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这药有效(加更)
这人的脸色比魏舒还白,冷得跟块冰似的。
一瞬之间,魏舒心中所有的情绪喷涌而出,眼眶微红,声线有些颤抖:“你以为……只有你一人会心疼是吗?”
“我也会!”
“受伤了不告诉我,想方设法躲着我,养好伤跟个没事人一样再出现在我面前?什么都不说,自己一个人抗,累了还在想着别人,你能不能为你自己想一想?”
陈秉生对她一连串的话说的发懵,可仔细一理,他却明白了。
她在心疼自己。
心上顿时涌入一丝甜意,他低声唤道:“挽卿。”
“别叫我。”魏舒道:“不是想躲着我吗?我这就走,你就当我没来过。”
魏舒刚转身,就被陈秉生扯了回去。
陈秉生抱紧她,微低下头:“我错了,别生气。”
魏舒抿紧唇,没答话,使劲儿想挣脱开,可手肘不知碰到了哪,就听陈秉生闷哼了一声,她整个人一僵。
“别动。”陈秉生偏头吻着她的颈侧,“我疼。”
听见后两个字,魏舒眼睛有些发热,胸腔疼得发紧,这与中毒无关,可这痛意比起中毒只增不减。
她一撇嘴,道:“疼死你算了。”
陈秉生闷笑了一声,应道:“嗯。”
他知道她舍不得。
雪又开始下了,风旋站在门外,被冻得直发抖。
他望着庭中一片白茫茫忍不住担忧,按主上目前的情况,应当是打不过皇上的,不对,皇上应该不舍得打……
胡思乱想间,门被推开了。
他陡然绷直,面无表情。
余光瞥见是皇上出来了,正想问句好,就听皇上问:“厨房在哪?”
风旋愣了一瞬,连忙唤来一个婢女。
魏舒跟着婢女一齐走进雪中,拐个弯后,就瞧不清身影了。
风旋望着,方才听皇上的声音,细听好像带着一点颤音。
这是哭过?
难道和主上吵架了?
不对,皇上身上还披着主上的氅衣呢。
想通的风旋继续面无表情的站桩。
魏舒拎着食盒回来,将东西放在桌上,外边太冷,她掸干净身上的雪沫,才走到里间。
陈秉生站到她身边,抬指摸了下她的脸:“外边冷,你方才出去,风寒加重了怎么办?”
“不会的,”魏舒道,指了指食盒,“药在里边,还有一些糕点,是厨房里的厨子塞的。”
见魏舒又要忙着去弄食盒,陈秉生将她扯回来,汤婆子扔给她:“暖手,我去吃药。”
方才在厨房,闻着那股药味,魏舒就觉得舌尖发苦,看了一眼就不想再看第二眼。
可是她见陈秉生喝了药,眉头竟然都不皱一下。
魏舒有些好奇的问:“不苦吗?”
“想试试?”陈秉生的眼神有些玩味。
“不想。”魏舒立马摇头,她拒绝。
陈秉生朝她招了下手,轻笑出声:“挽卿,过来。”
魏舒捧着汤婆子过去了,刚走近就被陈秉生拦腰抱住,摁在了他的腿上。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陈秉生喝了一大口药,转而托着她的后脑勺,俯身吻住了她的唇。
魏舒瞳孔微缩,药被渡了过来,现在她觉得自己哪哪都是苦的!
她想推开,却又顾及陈秉生的伤不敢动手,只能半推半就的接受着。
就这样,在温柔缠倦间,他们接了个苦兮兮的吻。
“苦吗?”
陈秉生抵着魏舒的额头,鼻尖相碰。
“麻了。”
原先本来是苦的,可后来亲久了,她直觉得浑身都发麻。
“这药有效,可以给你驱寒。”陈秉生仔细瞧着她,“再喝点?”
魏舒满脸写着抗拒,赶忙站起来:“我不要。”
------题外话------
谢谢听年宝贝的大额打赏,加更章奉上~
第151章 摄政王是想入赘?
雪下起来就没完没了的,夜间摄政王府的庭院中,雪都铺了一尺,府内人少,灯笼幽幽几盏,看着甚是冷清。
魏舒今夜没回皇宫,在此暂住一晚。
“我去了北国,不单是为了拿解药。”陈秉生道:“瑜城瘟疫实属人为,爆发不久,因被封锁了消息,外界不知其真实传播程度,但是我让人散播出去的谣言是瘟疫全面爆发,控制不住。”
“消息传出不久,西北边关就传来北国招兵买马,欲要拥兵南下的消息。”
魏舒沉默了一会:“时机太过赶巧了。”
“嗯,的确如此,朝廷之中应该是有细作。”陈秉生抱紧魏舒,捂着她的手。
“是徐青州。”魏舒一语道破。
陈秉生点点头,“他一手造成瑜城瘟疫,想借此毁掉瑜城,原因不必深思,瑜城是青衿夫人故乡,其崇尚重男轻女,三妻四妾,这是徐青州最为厌恶的。”
“在此之前,瘟疫的消息就已传到北国,他们的计划应是先设法扳倒我,再趁着国力亏虚,百姓困苦,一举攻占南国,至于徐青州,他与北国之间应是合作关系。”
“北国兵胜后,他的所有动作,都是冲着皇位去的。”
魏舒靠坐在陈秉生的怀里,闻言叹了口气,“这个位置究竟有什么好?”
“得不到的总是在躁动,这个位置,象征着太多东西。”
魏舒意味深长的反问:“你想要吗?”
“不想。”陈秉生道。
“那你想要什么?”魏舒来了点兴趣,她偏头去看他,带着一点哄骗意味,“你想要什么?与我说,什么都给你。”
话没说完,魏舒就被陈秉生托着下巴被迫抬头,垂下眼,看着她,相凑极近,唇瓣欲亲不亲,欲吻不吻。
“那臣说要你,陛下愿不愿意给不给?”
魏舒轻咬下唇,忍着娇羞凑上去,啄了他一下,睁着晶亮的眼笑着问:“摄政王是想入赘?”
