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不能侍寝（1）
相比之下，皇上本人并没有那么激动，只是微微扬了扬唇角，淡声道：“阿哥好啊，马贵人先前连失了三位皇子，这一胎必定要保住。即日起，让内务府给钟粹宫多派些人手，三皇子的一日三餐由专人负责。”
“是。”梁九功脸上的悦色不减，显然实在为皇上感到高兴。
昭贵妃也算早早的就有了心理准备，在一边温婉的笑着，立好一个六宫之主该有的样子，轻声开口道：“皇上，这三皇子的名字，您可想好了？”
闻言，皇上垂了下眸，思考片刻说道：“按理说，这孩子该按照家谱从了胤字，可马贵人的孩儿都接二连三的夭折，朕倒想破一次例，为他命名为，长生。”
“长生？”昭贵妃一愣，抿了抿唇，“这名讳的意思倒是好的，可是……就怕卉柏妹妹会多心了。”
皇上似乎并没有太在意，他慢慢起了身，平淡地说道：“朕便是不起这名字，她那多疑的性子，也会瞎想许久。”
“走吧，带朕去看看长生。”皇上背着手率先走出了偏殿，昭贵妃见状赶忙起了身在后面跟上。
此时的长生已经被下人们哄睡了，太医正在一旁跟宫里的大宫女们交待着情况，见皇上突然过来了，几个太医纷纷弯腰行礼：“给皇上请安。”
皇上没看他们，只是走上前去，瞟了一眼熟睡中的长生，眼神并没有过多的停留，平静地询问道：“皇子的状况如何？”
“回皇上的话，皇子很健康，目前看来并无什么病症。”其中一个灰白胡须的老太医低着眉眼恭敬地答着话。
皇上只是微微点了点头，昭贵妃表露着温和的笑意，友善道：“那便好，多谢几位太医忙碌在此了，今日天色已晚，就请几位太医先回去歇息吧。”
几位太医互相对视了一眼，一齐向昭贵妃施礼：“臣等先行告退。”
等到这些太医走后，皇上看着熟睡的婴儿雪白的面庞，眸光柔和了几分，扭头向梁九功询问了一句：“马贵人如何？”
梁九功躬身，不紧不慢地说道：“回皇上，马贵人这一胎生得很是不易，刚刚又险些止不住血，这会儿太医为她施了针，已经因为虚脱晕过去了。”
皇上的面色不变，依旧背着手，缓缓转身向外走去，“即是如此，朕便明日等马贵人醒了再来看她吧。”
说着，皇上便打算离开，可就在这时，殿外却急急忙忙地跑来了一个小太监，那小太监停在了皇上面前，满脸焦急地说道：“皇上，太后来了。”
闻言，皇上的眉角一蹙。他本就有意快些离开免得与太后对峙，谁知眼下还是撞上了。无可奈何下，皇上与昭贵妃一同走出来正殿，见到前来的太后，皇上的眸光沉了几分，故作无事道：“儿臣给皇额娘请安。”
太后的手搭在身边的行露手上，迈着脚一步一步走了上来，涂了口脂十分红艳，她的一双眼盯在皇上的脸上，轻轻冷哼了一声：“皇帝还知道有哀家这个额娘啊。”
昭贵妃的目光在这两人身上一一扫过，有些不知所以地看向了身边的秋洁。秋洁对着她微微摇了摇头，昭贵妃的眉便皱紧了几分。
皇上缓缓走下台阶，倒也没有惧怕太后的意思，嘴角带着股淡淡的笑意，声音却是冷的：“皇额娘说笑了，儿臣心中自然是无比敬重您的。”
“敬重？”太后的眉角一勾，嘴上的大红色看起来无比刺眼，“哀家可不敢受了你皇帝的敬重，毕竟哀家来看的也是皇帝的子嗣，哀家可管不到什么。”
太后这话里带着十足的阴阳怪气，狠狠地剜了皇上一眼后，又恢复了最初的那富有攻击性的笑意，直接带人绕过了皇上与昭贵妃，边走边道：“行了，哀家是来看皇子的，皇帝还是早些休息吧。”
待太后的人全部进了正殿，昭贵妃有些担忧地看向皇上，轻轻皱起了眉，声音很细：“皇上……”
