没人回答,四周安静得诡异。

    承允抬头,扫视四周,才发现殿内没人。

    陛下出去后还没回来?

    他心里有些不安,许是陛下想在外面多待会儿,等会儿就回来了,承允自我安慰着。

    夜色越来越浓,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准备好的晚膳御膳房已经重备了几次,陛下依旧没有回来,承允心底的不安在无限扩大。

    往日陛下出去都会带上他,若是没带上他,晚归也会派人传达消息,今日陛下没带他也没派人传达消息。

    已经亥时了………

    夜彻底显露,不知道等了多久,魏舒依旧没有回来。

    承允眼皮一跳,沉声问旁边的婢女:“什么时辰了?”

    “子时。”

    他面色一凝,召来侍卫,低声严肃道:“快去告诉主上,陛下不见了。”

    翌日——

    瑜城经大火连烧了三天三夜,已变成了废墟,土地焦黑,满是灰烬,分不清是物还是人。

    与瑜城接壤的是锦城,是最靠近瑜城的地方,百姓都已迁移,空出来的那片地方,就成了流亡百姓的聚集地。

    “那片地方都没什么人去了,说起来也是造孽啊!那些孩子都还小,只是父母不幸感染瘟疫葬身火海,他们也没什么地方可去了。”

    “可怜……也不知道摄政王怎么这么狠心,十几万人口的大城,说屠就屠。”

    “嘘,还不小点声,你没听说指责摄政王的几万人都被斩杀了吗?不想惹祸上身,就莫要提。”

    “是哩,你上京城去,说不定血还没流干。”

    “……”

    锦城大街小巷都在谈论,也不算什么秘密。

    瑜城被屠,万人被杀。

    听起来漫不经心的八个字,局外人又怎会知晓其中的血腥?

    他们只会评头论足,把这些事当成茶后笑谈罢了。

    一名白衣女子行走在锦城街上,听着这些话语,缩在袖中的手指不自觉蜷缩,嘴唇更是紧抿。

    她来的这是百姓口中的锦城,离瑜城最近的地方,近到一眼就能看到破败的城墙。

    城墙被烟火侵蚀,染上了焦黑,城墙之后,一望无际,全是焦土。

    迎面一股窒息感,魏舒心口一紧,忙移开视线,没敢再继续盯着看。

    转开视线后,她又看到了好几个衣衫褴褛的孩童缩在街上的角落。

    他们浑身上下脏兮兮的,头发杂乱,赤着足,只是眼睛里还有零零碎碎的光。

    魏舒走过去,孩童们的目光转向她,目光里带着好奇,他们看了一会儿就移开了视线,继续盯着城墙。

    她在他们面前蹲下,见他们一个劲的盯着一个方向,眼都不眨一下,便努力扬起笑脸问:“你们在看什么?”

    “城墙。”一个七八岁的男孩看了她一眼,慢吞吞道。

    “城墙?”魏舒下意识重复了一句。

    “嗯。”男孩垂下头,小声说:“城墙里有阿爹阿娘……”

    “……”

    魏舒的手一顿,她的笑脸撑不下去了。

    男孩依旧垂着头,魏舒也没再说话,她正要站起来时,却突然愣住了。

    她看见泪水顺着男孩的脸庞滑落,滴在了地上。

    男孩低头哽咽道:“阿爹阿娘说过……会接我回家…让我在这里等他们,可是我等了很久,都没等到……他们是不是不要我了……”

    魏舒抿着唇,没在意男孩身上脏不脏,她伸手抱住他,哑声道:

    “没有不要你,你的阿爹阿娘啊,他们只是生了病,天上的神仙就把他们带上天去了,他们都成了神仙。”

    “成了神仙就会长生不老,不畏疾病,而神仙呢,就是天上的星星。你若是想他们,夜晚时就抬头看看天空,你在看着他们,他们也在看着你。”

    男孩在她怀里闷声闷气道:“可是姐姐……有时候晚上没有星星...…”

    “星星一直在,你看不到是因为被云遮住了。”

    身边的孩童们眼睛一亮,都在纷纷问“真的吗”“真的吗”。

    魏舒的眼尾酸涩,好半响才笑着应了一句:“当然是真的,姐姐从不骗人。”

    孩童们没再继续盯着城墙,而是等着夜幕的降临。

    魏舒告别他们,原路返回时,前方突然极速跑过来一个人,她一个躲闪不及,那人便直接撞进了她的怀里。

    魏舒伸手扶了他一下,这才看清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少年十分清瘦。

    他的眼里波澜不惊,一片死寂,看了魏舒一眼后低声道:“抱歉。”

    “没关系,”魏舒摇头,捡起地上被撞掉的馒头,馒头落了灰,已经不能吃了。

    “我也有错,我撞掉了你的馒头,我再买一个给你好不好?”