紧接着一阵天翻地转,陈秉生揉了下魏舒的头发,翻身压着她。
灼热的呼吸撒在她的脖颈间,魏舒觉得似有一火苗从她耳根处燃烧,后越来越大,直接涨红了她的整个脸。
“那陛下要纳了臣么……”
如此撩拨的话,这一世的陈秉生已经轻车路熟。
魏舒轻喘着气,眼尾有些发红。
相同的话,她已经听过一次了,不过现在的感受却与初来乍到的截然不同。
她突然想快速回忆起这一世她还没穿过来时的记忆。
比如,他们是怎么滚到一……算了算了,羞死个人。
他们这进展未免过于迅速了吧?过往不提的话,现在应该还是暧昧期才对,可这陈秉生总给她一种先婚后爱的感觉。
也不对,“先婚后爱”这个词不恰当。
先斩后奏?
更不对了。
魏舒想不明白,索性不想了。
屋内静谧,她半眯着眼,想伸手去抓陈秉生,却因汗珠打了个滑,陷进了被褥里。
外边下雪的声响越来越大,悉悉索索的,透过窗户,仿佛能看到屋檐下一抹橘黄灯光在风雪中摇曳。
第152章 爱意尽在心头
陈秉生的伤在胸口,离心脏极近,魏舒上前吻了下伤着的地方,纱布的触感粗糙,她轻声问:“疼不疼?”
“不疼。”陈秉生看着她宠溺一笑。
前世是他做错,重来一世,他说什么也要护着她。
他愿意俯首称臣,哪怕豁出性命,也在所不惜。
“可我看着,好疼。”
夜是温柔的,空气里的情愫融在冰天雪地中,凉意中带着不易察觉的温情。
大雪过后,翌日天晴,留下的痕迹不过一滩水渍,随着温度蒸发,最后什么也不剩。
但是,有些人,不管过了多少年,消磨了多少岁月,经历了多少蹉跎,他都在。
魏舒恍惚间听见陈秉生有问:“听见下雪声了吗?”
“听见了。”她微微点头道。
陈秉生突然俯下身,在她耳边无声说了三个字,声音很小。
魏舒扯了下嘴角,笑了一声,说:“我听见了。”
外边的漫天飞雪也听见了。
听见了你说,我爱你。
榻上是暖的,随着陈秉生的动作,魏舒打了个颤,眼角沁出点点泪花,她喉间压着小声呜咽,和外边雪落的声音一起。
“我也爱你。”
魏舒微张着唇,在他耳边轻声说道。
一直都爱你,在很多年前。
你可能还未察觉的那段遥远时光里。
前世也好,今生也罢,爱的人一直是你。
魏舒突然就想起了九一与她讲的那些事。
那是她死后的很多年——
君卿殿重建,陈秉生归隐,不再现身于朝廷,却在背后助魏子约守了江山近百年。
听说后来陈秉生养了只猫,用的就是她当年取的名字——太子爷。
一人一猫,互陪了近十年。
当时魏舒觉得,那一把火烧了所有,自己得到了解脱,也解救了别人。
殊不知有人在原地停滞不前,在一个命运的圈里徒劳打转挣脱不开,自愿沉沦。
那时陈秉生还不相信自己爱过他,在他看来,自己原先仅有的爱意怕是也随着他的卑劣行为消失殆尽了。
就因为她的的一句“我恨死你了”,那人就用笨拙的方式赔上一生来赎罪。
翌日一早,趁着雪停,魏舒赶回了皇宫。
在她走后,一人披着斗篷拐进摄政王府,推开门后,解下斗篷,露出一张略显稚气的脸。
魏子约冲陈秉生拱了下手:“主上。”
这称呼算是纠不回来了。
陈秉生直截了当的问:“想见她吗?”
魏子约眼睛一亮,可随即面上闪过一抹犹豫:“可以吗?”
“可以,但还要过些时候。”
他答应了挽卿,什么都会与她解释清楚。
那么当那天到来时,他就什么都瞒不过了。
皓月当空,冷风瑟瑟院前的红梅开得鲜艳,那花瓣猝不及防地被人摘了去。
徐若嫣用手指轻捻着,指尖浸上寒意,连带着眼中也划过一抹冷冽。
听闻身后传来脚步声,她转了个身,噪音淡淡的:“隆冬冷夜,摄政王真是让人好等。”
不等他说话,徐若嫣又道:“答应你的事我已经做到了,人证已除,徐青州会暂时消停,但这非长久之计。他已经蛰伏太久,不可能轻易收手。”
第153章 就地斩杀
“我知。”陈秉生看着她,“之后本王会亲自会动手。”
夜色模糊,什么都瞧不清楚,昏暗灯光下,映得陈秉生的面庞越发冰冷,他收拢氅衣,语气一贯的漫不经心:“待到撕破脸面之时,还望你不要阻了路。”
徐若嫣忽地笑了一声,道:“你若真能把徐青州弄死,于我而言未免不是一大幸事。”
“那时,我非但不会阻你,还会助你。”
徐若嫣朝着陈秉生的方向走过去,擦肩而过的瞬间,她倏然停下,轻声说:“你我都是一样的,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虽披着人皮,可背地里都是些肮脏污秽,同是活在夜里,这样一种满身卑劣的人,要怎么与太阳并肩?”
说罢,她不做停留,抬脚踩上松软的雪地。
却听后方传来一声轻笑,紧接着响起陈秉生微低的声音:“我会站在她的前方,其余人等,窥探一眼都该死。”
徐若嫣身形一顿,随着嘎吱声渐小,身影消失在雪夜里。
她与陈秉生虽不是敌人,可也难做朋友。
不过是合作利用罢了,若不是没办法,她断不会与陈秉生打交道。
像陈秉生那样的人,冷漠已经刻进了骨子里,他就像一匹隐在黑暗中的狼,不怒自威,直盯得人心底发凉,眼里的满是占有和野心,在黑夜里不加掩饰,赤裸裸的展示给所有人看。
她不喜欢,亦不屑与之为伍。
只是,挽卿他……
她希望挽卿安好,唯有出此下策。
陈秉生再如何强势又能怎样?她活着一天,便要活出一天的自己。
在她这里,旁人的威胁不配入耳,一吹即散。
…………
刺啦一声,手中的纸张被撕了个粉碎,忽明忽暗的灯烛中,徐青州沉着眼,眼里满是化不开的寒意。
北国皇室来信,佣兵南下之事暂做推迟。
这一变数当真是出乎意料,期间发生了什么他不得而知。
瑜城被全面封锁,消息根本探不进去,很多事都出乎了他的意料。
比如皇上突如其来的强势,摄政王变本加厉的针对,以及那些藏在背地里对他不利的人。
徐青州一脚踩在雪地上,一声又一声,静谧而又诡异。
施展轻功急速跃出城墙,一片荒郊野外中,层层叠叠的树木遮天蔽日,一处石洞后,是平坦宽阔的旷野,村落中星火零零散散。
他才踏入村落一步,周围就现身了数名黑衣人,满含杀意。
直到徐青州沉声道:“是我。”
那些黑衣人才收敛杀意,拱手撤去。
推开一间茅草屋,屋内简陋,一人见他进来,立刻弯腰拱手:“丞相。”
“如何?”
