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降为答应（1）
而想要害姣绒，恰恰就是皇上心里一个巨大的雷区，敢触到这一点的，皇上自然是不会给好果子吃。
听了皇上的话，下面没有一个人吱声，全部低着头，动都不多动一下。也就只有一个福履，小眼睛滴溜溜地在那到处看，他就是个被顺道带过来的，就他那技术，做的菜根本上不了后宫娘娘们的餐桌。好在看着福履的侍卫是希达，看得不严，不至于让他脖子上划出血色。
福履下意识想朝王大伟那边看几眼，希达注意到了他的意图，紧忙用刀将他抵得狠了几分，示意他不要乱看。
“都还挺忠诚的。”皇上眯着眼，冷不丁地说了这样一句话，他的语气很淡然，却带着一丝杀气，“不过忠诚也要看效忠的对象，整个紫禁城，只有朕是你们最大的主子，你们既然选择效忠其他人，就别怪朕将你们和你们的主人一起赶尽杀绝。”
听到这里，王大伟虽然心里有点略微的慌张，但他还是镇定住了，没有说话。毕竟这次承乾宫只是一个宫女中毒了，甚至及时止了毒，根本就死不掉。他是个有心眼儿的，早就把自己收的那袋银两藏到了搜查不到的地方，只要他咬死自己什么也没干，皇上就是想问也逼问不出什么。
可谁知道，就在下一秒，皇上却盯着他们这些人轻笑了一声，冷冷地说道：“既然如此，朕也不必派人去搜你们的身了，所有人即刻送去慎刑司，若是慎刑司所有的刑罚都用了还没有人招的话，你们就一起掉脑袋吧。”
听到这，下面被押在地上的人全都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开始跪不住了，一个个挣扎起来，向皇上喊道：“皇上！奴才冤枉啊！奴才真的什么都没做！奴才不想去慎刑司！奴才什么都没做！”
不光是下面被押的人，就连皇上身边的梁九功，都瞬间看向了皇上，一脸不可思议：“皇上，这可使不得啊！”
就因为这里有一个幕后主谋的狗腿子，就要把这里所有的人全部杀头，这完全就是暴君的作为，这要是传扬出去，皇上这些年来在朝中的名誉可就全毁了。
可皇上却只是不咸不淡地扫了梁九功一眼，完全没有理会他，脸色还是一如既往的淡然自若。
王大伟也没想到皇上会这么果断，他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简直比煤炭还难看。希达注意到王大伟的手正紧握着拳头，他紧紧咬着牙，似乎在与内心作斗争。
他家里人的命都握在李常在族人手中，倘若他把李常在供出来，不仅不能逃自己一死，还会连累家中人一起遭殃。
下面的人早已乱成一锅粥，这些什么都没做却要去慎刑司受罪的人全都哭天喊地地叫冤，这其中甚至还包括了福履，不过他这神经大条的人显然不是因为害怕，而是为了应景。
“皇上！奴才冤枉啊皇上！您可千万不能让奴才去慎刑司啊！奴才家中上有老下有小，奴才可不能死啊！”福履十分做作地哭喊着，语调都扯得特别长。
最后还是希达实在听不下去了，趁着皇上没有注意到后边，直接一把捂住了福履的碎嘴。
就在这时，后面的一个年纪小的太监实在忍不住了，害怕地喊出了声：“皇上！奴才知道！”
听到这，所有人都安静下来，扭过头向那小太监看去。王大伟就在转头的一瞬间，整个人脸上的表情便濒临崩溃起来。
这人正是跟在王大伟每日送膳食的小太监，平日里被王大伟使唤着当小弟，性格相当胆小柔弱。
此刻这个小太监被御前侍卫带着连滚带爬地扑到了皇上跟前，由于对慎刑司的恐惧，小太监的眼泪都被吓了出来，他想都没想就开始给皇上磕起了头：“皇上，奴才什么都知道！求您饶奴才一命！”
对此，皇上将这小太监上下打量了一番，并不觉得以这小太监的单纯样能做出下毒这种事。他叹了口气，淡声道：“你且先说说，你都知道些什么。”
小太监用手擦了把眼泪，下一秒，他便扭过头去，伸着手指指地指向了后面的王大伟：“是送膳食的王公公！这两次承乾宫的毒皆是他下的，王公公两次都受了景阳宫的银两贿赂，还逼奴才们不允许说出去，否则就让李常在将我们都赶出紫禁城！”
一听这话，王大伟的表情瞬间狰狞起来，他不顾身后侍卫的阻拦，立刻站起身来，怒斥道：“你瞎说什么！我何时受过贿赂！”
谁知小太监却异常硬气，他狠狠地瞪着王大伟，大声说道：“你以为你将银两藏的位置我不知道吗？你就藏在了景阳宫东南角墙下的地瓦中，我送饭时跟着你，可全都看到了！”
听到这，梁九功识相地看向了旁边的一个御前太监，轻声道：“去找。”
这一刻，王大伟顿时慌了，他的眼睛睁得很大，瞳孔震动着，说话都有些慌不择言了：“皇上！你不要相信他的话！他就是个小屁孩儿，刚入宫几周，什么都不懂，不知是受了谁的蒙骗，竟然来污蔑奴才！”
皇上看都没看王大伟，轻抚着拇指上的玉扳指，看着那小太监提了句：“你刚刚说，他是受了景阳宫李常在的贿赂？”
小太监见皇上的态度温和了许多，吸了几下鼻涕，也不再抽泣了，坚定地说道：“是的，李常在上次因为姣绒姐姐的事被贬了位分，还在六宫丢尽了脸面，因此始终记恨着姣绒姐姐，这一次下毒就是专门为了毒害姣绒姐姐！”
“你这小子还敢乱讲！”王大伟明显是急了，二话不说就要冲过去，旁边的几个御前侍卫瞬间将刀对向了王大伟，将他整个人死死地包围住。
皇上沉默了半晌，轻声问道：“你说的这些，可有什么证据？”
闻声，小太监思考了片刻，冷静地答道：“王公公家中与李氏有些牵扯，皇上可以派人去查。”
第77章 降为答应（2）
听到这里，皇上移开眸子，看向了一旁的梁九功，梁九功跟皇上对视了一眼，了然地颔首道：“奴才这就派人去查。”
话落，梁九功恭敬地回身离开了，王大伟一看情况不好，声音愈加吵嚷了：“皇上！奴才冤枉啊！一定是承乾宫这群人联合这个小太监一起栽赃我！”
闻言，皇上轻蔑地笑了一声，用手拄着头，挑了下眉，不屑地说道：“你倒是自己说说，她们栽赃你一个太监有什么用？”
王大伟吃瘪地顿了一下，声色有些慌乱：“栽赃奴才一个人确实没用，可是却能连带着李常在一起污蔑，这就是她们攒的局啊皇上，您可千万不要被她们给骗了！”
“哦，是吗？”皇上的眼睛眯了眯，显然没有很在意，淡淡地回应道：“那你告诉告诉朕，承乾宫的人无缘无故污蔑李常在做什么？李常在记恨承乾宫的宫女朕倒是知道，承乾宫这些人对李常在又有什么仇啊？”
王大伟明显也是急了，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当然有仇！李常在曾给承乾宫下……”
说到一半，王大伟瞬间意识到了不对，话停在嘴边，眼睛瞪得巨大，嗓子却像被下了闸，怎么都再说不出一个字。周围的人也都听出了前因后果，全部看向了王大伟，表情都充满了惊叹。
这一刻，整个正殿内都寂静了，皇上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一点，表情充满了冷酷，他微微俯下身，一双眼里尽是狠色，默默地说了一句：“说完啊，下什么？”
王大伟闭上了嘴，缓缓垂下了头，狠狠地咬着牙，攥着拳头内心满是不甘。
“你若是不肯说，朕便说了。”皇上的声音很是薄凉，他的手中盘动着一副珠串，修长的手指不停地动着，可语气却丝毫没变：“你口口声声说承乾宫的人栽赃你们，你现在睁大眼睛给朕好好看看，承乾宫的宫女因为中毒险些丧命！”
说到最后一句时，皇上的声色沉了几分，眼神也更加犀利了，他指着姣绒的方向对王大伟说道：“这是懿妃最宠爱的宫女，你难不成是觉得，懿妃会为了栽赃一个李常在，不惜牺牲掉自己最得力的宫女的性命吗！”
听到这，下面的福履忍不住耸着肩叹了口气。懿妃当然不会，可是姣绒会啊，她就是这样胆大妄为不计后果。
“皇上，真的不是这样！”王大伟抬起头来，虽然不再那样有底气，可还是紧紧皱着眉，“皇上您为何总是这般偏袒承乾宫的人，先前降了李常在的位分就是因为没有顾忌宫女的身体状况，这次也是一言不合便要治罪于奴才们，到底是奴才下了黑手，还是皇上您有意偏袒！”
对此，殿内的人更是不敢出声了。这王大伟怕不是知道自己离死不远了，说什么也要拖承乾宫的人下水。但凡有人敢质疑皇上的威望和作为，按理说皇上就一定会为了自证清白而与承乾宫疏远。
可谁知道，皇上听了王大伟这话，只是单边挑了下眉，很自然地说道：“偏袒又如何？”
这话让所有人都听得一脸茫然，可皇上却直白地说道：“朕承认，朕有意偏袒这个小宫女，若换了寻常的宫女，朕也会派人去查，只不过不会要这般高效罢了。至于刚刚朕扬言说要将你们全送去慎刑司……”
话落，皇上笑了一声，很轻淡地说道：“要不是朕施了压，怕是也不会这么快把你给揪出来吧？”
这一刻，懿妃看向皇上的神色里充满了复杂。皇上已经开口承认对姣绒的感情不一般，她自是没什么好说的。可是懿妃却为姣绒感到不舒服，姣绒这种性格，就应该去做自由翱翔的鸟，她会喜欢自由又朴实的生活，而不是被纳入这深宫中。
想到这里，懿妃看着在身边的椅子上持续昏迷的姣绒，不禁伸手牵起了姣绒的手腕，握在手里为她暖了暖冰凉的手指。
下面的人都不敢议论，皇上确实说得没错，他刚刚的话虽然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可以确实抓出了背后主谋，只能说是谋略深沉，实在算不得是不仁不义。
至于承乾宫这个到处招惹事端却又从来没被制裁过的宫女，许多人似乎早就有了耳闻，有几个御厨和奴才忍不住好奇地往姣绒这边看了看，在心底里寻思着这今后得是哪个宫的主子。
王大伟已经不知道还能如何辩解了，彻底泄了气，默默地跪坐下来，咽了口口水，身上止不住地颤抖起来。皇帝到底是皇帝，无论他想怎样狡辩，皇上认定的事，是怎样都不会改变的了。
“照理说，你蓄意毒害宫中的人，朕连诛你三族都不过分，可你的家世又与李常在有关联，朕便赐你绞刑，自我了断吧。”皇上轻飘飘地说着这句话，手中的珠串默默地放到了一边，继续道：“至于李常在，蓄意毒害嫔妃，降为答应，幽禁景阳宫，没有朕的旨意不允许再出景阳宫半步。”
真正听到裁决的那一刻，王大伟整个人都有些发疯了，身边的御前侍卫们抓住他双臂的那一刻，王大伟再也忍不住了，眼睛瞪得巨大，大声喊叫道：“皇上，您饶了奴才吧！都是李答应威胁奴才的，都是李答应！您就饶了奴才吧！”