    少年盯着馒头看了半响:“不用。”

    他一把拿过魏舒手中落了灰的馒头,淡声说:“能吃。”

    “我……”

    魏舒正要说话,就被打断了。

    少年望着她,眼里没有一丝情感波动,宛如一汪死水,他道:“谢谢,但不用。”

    不等魏舒继续说话,他就拿着馒头快步走了,魏舒看着他单薄的背影,眼嘴角一抿,站在原地没动。

    过了半响,魏舒才回过神来,她走到了锦城热闹的街上,身边人来人往,川流不息。

    明明很热闹,她却好像徘徊在边缘,怎么都融不进去了。

    走了很久,魏舒终于在一家包子铺停下来。

    包子铺很大,客人很多,蒸笼冒着腾腾热气,不少热气呼到了她的脸上。

    老板看着她,笑呵呵的:“小姐需要些什么?”

    “全要。”魏舒道。

    老板一愣:“全要???”

    “对。”

    见魏舒不像开玩笑,且气质甚佳,老板立马喜笑颜开:“好的好的,小姐稍等。”

    “老板,能不能麻烦件事。”

    “小姐请讲。”

    “能不能把包子送到锦城临近瑜城的地方,那里……”

    老板一愣,直接打断了她的话:“好嘞,给那些孩子是吧?我知道了!”

    蒸笼冒出的腾腾热气模糊了魏舒的视线,她看不清老板的样子,半响后,她点点头,抬头看着老板,口中慢慢挤出感激的话。

    “谢……谢。”

第41章 这人到底是谁

    老板摆手笑:“甭客气。”

    包子铺对面的酒楼异常热闹,主客喧哗,觥筹交错,酒楼的二楼有一间面向大街的屋子,此时正坐着一位墨衣男子。

    此外,他身后还站着数位身着武服的侍卫。

    透过雕着复杂纹路的窗子,陈秉生的目光紧随着那道白色身影。

    他收回视线,平日里略显阴冷的眸子低垂着,伸手执茶杯饮了一口茶,道:“护好她。”

    侍卫齐齐拱手:“是。”

    陈秉生站起来,偏头看了看楼下,像是要把那道身影永远记着,他看了很久,而后转头抬脚朝门口走去。

    瑜城被屠后,瘟疫得到了最大程度的控制,加上摄政王又不知从哪里得来了解瘟疫的药方,瘟疫这个灾患算是解除了,全国上下无不欢呼。

    一座城换来了整个天下的和乐太平。

    留下的唯一诟病就是万人被杀,摄政王手段残忍,冷漠无情,草芥人命的名声越传越响,导致百姓一提“摄政王”三字便是心惊胆寒。

    瘟疫持续了大半年,在这一年中,有无数个家庭破碎,数不清的百姓惨死街头。

    在瑜城那片焦土里,无数亡灵不得安息,在皇宫门前铺着青石的路,任雨水冲刷,那股令人胆寒的血腥味终是不散。

    皇宫也萧条了很多,明明还是那个铺着琉璃瓦的屋檐,还是那个涂满朱红漆的城墙,还是那个巍峨雄伟的宫殿,也还是那群人,可是那股落寞萧条怎么也掩盖不住。

    热闹只在每逢佳节,众人齐聚一堂时,而宫宴尽散后,皇宫城就像玩累了的巨兽,又会重新沉寂了下去。

    有时宫女隔着一堵宫墙,听着宫墙外模糊的欢声笑语都能徒增悲凉之意。

    谁人都知整个皇室只有光熙帝一人,她无兄弟姊妹,无父母长辈,甚至连后宫佳丽都无。

    没有皇室冲突,没有尔虞我诈,没有后宫腥风血雨,说起来子然一身也没什么不好,唯一不好的就是孤独。

    宫中的人都知皇上话语极少,也不喜热闹,如此便认为皇上更是烦聒噪之人。

    说话的人少了,人也少了,皇宫的冷清也不是没有缘由。

    君卿殿内,身穿青色衣袍的魏舒正站立在桌案前,俯身提笔写着字。

    她写着写着,心思不知怎的就飘忽了,等到身边的承允出声提醒时,她才回过神来,可墨汁已经在洁白的宣纸上晕染开来,很快形成了一处黑团。

    她看着被弄脏了的宣纸,把笔放下,再无心思继续书写。

    这是她登位的第六年,瘟疫已经过去了,什么都好像在逐渐变好。

    可有些东西却失去了,至于失去的是什么,魏舒自己也有些茫然,但是她知道,失去了就是失去了,再也回不来。

    殿内安静空旷,她的身边除了承允再无一人,婢女侍卫也被遣了出去。

    承允整日在魏舒耳边念叨宫内太过清冷,人烟味儿极少,她不以为然,冷清吗?