“都已交代清楚。”那人面容消瘦,声音像是卡在咽喉底,“明白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了,且已服下毒药,最终下场都是死。”
顿了下,那人又道:“这数万人男女老少皆有,真到那时,怕是不好管教。”
“无妨。”徐青州看向远处,淡声道,“撒泼打诨更好,一旦有说漏嘴的,就地斩杀。”
第151章 挺甜
“是。”那人懂得主子的杀伐果断,忙低声应道。
村落里家家都是灯火通明,却有着说不清的沉闷夹着刺骨的寒风盘旋在上空,村子安静得近乎诡异,一阵墨色中,最后的灯火也被无情吞噬。
茅草屋内,徐青州手指收拢,嘴角扯出一抹笑。
这数万人本就该死,他既然救了他们,那么收点利息便也无妨!
近几日魏舒每天可做的事无非就那几样——阅奏折,看书,睡觉。
可做的事不多,可讲的话也不多。
因为那日来回奔波,回来后她的风寒果然加重了,被迫连吃了好几天药,现在她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苦味。
“九一,我怎么总有一种预感。”她开始招呼九一。
可能是恢复了记忆,受过的教养让魏舒没法像以前那样怼九一,就连经典国粹也很少讲了。
刚开始九一还颇有些不习惯,不过后来它就慢慢适应了。
试问谁愿意被人一直问候呢?
【什么预感?】
“我总感觉我活不长。”魏舒慢声道:“与中毒,体质弱无关,好像总有什么在吊着我的命。”
九一沉默了一会儿才回她:
【宿主多想了】
魏舒摇摇头,又道:
“事情皆有因有果,前世我和陈秉生既然以悲剧收尾,现在我回来了,还绑定了系统,这对我来说,是一次机会。可是这个机会真的不用付出代价吗?”
顿了下,她又想起了什么,道:“每日一百句话语权,也算是代价之一吧。”
听着像是反问,实则是肯定。
九一回复快速:
【是,就目前来讲,所受的代价你付得起。】
“那就好。”魏舒点点头,应了一声不再说话,垂下眼不知在想什么
夜里,魏舒睡得迷迷糊糊,感觉到有人拿手贴着她的额头,她一手攥住那人手腕,半睁着眼没动。
“吵醒你了?”陈秉生反手握紧她。
“没有,”魏舒笑着摇头,她睁了睁眼,坐起来问:“什么时辰了?”
“亥时。”
陈秉生扶着她的肩,将她带到怀里:“吃药了吗?”
魏舒神情恹恹的,闻言顿了一下,答得有些艰难:“……还没。”
意料之中。
陈秉生轻轻叹了口气,低声哄道:“等会我端进来,吃药,好不好?”
“嗯……”魏舒极不情愿的答应了。
她的嘴上虽然答得痛快,但是当陈秉生真的端着药进来后,一闻着那股药味,魏舒就蹙眉偏头,看都不想再看一眼。
“挽卿。”陈秉生停下了脚步。
“嗯?”魏舒直哼哼。
“你方才说了什么?”陈秉生尽量放轻了声音,但是魏舒还是一下就听出了他语气中的不满。
魏舒:“……”
刚才就不该说话。
事已至此,魏舒抿紧唇挣扎了一会,就着他的手吃完了药。
每次吃完,魏舒都会沉默不语,然后开始怀疑人生。
陈秉生看着她委屈巴巴的表情不禁失笑,转头给她端了蜂蜜水。
魏舒浅尝了一口,觉得苦味顿时散了不少。
不错,挺甜。
------题外话------
今日已更完,我们明天见。喜欢的宝进企鹅裙玩耍吖~
:364316066
暗号→这本是俺心头好
第152章 他其实是恨极了她的
魏舒靠着他,伸手去抓他的衣襟,轻声开口:“你的伤,我看看。”
陈秉生听话的撩开衣襟。
身上的伤口还未结痂,有些泛红。
魏舒抬指抚上去,声音闷闷的:“怎么就伤着了呢?”
“打起来了,人太多,免不了。”
陈秉生失笑。
去北国无疑是深入虎穴,这胸口被刺一刀还算好了。
他拉拢衣襟,抱着魏舒,让她靠得更舒服些,默了半响,他问:“近日毒发过吗?”