随着王大伟的声音越来越远，皇上的神色也逐渐凝重起来，他显示停顿了一会儿，而后视线在殿内的所有御厨和太监的身上扫过，语气无比的冰冷：“你们都给朕听好了，今后若是再有人敢在后宫的膳食中投毒，朕绝不会像今日这般轻饶了他。”
下一秒，下面所有的宫人就全部低下了头，轻声道：“奴才谨遵皇上圣意。”
皇上今天这一出杀鸡儆猴算是玩得炉火纯青，看着皇上这模样，便知道他对这些事一早就有了了解，可却还是不嫌麻烦地给他们通通警告了一遍，这其中暗含的皇上对承乾宫和那个小宫女的重视，可谓是表现得淋漓尽致。
第78章 降为答应（3）
没过多久，这些御厨和太监们就被带了出去，转眼承乾宫就只剩下了承乾宫的宫人和额森。额森守在姣绒的跟前，完全不肯离开，直到皇上从正位上慢慢走了下来，额森才微微挪开身子，给皇上让出了地方。
刚刚皇上说的号称偏袒姣绒的话，额森自然是听在耳中的，以至于此刻他看着皇上的表情始终有些怪异。
“她现在如何了？”皇上盯着姣绒慢慢恢复些血色的小脸，眉角依旧轻轻蹙着，看向一旁的懿妃，面色沉重。
“皇上不必担忧，姣绒的体温已经不像刚刚那般凉了，孙太医给她施了针，又吃了解毒的药，想必再过段时间就会好了。”懿妃站起身来，声音轻柔地回应着。
皇上的手背在身后，看着姣绒这张平日里冷得刺骨的脸，不知为何，总有种莫名的感觉。这小丫头一张脸都写满了精明，以至于他自己都会忍不住去想，他到底有没有被这小丫头套路到。
看着皇上那缠绵又意味深长的眼神，额森的表情更难看了，思考了片刻，开口询问道：“皇上刚才说的那些话，可是当真的？”
闻言，皇上扭头瞅了额森一眼，一时间有点没反应过来。几秒后，皇上才明白额森在说什么，顿时挑了挑眉，“朕何时开过这种玩笑？”
“这……这怎么使得？”得到皇上的肯定回复后，额森立刻睁大了眼睛，沧桑的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他一时有些不知该说什么，盯着皇上看了好半天，才舔了舔唇角道：“皇上，虽说老臣的孙女只是个宫女，但这种事也儿戏不得。”
这话听得皇上有点不舒服了，他看着额森，淡声问道：“朕惯着她早就不是一天两天了，但凡在宫里超过半年的宫人都有所耳闻，你觉得朕是儿戏？”
额森的睫毛轻颤，手指在下面抠了好半天。被皇上看中这种事对于出身包衣的人来说实在是有点难以想象，这也是额森从未设想过会发生在姣绒身上的事。
姣绒能有今日这般刚强烈性的性格，大部分原因是源于额森与姣绒的父亲魏武对她的教育。他们乌雅氏一族都崇尚质朴做人，过最朴实无华的日子，有最出类拔萃的人格。
像入后宫振兴家族这种事，别说是姣绒了，提到额森和魏武面前也都是会让两人嗤之以鼻的。他们父子二人经常在姣绒面前说的一句话便是：一个家族是有多窝囊废，才要靠把女儿卖到大家族去谋取利益。
看着额森这百般不愿，甚至与姣绒如出一辙的表情，皇上一时间有点不知道该无语还是无奈。可他刚打算开口，额森便率先说道：“皇上，老臣的孙女姣绒是个性子极烈的女子，老臣了解她，皇上若执意要纳她做妃嫔，她宁愿抗旨自尽，也绝不会踏入后宫半步。”
对此，皇上冷哼了一声，并没有太当回事：“她什么脾气朕可知道得很。”
说着，皇上淡声安抚道：“你不必担心，朕不会不顾她意愿地去纳娶她，这种事讲究个你情我愿，朕不急，等她自己慢慢想明白。”
随后，还没等额森再说话，皇上就瞥了懿妃一眼，嘱咐道：“照顾好她，朕还有公务要处理，先回乾清宫了。”
听到这，懿妃眨了眨眼，看着皇上离去的背影，虽有些无奈，但还是恭敬地屈膝说道：“臣妾恭送皇上。”
在皇上走后，懿妃叹息着坐回了木椅上，思维很是杂乱，她默默地看向了额森，温声道：“额森大人，姣绒有本宫照顾，您尽管放心。”
一听这话，额森紧忙对着懿妃低了低头：“老臣多谢懿妃娘娘对绒儿这段时间的包容，皇上这边您别放在心上，姣绒绝不会同意做皇上的妃嫔，不会影响您的。”
懿妃又何尝不知道姣绒的为人，她娥眉微蹙，柔声道：“额森大人言重了，就算姣绒有意做皇上的嫔妃，本宫也不会有想法的，只要姣绒能嫁与心爱之人，本宫就满足了。”
另一边，皇上回了乾清宫后，没一会儿，梁九功也处理好了景阳宫那边的乱事，回到了乾清宫的正殿。他站到皇上身边，看着皇上批阅奏折，过了许久，梁九功想起今日发生的事，越想越觉得有些不对劲。
犹豫再三，梁九功还是开口对皇上说道：“皇上，今日发生的事，奴才总觉得有些蹊跷。”
听到这，皇上的笔尖一顿，并没有抬头去看梁九功，只是平淡地说了句：“朕不傻。”
这意思便是，但凡脑子灵光的人，都能感觉到今天的事不对劲，若是仔细盘查下来，就会发现承乾宫发生的事充满了漏洞。
比如那个指控王大伟的小太监给出的理由是李常在记恨姣绒，所以才第二次给承乾宫下毒，专门要去毒害姣绒。可仔细想想，李常在又如何能得知姣绒今日会试毒呢？毕竟姣绒先前从未有帮懿妃试毒的习惯，这一点他们都清楚。
梁九功被皇上这话搞得有些不知所措，“皇上，奴才愚笨，您的意思是……”
皇上在奏折上批改着，始终蹙着眉，表情没有丝毫变化，淡声道：“朕知道她可能自己给自己下了毒，但朕不相信她会如此。”
听到这，梁九功不可置信地追问道：“这是为何？”
皇上的眼神多少染上了点不耐烦，他瞥了梁九功一眼，将奏折放到一边，把笔搁在了笔架上，眼神浑浊了几分，声音冷冷：“这种事，做一次是聪明，做两次就是愚蠢了。”
“愚蠢？”梁九功有些跟不上皇上的脑回路，脸上的表情略显呆滞。
皇上拿起桌上的一本书，随性地翻了几页，看着书上的内容没有抬头，“骗人一次成功了再去用同样的方式骗第二次，要么就是傲慢过了度，要么就是认准了朕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管是这哪一种，都是愚蠢。”
第79章 才人君子（1）
“所以，朕并非是不相信她会做耍小心机的事，朕只是觉得，她不该是个愚蠢的人。”皇上沉声说着，专注地看着手上的典籍。
梁九功听着皇上这话，有些话在嘴边不知道该不该说出来，根据他对姣绒的了解，姣绒如果想做这样的事，其实未必是那两种被皇上称为愚蠢的情况，更有可能的是，姣绒根本不觉得皇上能聪明到看穿她这些想法。
一个觉得对方太聪明做不出这种事，一个根本不觉得对方能聪明看出她做了这种事，这两人也还真算是默契。
梁九功默默地把这些话咽到了心里，不想再去掺和皇上和姣绒之间的这些破事。好好的一个皇帝，和朝堂上那些皇戚权臣周旋已经够累的了，现在还要为了求爱一个小宫女用尽谋略。照他来看，直接一道圣旨给姣绒个位分就足够了，也省得这两个天天勾心斗角，不过不可否认的是，这两个人自己似乎也有点乐在其中。
过了一会儿，梁九功似是想起了什么，重新抬起头来，开口道：“皇上，还有一事。马贵人今日派宫里的人来给奴才递话，说是皇上已经许久没去钟粹宫了，马贵人想让您得了空去看看三皇子。”
听到这，皇上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直接淡声答道：“朕知道了。”
承乾宫这边，姣绒醒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天色一片黑沉，殿内也没有一点声音，姣绒发觉自己在偏殿的床榻上，缓缓坐起了身，伸手抚上了疼痛的脑袋。
这个时间懿妃应该已经就寝了，姣绒穿鞋下了榻，回想起自己下毒的事，微微咳了两声，嗓子有些干涩不舒服。她慢慢走到殿门口，打算去问问现在的情况。
可就在她要推开门的这一刻，殿门忽地被从外面打开了，由于向前的惯性，姣绒直接向前倾倒而去，下一秒，便就直直地撞进了一个硬朗的胸膛。
一道力量稳稳地把到了她的后腰上，姣绒感觉到自己的耳边被一道温热触碰，然后传来了一阵温柔且磁性的男音：“小心。”
这声音听得姣绒耳根一烫，她紧忙伸手推了眼前的人一下，看向希达那玉树临风的身姿，脸上的表情有些埋怨，声音却像是撒娇一样：“这么晚了，你来干嘛？”
希达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一脚跨过了门槛，一步一步走了进来，并没有说话。姣绒觉得奇怪，挑眉看他：“你怎么了？”
很快，殿门外就出现了第二个身影，不过这次这个身影就不像希达那般沉稳了。福履一刻也闲不住脚，跳了两步上来，对姣绒露出了他那标志性的笑容：“行啊你，中了毒还能醒得这么快？看来下次得多加点剂量啊。”
“你们两个怎么都来了？”姣绒疑惑地挑着眉，微微歪了下头，不明白这两个人凑到一起是要干什么。
福履勾唇一笑，开口就要答话，可还没等他说出来，外面就走进来了一个瘦瘦小小的人儿，正是亦竹：“那个……还有我……”
姣绒的目光移到亦竹身上，脸上不解的神色更明显了。希达轻轻抬眸，看了门口的福履一眼，淡声道：“关门吧。”
“好嘞。”福履爽快地应着，二话不说就把偏殿的门紧闭上了。
姣绒看着眼前这三个人，觉得有点莫名其妙，微微笑了一下：“你们几个要干嘛？事成过后喝庆功酒啊？”
福履没个正形地一屁股坐到了旁边的木椅上，胳膊往椅背上一搭，将头上的帽子摘下放下了桌案上，随性地说道：“我们几个啊，是专程来教育你这逆子的。”
“教育我？”姣绒听得一脸茫然，她不太明白福履口中的“教育”是什么意思，只得猜测着问道：“我们做的事难道败露了吗？”
亦竹似乎是怕姣绒着急，赶紧摆了摆手，小声道：“没有没有，王大伟和李答应都已经被皇上处置了，我们成功地给懿妃娘娘报了仇。”
姣绒蹙了蹙眉，更不理解了：“那你们是要干什么？一副来找我算账的样子。”
福履摇了摇头，瞅了希达一眼，扬了扬下巴：“你说。”
希达抱着膀靠在旁侧的桌上，闻声微微吸了口气，看向姣绒那张回了血色的小脸，声音比以往严肃了几分：“我们一致认为，这次帮你做的事，只是出于朋友情谊，下次我们绝对不会帮你做这种事了。”