    不吧,至少还有人的呼吸声。

    她与陈秉生也极少见面,早朝是唯一自然可以见面的方式,可是那人却不常来。

    就在她以为陈秉生快要淡出她的生活时,这人倒是来找她了。

    陈秉生总是这样,他可以光明正大、极其自然的来找自己,随时来随时走。

    可是自己不行,她做不到。

    魏舒知道,是因为自己身负皇命,她这些心思,见不得光。

    红色珠帘轻摆,铃铛响声空空荡荡,陈秉生就站在她的面前。

    两人对视着,魏舒忽的低头,她问:“你找朕……何事?”

    “臣前来,是为请皇上赐婚。”

    魏舒神经紧绷,像是猜到了什么,她道:“赐谁的婚?”

    袖子的手早已因紧张而蜷缩,她的脸色更是煞白。

    赐婚……是她想的那样吗?

    陈秉生定定地看着她,“为臣赐婚,与丞相之女徐若嫣。”

    魏舒差点儿没绷住神态,她没有答话,只觉得殿内沉闷的空气压得她有些喘不上气。

    半响过后,魏舒努力扬了扬嘴角,咬牙道:“好,朕允了。”

    陈秉生一走,她就撑不住了。

    魏舒跌落在椅子上,脸色苍白,嘴唇更是没有丝毫血色,她的眼里有些茫然。

    徐若嫣是谁?

    她竟然没有印象。

    她搭在扶手上的手蜷缩着,因为用力导致整个骨节都在泛白,魏舒还是扯了扯嘴角。

    那是什么样的一个女子呢?

    他看上的,定是极优秀的吧,肯定比她好千倍万倍。

    ……

    桌案上烛光忽明忽暗,烛光映在魏舒的脸上,更衬得她的脸色雪白。

    现在是盛夏时节,空气烦闷,晚风都带着燥热,承允早已习惯了这样的沉默,以往都是陛下不开口,他便不开口。

    但是今天他忍不住了,上前道:“陛下,今日奴才听宫女嚼口舌无意间听着了一则笑话。”

    魏舒沉默了一会,有时候她真的怀疑承允的底细。

    承允能做好自己的本分,也对自己很好,自己烦了,他会开导会劝慰,伤心了,他会想办法逗笑,无聊了,他会陪自己聊天。

    在很小的时候,早在身为太子殿下时,魏舒就知道,她的情绪不可外泄,所以不管发生什么,她都能也习惯于在外人跟前保持面上的平静。

    只能等夜晚空无一人时,面临一次次的情绪崩溃,她也早就习惯了默默承受消化这一切。

    所以自己给人的印象成了镇定冷静,清冷话少,无人知她夜晚时是何种模样。

    从太子殿下到皇上,她受人尊重,受百姓爱戴,在别人眼里,她风光无限。

    可是承允好像能窥视她用清冷筑成的表面,不管她面上如何掩饰,他都能敏锐察觉自己的情绪变化。

    承允不会一语道破,只会婉转的根据自己的情绪变化做事,他做的每件事,说的每句话,好像都在告诉魏舒——我知道。

    我知道你平静表面下的波涛汹涌。

    他好像每次都知道自己情绪波动的原因,所以他从不会踩到雷点。

    一次或是碰巧,两次许是巧合,三次四次呢?

    况且次数多得数不清了,承允自她登基以来便一直跟在她身边,到现在已经六年了。

    都说帝王心,难猜测,可是和承允的每一次对弈,魏舒都举棋不定。

    这人知她喜好,知她禁忌,知她内心所想,甚至除了不知道她是女扮男装外,连她对陈秉生的心思都知晓几分。

    可这人到底是谁呢?难道真的只是一再普通不过的太监?

    她自然是不信的。

第42章 养眼也刺眼

    魏舒只顾思索,一直沉默不语,身后的承允也不敢再出声,好像刚才的那句话未曾说过一般,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

    魏舒突然笑了一声,看来这人又知她不想说话了。

    “你退下吧。”魏舒轻飘飘的说了一句。

    承允低声应了一句,人便退下了,大殿内只剩下魏舒一个人,她直直地盯着放在桌案上的卷轴。

    赐婚么……

    她呢喃着,笔已提起,却不知该从何处下手。

    写什么呢?