他们之间很少提中毒之事,断肠毒,算是一切渊源所在。
清妃自刎,先帝之死,至今都还未解释清楚,扯出了太多事,两人心照不宣,闭口不谈。
魏舒摇头:“没有。”
陈秉生微低下头,说:“上次说了要与你解释的。”
“嗯。”魏舒抿唇应了一声,面上云淡风轻,实则身体已经略有紧绷。
陈秉生沉默了一会,似是在斟酌语言。
“开乾五年,曼沙族被灭,先帝下令,将军府派的兵,灭族时,我是漏网之鱼。当时,我的娘亲将我压在身下,护住了我。后来,我又在外游走了近两年。”
他顿了一下,察觉到魏舒在细细的颤抖,抱紧她后继续道:“后来,先帝微服私访,我借此机会博得他眼球,如愿被他带进皇宫,然后,就遇见了你。”
中间他省去了太多的细节,就只说了大概。
“清妃名叫苏苑妤,确实与北国皇子有过一段情缘,但那都是很早之前的事了。她真正的爱人是曼沙族的男子,曼沙被灭前,二人许定终身,可是后来她的爱人死在了灭族的那个晚上。”
“因生得美,被强掳卖到妓院,幸得在途中被一名官员看中,进而献给了皇上,本以为躲过一劫,可却又跳进了另一个火坑。”
“挽卿,你知道曼沙族的族宝是什么吗?”陈秉生低声问道,说罢,他自嘲笑了一声,自问自答道:“不过是一根红绳。”
“你见过的,就是清妃手上绑的那种。这是曼沙的习俗,男子遇到所爱之人,可按习俗编造红绳,接着用自身鲜血染红,算作定情信物。”
族宝确实珍贵,红绳寄托的是两人至死不渝的情感。
可族宝也很普通,不过一条红绳。
就这样的一个东西,惹来了灭族之祸。
“依照红绳,我与清妃结识。仇人很多,将军府,丞相府,皇宫。”
陈秉生慢慢地描述着:“我步步为营,机关算尽,笼络人心,都是为了报仇。”
每个字他都说得艰难,他确实是个卑劣之人,极有心机,心狠手辣,睚眦必报。
手上染上的鲜血数不胜数,只要挡了他路的,皆成了他登上高处的垫脚石。
自他进皇宫的那天起,任何东西都成了他眼中的一步棋。
他的恶劣、卑鄙、冷血全都深藏在内心深处。
那时的他满怀恨意,一切都在算计之中,却高看了自己,任由另一个人一步一步的走进他的生活,逃出他的算计。
起初,他其实是恨极了那个君卿殿的小殿下的。
第153章 拨的云开,“他”乃是她
他不明白这人为什么总端着太子殿下的架子。
也不明白这人为什么那么爱笑。
更不明白他为什么总是喜欢粘着自己
他避着他,躲着他,从来都是对他冷脸以待,那人明明因他的态度而感到伤心,难过,甚至是生气。
可是每次都在陈秉生以为终于摆脱他时,那人又别别扭扭的给台阶下。
太子殿下在人前总是一副高傲样,像只开着屏的傲娇孔雀,可是后来陈秉生才发现,他只是看似没心没肺,实则内心压着很多事。
他其实……很孤独。
而自己只不过是在他孤独时,偶然出现的一个名义上陪他玩的玩伴。
对自己亲近,是因为他的身边只有他,随便换个人,他也会是一样的态度。
他总以为自己把控住了分寸,什么都在掌握之中,可是实际上,什么都与原先背道而驰。
有些人,早已在心中发了芽,终是盘根长成了苍天大树。
直至最后,发现了“他”乃是女子,一切事情都才有了解释。
他才终于敢正视自己的感情。
“漠阳之战,将门覆灭,我没有插手。”陈秉生说:“但是借此算计了左丞相,后来上奏弹劾左丞相的奏折也是…事先预料到的,皇后宾天也在计划范围内,先帝之死是因中了毒,毒下在了红米羹。”
长久的沉默,殿内氛围开始奔向沉闷,半响后,魏舒才道:“清妃将毒下在了红米羹,她喝了,父皇也喝了。所以最后,清妃自刎,父皇驾崩。”
“嗯。“陈秉生艰难的应了一声。
魏舒平静得有些异常:“但是,你们不知道我也喝了红米羹,不知道我也中了毒。”
“嗯。”
魏舒微偏了下头,面色几乎雪白,她更咽道:“我先前以为…有毒的是碧粳粥。”
陈秉生僵了一下,呼吸都凝住了。
魏舒笑了一声:“不过,我知道碧粳粥是你做的。”
只是知道得太晚了。
前世两人关系僵持,就在瑜城瘟疫爆发前不久,某日夜晚,魏舒闲得无聊,顺着皇宫一直走,被勾起了好些儿时的回忆。
她的回忆里有那碗碧粳粥。
一时好奇,便去了御膳房,当即就让人做了碧粳粥。
可只尝了一口,魏舒就知道不是熟悉的味道,她问了好些人,但是年代久远,御膳房的人早就换了一批又一批。
魏舒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对做粥之人如此好奇,但没有问出来,她心里总有些失落。
正当颔首准备离开时,一个夜里守炕的老奴才突然支支吾吾出了声。
他手脚麻利的做了一碗碧粳粥,问魏舒:“是陛下想找的是这个味道吗?”
魏舒尝了一口,眼睛一亮,点头看着他。
就见那奴才不好意思笑了笑:“这是小的偷学的,十几年前陛下还是八九岁的年纪,您的那个玩伴每日夜里都喜欢跑来这,就做这个碧粳粥。”
“那时候恰巧是小的夜里守炕,就与他混熟了点。”
“他不爱说话,就喜欢一个人埋头瞎折腾,一来二去,看多了,小的也就会了。”
当时魏舒整个人都定在原地,顿觉血液逆流,嘴唇微动,却什么都说不出。
第154章 你的字是什么
临走时,还听奴才嘀咕道:“不知怎么回事,他已经好久没再来过了。”
知晓真相后,魏舒回去的路上都是恍惚的。
碧粳粥原来是陈秉生做的。
是他做的……
内心总藏着一股无法言说的悸动,这股感觉强烈到驱使着她去寻陈秉生。
那时她想去找他说清楚,告诉他,他们的关系变成这样不是自己想要的。
可是后来还是没来得及。
瑜城瘟疫爆发,瑜城被屠。
他们的关系状态直接降至冰点。就在瑜城被屠的后一天早上,早膳里有那碗碧粳粥,魏舒看着,心里只觉得讽刺至极,觉得好笑又害怕。
害怕那碗碧粳粥是熟悉的味道。
若是的话,陈秉生又是什么意思?
做碗粥来表达歉意吗?
魏舒用行动表达了态度,众多早膳里,她每个都尝了一点,独独没碰那碗粥。
她不接受他的道歉。
后来将死之际,中了毒,魏舒怀疑过,她以为毒下在了碧粳粥却只有一个念头一闪而过,可到了最后,她还是选择了相信他。
魏舒说完后,陈秉生半天都没说话。
“所有的事情都是你和清妃联手的,包括左丞相之死,母后宾天,父皇驾崩。”魏舒垂下眼,说道。
“嗯。”陈秉生艰难的应了一声。
之后漫长的沉默,陈秉生压下内心的慌乱,静静的等着凌迟。
他早就料想会有今天,今夜过后,无论是魏舒是对他避之如蛇蝎,还是二人形同陌路,他都认了。
魏舒则是扣住他的手,他的手总是凉的,触到时陈秉生被冻得手指下意识收缩。
他瞳孔微缩,就听的到魏舒略显疲惫的说:“睡觉吧。”
躺在榻上,魏舒畏寒,整个人缩在他怀里,不抬头也不吭声。
陈秉生抱紧魏舒,半响后嘴唇轻碰了一下她的发顶。
九一沉默了半响,最终开口道:
【实际上左丞相之死是罪有应得,皇后根本没有死,先帝驾崩是清妃一人所为,他原先本不知情。】
【可是,所有的罪他都认下了。】
【你不妨顺着私会信件往下查。】
魏舒慢吞吞得应了一句好。
竖日一早,陈秉生睁开眼睛,垂下眼看着睡梦中的人,看了好一会儿才放轻动作坐起身,刚准备下榻就被人擦住了袖子。
“你要去哪?”魏舒含糊问。
“回府。”陈秉生将她的手塞进被子里。
“有急事?”