听到这里，姣绒的眉心蹙紧了几分，并没有意识到希达话里真正的意思，沉声道：“我做什么事了？你们现在埋怨我不该去冤枉别人吗？事情是景阳宫先挑起的，她们做错事就该受罚，没人能去惩治就由我亲自来，仅此而已，我不觉得有错。”
闻言，几人对视了一眼，纷纷叹了口气。福履用手捂了下眼睛，很是无奈：“你还真是够一根筋的，我们自然不会觉得你做的事有错，我们只是想否定你这种极端的做法。”
对此，姣绒盯着福履，沉默了起来，但是表情依旧留有不解。
希达接过了福履的话头，声音温和下来：“第一次是划伤自己的皮肤，险些失血过多，这一次又不惜服用毒药，若是错了剂量更是险中之险。你可以偏执地去帮人报仇，但绝不该用这种一次一次伤害自己的方式。”
亦竹在一边点了点头，声音细细道：“是啊，懿妃娘娘若是知道你为了给她报仇自己牺牲了这么多，一定会自责死的。”
姣绒被这三人的轮番教育搞得有些哑口无言，她其实也不是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就是觉得这样的付出和得到的回报是可以成正比的，那就是值得的。
希达凝着姣绒看了许久，声音淡淡：“你从小就是这样，偏激、固执，对他人无情，对自己更是狠心。可是你要明白，在这紫禁城里，你做的所有事都该先为你自己考虑，你先前在延禧宫时对悠贵人无比忠诚，算是死心塌地，可她终究也是在利用你，你无可否认。”
第80章 才人君子（2）
“虽然你总是表现得很冷酷，但其实你一旦认定了谁，就会百般地对她好，不惜任何代价，这一点你从来没变过，这是心善，却也是天真。”希达缓缓地一句一句说着，像是兄长教育亲妹妹一样语重心长。
姣绒抿了抿唇，脸色有点复杂。希达自然是最了解她的人，能把她的人格一丝一毫地拆解开来看个通透，姣绒心虚地垂下眼，睫毛轻眨了两下，嘴硬道：“我能怎么办，我一个小小的宫女，自然是斗不过皇上的嫔妃的，若不闹出点大事，怎么会被皇上当做正事看待。”
这话福履就不爱听了，他在边上轻哼了一声，伸手点了点姣绒：“你这话说得就是看不起我们了，下次再有这种事，你第一时间找我们讨论一下，就我们这聪明劲儿，绝对能比你想得这些鬼法子好上千倍。”
亦竹咬着嘴角，难得硬气地用力点了点头，开口说了句：“话糙理不糙。”
姣绒的视线在这三个人身上依次轮过，最终叹了口气，蹙着眉走到福履身旁的木椅上坐下，嗔怪道：“哎呀你们几个烦不烦，干嘛都用我阿玛的语气跟我说话……”
希达深知姣绒这个反应就是听进去了，嘴角勾起了一抹轻微的笑意，不过也就是一瞬便转瞬即逝，因为下一秒，福履就大大咧咧地说了句：“再说了，只要是你身上发生的事，皇上自然都会当正事看待，你对自己的魅力也太没自信了点。”
姣绒不知所以地看向福履，脸色怪异：“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福履神气地挑了挑眉，下巴都快扬到天上去了，“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你现在可是这后宫里的香饽饽，今后出门那些个奴才们都得跟你恭恭敬敬打个招呼的。”
姣绒依旧一脸奇怪，询问道：“这是为何？”
福履哼笑了一声，看着姣绒的脸，调侃道：“那自然是因为你魅力大咯，皇上对你有意思现在可是后宫中人尽皆知的事，谁不得把你当未来的小主子看待。”
福履是个神经大条的人，说着这话的时候完全没有注意到，他身边的希达脸色早已沉得与黑夜同色。
亦竹也没发现这一点，笑眯眯地看着姣绒附和道：“是啊，一直以来姣绒姐姐的事情，皇上都很偏心，这下皇上算是彻底不想掩盖了，直接当众对大家说他对姐姐有私心呢。”
听着两人的话，姣绒一脸莫名其妙：“这是皇上说的？”
“是啊。”福履眉角一扬，调笑道：“怎么样，开心吧？只要你一句话，你现在立刻就能成为内廷小主。”
谁知道，姣绒的小脸却瞬间皱得像个包子似的，一点不顾忌地直接开口怼道：“他吃饱了撑的吧？”
闻言，福履的表情一滞，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不可思议地看着姣绒，声音也大了几分：“我去，大姐，你不会是不愿意吧？这可是你飞黄腾达的机会啊！我还等着你做了小主之后，做你宫里小厨房的专用御厨呢，那我走出去在别的御厨面前多神气啊！”
亦竹似乎是跟着福履说有点说习惯了，此时也紧跟着附和道：“是啊，姐姐你放心，懿妃娘娘并没有因为你和皇上走得近生气，她只希望你能嫁给心爱之人。”
“谁要跟他走得近……”姣绒在嘴里嫌弃地念叨了这么一句，脸色非常臭，目光冷冽地撇到了希达这边，没好气道：“你也打算劝我去做皇上的嫔妃？”
一听这话，希达少有地冷笑了一声，此时他的那副表情是姣绒从来没有在希达脸上见过的，他略微挑了挑眉，平淡地说了句：“我什么心思你是最清楚的，所有人劝你去，我都不会愿意让你去。”
这话听得姣绒一时间有些慌神，她知道自己问了不该问的话，紧忙收回了目光，她咽了口口水，小声道：“你们不要再提这事了，我已经跟皇上说过了很多次，我绝不会嫁入后宫，我只想做普通人家的贤妻良母，不想被紫禁城套上枷锁。”
这话是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想到的，三人对视了一番，福履尴尬地用手指扫了扫鼻尖，“那……行吧，反正我现在做菜做得稀烂，给你做主厨跟下毒也没什么区别……哈哈……”
姣绒无语地皱了皱眉，她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了，皇上怎么就能看上她呢？她跟贤良淑德这四个字有哪一个是靠得上的？难不成皇上就喜欢这种被她怼来怼去的感觉吗？那找个脾气古怪还有篡位之心的朝臣议事不是更好？
“我不会入这皇宫的，皇上对我也并非真心，只是图新鲜罢了，这一点我还是看得明白的。”姣绒一脸冷色，表现得十分不情愿。
福履和亦竹听了这话都低下了头，为自己刚刚说的话感到尴尬，而希达站在一边，脸色却渐渐好了些许。
第二日早上，皇上来到了承乾宫，这会儿姣绒正在给懿妃梳妆，许是先前在延禧宫时总在一旁看着，姣绒亲自上手时并没有觉得特别困难，三两下就给懿妃画好了眉。
“朕原本还听贵妃说懿妃平日里很少梳妆打扮，想着从别宫调几个会梳妆的婢女来，没想到承乾宫如今也算有手上灵巧的了。”皇上背着手走入了殿内，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很难让人听出情绪。
闻声，姣绒的手指一顿，懿妃看向皇上，也赶忙从圆凳上坐起，颔首道：“臣妾给皇上请安。”
姣绒回头瞅了皇上一眼，许是因为昨日夜里几人的谈话，姣绒现在看到皇上时根本无法让自己表现出一丁点尊敬的样子，她甚至连请安都忘了请，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皇上的眼睛，跟看仇人似的。
皇上无视掉姣绒这幽怨的眼神，对懿妃淡声说道：“朕听闻懿妃这些日子在学习书法，不知有没有兴趣跟着朕学上几笔？”
听到这，懿妃先是一愣，而后眸中瞬间透出了亮光，“皇上说得可是真的？”
第81章 才人君子（3）
“朕的字虽比不上民间的书法大家，却也是有些技巧的，帮你学一点定是没有问题。”皇上轻微笑了笑，自始至终没去看姣绒。
懿妃这段时间练书法练得起劲，此刻听了这话自然欣喜万分，充满柔情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灿烂：“多谢皇上。”
很快，姣绒就跟着两人来到了正殿的桌案上，皇上刚走到桌边，便淡淡地道了声：“磨墨。”
听到这，梁九功快步地跟上前去，应了一声：“是。”
可谁知，皇上却突然顿了一下，而后抬起眸，先是瞥了梁九功一眼，而后便看到了姣绒身上，“不用你，让她磨。”
闻言，姣绒和梁九功同时愣了一下，下一秒，两人便对视起来。梁九功觉得皇上这举动多少有点不妥，蹙起眉想要劝：“皇上，姣绒姑娘大抵没干过这种事，还是让奴才来吧。”
皇上再度扫了梁九功一眼，这次眼神犀利了几分，似乎是在向他传达着什么信息。而后皇上看向姣绒，沉声道：“你给朕磨的墨向来粗得很，宫里的婢女不管怎么说手都比你巧些，让她干就够了。”
皇上的这些举动梁九功其实并没有理解。难不成皇上是故意去给姣绒姑娘安排各种累活儿，让她趁早意识到做主子要比做奴才好上多少，从而快点入这后宫？
还没等梁九功思考明白，皇上这边已经开始在懿妃身后把着她的手腕，慢慢写起了字。他先是教懿妃写了一个“福”字，笔画圆劲秀逸，平淡雍容，字间与行间疏朗匀称，典雅静穆之气充盈纸上。
很快，懿妃便发自内心地笑了起来，“皇上写得果真不一样，臣妾当真是学不来的。”
说着，懿妃声色温柔地说道：“不如皇上亲自写些诗词，臣妾定会保留在这每日临摹学习。”
对此，皇上的眉角一挑，目光盯在黄色的宣纸上，微微点了下头，爽快道：“好啊，那朕就随便写上几句古人的诗词。”
话落，皇上有意无意地抬了下头，意有所指地看了面前的姣绒一眼。姣绒专心地在手里的砚台上磨着墨，根本不想去看皇上一眼，最多也就瞅两眼他写的字。
其实姣绒小时候也对书法山水画这一类的东西很感兴趣，可惜她不出身于名门望族，没有去学这些东西的机会，甚至连汉字都不认识几个，最多也就识得些满文。所以每当姣绒看到这些漂亮的字画时，都会忍不住着迷进去。
皇上提起笔，寻思了两秒钟后，在宣纸上写起了诗句，这回他自己写字时用的是他平时一贯的字体，学习的是明朝书法大家董其昌的风格和路数，时而浓墨小笔，时而又飞墨快走，看得人简直眼花缭乱。
没一会儿，皇上便写出了几句诗，姣绒盯着那字看得入迷，却因为看不懂汉字不理解意思。知道懿妃凑上前去，柔声念出来，姣绒才知晓其含义：“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念到这里，懿妃的眉角轻轻蹙了下，声音也浅淡了几分：“这是汉代李延年的诗句，皇上怎么想起了写这一首？”
对此，皇上略略抬头，看到姣绒正聚精会神地望着他的字，不免有些意外。他扭头看了眼懿妃，解释道：“写给美人的诗，自然要用歌颂美人的诗句。”