    兹闻当朝丞相之女徐若嫣…品行端正…贤良淑德……

    她写着写着,手突然顿了一下,忽的把写了一半的卷轴扔到了地上。

    “德”的笔画顺序又错了,陈秉生肯定看得出来的。那他看出来后,心情定会不好的……

    罢了,她还是重写好了。

    贤良淑德……贤淑大方……样貌出众……

    可是写着写着,“摄政王陈秉生”几个字她怎么也下不去笔。

    魏舒呆愣的盯着卷轴,心口又开始疼,她知道不能写,写下去那人就再也不可能属于她了。

    可是她又能有什么办法?

    忽略心口带来的疼痛,魏舒咬牙提笔,那笔因她微微的颤抖都有些握不住了。

    她写下“陈秉生”三个字,可那字歪歪斜斜,和前面端正大气的字体截然不同,硬生生的破坏了美感,看上去极为突兀。

    魏舒看了半响后,又一次把卷轴扔在地上,开始重新写。

    这次顺利多了,每个字都写得极好,笔画顺序也没错。

    只是写到一半时,心口的疼痛不知怎的加了倍,她疼得脸色煞白,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笔也从手中滑落,沾了墨汁的笔尖划过卷轴,划出了一条弯曲的墨线。

    魏舒用手捂着胸口,脸色也沉了下去,另一只手把卷轴挥到地上。

    为什么总写不好?

    她不死心,又开始重新写。

    兹闻当朝丞相之女徐若嫣品行端正,贤良淑德,贤淑大方,样貌出众,而今摄政王陈秉生正值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与配,特许两人成金玉良缘,择日完婚……

    魏舒每写一个字,她心口的痛好像都翻了一倍,咽喉底一阵血腥味涌来,血也自嘴角开始流出,渐渐沾染了衣襟,青色的衣襟被鲜血染红了一片。

    她眉头一皱,赶紧放下笔,手掩着唇,一阵咳嗽过后,指缝间有鲜血流落,一滴一滴,滴在了卷轴上,血滴晕染开来,像一朵鲜红的花儿绽放。

    血止不住,魏舒皱着的眉间萦绕着一股病气,短暂的沉默后,她坐回椅子上,指尖轻触了一下卷轴上的血迹,面上闪过一丝躁意,忽的把卷轴甩到地上。

    没关系,她可以重新写。

    将身上的血迹处理干净后,魏舒提笔继续,她长长的睫毛垂下,映出一片浅浅的阴影,烛光照着她近乎白色的嘴唇,她整个人身上都绕着一股病气。

    窗外夜色朦胧,细小微弱的虫鸣听不真切,宫女模糊的谈话声也融与夜色。

    烛光将魏舒的影子拉得很长。

    今晚的夜也长。

    光熙六年十月初五,乃是摄政王的大婚之日。

    那一天,满城张灯结彩,处处皆是红绸,天气也是极好。

    皇宫中都挂上了红绸与红灯笼,倒是平添了几分喜意。

    那天,魏舒偷偷去了摄政王府。

    她独自一人站在后花园中,隐没在浓黑的夜色里,透过树影婆娑,透过匆匆走过的人,透过宴席上的觥筹交错,她看到了那个女人。

    左丞相之女,徐若嫣,字清婉,真乃一妙人。

    大红色喜袍穿在她身上十分的显眼,她很漂亮。

    那种漂亮近乎张狂,皮肤白皙,媚眼红唇,给人的视觉效果十分强烈,细长的眉眼如画,眼尾微微上挑,透着恣意嚣张,更让人无法无视的是她身上那股傲然的气质。

    这是魏舒第一次见她,给她的第一印象是,这个女人不似大家闺秀般娇娇弱弱,倒像是身居高位的上位者。

    似乎她这个皇帝与之相比,都要逊色几分。

    那眸中偶尔透着的冷意倒是和陈秉生有几分相似,如此看来,他们倒是天造地设,门当户对。

    魏舒就站在那,站在空无一人的角落,她看着宴席上的一派热闹,徐若嫣坐在主位,面无表情,看不透情绪,这般样子也是和陈秉生极像的。

    她看着看着,突然看到徐若嫣抬眸朝她这边看了一眼,魏舒愣了一下,还未来得及反应,那人倒是早早就移开了视线。

    隔这么远,应该看不清她的吧?