陈秉生顿了一下说:“没有。”
“没有为何急着回去?”
聊了几句,魏舒也差不多清醒了,她坐起身,不解的皱了下眉,面上还带着起床气,头发有些乱,看着像只炸了毛的猫,与太子爷有些像。
见陈秉生没答话,魏舒也没有再问。
之后,陈秉生没走了,坐在桌案前看书,魏舒捧着汤婆子神情恹恹的坐在另一边。
昨晚的对话像是没有发生过,气氛如常,魏舒也没有多大的反应,一到天冷,精神不佳,就是一副看世界都不爽的状态。
“你的字是什么?”魏舒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问道。
印象之中她是问过的,但是忘记了。
第155章 九一的秘密
“芷苏。”
“有何寓意?”魏舒不免觉得有些女性化了。
“并无。”
他的字是清妃取的,她的原话是:“古有芷与苏,若是便取芷苏,你莫要觉得阴柔,这词听着温柔,意境也好,恰好中和一下你的煞气。”
后来,他才发现,这芷和苏原是中药名。
魏舒颔了下首:“好听。”
都是为了他好,怎样的心意都是好的。
吃过午膳后,陈秉生才回去。
他一走,九一就出声道:
【我们谈谈。】
听着倒像是询问,实则是肯定。
“谈什么?”
说实话,魏舒有些惊讶,一般都是她问什么九一答什么,九一一旦主动说话,不是泼冷水就是有不好的事发生。
【记起来你第一次见到我时,与我说,你想要的是什么吗?】
魏舒抿紧唇线,她的确记得。
一片白雾缭绕,似乎看不到尽头,那时的她就隐在白雾里,脸色惨白。
她听见有人问:“汝乃何人?”
她老实回:“吾名曰魏舒。”
“汝欲求何?”
她记得自己沉默了许久,才说出了口。
“一愿南国举世太平,二愿百姓和乐安康,三愿………所爱之人余生快乐。”
魏舒久久没说话,九一却没打算放过她,它又冰冷冷的重复了一遍,然后道:
【如今南国没有举世太平,百姓也没有和乐安康,陈秉生更没有余生快乐。】
【三愿没有一愿达成。】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九一冰冷得生硬的声音里更显刻薄:
【意味着这次你要是再失败,就只能一次一次入轮回,直到任务完成,可是你没有时间了。】
它所在的组织全名为前世今生系统,只有执念强大,遗憾未了的亡灵才可到达那个地方,九一本不是带任务的系统,但魏舒到时,所有的系统皆去出了任务,只有它在。
加上魏舒灵魂形态实在孱弱,根本撑不了多久,只怕等不到系统们回来就魂飞魄散。
不得已之下,九一才绑定了她。
首次带宿主,它有诸多不懂,更多的是好奇,它在魏舒的精神体内,从她小时候一路跟着她,直到魏舒自焚。
第一次,回到开乾二十三年,正巧先帝驾崩。
带着全部记忆回到那个时候,魏舒整个人都是沉默且消极的,受原先影响太大,任务失败,终是以悲剧收尾。
在魏舒入轮回那段时间,它只能寄于与魏舒最为亲近的人身上,所以它见证了魏舒死后陈秉生的所有作为。
重建君卿殿,养了只猫,退隐朝廷……等了几十年。
第二次,回到开乾八年,那个时候皇后没死,皇上也没死,她与陈秉生的关系也尚好。
魏舒忘了上一世,只记得原世,满怀欣喜与希望,认为什么都还来得及,九一也是高兴的,积极的帮忙。
可是现实终是骨感的,他们知晓未来,却什么也改变不了,一切都是徒劳无功。
命运的齿轮依旧在运转,什么也逃不过去。
死的死,伤的伤,结局仍是悲剧。
这一次,九一等待的时间更为漫长。
第156章 九一独自等待那些年(一)
晨微帝登位,执政期间,南国实行了一场没有硝烟,矛盾却极其尖锐的战争,争夺女权,大力变革,各种变法文书相继出台,推行一夫一妻制,女性可入朝为官。
至此,文人执笔,武将提刀,用讽刺的诗词歌赋,用强硬的铁血手腕,去批判去打击社会的腐朽观念。
后数次南北大战,北国被灭,中原统一。
而系统九一,就寄于陈秉生的身上。
陈秉生这人既是谋臣也是将领,他争夺女权、中原统一,桩桩件件事他都功不可没,实乃一代枭雄,日后载入史书,必能名垂千古。
但九一却能感受得到这人发自内心的了无生气,它不明白,陈秉生那时根本没有活下去的欲望,为什么还要强撑着?