言下之意便是说这首诗是来赞美懿妃的美丽的，可懿妃看着这诗思考了片刻，脸色却复杂了几分，她认真地看着皇上的脸庞，轻声道：“臣妾来自江南烟雨之地，自然算不得是北方佳人，何况臣妾是个俗人，本心与追求都太过平凡，自然也算不得是绝世而独立。”
话落，懿妃意味深长地说道：“皇上这诗中所描述之人，想必不会是臣妾，却不知究竟是何人了。”
姣绒并没有太认真地去听皇上和懿妃讨论诗的含义，她始终看着皇上写的字，手上研墨的动作都忘了停下。她虽说没有学过字，可她在宫中看过许多人写的字，皇上的书法技艺确实让她有些叹为观止。
皇上如若不是个帝王的话，大概也会是寻常人家那些让少女们为之动心的才人君子吧。姣绒这内心里忍不住感叹着。
不知过了多久，皇上都快要走了，姣绒才回过神来，慢慢地抬起了眼睛，此刻她收下的砚台已经被磨满了墨汁，她赶紧将墨锭立到边上，收回了手指。
梁九功在一旁看了一眼走神的姣绒，忽然一瞬之间懂了皇上的意思，原来这是专门勾起美人兴趣的方式，以此让姣绒姑娘对他产生敬佩。梁九功了然地看着姣绒这模样，越发觉得皇上在求爱这条路上费劲了心思。
眼看快要到中午的时候，皇上才从承乾宫离开，他今日早朝结束得早，眼下也该回去处理事物了。临走的时候，皇上多看了姣绒几眼，似是对懿妃说道：“承乾宫的美人确实美得不一般，要是再有点文化就好了。”
话落，皇上叹了口气，默默地离开了承乾宫。懿妃也自然是听懂了皇上的意思，他那样明显地用诗句夸赞姣绒，可姣绒却愣是没听懂，光顾着去看他写的字了，直接将皇上花费的这点心血全都当了吹过的风。
在皇上离开后，懿妃看着姣绒，忍不住询问道：“本宫刚刚看你瞧着皇上的字着迷，是对书法有兴趣吗？”
闻声，姣绒看向了懿妃，略微有点惊讶，先垂了下眼，才回应道：“奴婢不才，连汉字都不识得，对于书法更是望尘莫及，只能是随便看看。”
听到这，懿妃轻轻地点了点头，而后倏地说了句：“倘若你想学，今后皇上再教本宫书法时，你可以同本宫一起，皇上心慈，想必是不会拒绝的。”
姣绒睁大眼睛看着懿妃，完全没想到懿妃会这样说，顿时懵了：“娘娘竟然肯让奴婢学字？还是跟皇上？”
第82章 枉为夫君（1）
想当初，悠贵人知道姣绒与皇上走得有些近，二话不说就把她打回了延禧宫最下等的宫女中，势必不让她再与皇上见上一面。可如今的懿妃，明知道皇上对她意思不纯，居然还肯让她在皇帝身边转悠？
姣绒愣了半晌，睫毛轻微眨动，双手置于腹前，轻声道：“娘娘的好意奴婢心领了，可奴婢终究是奴婢，这些不合规矩的事，奴婢是不会做的。娘娘也要学会维护好自己的权益，不要一味地对别人好。”
听到姣绒这话，懿妃微微愣了下。自从她得知皇上有意于姣绒，就一直处于一种复杂的心态，她如今也只是有十七岁罢了，并没有太多男女情爱的概念，皇上再她心中也只是皇上，并不是心中挚爱的夫君。
所以知晓皇上对姣绒的心思后，懿妃并没有什么嫉妒的心理，她在想的更多是，站在姣绒的角度，如果成为了皇上的嫔妃，是好处多一点还是坏处多一点。
姣绒虽然聪明，有心眼，却依然是个孩子，因为她叛逆固执，脾气和心地都太冷，不愿意看人脸色过日子。
懿妃叹了口气，微微摇了摇头，轻声道：“本宫果真是看不透你，这些事本宫插不了手。”
随即，懿妃轻轻蹙眉，走近了姣绒几步，神色复杂地说道：“不过姣绒，很多事情你不要总想着自己，要多为家人考虑。”
姣绒不知所以地看着懿妃的眼睛，脸色逐渐沉了下来，嘴角轻动，沉默下来。
马贵人的事皇上早就忘得一干二净，直到几日后太阳都快落山的时候，马贵人再次派人来乾清宫递话，皇上才不太情愿地去了钟粹宫。
也许是马贵人的儿子都接二连三死去的缘故，皇上自己也多少对其有些芥蒂，特别是宫中经常谣传的马贵人克子这一说，皇上虽然也知道这种话信不得，可时间长了到底还是会听进去几分。
皇上进了正殿后，马贵人赶忙迎了出来，自从她生了长生之后，皇上就很少来钟粹宫了，与她曾经恩宠无限的时日简直无法比拟。
马贵人今日穿了身娇嫩的桃粉色凤尾蝶绣衣袍，脸上的粉黛与头上的饰品都无比的娇嫩艳丽。可就算是这样，也不得不承认，马贵人至今为止已经生过五胎了，她现在不过二十多岁，却比同龄的妃嫔们看起来不知老了多少，皮肤状态只能用大量的浓妆去修饰掩盖，精神状态也并不是很好。
“皇上，您终于来了！”马贵人露出了一抹艳丽的笑意，迎着皇上向殿内走去，表现出十二分的热情。
皇上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轻微地“嗯”了一声，询问道：“长生呢？”
“长生还在睡觉，臣妾这就让人把长生抱来。”马贵人连忙给了身边的白葵一个眼神，示意她赶紧去抱长生。
谁知下一秒，皇上却伸手示意两人停住，沉声道：“既然在睡觉，那就不必了，朕正好有些事要与你交谈一番，吵醒了长生也不好。”
闻言，马贵人茫然地看着皇上，表情变得有些拘谨起来，试探性地说道：“不知皇上有何事需与臣妾交谈？”
皇上向来不把情绪写在脸上，他坐到殿中的木椅上，对着马贵人用眼神示意道：“坐。”
马贵人微微咽了口口水，知道情况不太对，默默地坐到了皇上身边的木椅上，看了白葵一眼，轻声道：“白葵，去给皇上泡壶茶水。”
“是。”白葵略微颔首，转身离开了正殿。
而后，皇上看着殿外黑下来的夜色，眼神变得迷离了几分，他摩挲着手指上的玉扳指，淡声道：“朕记得往常，你与李答应的关系最为要好，李答应事事也都对你毕恭毕敬，不知前几日宫里发生的变革，你可知晓啊？”
偶然听到“李答应”这个名字，马贵人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几秒后，马贵人的眸色沉了下来。她这段时间自然是听说了李氏接连被贬的事，其中牵扯的事都太大，她自然不愿意从中插出来一脚，毕竟懿妃就算好欺负，那也是名门望族，轻易是不能招惹的。
想到这里，马贵人抿了抿唇，硬着头皮答道：“臣妾偶然听宫里人说了，这些日子臣妾忙于照顾长生，已经有好久没有和从贞妹妹来往了，没想到从贞妹妹竟做出了这种事。说来也是臣妾的过错，倘若臣妾能够阻拦她，想必从贞妹妹也不会误入歧途，沦落到如今的模样了。”
马贵人这些话说得尽是惋惜，皇上将她打量了一番，在马贵人的脸上多少能看出点紧张和心虚。想来她此刻也是急于撇清关系，以免波及到自己。
皇上冷哼了一声，收回了目光，声音很浅淡：“这样说来，李答应这几次的事情，都与你无关了？”
听到这，马贵人眨了眨眼睛，多了几分硬气，她这次确实没有和李从贞一起掺和这些事，“皇上，臣妾现在有了长生，所有的心思都是花在长生身上的，这种事臣妾自然没有参与。”
闻言，皇上顿了一会儿，不知道思考了些什么，最终微微点了点头，算是默认马贵人没做什么了：“好，朕知道了。”
这次轮到马贵人表情凝重了，她失落地皱着眉，忍不住问道：“皇上，您好不容易到钟粹宫来一次，就是为了质问臣妾这些吗？”
马贵人自己明显感受到，自从她生了长生以后，皇上对她始终没什么兴趣，甚至有点厌烦，她自己都不太明白是因为些什么。这些也就罢了，长生多少也是个皇子，可自从生下来，皇上就没有对他表现出过一分喜爱，二阿哥是太子她们比不得，可长生受到的宠爱却连大阿哥的一丝一毫都比不上。
甚至到现在，长生都快要半岁了，皇上都还没打算给他序齿排辈入皇室族谱，说好听点是等一个吉利的日子，其实大家伙都明白，皇上其实就是因为马贵人所生育的皇子先前都夭折了，所以皇上根本没有觉得长生能够平安长大。
第83章 枉为夫君（2）
皇上也没想到马贵人会突然变得这样激动，顿时愣了下，盯了她两秒钟，轻声道：“朕自然不是质问，只不过这些日子宫里始终不太安分，朕多问你一句也是避免牵误于你。”
马贵人的表情始终不太好，过了一会儿，她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表现得有些失态了，默默地垂下眼，轻声道：“臣妾不该质疑皇上，臣妾知错。”
看着马贵人这副模样，皇上略微耸了下肩膀，目光移向一边，极其轻淡地说道：“罢了，朕一会儿去看看长生，之后就回乾清宫休息了。”
话落，皇上抬步便要走，马贵人的脸上顿时露出了慌乱的神色，她向前追了两步，扬声道：“皇上！”
闻声，皇上的脚步一顿，马贵人的眼眶微微发红，少有地低声下气道：“皇上，您已经很久没有留宿过钟粹宫了，难道真的像宫里人说得那样，臣妾在生了长生后，容颜就开始憔悴，皇上也因此厌弃臣妾了吗？”
换做以往，马贵人是宫中得宠最多的妃嫔，保养得也好，自然珠圆玉润，可如今她生了孩子每日忙碌，心力交瘁，已经没了那么多时间去维持美貌和身材，气质上自然也就不再那样高调。
皇上也没有见过马贵人这副样子，他扭过头来凝了马贵人几眼，面色不变，淡声回道：“朕自然不会肤浅到因为容貌而厌弃一个人，朕只是今日政务繁忙罢了。”
马贵人紧紧抿着唇，瞳孔狠狠地震动着，她不明白皇上为何会对她这般冷漠，明明她说宫中唯一一个儿女双全的嫔妃，按理说应该受到加倍的宠爱，而不是现在这样的冷言相对。
“皇上，臣妾恳求您今日留在钟粹宫吧，近来宫里人都对臣妾议论纷纷，说臣妾早已失宠，长生也是皇上最不看重的皇子。臣妾自己并无所谓，可臣妾当真不想再让长生落人口舌了！”马贵人的话语逐渐偏激，她的脸上充满了急躁和无助，看得出是被皇上惹得没了法子。
这话听得皇上微微蹙起了眉，他必须承认，他对长生并没有报以太大的期望。一来自从前两次发生在马贵人的事后，他对马贵人多少有些芥蒂，二来马贵人前几胎的皇子都天生体弱，他的脑海中的潜意识也觉得长生会复刻到曾经的那些皇子身上，因此他不敢期待，因为怕像之前一样屡屡失望。
可他身为皇帝，到底也该尽到父亲与丈夫的责任，马贵人自从生下长生以后的确事事小心得多，性子也不再像曾经那般张扬了。
许久过后，眼看马贵人像是脱了力一般，神色越发沉重，皇上叹了口气，轻声应道：“你不必伤情，朕今日会留下。”
听到这，马贵人的眸中顿时出现了亮光，她欣喜地笑了出来，巨大的情绪起伏险些让她流出眼泪：“多谢皇上！”