    魏舒离开后,宴席上的热闹半分不减。

    婢女们端茶送酒,添置糕点,客人们相互谈笑,乐师的琴声融在其中,平添意境,晚风吹过,那喧哗声也跟着传了很远。

    在这喧哗中,独坐主位上的新嫁娘眸光冷淡的看着这一切,只是缩在袖中的纤细手指在抬眸那一眼后猛的收紧。

    殿堂内的光映下,她再次抬眸看向刚才的那个位置,早已空无一人,只留枝叶摇摆晃荡。

    ——————

    魏舒再次见到陈秉生时,是在元旦之日。

    那日宫中备了宴席,邀朝廷百官携家眷一同进宫。

    魏舒记得那天下雪了,白雪皑皑,好似整个世界都披上了白纱,宫中的屋檐上堆满积雪,宫殿的庭院内倒是干净,怕是婢女清扫了雪堆。

    宫宴上人极多,每个官员携妻带子,坐在一旁,其乐融融的交谈。

    他们挨个向坐在高位上的魏舒行礼祝贺,一声又一声的恭维。

    孰真孰假,魏舒都不计较,她一一应下,到最后终于看到了她想见的人。

    只是那人身旁还站了佳人。

    宴会间,魏舒的目光会有意无意的瞥向他们,这二人坐在一块,倒是极为养眼,连气质也是有几分相似,但在魏舒看来,养眼的同时也刺眼。

    她看了几次,在目光若有若无地与徐若嫣碰上后,她就偏头不再看了。

    每位官员同妻儿讲着话或是同僚之间相互攀谈,魏舒坐了一会儿,就离席了,她若是在场的话,怕是有些扰官员们的兴致。

    魏舒知道,在皇帝面前,这些官员多多少少在面上压制了本性,况且她自己坐在那也是无聊。

    她没有回君卿殿,而是选择去了御花园。

    这个时节,御花园内花儿凋零,一眼望去,全是枯枝败叶,雪松倒是不败,枝叶依旧青绿。

    魏舒看到积雪压在枝头,枝叶被压得略微弯曲,承受不住,积雪滑落,“啪嗒”一声落在地上。

    她慢慢走近,脚踩着积雪,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魏舒抬头望着雪松,透过枝叶她看到了太阳,冬日的太阳不暖人,却也刺眼,她垂下眼,神识有些飘忽。

    她记得,陈秉生的身上也有雪松味,清冽而平淡,可那却是她这辈子既求而不得又贪恋至极的味道。

    身后突然也传来一阵“嘎吱”声,魏舒侧身,见到来人后略微惊讶。

    “你怎么出来了?”

第43章 乃是不举

    “拜见皇上。”徐若嫣朝魏舒行了一礼。

    魏舒点点头,“免礼。”

    这是她第三次见徐若嫣了,却是第一次与之谈话。

    徐若嫣此时已经换了一身青色的衣裙,融于白色的雪景,衬得整个人越发的冰冷,甚至眉梢都挑着冷意,但在同她说话时,眉眼似乎软了下去,身上那股轻狂也收敛了不少。

    “皇上怎的不在殿内?外头倒是有些冷。”

    魏舒笑了下,“外头确实有点冷,你怎么出来了?染了风寒就不好了。”

    她故意跳过徐若嫣问的问题,徐若嫣怎能不懂?

    徐若嫣也对魏舒的问话避而不答,她的眸光冷淡的望着某处,轻声道:“殿内着实无聊。”

    魏舒不想答话了,转身不再看她,可视线中忽的出现了大片的红色,红色在白色映衬下极为明显。

    那是梅花。

    冬日里,也只有梅花独自绽放了。

    二人沉默了许久,魏舒却也毫无搭话之意,一因不熟,二因不想,三因不妥。

    雪花突然卷落,飘飘扬扬,如鹅毛一般,不少落在了魏舒的身上,她伸出手,雪花正好落在了她的手心。

    “挽卿。”

    身边传来一道略低的女声。

    魏舒一顿,皱了皱眉,这是她的字,现如今极少有人喊。

    因为她是皇帝,没有几个人有胆子去唤皇帝的字,而那些可能略有胆识的人要么早已逝去,要么形同陌路。

    现在突然听到,她倒是觉得陌生了许多。

    已经很久无人唤她的字了,是从父皇逝去开始?还是从他她登上皇位那天开始?

    她早就记不清了。

    徐若嫣唤她的字,倒也没有逾了规矩,她身为陈秉生的妻,而自己小时曾唤陈秉生哥哥,如此这般,似乎合情合理。

    魏舒转头看她,“嗯?”