“无事。”皇上不咸不淡地打断了昭贵妃的话，脸上的表情算不上严肃，却实在没什么笑意。他没有再多说什么，抬步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留在原地的昭贵妃轻叹了口气，看向身边的秋洁，不解地询问道：“这太后与皇上是怎么回事？”
秋洁这段时间在昭贵妃身边当差非常得力，已经成了昭贵妃最信任的宫女。秋洁低着眸，淡声道：“太后平日里与延禧宫亲近，大概是前段时间二阿哥被封了太子，太后与皇上才生分了吧。”
“竟是这样。”昭贵妃抿着唇，多少有些顾虑，她看向皇上与随侍的人的背影，开始沉思起来。
马贵人这一次生产花了大力气，前后休整了两个月之久，等到马贵人正式出了钟粹宫，后宫这半年来难得的安宁便一扫而无。这段时间里马贵人本就被困禁得暴躁，眼下她又得了皇子，这儿女双全，马贵人一时间里自然是再次风光无限，昭贵妃都不敢与她直接硬碰硬。
可就在这个节骨眼上，悠贵人突然生了场病，这病来得突然，秋天刚过，悠贵人的背上便起了些痤疮，原本悠贵人并没有太过重视，还以为这是换季导致的皮肤疾病，上些药膏就好了。但过了一段时间，这些痤疮不仅没有掉，悠贵人还出现了下红之症。
由于这个症状，悠贵人很长一段时间无法侍寝，无奈只能找太医院的太医来瞧上一番。孙太医为悠贵人诊过脉后，神色一直很复杂，直到悠贵人质问起病况，孙太医才缓缓说道：“贵人这痤疮与下红之症，是由胞宫多囊所致，主要是由肾气亏虚而引起的，不知贵人是否很长时间没有休息好了？”
听到孙太医的这番话，悠贵人和身边的婢女纷纷警觉起来，悠贵人的脸色沉了几分，应道：“确实如此，我这段日子确实经常心悸失眠，孙太医，这病可严重？”
第47章 不能侍寝（2）
孙太医叹了口气，并没有直接回应悠贵人的问题，而是缓缓说道：“这病若是再严重下去，会导致月事不调、痤疮加重，甚至是不孕不育。”
一听到“不孕不育”这四个字，悠贵人瞬间无法控制自己的脸色了。要知道，这满宫嫔妃都是为皇上繁衍子嗣而存活，若是不能再有孕，那她身上的宠爱就会越来越少，以致最后被皇上所以往。
“孙太医，那我这病，可有什么法子医治？”悠贵人想尽办法让自己冷静下来，可她眼神中的慌乱还是出卖了她。
“贵人先不要担心，这病自然是有办法医治的，等微臣回去为您开几个方子，按照这方子吃上半年，即可根治病症。”孙太医慢慢说着，可脸色却依旧复杂。
白兰自刚才起就一直揪着心，这会儿总算是能平复下来了，“那就好，有劳孙太医了。”
“只不过……”孙太医皱着眉欲言又止，睫毛轻动，一时间不敢去看悠贵人的眼睛，声音极其轻淡地说道：“贵人如今得了这病，怕是一时半会儿不能再继续侍寝了。”
听到这，悠贵人的眼睛睁大了几分，不可思议地看着孙太医，声调都提了上来：“你说什么？”
孙太医抿了抿唇，咽了口口水，顶着压力继续说道：“如今贵人的下红之症不断，若是同房染上更严重的宫病，怕就不只是不孕不育这么简单了。”
这一刻，悠贵人的瞳孔剧烈地震动着，仿佛天都塌了下来。嫔妃若是不能再侍寝，那与宫里卑贱的婢女又有什么区别？这意味着她再没了争宠的资本，会被其他的嫔妃随意嘲笑和欺凌，马贵人本就视她为死敌，如今有了三皇子更是处处找她的茬，若是她真的无法侍寝，岂不是任由马贵人欺负。
还有太后，悠贵人在后宫的底气都是太后给的，而太后助她的前提便是她能够得宠，若她不再有得宠的能力，就会成为太后的弃子。
想到这里，悠贵人的眼眶已经红了起来，她的手指颤抖着，紧紧拉着身边的白兰，看着孙太医再度问道：“我不能侍寝……需要多久？”