第二日一早，皇上上过早朝后，看着桌案上的折子，似乎想起了什么，随口叫了声：“梁九功。”
闻言，梁九功赶忙迎了过来，“奴才在。”
皇上抬头看着他，思考了片刻，吩咐道：“你去把上次在承乾宫，说是跟姣绒交情好的那个小御厨给朕叫来。”
“啊？”冷不丁听到这样的命令，梁九功恍然一愣，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
皇上无语地撇了下嘴，看着梁九功忍不住嫌弃地说了句：“朕是不是太久没罚过你了，你现在办事是越来越不利索了。”
一听到这话，梁九功的脑子赶紧加速转了起来，几秒后，他“哦”了一声，恍然大悟道：“奴才记得，那个小御厨名叫福履，奴才这就去御膳房找他。”
话落，梁九功二话不说便转身离去，生怕皇上让他自己去领板子。看来以后有关姣绒姑娘的事，他最好都记一份带在身上，不然每次皇上问起什么，他若是答不出来，虽然不会遭到实质性的处罚，但都会被皇上劈头盖脸地唾弃一顿。
皇上是个正人君子，自然不会做骂人这样有损形象的事，可皇上若想说点话损人，可是能让听着的人一秒都不想多待下去。
没过多久，福履就被梁九功带了进来。一开始，福履见梁九功亲自来找他，还以为是之前的事败露了，一路上没少打量梁九功脸色，顺道给自己想想说辞。
到了皇上跟前，福履更是想都没想，就“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大声道：“奴才给皇上请安！”
这一声吼得皇上瞬间皱起眉，冷冽的目光从奏折上移开，直直地盯到福履脸上，提醒道：“不用这么大声，朕还年轻，耳朵好使。”
对此，福履点了点头，跟着皇上的话做作地夸赞道：“皇上年轻有为、治国有方、玉树临风、能文能武，奴才无比崇拜！”
福履这话听得皇上眉头始终蹙着，甚至用手指狠狠地捏了把眉心，整张脸都写着无语。他实在是想不明白，像姣绒这么聪明的人，为什么总喜欢跟这种大脑不太好使的人在一块相处。
皇上实在不想跟福履多说废话，他放下奏折，沉声询问道：“朕知道你是额森的徒弟，平日里经常帮额森给姣绒送吃食，朕召你来就是想问问，那丫头平时都喜欢吃些什么？”
听到这话，福履先是一愣，而后快速地松了口气，从地上站起身来，喃喃道：“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我犯什么事了呢……”
话落，福履眼神向上一挑，缓缓道来：“我曾经听师傅说过，姣绒长那么瘦就是因为她挑食得很，她喜欢吃肉，很少吃菜，不喜欢太咸的东西，甜品的话姣绒最喜欢的是翠玉豆糕，不过只喜欢她玛法做的，她说过那是独一无二的一种味道。”
皇上的表情难得有些认真，半晌，他轻微点了下头，淡声问道：“额森今日可在宫中？”
福履摇了摇头，唇边带着抹笑：“师傅他老人家打算去宫外找一个民间的糕点大师学几道新点心，这几日告了假，不在宫中。”
第84章 枉为夫君（3）
紧接着，还没等皇上做出反应，福履便笑嘻嘻地说道：“不过皇上，奴才有幸跟着师傅学过翠玉豆糕，您若是想做给姣绒，奴才倒是可以效劳的。”
听到这话，皇上无奈地哼笑了一声，想都没想就打消了福履的念头：“你就算了，朕是想赏她点喜欢吃的，没打算毒死她。”
闻言，福履的笑容慢慢收了起来，委屈巴巴地撅着嘴，不再出声了。下一秒，皇上结果梁九功递来的茶盏，轻轻掸了两下，沉声道：“回去告诉专门做御菜的谢御厨，准备几道带有肉食馅料的点心，做好之后送到乾清宫来。”
“是。”福履躬身应着，而后他抿了抿唇，犹豫了几秒钟，略显为难地开口说道：“皇上，恕奴才直言，按照姣绒的性子，您若是直接赏她东西，她会觉得逾矩，把您送的东西全部倒掉都是有可能的。”
对此，皇上完全没觉得意外，毕竟这对于姣绒来说是完全正确的反应。他轻轻挑了下眉，淡声道：“朕知道，你去吧。”
看着皇上这副沉着的模样，福履不禁打心底里地觉得敬佩。不愧是帝王，对峙上姣绒这么难搞的人都能面不改色如此沉着，想必是心中的谋略精密。想着，福履很快便离开了乾清宫。
午膳过了半个时辰后，皇上亲自带人拿着御膳房准备的多道点心来到了承乾宫。此时的懿妃正在练字，姣绒则是在一旁给她磨墨，这画面和谐又静谧，像是最亲密的亲姐妹一般。
得知皇上来后，懿妃轻轻地将笔放下，从桌案后绕了出来，屈膝柔声道：“臣妾给皇上请安。”
“嗯。”皇上淡淡地应着，目光只是在懿妃身上扫了一瞬，便转而挪到了姣绒身上。
谁知，姣绒那双有神的狐狸眼在看到皇上看着她时，眉角狠狠地皱了起来，扬着小脸直视着皇上的眼睛，就像是在审判和批评他，当着懿妃的面怎么可以就这样在一个宫女身上流连忘返。
皇上没有理会她这生硬的表情，缓缓向懿妃的方向走去，轻声说道：“朕听闻懿妃喜爱吃甜食，特派御膳房的人预备了些点心，你看看是否合你的口味。”
听到这，懿妃抬眼看向皇上，一时间有点茫然，但还是下意识接道：“臣妾多谢皇上赏赐。”
后面的御厨和太监们闻声都带着食盒走了上来，将手里食盒中的点心一碟一碟地摆放在了桌案上。皇上看着他让这些御厨特意去做的点心，表情甚是满意。
这些点心的重点其实并不是在于甜，而是在于他命人在这其中都加入了肉类。懿妃虽然爱吃甜食，可她却不能吃猪肉，一旦食用皮肤上就会起藓。这些点心是御赐的，依照懿妃的性子，必然不会白白浪费掉，就一定会把点心赏赐给宫里人。
皇上的算盘打得门儿精，可就在与此同时，姣绒看到呈现在桌上的这些点心，眉角也轻微地蹙了起来。
“娘娘，奴婢先为您试毒吧。”姣绒走近了懿妃一步，声色略显清冷。
懿妃看向姣绒，本想说这是御赐之食就不必试毒了吧，可当懿妃看到姣绒那坚定地眼神时，还是忍不住轻柔地答应了一声：“好。”
皇上虽不明白姣绒要做什么，但却并不阻拦。姣绒走上前去，拿过旁边太监递来的一双筷子，先是夹起了最边上的一碟小米丸子，略微打量后缓缓送入口中。
没过多久，姣绒在仔细咀嚼了一番后，眉心皱得更紧了，她直接一口咽了下去，然后把这整盘小米丸子都拿起来，直接递给了站在边上的亦竹，冷冷地说道：“拿去倒掉。”
这一刻，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当着皇上的面要将御赐之物倒掉，这难道不怕皇上降罪的吗？
亦竹也是瞬间睁大了眼睛，很不理解地看着姣绒，站在原地不肯动弹。懿妃意识到不对，她看着姣绒，小声问道：“姣绒，这碟点心有什么问题吗？”
随即，姣绒扭过头去，冰冷的目光直接注视起了皇上，无比狠厉地说道：“这小米丸子中用了猪肉，懿妃娘娘向来是不能吃猪肉的，否则皮肤就会大片起藓，这一点承乾宫上下都所有宫人都十分清楚，皇上竟一点都不知道，实在有些枉为夫君。”
姣绒的这一番话说得过分有力，场面顿时宁静下来，只剩下姣绒与皇上对视的那一道磁场，还在不停地进行争斗。
这一刻，皇上本人是极其无奈的。他当然知道懿妃不能吃猪肉，可他特意违背这一点去做，也是为了能拐着弯地把东西赏到姣绒手上，可姣绒的脾气实在太硬，对懿妃的保护也太彻底，事事都把懿妃放在第一位，实在是让他什么心思也动不了。
许久，皇上闭了下眼，向旁侧挪了一步，干脆破罐子破摔了：“是朕的疏忽，朕急着来，忘记了这一点，也不知这些御膳房的点心是不是都运用了猪肉。”
听到这话，梁九功十分了然地接上了皇上的话：“回皇上，谢御厨今日正是为了运用猪肉研究新的点心才做了这么多，桌上的这些点心全部都有猪肉，只怕懿妃娘娘是无法享受这口腹之欲了。”
闻言，懿妃先是愣了一会儿，而后便如同皇上事先所想的那般，天真无邪地说道：“既然如此，臣妾就将这些点心赏赐给宫中的下人好了，毕竟是皇上的心意，臣妾虽不能亲自品尝，但也是心领了的。”
皇上听着点了点头，默默地跟梁九功对视了一眼，梁九功的目光缓缓挪到了姣绒身上，勾唇说道：“若是这样的话，这些点心就先交给姣绒姑娘吧，姣绒姑娘是懿妃娘娘身边最得力的宫女，受些赏赐也是应该的，剩下的这些再分发给承乾宫的其他人吧。”
姣绒一脸古怪地盯着皇上和梁九功看，皇上倒是沉着，梁九功却险些被姣绒给盯得发毛了。
第85章 胤禔变了（1）
姣绒的那双狐狸眼总跟能勾穿人似的，任谁看了都会忍不住心虚，不过皇上到底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怎么也不可能在一个小丫头片子身上失了态。皇上就这样正面回应着姣绒的目光，表现得十分正义凛然。
许久过后，懿妃看着姣绒，柔声提醒道：“姣绒，还不快谢恩。”
听到这，姣绒先是看了懿妃一眼，而后便像是看在懿妃面子上一样，极其轻淡地对皇上颔首说道：“奴才多谢皇上恩典。”
实际上，姣绒在低下头的那一刻，心中想的是，皇上怎么说也是一国之君，就算知道了她给自己下毒栽赃李答应的事，应该也不会这样直白地给让她吃的东西里下毒吧？
皇上忽略了姣绒那滴溜溜转、像狐狸成精似的媚眼，目光挪到了懿妃身上，沉声道：“朕想着，懿妃若是爱吃点心，就让人把承乾宫的小厨房收拾出来，再从御膳房选几名手艺和你口味的御厨，专门供应承乾宫的口食，不知你怎么看？”
闻言，懿妃微微一愣，下意识就看向了姣绒，承乾宫的这种大事，她一般都要听了姣绒的建议再决定。
这是恩宠，姣绒自然不会让懿妃错失，赶紧对着她点了下头，懿妃这才放松地微笑起来，对皇上答谢道：“那就麻烦皇上和各位御厨了。”
皇上满意地笑了下，似是又想起了什么，眉角微勾，淡声说道：“下个月就到你的生辰了，正好赶上小暑，朕打算为你办一次家宴。”
闻声，姣绒忍不住挑了挑眼皮，之前拥有这种恩宠的还是悠贵人，那时悠贵人虽得了这份宠幸，可家宴上却闹了一出又一出的事端，不知懿妃这样高调受宠，是否也会像当初的悠贵人一样。
懿妃显然是没受过这样的爱戴，顿时惊了，她愣了好一会儿，才躬身说道：“臣妾多谢皇上的恩典！臣妾感激不尽！”
“不必多礼。”皇上轻声说着，目光却忍不住往姣绒身上偏了偏。
以姣绒这直白的性格，大概根本没有意识到，她服侍了哪个主子，哪个主子就能受到至高无上的恩宠。这在外界看来是这些个主子们得宠，可说到根本，若是姣绒改日去服侍另一个人，那个人大概也会是一样的待遇。