    “瑜城瘟疫之事可大可小,皇上不妨去丞相府的藏书楼看看。”

    手心上的雪因碰着了体温,很快便化了,雪水积在手心,带来一阵凉意。

    魏舒整个身子转了过去,与徐若嫣面对面站着,她的眉眼也随着徐若嫣的这番话沉了下去。

    自瘟疫爆发以来,她从来没放弃过查找瘟疫的源头,虽然明知此事有蹊跷,却怎么也查不到原因。

    现在有人来向她提供线索,可那人却是她仅见过三次面的人。

    徐若嫣和她对视着,沉默了半响,又道:“当然,是偷偷的。”

    魏舒思索半刻,应了一句:“好。”

    后来,光熙七年的初春,北国举兵南下。

    这场战争北国筹备已久,自瘟疫之事以来到现在,差不多两年,这次北国来势汹汹,目的性极强。

    战火自南国边境展开蔓延,一时之间,天下大乱。

    第七年的记忆却模糊不清,魏舒怎么也记不起来,一想起来心口就疼,这似乎是她记忆的禁忌。

    再后来,光熙八年,她就死了。

    魏舒不喜欢冬天,记忆里的君卿殿在冬日里格外的冷。

    但她又同样不喜欢夏天,原本只是怕热的缘故,后来登基,她度过的每一个夏天似乎都染上了血腥,就更是喜欢不起来了。

    悲凉的秋天她好似也不喜,这个万物凋零的季节,皇宫城里到处都笼罩着压抑气息。

    说起来,她好像只喜欢春天,所以她就死在了光熙八年的初春,她爱的季节。

    魏舒消化了一下记忆,这次她记起来的好像都不是什么好事。

    可她还是不知道瘟疫之事的缘由,不知道陈秉生为什么非要杀那几万人,更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成婚,不知道那场战争发生了什么,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选择以自焚这种方式结束了生命……

    她不知道的东西太多了,前世的她活得实在糊涂,重来一世,好像依旧如此。

    魏舒第一次认清了自己的无能。

    陈秉生见她沉默许久,伸手抚了一下她的脸庞:“怎么了?”

    魏舒回了神,她看着面前的陈秉生,笑着摇了摇头,“无事。”

    感觉到自己的手被陈秉生握住,魏舒颇为俏皮地用指尖轻挠了一下他的掌心。

    “我们走吧。”

    “我们”真是一个美好的词,幸得这一世她有陈秉生,已是对她最大的慰藉。

    剩下的事她要慢慢解决,急不得。

    陈秉生也不再多问,随她应了一声。

    走在路上,魏舒突然想起了她躲过的庙堂,那里面有一尊像,她记得是一个女子石像,像极了徐若嫣。

    她停住脚步,将这事告诉了陈秉生,二人便决定去那庙堂里看看。

    魏舒再次步入庙堂,心境却截然不同。

    那尊像依旧立在那里,魏舒看着看着突然皱了一下眉。

    前世徐若嫣曾提示她去丞相府的藏书楼看看,她虽怀疑,但也去了,可藏书楼依旧被锁,里面还是一堆的医术,跟上次她去见到的景象并没有太大出入。

    唯一不同的是,前世她在里面看过一副画像,那副画像上也是一个女子。

    如今看来,那个女子的样貌动作正好和她现在看到的这尊石像完全重合。

    可上次她去却没看到,许是因为光线太暗了没注意到。

    既然丞相府的藏书楼里藏了幅女子画像,而千里之外的瑜城鬼村庙堂内,竟然会有同等模样的石像出现。

    此事蹊跷。

    实在是蹊跷。

    她转头看向陈秉生:“这尊像,像极了丞相之女徐若嫣。”

    陈秉生似乎没有什么惊讶之色,“嗯。”

    他淡淡地应了一声,沉默了一会后又开口:“这是她的娘亲左丞相的妻,青衿夫人。”

    魏舒一愣,皱着眉头问:“那鬼村为何会有她的石像?”

    “她原本就是这个村的人,还是一名医者,这尊像应该是村民为纪念她。”

    根据陈秉生的话,和已知的线索,魏舒大致理清了一条线。

    她向九一感概道:“没想到徐青州那条老狗居然还有这么个有善心的夫人。”

    九一无奈扶额,对于宿主的两面三刀他真是猝不及防,看来日后还是要多多习惯才行。

    【徐青州虽然狗了一点,但也是个痴情】

    “嗯?”魏舒不解。

    【左丞相徐青州只有青矜夫人这一个女人,在这个朝代,男人三妻四妾乃是常事,可是他在遇到青矜夫人前,从未有过女人。】

    【当然,在遇到青矜夫人后两人成了亲,他也从未纳过妾,甚至在十七年前,青矜夫人逝世,徐青州一直未再娶直到如今,所以徐若嫣也是徐青州唯一的后代】

    魏舒感慨:“这倒是不容易。”

    九一又补充了一句。

    【南国在女色方面倒也是一枝独秀】

    听出了九一语气里的无语,魏舒疑惑:“何出此言?”