直到陈秉生养的那只猫死了。
那只猫只活了近十年,十年与人而言,不过弹指之间,可那却是猫的一生。
那天,猫奄奄一息的躺在陈秉生的怀里。
陈秉生当时整个人都是慌乱无措的,直到怀里的猫完全断了气,他才红着眼低喃道:“以前总是不明白她为什么喜欢却不养,现在倒是懂了。”
“她”指的肯定是魏舒。
九一也明白了,它跟在魏舒身边那么多年,知晓那人念旧最是不喜生离死别,如若要面对,不如一开始就不要拥有。
它也懂了陈秉生为什么没有活着的欲望却还要强撑着。
大抵是因为,他得替那人守住魏家的江山。
可这一守,就是近百年。
不知道是哪一年,皇宫中进了一批巫师,据说是会占星卦卜看相。
说是人会转世,需要画阵招魂。
九一听了之后直接嗤之以鼻,这种东西怎会有人去信,可它没想到——陈秉生居然信了。
这也是它第一次察觉到陈秉生身上有了活力,只惊讶片刻后它便默然。
它想,陈秉生大抵是不信的,只是心中执念已经成魔,需要东西作为寄托。
九一眼睁睁看着陈秉生一步一步向前,见证着那个人麻木且疯魔的后半生。
更令九一匪夷所思的是,陈秉生生生抹掉了自己在历史上的痕迹。
至此后世查无此人。
思及其原因,不过是巫师的一句——“现世之中有亡灵所憎恶之人,所以她不愿投胎”。
就因为魏舒临死前的一句“我恨死你了”,这人就否定了自己的一生。
他一直认为,是自己还活着,所以魏舒才不愿意转世。
既然如此,如若后世没有他这个人,连存在的痕迹都没有,魏舒可以再不用面对他,说不定就愿意轮回了呢。
九一这一等,就等了好久,等到陈秉生死了,看着他死前手里还攥着未送出去的红绳。
没有了可寄托之人,九一就只能飘荡在皇宫上空,默默的等待。
它一直呆着这,看过往云烟,时事物迁。
白驹过隙,苍狗白云。
一转眼,过去了近千年。
魏家江山后世腐败,政权轻易被推翻,天下大变。
再然后,没了皇权,枪林弹雨间,诞生了高楼大厦,世人所称之为现代。
距离魏舒所在的年代太远了,两者之间的联系随着时间越来越淡,它不自觉地沉睡了,也不知道自己在哪。
等它再次见到阳光时,已经过去了很久。
------题外话------
宝子们,终于到爆更这天啦,请接受我的疯狂更文吧!!!
第157章 九一独自等待那些年(二)
后来九一才知晓,南国晨微帝皇陵被挖,出土大量文物史书,更令世人惊讶的是,巫书邪术占大多数。
它亲眼看见有一群穿着白大褂的人,脸上还戴着两个圆形玻璃,手里也拿着一个,正在那万分珍惜的看着出土的书册。
“咦?这本书残缺不全,摄政王……之后没有了。南国有出现摄政王吗?”
“没有史书考据。”
“奇怪,这么多的巫书,也没听过晨微帝对此方面感兴趣。”人群中爆发了一阵喧哗,原来是发现了一本族规。
九一恍恍惚惚也凑过去看了一眼,一时之间默然。
那是是徐氏家族的族规。
族规第一条便是:不可三妻四妾。
听着那些人的讨论,九一什么也听不进去了。
它什么都知道,残缺的史书,出土的巫书,无从考据的消息。
它历尽了那个时代的所有沧桑,早就看破了是与非,知晓了红尘。
可是,自始至终,它都只是一个局外人。
恍惚间,它听见一名老者叹了口气:“历史所记载的几句话,是一个人的一生,也是一个时代,其所包含的情感、细节、动机,因果,都是后人无法知晓的。”
末了又是一声叹息:“我们看到的……也只是祖先想让我们看到的。”
九一不禁想,它游离在世,动荡百年,其实一直身处漩涡之中。
暴乱与镇压、光明与黑暗、黎明白昼对上黑夜降临、无知碰上真理、荒唐遇见美好,在这被切割成两半的世界,草枯易碎、烟灰易散、可抗争好像从未停止。
它一路磕磕绊绊走到现在,抗争的确依旧未停。
再之后,一阵天翻地转,系统九一又回到了熟悉的地方,闻着熟悉的熏香,看见熟悉的人。
正当那人准备吃砒霜,它出声提醒,语气中是连自己都未察觉到的慌乱。
那人明显受到了惊吓,却故作镇定的问:“谁?”
九一掩住欣喜,道:
【你迟来的系统。】
这是第三次了,这一次,它继续选择抹掉了魏舒的记忆。
连着前几世的记忆全部抹掉,因为去了现代,九一才发现,它的宿主心理有极大的问题。
现代人称——抑郁症。
就是因为这个,才会让魏舒在前世消极自焚,导致前两次任务也深受其影响。
它现在只想让魏舒自己去寻找记忆,让她自己慢慢想起来。
可是,她的宿主终是肉体凡胎,已经轮回了两次,精气神再也支撑不起,每日的话语权被限制到了一百句,身体也受到创伤,体弱多病,寿命也大幅度缩短。
可是这也是最后一次机会了。
若是这次任务再次失败,就再没有机会了,它的宿主会神魂俱灭,永不入轮回。
事不过三,九一第一次深刻的明白了这个词的意思。
……
魏舒正要说话,就听九一主动开口问:
【你知道我为什么对陈秉生这么了解吗?】
“不知道。”魏舒摇头,这也是她所疑惑的。
【因为,我寄宿在他身上的时间比你还要长。】
魏舒疑惑,她不明白,这系统还能切换宿主?难道像切换大小号一样方便吗?
她正准备开口,却又被九一打断了。
【不用问了,因为你命太短,我只能换其他人。】
魏舒:“……”
------题外话------
其实九一日常作死也不是一两天。
第158章 说好的看不见呢
魏舒沉默了会儿,咬牙道:“好好说话。”
九一不管她的情绪,继续说:
【我想知道你心里是如何想的。】
“关于什么?”魏舒清醒了些。
【那三个愿望。】
三个愿望?
魏舒理了理,“现今瑜城瘟疫不足为惧,北国拥兵南下也做了推迟……”
她还没说完,就被九一再一次无情打断了:
【我只想知道第三个。】
魏舒:“……”
还能不能再无情一点?
她拿着茶盏的手一顿,默了半响,面无表情放下茶盏。
魏舒觉得自己真是服了,若是这九一有具体形态,她现在绝对一茶水给它泼过去。
没想到这九一说话一贯拐弯抹角,现在竟拐到这种程度。
不愧叫“九一”,精炼概括。
搁这谈了半天,它就只想问自己对陈秉生的态度。
问的角度还如此新奇……
“我没怪他,也没什么想法。”魏舒道,“他解释的那些,我都知道,且知道的远比他想象中的多。”
“其实我早就原谅他了,况且,我觉得错的源头在于我。”
若还心存芥蒂,她不会因执念未了而去了那个地方,还绑定了九一。
说到底,她唯一的执念就是没有与陈秉生有一个好的结局。
——————
白雪茫茫,夜微凉。
陈秉生拎着盏灯笼去了太医院,找到陈太医时,陈太医正躺在摇椅上,手握一把蒲扇,身旁火炉上熬着药。
听闻声响,陈太医抬眼一看是他,慌忙下来行礼:“摄政王安。”
陈秉生摆了下手,放好灯笼后,他从袖中拿出一个锦盒,递给陈太医。
陈太医双手接过,疑惑开口:“这是何物?”