没过多久，皇上打算离开了，可就在这时，姣绒却突然小声叫住了皇上身后的梁九功：“梁公公。”
闻声，皇上和梁九功都顿住了脚步，当着皇上的面，梁九功自然有些惶恐了，看着姣绒讶然地说道：“姣绒姑娘，你是在叫我吗？”
姣绒根本没去理会皇上那有些发凉的目光，径直向梁九功走去，像是平常处理宫中事务一样，认真地交待道：“御膳房的御厨中，有一个叫做梅勒·福履，那是我玛法的徒弟，平常与我比较熟悉，对懿妃娘娘也能服侍得更好一些，麻烦您将他调来承乾宫的小厨房好吗？”
听到这话，梁九功紧张地去瞟了眼皇上的表情，“呃”了一声，尴尬地舔了舔嘴唇，硬着头皮答道：“姣绒姑娘都开口了，那自然是没什么问题，只要能服侍好懿妃娘娘和你就好。”
梁九功的最后一句话答得很怪，姣绒很假地勾了勾唇角，耐着性子纠正道：“梁公公说笑了，承乾宫的小厨房当然是为了服侍懿妃娘娘，与奴婢有何干系？”
皇上在旁边脸色越发不好看了，也实在听不下去姣绒和梁九功这样的对话，直接冷声打断道：“她要人给她送来就是了，墨迹什么？朕还有一堆军务要处理，走了。”
话落，皇上深深地瞥了姣绒一眼，不满狠狠地刻在了眸中，他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承乾宫，梁九功对着姣绒微微颔首，赶紧追上了皇上的步子。
在两人离开后，姣绒盯着皇上离开的背影，轻微翻了个白眼，冷哼了一声，转身回去做事了。
没过多久就到了七月，家宴如期举行，比起以往，这一次各位亲王都没有来，太后也因为近来身子不爽没有前来。不过太皇太后还是赏了脸的，皇上便让各位嫔妃将宫中的皇子公主们全都带到了宴上，也好让各位凤子龙孙在太皇太后膝下承欢一番。
自从悠贵人闭关以后，大阿哥胤禔就被昭贵妃抚养在了启祥宫中，姣绒也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了。也正是跟着懿妃站到昭贵妃对面的那一刻，姣绒才想起当初悠贵人闭关前嘱托她的话。
悠贵人当时让她务必引起皇上的兴趣，成为皇上的嫔妃，然后保证胤禔可以受到优待。她大概现在已经完成了悠贵人的第一个要求，可姣绒却根本不想继续下去，她太过于抗拒这个话题，这是她多少次试图洗脑自己都无果的事情。
胤禔和去年比起来似乎变了许多，想当初胤禔是个很活泼好动的孩子，因为总是生气，白嫩的小脸像是个肉包子一样，总是皱皱的，十分可爱。可如今再看到胤禔，已经不知道成熟了多少，这将近一年里他没少长个头，周身的气质也越发沉稳凝重了，和二阿哥走在一起都很难分出伯仲。
胤禔与胤礽是一同走出来的，兄弟二人一起在殿中央对着太皇太后躬身拱手，都是一副稚嫩却淡定的嗓音：“孙儿给太祖母、皇阿玛请安。”
太皇太后慈祥地笑了笑，声音很轻淡：“没想到这两个孩子如今已经这般大了，时间过得还真是快。快上来，让哀家好好瞧瞧你们两个。”
听到这，胤礽下意识站在原地，一双孤傲阴冷的眼睛凝望着太皇太后，像是在打量。相比之下，胤禔要干脆利落得多，他直接便走上前去，对着太皇太后微微笑了笑，稚声道：“太祖母，孙儿想您了。”
这一幕落入姣绒的眼中，让她帮懿妃夹菜的手都忍不住颤了一下。这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里，胤禔怎么会变成了这个样子？变得一点都不再幼稚，逐渐有了帝王家孩子的样子。
－－－－－－题外话－－－－－－
想随便征集点名字用，要女生的，两个字，不要姓，最好古风一点(づ?ど)
第86章 胤禔变了（2）
对于胤禔这主动又不刻意的靠近，太皇太后自然对他喜欢得紧，伸手摸了摸胤禔的头，笑着说道：“好孩子，太祖母也想你。”
说着，太皇太后微微撸了下袖口，从自己都右手上拿下了个玉镯，牵起胤禔白嫩的小手腕，给他带了上去，“太祖母也没什么能给你的，这个玉镯你就收好吧。”
皇上看着眼前的这场景，盯着胤禔思考了片刻，看向昭贵妃淡声说了句：“胤禔似乎瘦了许多啊。”
听到这话，昭贵妃紧忙放下就被，对皇上解释道：“回皇上，臣妾从未少过对大阿哥的照料，是大阿哥说他小时候吃了太多肉，身材略胖，有些不健康，这才自己规划了饮食，平日里以素菜为主，时间久了自然瘦了许多。”
对此，胤禔看着皇上，乖巧地点了两下头，主动附和道：“皇阿玛，是儿臣自己的提议，您不要误会了昭娘娘，儿臣这段时间不仅节制了饮食，还加强了运动，比曾经身体状态好了许多。”
皇上听了这话，明显也愣了愣，忍不住感叹道：“胤禔如今竟这般自律，还真是让朕有些意想不到啊。”
眼看着上面的这群人其乐融融地在一起交谈，胤礽在下面依旧不为所动。他被养在乾清宫，虽然外界都说他是被皇上亲手带大的嫡子，最为尊贵，性格也跟皇上最像，作为太子实至名归。
可没有人知道，皇上平日里忙，很少有时间去管胤礽，胤礽大部分时间被乾清宫的太监和御前侍卫们照料，虽然锦衣玉食分毫不差，但他几乎没有接触过任何所谓的情感，这也使得胤礽在看到这种家人之间关系亲密的画面时，心中是毫无波动的。
懿妃看着殿中央孤零零站着的胤礽，示意姣绒靠近了几分，而后轻声问道：“这就是太子殿下吗？怎么看起来这样孤僻？”
一听这话，姣绒看向了胤礽，脑海中忍不住想起了很久以前她由于服侍胤礽在乾清宫经历的遭遇。想到这里，姣绒抿了抿唇道：“仁孝皇后死后，太子殿下始终处在一个封闭成长的环境里，只有人告诉他该如何成为皇帝，却没有一个人关心过他过得开不开心。这样状态下长大的孩子，自然是学不会处事的。”
何况赫舍里氏对于胤礽的培养、寄托以及保护都太过极端，他们无时无刻都在给胤礽灌输他该如何替母亲给家族争光的思想，这对于一个四五岁的孩子来说，实在是太过压抑了。
而后，各个公主们也都被带了上去。长公主玥珺并不是皇上亲生的，而是皇上还未登基时先帝过继给他的，是他兄长的遗孤，如今也抚养在昭贵妃膝下，性格很沉稳端庄，很有长公主的风范。
二公主玥晴是马常在的女儿，平日里马常在对皇子的重视程度明显比公主要强得多，也就以至于，二公主在后宫中的存在感并不强烈，除了逢年过节，皇上自己恐怕也经常会忘记这个公主的存在。
至于三公主玥妍，由于她的生母兆常在位分不高，家世也不显赫，因此也并没有多受优待。
太皇太后很喜欢小孩子，她看着身边这些性格温婉的公主们，忽地想起了什么，眸光扫向了下面这些妃嫔，最终视线停在了马常在身上：“哀家听闻三皇子已经快出生百天了，哀家却还未见过。”
听到这话，马常在勾着一抹笑意，缓缓从木椅上起了身，对太皇太后说道：“长生今日哭过饭就睡下了，臣妾也不想让宫人受累一遍一遍地哄他，就没将他带来。等到来日有空，臣妾定会带着长生亲自去给太皇太后请安。”
对此，太皇太后轻微点了下头，虽然没有说话，但也算是默认了马常在的答复。就在太皇太后刚打算收回视线的时候，马常在的笑意突然扬得大了几分，开口补充道：“不过，臣妾现在有一件喜事打算告诉皇上和太皇太后。”
一听到“喜事”这两个字，在场的所有人都抬起头来，放下了手中的杯盏，纷纷看向了马常在，都安静了下来。皇上也拿着酒杯，微微挑了挑眉，“喜事？何来喜事？”
马常在比前阵子看起来状态好了不少，至少脸上看起来不再只有疲惫和沮丧，还带上了些许笑意，她声音也洪亮了几分，昂着头充满了底气：“皇上，臣妾有喜了。”
这一刻，下面的嫔妃都下意识发出了一声惊呼，纷纷讨论起马常在为何有孕得这么嫔妃，目光中无一不充满了羡慕。但像是皇上和姣绒这种聪明人，在这时就轻微地蹙起了眉头。
马常在距离上次生育才过了不足半年，这次再怀就已经是第六胎了，这样高频率的生产，就算马常在还年轻，恐怕也是遭受不住的。
可她本人似乎十分乐观，脸上难得浮现出了发自内心的喜悦神情以及颊上的绯红。
太皇太后先前有很长一段时间在圆明园久住，对马常在曾经的经历知道得并不多，她在听到马常在的话后，先是愣了一下，而后便勾唇笑了起来：“有孕确实是喜事啊，你刚生完皇子便再度有孕，还真是福泽深厚。”
姣绒看着马常在的眼睛微微眯了眯，懿妃进宫晚，不知道这里面复杂的情况，她默默地看了姣绒一眼，注意到了她的不对，便询问道：“怎么了？”
姣绒瞥了懿妃一眼，思考片刻后，淡声开口道：“马常在易孕是宫里人尽皆知的事，可她的孩子向来活不长久，想来她自己体质并不强，接连生产对身体消耗太大，马常在这样不记后果地一个一个连着生，恐怕迟早会威胁到她自己都健康状况。”
对于这件事，皇上那边似乎非常默契地与姣绒有了一样的想法，他看着马常在的脸色变得有些复杂，而后故作淡定地问道：“太医看过了吗？”
马常在笑得像是朵再次开放的鲜花，回应道：“看过了，臣妾已经有了将近一个月的身孕，胎像很稳定。”
第87章 胤禔变了（3）
皇上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是思考了一下一个月前的日子，对上了时间后，微微垂眸点了下头，“朕知道了。”
之后，皇上拿起桌案上的酒杯，缓缓品了一口，没有再说话，也没有再去看马常在。皇上的这个反应无疑是让所有人都面面相觑起来，许是马常在生产多次，皇上也不再有惊喜的情绪了，大家伙识趣地低下了头，都没有再出声。
马常在也慢慢坐回了原位，看到皇上这个反应，笑容也消散开来。不过她还是抚着自己都腹部，眼神中有一丝坚定的光亮，不管怎么说，在这后宫中，只要有孩子，就不怕没地位，这是底气和根本。
许久过后，皇上喝了很多酒，不过始终没有醉，他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看向下面的懿妃，淡声说道：“今日是懿妃生辰，朕特意让御膳房的人准备了许多懿妃平日里喜欢的菜品，现在就让人送上来吧。”
“是。”梁九功轻应了一声，而后对着外面拍了拍手，很快，一行太监便躬身托着盘子走了进来。
姣绒站在懿妃身边，扫视着呈上来的这些菜品，目光微微沉了沉，认真地打量着这里的每一道菜，生怕上次皇上去承乾宫赏点心似的出了差错。
这些菜说是懿妃喜欢的，其实大部分都是平常不怎么吃的山珍海味，都是宫里最顶尖的食材所做，对懿妃的宠爱算得上是溢于言表。