孙太医挑起眼皮看了悠贵人一眼，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开口告诉了悠贵人这个残酷的现实：“至少半年。”
“半年？”这次没等到悠贵人说话，白兰就在边上大声喊了出来。
半年的时间足够让皇上忘记后宫中还有这样一个人，宫里这段时间来了不少新人，都是年轻漂亮的女子，本就抢了原本的老嫔妃们不少风头，更是吸引了皇上大部分的注意力。
如若长达半年都不能侍寝，那跟去了冷宫又有什么区别呢？
悠贵人再也忍不住了，一行清泪顺着眼角滑落，她的嘴唇很干，相撞在一起，无比虚弱地说了一句：“为什么……”
为什么要让她受尽折磨还不得善终？为什么要让她在所有人面前都抬不起头？这后宫中比她恶毒的人多得数不胜数，为什么偏偏要惩罚她？
皇上本就对胤禔赋予的宠爱不多，之前还是因为悠贵人得宠，皇上才对胤禔好些，今后她若是也没了皇上的宠幸，胤禔该怎么办吗？
孙太医看着悠贵人这模样，也是无奈，只得淡淡地道了句：“贵人还是想开些吧，您自己的身体要紧，若是真染了恶疾，那可就一辈子都不能再侍寝了。”
白兰虽然也为悠贵人的处境感到焦虑，可她也明白此刻的悠贵人没有选择。白兰轻轻扶着悠贵人的胳膊，俯身温声道：“是啊贵人，您的身体要紧，还是听太医的话吧。”
悠贵人的眼泪越落越多，险些晕过去。她紧紧攥着白兰的手，死死咬着牙根点了点头，声音沙哑地对一旁的亦竹知唤道：“亦竹，将孙太医送走吧。”
“是。”亦竹看着悠贵人也十分担忧。孙太医说了声“微臣告退”，便被亦竹带着离开了。
在孙太医走后，悠贵人彻底瘫在了木椅上，完全没了端庄的样子，只剩下无助和绝望。她的眼睛盯着面前的那盆君子兰，嘴里一直在轻轻地念叨着：“白兰，为什么……为什么我会这样命苦……”
“主儿……”白兰跪在悠贵人身边，脸上的神情也十分无措，她急得也快要哭了出来，“主儿，你要振作啊，我们先养好身子，以后不怕没有再得宠的机会。”
悠贵人哽咽了，表情有些万念俱灰：“太后因为二阿哥的事，本就与我有了隔阂，没有太后的扶持，半年的时间足够让皇上彻底遗弃我。”
话落，悠贵人的眸光轻动，转而道：“其实这些我都不怕，我只怕会因此连累到胤禔。我若是失了宠，还怎么为胤禔争出个未来？”
到了这个时候，悠贵人还在为胤禔着想，白兰默默地仰下了头，生怕自己也流出眼泪，“主儿，咱们先养病好不好……”
悠贵人慢慢闭上了眼睛，薄薄的唇瓣一直在颤抖，最终还是没有去回答白兰的话。
第二日，悠贵人在白兰的劝说下情绪已经稳定了许多，但依旧很低落，她刚过洗漱完，便坐在梳妆台前，十分淡漠地对白兰说道：“去把姣绒找来吧。”
白兰这会儿刚拿起桌上的石黛打算为悠贵人画眉，听到这话顿时愣了愣，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姣绒？”
自从二阿哥被封为太子以来，悠贵人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找过姣绒了，连带着白兰也许久没再见过她，再次提起这个名字，恍惚间还有些陌生。
悠贵人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看向白兰，嗓音很弱地说道：“去吧。”
白兰虽然心中存疑，但还是微微屈膝，应了声：“是。”