“断肠毒解药。”
“……”
此言一出,陈太医面色苍白,动了动嘴唇什么也说不出。
见他惶恐的样子,陈秉生也猜出了一二,他出声解释道:“皇上中毒之事,我知。”
陈太医小心问:“那……皇上她知道您知道吗?”
“嗯。”陈秉生理好袖袍,说,“还望太医鉴定一下解药成分,若无问题便给皇上服下。”
“是。”陈太医这才放下心,拱手答。
从太医院出来,陈秉生手里还多拿了个食盒,脚踩在雪地上,耳边响起陈太医的叮嘱声——
“皇上夜里总是睡不着,这些是可安神的药,劳烦王爷一并带过去。”
他心头一揪,拿着食盒的手不自觉收紧,另一手拿着的灯笼被风吹得摇摆了一下。
灯笼刚好映出陈秉生雪白的面庞。
夜里灯烛摇曳,寒风刺骨,所行之路没什么人。
进了君卿殿,身上的寒意渐消,他提着食盒撩开珠帘。
魏舒正斜靠在榻上,手拿书册盖着脸,闻见声响,微偏了下头露出眼睛,狭长的眸子半眯着,瞧着没什么精神。
陈秉生没走上前,他知道自己身上携着的寒意还没完全消散,不能冷了挽卿。
他便先解下身上的氅衣,将灯笼斜靠着桌案,打开食盒。
陈秉生做这一系列动作时,魏舒好整以暇,视线就随着他移动。
等了会儿,陈秉生才走过去,坐在她旁边:“吃点药。”
“什么药?”魏舒立马皱起眉头,她知道陈秉生看不到的。
她的嗓音有些哑,声线还有些颤,陈秉生立觉不对,他拿下她盖着脸的书册,就见这人面色雪白,额上都是冷汗。
说好的看不见呢……
见他脸色变了,魏舒忙赶在他开口前,道:“我没事。”
第159章 我帮你把泪吻干
顿了下,魏舒手撑着榻凑过去,手环住他的脖颈,头埋在他颈间,叹了口气:“毒发,过会儿就好了。”
陈秉生深吸了口气,伸手抱紧她。
抱了会儿,他改让魏舒靠在他怀里,从袖中拿出帕子替她擦汗。
“你刚还没说吃什么药。”魏舒转了话题。
“安神的。”陈秉生一向对她有求必应。
魏舒应了声,还想再搭话,结果一阵抽痛席卷,疼得她咬紧牙,话也说不出了。
眼前又有些朦胧模糊,她下意识想咬手腕,可想了下,只能作罢,反手攥紧陈秉生的衣襟,将头埋在他胸口,不吱声了。
感觉她整个人都在细细颤抖,陈秉生下意识抱紧她,轻声哄:“挽卿,抬头。”
魏舒轻抬了下头,眼角是湿的,陈秉生微低下头吻干净她的眼泪。
“别忍着,疼就咬我。”
魏舒摇了下头没说话,态度却很坚决。
不可以。
意识模糊间,她感觉到陈秉生的指尖轻碾着她的唇。
唇是软的,手指陷进去触到紧咬的牙关。
又是一阵疼痛,魏舒难忍的呜咽了一声,咬住了陈秉生的手指。
血腥味刺激着魏舒回了神,她慌忙松开,想说话又说不出来,只好抬手盖了一下陈秉生的脸,表示生气。
结果手刚盖上去,她就愣了。
触感是湿的,收回手后,抬头看了眼。
陈秉生红着眼,长而密的睫毛湿湿的粘成一绺一绺的,眼角有些红。
魏舒看着他,不由得愣住了。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陈秉生哭。
回神后,她哭笑了下,揽着陈秉生的脖颈将他往下带。
“低个头,我帮你把眼泪吻干净。”
冰冷的唇扫过眼睛,眼泪的味道有些咸还有些涩。
魏舒抵着他的额头,贴了下他的唇,她的原意只是想吻一下表示安慰。可一触即分时,陈秉生突然抬手按着她的后脑勺。
魏舒努力迎合他,他们缠绵的亲了一会儿后,魏舒就被亲得软绵绵的没什么力气,只好侧着身躺在榻上。
陈秉生将帕子洗了一遍,擦着她身上的汗。
后来疼痛消了,但是魏舒身上的衣服都被冷汗打湿了,湿淋淋的贴在身上,陈秉生又抱着她去擦拭了一下身体,一直折腾到后半夜才睡。
卯时三刻左右,魏舒醒了一回。觉得冷,迷迷糊糊的往陈秉生怀里钻。
察觉到温热的手掌贴着额头,她想睁眼却睁不开,意识朦胧的又睡过去了。
一大清早,雪下得急,庭院内都是积雪,宫女们穿得厚实在清扫雪堆,陈太医提着医药箱急匆匆的跟在承允身后。
进了君卿殿,陈秉生坐在床边,沉着眼,面带疲色,陈太医只向他拱手行了一个礼,没敢细看,连忙为皇上把脉。
半响后,陈太医皱着眉,站起身后,道:“无碍,只是有些发热,许是凉风所致。”
“陛下体弱,加之……”后面的陈太医没说出口,“稍后还是得吃药,可能不太容易好,还是得好生照料。”
第160章 求之不得的故人
“冬日严寒,易着凉,陛下尽量少出门。挨过冬日,等天气转暖,情况会好很多。”
陈太医煎了药,送过来时,却怎么也给魏舒喂不进去药。
其实平时来看,魏舒在醒着时就不喜吃药,更别提现在正是她睡得迷糊的时候,下意识总会抗拒。
辰时初刻左右,魏舒醒了,陈秉生连哄带骗喂了药后,她半眯着眼望着某处虚空,却愣是不理人。
“舌尖是苦的,”魏舒委屈巴巴的,“有没有糖?”