可是懿妃平日里喜好轻淡和甜食，看着这些菜，实在没办法提起几分兴趣。姣绒看着这些被摆到桌子上的菜，也有些不高兴了。
但凡皇上真的是像他自己所说的那样专门挑了懿妃最喜欢的菜品，怎么也该有一道桂花糖藕，懿妃喜欢桂花糖藕可是全宫里的人都知道的，就连李答应曾经下毒，也是专门挑在那桂花糖藕中下。
可见皇上并不是真的认真赏赐，只是徒有虚名表现出一副宠爱的样子罢了。想到这里，姣绒的表情越发难看了，她冷冷地盯了皇上两眼，替懿妃觉得不满。
等到这些菜全部上完，姣绒撇了撇嘴，脸上的不高兴写得明明白白。亦竹感受到身边的低气压，不禁靠近姣绒问了句：“姐姐，你怎么了？”
闻言，姣绒看了亦竹一眼，轻轻摇了摇头，“没什么。”
说着，姣绒拍了下亦竹的肩膀，嘱咐道：“我出去一趟，你帮娘娘试下毒。”
还没等亦竹反应过来，姣绒就已经转身离开了正殿。坐在高堂之上的皇上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微微挑了下眉角，向后侧了下头，对着梁九功说了句：“你跟去看看。”
梁九功靠近皇上几步，听了这话一时间有些没有反应过来，他抬眼看向殿门的出口，见到姣绒那一身冷风的背影，了然地应了声：“是。”
姣绒出了承乾宫便一路小跑起来，在夜晚的甬道中响起一阵阵奔跑的动静，十分明显，梁九功既要紧追猛赶，又不能发出声音，也是费了很大力气。
最终，姣绒在御膳房停下了脚步，梁九功在后面看到姣绒踏入了御膳房的门槛，不禁停下脚步，疑惑地挑了挑眉。
今日上的菜有许多是御菜，不用想也知道皇上这样煞费苦心，一定是有额森坐镇。姣绒这会儿性情正急着，她跑进御膳房，便扬声大喊道：“玛法！”
听到这，正在膳房内聊天的几个御厨都停下了话语，疑惑地看向了姣绒的方向，额森停住手里的菜刀，直起身子歪着头看着姣绒，有点疑惑：“绒儿？今夜不是懿妃娘娘的生辰宴么，你怎么跑御膳房来了？”
对此，姣绒没有说话，而是径直走向了额森。其他的几个御厨见状都给姣绒让出了地方，在姣绒的眼神示意下，纷纷退了下去，姣绒也向他们颔首致谢。
随后，姣绒一把夺过了额森手中的菜刀，一脸正气凛然地说道：“我要做菜。”
听到这话，额森一脸茫然，还以为是自己老了耳朵听不清楚了，他蹙了蹙眉，回问了声：“什么？”
姣绒移开了目光，在桌案上的菜篮子里翻找起来，然后掏出了一整个莲藕，气急败坏地念叨着：“皇上今日号称给懿妃娘娘做了很多她平时喜欢的菜，模样装得那叫一个真情实感，但是连娘娘平日里最喜欢的桂花糖藕都没有，真是虚伪至极。”
一听这话，额森的眼睛睁得很大，连忙上去把住姣绒的胳膊，急切道：“哎呦我的乖孙女，这话可说不得啊，辱骂天子可是大罪！”
姣绒手一扬，那锋利的菜刀险些划到额森身上，她一脸不高兴，随性道：“有本事他就把我脑袋摘了啊，这皇上一天天的也不知道是着了什么道，对我们娘娘一点心思不用，反倒天天往我身上瞄，我早就想骂他了。”
眼看着姣绒越说越生气，额森紧忙当上了和事佬：“哎呦，你可少说几句吧我的小祖宗，咱先做菜，做菜哈。你想做什么，让玛法来就是。”
谁知道，额森刚要再次靠近，姣绒再次扬起了拿着菜刀的那个手，义正言辞道：“不用！我要自己做！我要让皇上好好看，就我一个婢女，都比他这当夫君的会花心思！”
对此，额森一脸无奈，脸色变得十分复杂：“你从小连家里的锅铲都没碰过，哪能做得了菜啊，到时候要是把这御膳房给点了，皇上肯定要怪罪的。”
听到这话，姣绒撇了撇嘴，微微翻了个白眼，没有当回事：“怕什么，我又不是福履，我一个女儿家做事这么心细，还能比他做得差不成？”
“那是肯定不能。”额森下意识就把话接了下来，丝毫没有犹豫地说道：“确实不会有人比那个臭小子更不会做菜了。”
得到满意的答复后，姣绒轻哼了一声，抬起菜刀就剁到了莲藕的正中间，锋利的菜刀正好卡在了那里。一旁的额森看着这个画面，微微咽了口口水，脸颊颤了颤。
这个画面好像在哪见过。
噢对，就是福履第一次来御膳房切萝卜的时候，姣绒此刻的刀法简直跟他如出一辙。
－－－－－－题外话－－－－－－
想要月票和推荐票(〃?〃)
第88章 情诗（1）
不知是过了多久，额森站在旁边实在看不下去了，不顾姣绒手里拿着菜刀的危险，再次走上前去，开口劝道：“哎呦小祖宗，你快歇歇吧，让老臣做就是了，你做出来的若是实在难以下咽，端到懿妃娘娘面前也是无用的啊。”
这话听得姣绒一下就不开心了，可是她没法否认额森的话，她确实是高估了自己，刚刚不过是试了两下刀，便发现根本就不会用。
于是，姣绒往后退了几步，乖乖把菜刀递了出去，苦着一张小脸说道：“那你记得做好吃一点。”
额森刚接过姣绒拿着的菜刀，姣绒便转身离开了御膳房，傲娇地小声说道：“做饭一点也不好玩，不过我还是比福履厉害点的。”
额森看着姣绒的背影，淡淡地叹了口气，看着这被姣绒切得不成块的莲藕，认命地重新改刀切了起来。
没过多久，这一盘出自御前大厨之手的桂花糖藕便被端了出来。这会儿姣绒正坐在膳房外面叼着狗尾巴草看星星，听到脚步声一边转过头一边站起身来，等到看到那冒着热气的糖藕时，姣绒的眸光一亮，鼻尖轻动，忍不住赞扬道：“还是玛法做得香。”
额森慈祥地笑了笑，淡声说道：“这会儿还早，要不你先尝尝？”
听到这，姣绒摇了摇头，坚定道：“这是给懿妃娘娘的菜，我自然是不会沾染上分毫的，若是我以后想吃，自会来御膳房向玛法讨要。”
话落，姣绒也难得勾唇笑了笑，满意道：“那我就先带着菜回去了，有时间再来看您。”
姣绒扭头便要离开，可就在这时，额森却突然开口拦了声：“等一下！”
听到这，姣绒疑惑地转过头来，不知所以然道：“怎么了？”
额森的表情逐渐沉了下来，布满褶皱的脸上充满了沧桑，他有些笨重地走下台阶，慢慢走到了姣绒身前，轻声道：“绒儿，你在宫里的事，有很多玛法不方便跟你说，可你做出的事情，玛法却都知道。”
说着，额森的眸色深了几分，他舔了舔唇角，嗓音充满老人的语重心长：“照顾好自己，别让玛法担心，别做危险的事，玛法和你的阿玛对你没有任何的要求，只希望你平安快乐，好吗？”
听到这，姣绒的笑容也渐渐收敛起来，她对上额森的目光，感受到额森的眼眸中传递出来的情感，一时间不知道该回应什么。
她做的那些事，玛法难道都知道吗？姣绒不敢去想。可就算知道又能如何呢？她从小到大都不是一个能被家里人管得住的姑娘，她放荡不羁、做事很特性，这都是没法改变的写在骨子里的东西。
许久，姣绒收回了目光，微微点了点头，淡声道：“我知道了，我要回去了，晚些菜该凉了。”
之后，姣绒赶忙掉头离开了，走到门口的时候还险些被门槛给绊倒。
等到姣绒回到宴会上的时候，胤禔和胤礽正在给太皇太后和皇上轮番背诵自己这些日子里学的诗词。姣绒端着桂花糖藕走到懿妃的身边，听着殿中央胤禔那熟悉的童音，多少有点不敢相信。
她轻轻将菜放在了懿妃面前的桌案上，扬着一抹笑意，轻声道：“娘娘，这是奴婢让玛法做的桂花糖藕，那些主菜吃多太过油腻，先吃些糖藕解解腻吧。”
懿妃闻声看向了盘中的糖藕，顿时露出了惊讶地表情，她看向姣绒，声音忍不住大了几分：“是你让御膳房做的？”
对此，姣绒轻轻点了点头，声音很轻柔：“奴婢的玛法手艺向来是无人能及的，娘娘快尝尝吧。”
懿妃看着盘中的糖藕，脸色一时间变得无比复杂。今日虽是她的生辰宴，可皇上除了嘉赏她了那么多东西以外，几乎没有理过她一下，身边的这些嫔妃们也没有与懿妃熟络的，看着嫔妃们热闹地在一起交谈，懿妃不免有些坐立难安又孤独凄凉。
以至于，懿妃此刻看到姣绒特意为她去找御膳房做的桂花糖藕，眼眶一下就红了起来，心头涌上一股热流，使她忍不住抓住了姣绒的手腕，张着双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姣绒……”
懿妃的情绪姣绒自然也是看在眼里的，她保持着脸上灿烂的笑意，轻轻晃了下手腕，温柔道：“娘娘快吃吧。”
懿妃用力地点了点头，很快就乖乖拿起来筷子。姣绒还特意走到她身边，指了指这些糖藕最边上一块其貌不扬的藕块：“这块藕虽然不大好看，但这可是奴婢亲自切出来的！”
听到这话，懿妃显然温柔地笑了笑，而后便夹起了姣绒切的那块藕，在姣绒期待的注视下，缓缓送入口中，随即抿唇笑着道了句：“好吃。”
明明只是切成了块，具体的制作过程和用料都与她无关，但姣绒听到了懿妃这话，还是忍不住粲然地笑了起来，像个被夸奖的孩子似地笑得极其纯粹。
随后，懿妃吃着吃着，突然想起了什么，动作微微一顿，在原地沉默了好一会儿，再度看向了姣绒，温和地说道：“我还未入宫时，家中有个跟你一般大的弟弟，他平日里最爱粘着我，前几年我过生辰时，他也曾给我亲手做过桂花糖藕，虽然小男孩做得很是粗糙，可我却是真的开心。”
说到这里，懿妃轻轻顿了一下，抬眼看向姣绒，“因为我家中的人只知道将我当做大家闺秀来培养，要求我处处端庄得体，却从未在意过我爱吃什么、爱穿什么。”
听着懿妃的话，姣绒的眸中略有心疼。懿妃矜持一笑，再度说道：“所以姣绒，能在宫中遇到你真的是我的幸运。我已经没有将你当做婢女来看待了，在我心里，你就是我的亲妹妹，你是将我视作亲人的人，我会记在心里。”
这一刻，姣绒那常年被冰冷覆盖的心仿佛也没捂热了，她深深地凝视着懿妃的眼睛，唇角挂着一副淡然的笑。
第89章 情诗（2）
懿妃这次的生辰宴持续到了很晚，等到众人要离开时，姣绒眼尖地瞄到了人群中的胤禔。现在的胤禔已经不再是曾经那个可爱的小胖子了，小孩子的身姿纤细了许多，也变得十分挺拔，有了皇室公子的模样。
姣绒追上了几步，在他背后喊了一声：“大阿哥！”
闻声，胤禔和启祥宫专门随侍照顾胤禔的宫女都停下了脚步，一起扭头向姣绒看来。
真正与胤禔对上目光的那一瞬间，姣绒有些愣住了。她记忆里的胤禔总是充满小孩子的霸道、天真和傲娇，可如今的胤禔眼里却满是成熟冷静，像极了当年的胤礽。这一刻，姣绒站定在原地，看着胤禔总觉得有点陌生。
胤禔身边的那个宫女看起来很青涩，显然不知道姣绒曾经是悠贵人宫里的人，她疑惑地看了姣绒两眼，对胤禔询问道：“大阿哥，这位是？”