    【南国身居高位者,一共有四人。一个是你,身为皇帝,自登基以来,后宫一直荒废,外界传闻陛下不近女色,乃是不举】

    魏舒嘴角抽了抽,“……不举?!”

第44章 在线等,挺急的

    她这不应该是洁身自好么?怎么就成了不举了?

    饶是女子的魏舒也表示不服,对于这种有关尊严的问题,这不是在败坏她的名声又是什么!

    “那后三个又是谁?”

    【第二是摄政王陈秉生,这个更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外界倒是没人说他不举,大多传言为他凶名在外,草芥人命,身边没有女人也正常】

    【第三是左丞相徐青州,自青矜夫人后,就再无女人,小妾一个没有,有官员为讨好他,送他姬妾,结果姬妾被送回,那个官员也处处被针对,最后,谁人都知讨好左丞相,送什么都行,就是不能送女人。这事都传到了民间,百姓们都说左丞相是个痴情种,心里只有青矜夫人一人】

    【第四则是右丞相叶千,右丞相一生征战沙场,固守边疆,守南国太平,这样的人身旁也无美人相伴,至今仍是孜然一人,到不是说没有女人爱慕倾心于他,而是右丞相总是以将国家大事放在首位,儿女长情次之为由推脱娶亲之事】

    【听说在早些年间,也就是你登基的前两年,北国想用和亲方式打入南国内部,到头来,才发现南国位高权重的四人没一个对女人感兴趣,这事儿也就不了了之,北国国君差点儿被气死】

    【如果南国覆灭,肯定不会是因为女人,自古朝代多出祸国妖妃,可在南国,这种可能直接被扼杀在摇篮,倒也挺好】

    【啧,四人中,你和陈秉生还算是一对,徐青州一痴情汉,叶千一莽夫,也是奇葩。】

    到最后,九一直接吐槽起来,还乐呵呵的开始乱组cp。

    可听完这一切的魏舒,奇怪的知识确实增加了,但是疑惑也更大了。

    合着四个人里面,就她是因为不举?!

    魏舒默了一会儿,面无表情,木着脸说:“所以四个人都不近女色,陈秉生是因为凶名在外,实属正常。徐青州是因痴情,容不下别人。叶千是因为固守边疆一心为国,这些个理由都挺有道理。”

    她停顿了一下问:“怎么到我这就变成了不举?!”

    【因为你是皇帝,追溯前朝,每任君王都是妻妾成群,后宫佳丽三千人,不是说说而已,古代这种男尊女卑,三妻四妾的风气,说起来还是帝王带起来的,试想若帝王痴情,抵制这种风气,底下的官员又有几个人有胆?】

    【这种风气自先祖流传至今,有些因家族利益,有些因爱恨情仇,在这之间,女人就是筹码。百姓们也习惯了帝王妻妾成群,现在突然有一个皇帝荒废后宫,一荒就荒了四年,任谁都觉得奇怪,认为你不举……也是正常】

    魏舒撇撇嘴:“行了,闭嘴吧。”

    这个朝代,最不好的就是这种风气,可是男尊女卑,三妻四妾的这种观念早就深入人心。

    虽说南国相对开放,但这是百姓们刻在骨子里的认知,有些地方以此为荣,比如瑜城。

    就算如今的魏舒有心整顿,也不容易,这是一场需要耗时极久的无硝烟的战争。

    又在客栈待了两天,他们就准备回京城,魏舒想着用轻功可以快点,但是陈秉生就是不同意,反抗无效后,魏舒也就屈服了。

    她坐在马车里,感觉马车摇摇晃晃,刚开始沿途喧哗声不绝于耳,到后来倒是安静了,魏舒撩开车帘,入眼是一片青绿,路道两边皆是草木,一眼看过去,倒是让人心旷神怡。

    马车内相当宽敞,她现在也坦然接受了,慵懒地靠在陈秉生的怀里,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不知怎的,魏舒突然产生了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陈秉生的下巴刚好搭在她的肩窝处,魏舒伸手缠住他的指尖,忍不住勾唇笑了笑。