陈秉生给她拿了蜜饯,塞了一颗进嘴里。
觉得不苦了,魏舒也就没闹了,闭上眼又睡了过去。
期间,陈秉生接到风旋传来的急讯,便匆匆回了趟摄政王府。
风旋道:“接到北国传来的信件。”
陈秉生匆匆看完,一手掷向风旋:“处理干净。”
“是。”
待风旋离开后,陈秉生收拢手指,垂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其实他前些时候去了北国,沿途并不顺利。
一路遭到了不下十次的截杀,有徐青州派的人,也有北国那边的。
这断肠毒解药深藏宫中,肯定难拿,一番谈判无效后,他便准备夜潜盗取。
可还未行动,他就收到了北国三皇子的邀请。
话说这北国三皇子在北国储君备选中也算一个人物,仅次于太子。
三皇子见着他后,随手给他倒了杯茶,道:“摄政王声名远扬百闻不如一见。”
陈秉生看着他,开门见山:“三皇子所邀何事?”
“也没什么大事,”三皇子扯了一下嘴角,向后招了招手,一名随从立马上前,在桌上放置了个锦盒,三皇子将锦盒推向他:“这是你所要寻的东西。”
“我与三皇子素未谋面,此举何意?”
三皇子笑了声:“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我既然给你,那便是有缘由的。”
顿了下,他又说:“储君之位,我势在必得,还望……摄政王能够相助于我。”
“如何助你?”陈秉生语气不冷不热,让人摸不着头脑。
“南国丞相与我国的太子暗中勾结,南国丞相倒也算一个人物,暗中助太子算计了我数次,王爷也无需多做什么,只需牵制汝国丞相。”三皇子自认此忙,陈秉生定能做到。
陈秉生手里拿着茶盏,闻言笑了声:“三皇子既如此说,手中可是有证据证实其暗中勾结?”
三皇子立马道:“有,如若需要,稍后奉上。”
“三皇子此举算是帮了大忙,在下欠下一个人情。”陈秉生意味不明的笑了笑。
“只是合作罢了,不谈人情之说。”
“好。”陈秉生当机立断,不再多做牵扯。
他知,此举于自己而言,免去诸多麻烦,算是不费吹灰之力,最后还能一举两得,何乐不为。
说罢,陈秉生起身准备告辞时,三皇子又突然道:“解药之所以给你……”
陈秉生停下脚步,转头看他,等着他的下文。
三皇子顿了顿,继续说了下去:“是因为许多年前有人让我这么做,我也只是为了还她的人情罢了。”
陈秉生微偏了下头,心中有了猜测:“三皇子所说之人……”
三皇子笑了一声:“苏苑妤。”
顿了下,他的声音低了下去:“一个曾经求而不得的故人。”
第161章 一如既往
屋内尚未添置火炭,风顺着窗滑入,带来凉意。
陈秉生微低下头,忽地想起了那人说的话——“阿生,不管如何,这个后路我一定会留。”
那个喜穿素衣,手戴红绳的女人,确实费尽了心思给他留了后路。
当年,他望着她脖颈上的血源源不断的冒,浑身僵硬,第一个念头就是去为她叫太医。
可那人却死命拉着他,不让他去寻太医。
最后,她的呼吸微弱,艰难的说:“阿生,要看清本心,皇上死后,大仇已报,你就可以回家了。”
“再也不要回来,这里……太脏了。”
窗外微风拂面,携着槐花香吹进屋内。
清河十里槐花香,她死在细雨绵绵的暮春时节。
后来,槐花照开,馨香犹在,人却不来。
可是……他也走不了了。
这里有他爱的人,他哪里也不去。
处理完事务,陈秉生去了君卿殿,看到魏舒醒着,正披着氅衣坐在桌案前,翻阅奏折。
他走上前搂住魏舒,轻声道:“别看了,去歇息。”
“我才看了一会儿。”魏舒放下笔,叹了口气。
陈秉生将她抱起来,让她坐在自己怀里,然后看了看桌面上的奏折,道:“我帮你看,你盯着。”
“也好。”魏舒勾了勾唇。
咸鱼的日子,混一天是一天。
魏舒靠着他,与他一同翻阅折子。
可陈秉生刚连看了几个,就有些不耐烦,“这全都是些小事,朝中大臣兴许是近日闲着了。”
魏舒笑了下,收拢折子,指尖点了点陈秉生批阅的字迹,故作少时学堂里严厉的先生一般,一字一句道:“字迹潦草,重写。”
陈秉生捏住她的手指,道:“依你。”
都依你。
陈秉生开始一笔一划认真重写,他的字一旦写端正,确实与魏舒的字迹有八分像。
重写后,陈秉生偏头看她,轻吐气息:“满意吗?”
魏舒抬抬下巴:“尚可。”
她这手字,其实还是当年陈秉生一笔一划教出来的。
她现在越发感受到了陈秉生那细腻的柔情。
从小到大,越演愈烈。
从前是她太笨太大意,竟丝毫未曾注意到半分。
陈秉生继续阅折子,魏舒时不时跟着点评两句。
殿内倒是安静,火笼散着热气,窗外传来细微声响,魏舒渐渐的不说话了。
察觉到肩头被碰了一下,陈秉生低头看了一眼,发现魏舒已经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他放下笔,整理好折子,抱起魏舒将她小心翼翼地放至床上,然后掖了下被子,俯身在她额上落下一吻。
挽卿,好梦。
一如既往。
……
最近天冷,魏舒的病时好时坏,出不去君卿殿的门,怕她闲着发闷,每日陈秉生都会抽空来陪他。
某日。
魏舒正和陈秉生切磋棋艺,手执棋子落下,道:“昨日我翻阅奏折时,不少大臣上奏,又扯到了一些关于你的事。”
“何事?”陈秉生望着棋盘,漫不经心落下一子。
“就那几件。”魏舒说。
陈秉生抬眼看他:“你当如何处理?”
魏舒:“找出证据。”
顿了会,她问道:“你与清妃的信件怎会让徐青州得手?”
以陈秉生的性子,这种不利己的东西当是被立即销毁的。
陈秉生道:“应是她那边出了差池,大部分信件都是在她那。”
魏舒沉吟不语,手捏着棋子,迟迟找不着地方落下,看了半响,叹了口气:“你赢了。”
“嗯。”
棋局胜负已定,魏舒将棋子放回,没了兴趣再玩。
适才听了陈秉生的话,她突然想起九一说的——
【你不妨顺着私会信件往下查。】
听九一这么一说,信件似乎是个突破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