胤禔看了姣绒几眼，微微收回了目光，声音很淡却依旧带着稚气地说道：“没什么，一个认识的人。”
这个回答听得那个宫女更加不解了，她只好问道：“那您要去跟她说句话吗？贵妃娘娘这会儿要回宫了。”
胤禔最后轻瞥了姣绒一眼，小孩那纯挚的眼中多了几缕深沉，轻微道了声“不必了”，直接转过身去，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那宫女见状，莫名其妙地瞅了眼远处的姣绒，也只好跟上离开了。
姣绒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胤禔这番举动，表情渐渐地僵硬起来，盯着胤禔离开的地方，久久不能平静。这一整年来胤禔的变化，以及对她的冷漠，仿佛是在告诉她，现在已经不是曾经了，她也不是刚入宫时的那个她了。少年人的青涩和淳朴，终将随着紫禁城的风雨，布满腥池醉盏。
紫禁城是全天下最强盛的地方，可也是最磨砺人的地方，磨砺得不只是身子骨，更是经历洗涤的人心。
随着各宫的主子们逐一离开承乾宫，姣绒也慢慢退回了属于她的阴暗角落，和其他一样平平无奇的婢女们去打扫起了烂摊子。只不过她自己不知道的是，她在独自一人归隐黑暗中，被所有人忽视的时候，全天下那最尊贵的属于皇帝的目光，正紧紧凝视在她的身上，深情、燃烧、永不殆尽。
第二日早上，皇上上完早朝，正在乾清宫看着堆在桌案上的折子，中间他小歇了一会儿，掸着手中的茶水，轻声知唤道：“梁九功。”
“奴才在。”正偷偷打哈欠的梁九功赶紧抬起头来，看着皇上这副沉思的表情，脑海中瞬间开始闪过关于姣绒的各种问题，准备随时回应。
皇上抿了抿唇，一双深邃的眸望着远方，淡声说道：“有什么方式，既可以让朕不显得自降身价，又能让别人感受到朕的诚意呢？”
一听这话，纵使早有心理准备，梁九功的表情还是瞬间狰狞起来，万千心理活动化作一声：“啊？”
下一秒，接收到皇上那凛冽的眼刀，梁九功舔了舔嘴唇，尴尬又无奈的回应道：“皇上，您这也太为难奴才了，奴才没理解您的意思。”
对此，皇上略感嫌弃地扫了梁九功一眼，无语道：“就是怎么示好才能不显得掉价，非要朕说得这么明白？”
这下梁九功瞬间反应过来，“噢噢噢，明白了明白了。”
而后，梁九功抿了抿唇，快速地思考起来，过了许久，他的眸中闪出了一丝光亮，提议道：“皇上，奴才听闻民间的男子，若是想对自己爱慕的女子表达爱意，就会亲笔写上一首情诗，赠予那位女子。”
听到这，皇上的表情有点古怪，他似是寻思了一会儿，淡淡地道了声：“就那傻丫头的文化修养，你觉得她能看懂？”
闻言，梁九功“呃”了一声，看着皇上顿了顿，为了让自己有话可说，只好硬着头皮接道：“姣绒姑娘虽然没怎么学过书，可是她比常人都聪明啊，一定能领悟皇上的用意的。”
皇上似乎还有些顾虑，可他显然也是自己想不到什么法子了，没过多久便点了点头，伸手拿起了桌案上的毛笔，开始思考起了诗句。
斟酌了一段时间后，皇上将毛笔慢慢地放回到了笔架上，拿着手中这张宣纸，阅览着纸上的文字，看了一会儿后，将其卷好递给了梁九功：“拿去吧。”
梁九功上前两步，躬身接过了皇上手中的纸，不解道：“奴才是直接拿去承乾宫吗？”
皇上重新拿起桌上的折子，叹了口气，淡然地说道：“不必给懿妃过目了，直接交到她手上就是了。”
闻声，梁九功虽有些意外，可也只是愣了一秒钟，便轻声应答道：“是。”
此刻的承乾宫中，姣绒正在侍弄懿妃的花，懿妃本人则是被昭贵妃叫去了启祥宫一同下棋。姣绒正剪着花的枯叶，梁九功便被亦竹带着走了进来。
“姣绒姑娘。”梁九功恭敬地对着姣绒颔首，声音也是十分的温和礼貌。
姣绒缓缓转过头来，看到来人是梁九功，轻轻挑了挑眉，将手中的东西放下，对着梁九功回了一礼，“梁公公？”
姣绒原本还以为是皇上找懿妃有什么事，刚想告诉梁九功懿妃在启祥宫，可下一秒，梁九功突然呈上来了一卷纸，姣绒微微一愣，只听梁九功说道：“姣绒姑娘，这是皇上亲笔写给您的。”
一听是皇上找她，姣绒的脸色瞬间沉了几分。她说真的很不想跟皇上扯上关系。
可姣绒到底还是很尊重梁九功的，出于礼貌，她伸出纤细的手指接过了梁九功手中的宣纸，一双眼睛狐疑地打量着他，慢慢吧纸给打开了。
梁九功挑着眼皮，就这样看着姣绒打开纸卷注视起上面的文字。梁九功本以为姣绒的表情会表现出惊讶和慌乱，但让他没想到的是，姣绒的眼神突然透出了一股深深的不耐烦。
而后，还没等梁九功反应过来，姣绒嘴里念叨了一声“吃饱了撑的”，抬了脚便大步流星地向外走去。
第90章 情诗（3）
梁九功和亦竹看到姣绒这样的反应，都有些茫然，梁九功喊了一声“姣绒姑娘”，紧忙追了上去，亦竹则是看着两人的背影，往前追了两步便顿了下来，担忧道：“姐姐！”
没过多久，乾清宫的正殿就响起了一阵脚步声，姣绒拿着那卷皇上亲笔写的情诗，十分满意礼数地闯入了正殿当中，梁九功在后面边追边喊着姣绒的名字，模样不要太狼狈。
听到清脆的脚步声后，皇上缓缓从奏折上抬起了眼，微微扫了姣绒一下，不甚在意道：“来干什么？”
下一秒，姣绒便一把甩开了手中的那卷纸，表情十分冷酷，义正言辞道：“皇上，您是天子，奴婢自知没有资格去挑您的错，可您也不要太过分了！”
“姣绒姑娘！”梁九功体力不好，这会儿好不容易追进殿内，正好听到了姣绒对皇上埋怨的话语，整个人顿时停在了殿门口，看着殿内的这两个人不知所措。
皇上面色不变，单边挑了下眉，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深沉与磁性，不紧不慢道：“朕哪里过分了？”
写几句情诗而已，全都是赞美的话。难不成这傻丫头真像他说的那样，没读过书，实在没什么文化，连好赖话都听不出来？
谁知道，就在下一秒，姣绒便举起了这张纸，上面的汉字直直地对上皇上的视线，姣绒一脸冷色，非常气愤和幽怨地说道：“皇上若是觉得奴婢不懂汉文不配伺候懿妃娘娘，尽可直说，不必用这样隐晦的方式来羞辱奴婢！”
听到这话的这一刻，皇上直视着姣绒手里的那张写满情诗的纸，睫毛微动，有些愣住了。几秒之后，皇上脸色一变，瞬间反应过来，他光想着情诗的内容，完全忘记了姣绒根本不认识汉字这件事。
瞬间，皇上就收回了目光，似是自己也觉得尴尬，脸色沉了沉，充满怨气地盯向了姣绒身后的梁九功，声音也跟着沉了几分，一字一顿道：“梁九功。”
梁九功也意识到情况不好，深咽了口口水，往后退了两步，不敢再多说话了。
姣绒似乎是真的很生气，觉得皇上就是在没事找事，她的声音十分低沉，发自内心地说道：“皇上，奴婢真的不明白，您到底为什么这么讨厌奴婢，要处处在奴婢身上找无用的茬？”
听到这，皇上自己都有点懵了，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朕讨厌你？”
说着，皇上抿了抿唇，忍不住回问了句：“你打哪儿看出来的？”
他一直以来费尽心思地在姣绒面前树立好自己的形象，表达着自己虽为皇帝，却依旧灼热真诚的内心，可到了如今，这小丫头片子居然扬言就是一句，他为什么讨厌她？
皇上差点都被气笑了，可姣绒这副表情怎么看都是认真的，她严肃地说道：“奴婢知道皇上曾对奴婢有兴趣，可到了如今，这份兴趣也该消减得差不多了，可皇上依旧总是缠在奴婢身边，做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惹得奴婢心情不快，除了皇上讨厌奴婢，奴婢真是想不到第二个原因了。”
听着姣绒这一套稀奇古怪的理论，皇上默默地注视着她，半天都没有说话。过了许久后，久到姣绒都想再次开口的时候，皇上才缓缓说道：“朕还真是高估你的脑子了，这宫里但凡有点心眼的都不至于傻成你这样。”
一听这话，姣绒下意识皱了皱眉，金额还没等她说什么，皇上盯着她手上的那张纸，无奈地再度开口说道：“那张纸上的汉字，是朕写的诗，用的都是最优美的语句和最苍劲有力的笔锋，却被你当做是朕对你的侮辱，还真够让朕心痛的。”
“诗？”姣绒一脸不相信，拿起手中的纸重新端详了一遍，见这上面一列一列整齐却又自带风格的字眼，虽然不想承认，可这仔细看确实能看出来是诗。
不过姣绒的嘴到底还是太硬了些，她冷哼了一声，抬头质问道：“皇上为何要给奴婢写诗？奴婢难不成有什么过人之处吗？”
姣绒说这话时语气中充满了挑衅，意思便是，她作为一个平平无奇的婢女，皇上敢用自己高强的皇家审美来夸奖她吗？但凡皇上要是将她一个宫女夸出花来，那对他自己来说可就是相当掉价的事情了。
可皇上听出姣绒口中的意思，却也只是轻轻哼了一声，毫不避讳地看着姣绒说道：“你当然有过人之处，你这张脸和你这个脑子就足以让你鹤立鸡群了，不然你觉得朕为什么会看上你？”
皇上的最后一句话让他说得极其的随性，姣绒第一遍听并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可当她反应了一会儿之后，整个人忽然像遭了雷劈似的，站在原地表情和人全部僵住了。
虽然她一直都知道皇上对她感兴趣，甚至她还和皇上因为这个问题吵过两次架，可当她真正听到皇上随口说出这最普通不过都话语时，一下就不知道该如何去反应了。
皇上看着她这副神情，觉得有些好笑，他清了清嗓子，再度说道：“而且朕要纠正一下，朕不是曾经对你感兴趣，朕从始至终都对你很感兴趣，而且感兴趣这个词也不够适合，朕可是对你情根深种，只是你自己从来都意识不到罢了。”
对此，姣绒冷笑了一声，并没有放在心上，又看了一眼手上的这张纸，“皇上别说笑了，奴婢可是个连汉字都不认得的下等人，可别污了皇上的眼。”
皇上挑了挑眉，淡声说道：“若是后宫的所有人都需要认得汉字的话，扩充后宫可就不叫选秀了，该叫殿选了。”
两人就这样对视着过了许久，姣绒最终还是撇了撇嘴，率先收回了目光。是她自己刚刚太着急了，由于姣绒对皇上的印象始终不好，所以看到皇上派梁九功送给他的那卷情诗，总觉得皇上是在辱骂他，可却没想到是这样一副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