    她稍微偏了一下头,就看到陈秉生闭着眼,如鸦羽般漆黑的睫毛垂下,少了几分凌人。

    睡着了啊。

    魏舒怕吵到他,没敢再动,只是安静的窝在他的怀里,也闭上了眼。

    可是她睡不着,便在脑子里理线索。

    瘟疫之事,她前世可能知道原因,也可能不知道,因为她的记忆被截止在了光熙七年,后面发生了什么还有待探究。

    至于如今见识过的:鬼村,石像,藏书楼,画像,徐青州,徐若嫣……

    全部理在一起,瘟疫之事怕是和左丞相府脱不了干系。

    她想了想,道:“九一,我记起了光熙五年到光熙七年之间的事。”

    【这两年间有什么好事吗?】

    狗系统这爱八卦的心思就不能收收?!

    “……没有。”

    瑜城被屠,万人被杀,陈秉生成婚,还有那场预谋已久的战争,真的没一件好事!

    破系统一戳直戳人的痛处,当真是又狠又准。

    魏舒忍下埋怨,道:“我想问,一个人为什么怎么都想不起来一件事,到底是什么原因?”

    【你是说你想不起来光熙七年发生的事?】

    “嗯,想不起来,一片空白。”

    【时机到了,会想起来的】

    又是这句话,又在敷衍她。

    魏舒也懒得和他计较:“我忘了问你,为什么我的记忆会缺失?没有记忆,我怎么做任务?”

    “还悲剧变喜剧?悲剧是什么我现在都不清楚。”

    她似是想到了什么,又问:“还有那个限制,一天只有一百句话语权,为什么会这样?”

    时间久了,魏舒都快忘了这件事,她面上话本就不多,只是内心戏多了点,也没什么人与她说话,就上次选妃被禁了,后来倒也没再被禁过。

    她等着九一回答,结果这次九一连敷衍都不敷衍了,直接装死。

    魏舒习惯性的眯眼,轻嗤道:“破系统,你以前带过的宿主脾气都挺好的吧?就你这样,居然还能活到今天?”

    九一也察觉到了魏舒语气里的怒意,从他认识魏舒到现在,他见这人生气动怒的次数不多,他也知道魏舒脾气挺好,不易动怒,不管是前世还是现在。

    九一沉默了一会,道:

    【你是我带的第一个宿主】

    顿了一下,他又道:

    【别家宿主怎样我略知一二,但对比一下,你脾气是挺好的】

    魏舒:“……”

    “我脾气好?”魏舒挑眉笑了。

    自己整天都在怼九一,又是骂破系统,又是骂狗的,九一居然还觉得她脾气好?

    要不是听九一说他是他带的第一个宿主,魏舒都怀疑九一以前被虐待过。

    九一冷冰冰道:

    【嗯】

    “何出此言?要不你跟我讲讲别家宿主是怎样的?”

    魏舒也是第一次做宿主,她根本不知道和系统之间应该保持什么样的相处模式,现如今能听听别人家的宿主,她自然来了兴趣。

    九一沉默了很久,魏舒以为他又要装死,结果听九一说话了,冷冰冰的声音里多了点无语。

    【就……隔壁吧,前几日,有位宿主直接将她的系统绞杀】

    魏舒:“……?!”

    “原来还可以绞杀!”

    这说法令魏舒十分震惊,可她的语气里还有一点连她自己都没发现的惊喜。

    【……】

    九一:宿主有想杀我的想法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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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扮男装后,我娇养了京城霸主介绍:
【重生归来偏执钓系摄政王vs女扮男装傲娇穿越小皇帝】
身为女扮男装的假皇帝,魏舒每天——
你以为会是享受后宫佳丽三千?不存在。
你以为能够锦衣玉食放飞自我?不可能。
每天提心吊胆怕被穿帮、坐在龙椅上怕被篡位才是她的常态。
可是一码归一码,这位黑灯瞎火闯进她寝殿的摄政王又是要哪般?
“听说皇上想要纳妃?”
“朕是皇帝……”魏舒不争气的往后退。
“还想立后?”
“没……唔!”一个“有”字被堵在嘴间。
还不等她来一句“大胆”,低哑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皇上不如……纳了臣可好?”
!!!
苦心经营的骗局一朝被拆穿,魏舒以为自己小命不保,等着那个断头台,却不想等来了他的一句——
“我早知她是女子。”
……
论一睁眼就发现自己坐拥了一个天下是什么感觉?
前世今生活了两辈子的魏舒表示:没啥感觉,就是好像……废点腰。女扮男装后,我娇养了京城霸主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女扮男装后,我娇养了京城霸主,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女扮男装后,我娇养了京城霸主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