这几个月里姣绒一直在后院干着些粗活，白兰在后院找到她时，姣绒正在晾晒被褥，一听悠贵人有事来找，姣绒很是疑惑，可白兰的表情很怪，姣绒也不好多问，只得乖乖地跟去了正殿。
第48章 不能侍寝（3）
再次见到悠贵人，姣绒有些被惊住了。不过是几个月的时间里，悠贵人的气色如今竟像是老了十岁，眼中带着红血丝，眼下的皮肤发黑，整个人看起来十分劳顿。
“小主，您找我？”姣绒恭敬地走上前来，向悠贵人询问着，目光忍不住多在悠贵人身上停留了片刻，一时间想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变成这般模样。
悠贵人轻瞥了姣绒一眼，轻轻“嗯”了一声，接过白兰递过来的茶杯，对姣绒伸手示意道：“坐吧。”
“坐？”姣绒蹙起眉不可思议地看着悠贵人，瞅了眼身后的木椅，一时间有些发愣，“奴婢身份卑微，这怎么使得？”
悠贵人难得没有跟姣绒发火，她垂着眸请叹了口气，脸上的苍白更加明显了，她轻轻地说道：“我许你坐，你便坐吧。”
姣绒站在原地没有动弹，抬眼看向悠贵人身边的白兰，想要寻求帮助。可白兰却只是深深地看着她，重重地点了下头。
无奈之下，姣绒再次看回到悠贵人身上，只得乖乖地坐到了身后的木椅上，却依旧只是坐在了边角，不敢承受这份恩典，“小主可是有什么吩咐？”
悠贵人放下茶杯，微微摇了摇头，眸光十分深邃地盯在姣绒身上，却问起了别的话题：“这几月，你过得可还好？”
姣绒的表情非常古怪，她的睫毛轻颤，思考片刻才恭敬地答道：“奴婢一切都好，小主不必挂念。”
悠贵人默默地点了点头，淡淡地询问道：“这段时间，皇上可再找过你？”
这一刻姣绒的眉角皱得狠了几分，每当与悠贵人谈论的话题中出现了皇上，这场谈话注定没有一个好的结果。姣绒此刻还不清楚悠贵人的目的，只得如实答道：“皇上并没有派人来找过奴婢。”
谁知听了这话，悠贵人却蹙了蹙眉，她凝视了姣绒好一会儿，轻声道：“你对皇上，可还有意？”
闻言，姣绒的声音彻底沉了下来，甚至是咬着牙说的：“奴婢对皇上从未有过意图。”
这一点无论姣绒强调多少遍，悠贵人似乎都不会相信，姣绒也因此对皇上生出了很多怨恨。明明皇上自己处处招惹她，落到别人眼里却都以为是她主观勾引，实在是让洗不出自己的清白。
看着姣绒这熟悉的倔强表情，悠贵人倒也没生气，保持着虚弱的神色，手指扶着边上的扶手，平静道：“倘若……我想让皇上对你有意，你可愿意顺了我的心意？”
其实说出这话的时候，悠贵人的内心也在滴血。没有哪个女人愿意将自己的夫君拱手让人，可如今眼看着她不能再得宠，若想稳住权位，最好的办法只能是能给皇上引荐一个手下的人，一旦事情成了，就是对她的保障。
若是这样看来，姣绒无疑是悠贵人最好的选择，她随侍皇上多年，多皇上熟悉得很，若说皇上对姣绒没有好感，是绝对不可能的。
姣绒听了悠贵人这话，眼睛直接瞪大了，之前同样的话太后就对她讲过，可姣绒深知太后只是看悠贵人没了利用价值，想找个皇上身边递的上话的人罢了，但悠贵人说出这样的话又是因为什么？明明几个月前悠贵人还因为误会她与皇上有来往而愤怒不已。
“小主，奴婢不明白，也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姣绒盯着悠贵人的眼睛，用力地摇着头，整张脸上都充满了不愿。
悠贵人抿了抿唇，手指攥紧了几分，缓缓道：“近来，我有了下红之症，昨日找太医瞧过，太医说这病有得治，但我有至少半年不能再侍寝。”
悠贵人的语气虽然平淡，可话尾确实轻微颤抖的，她不敢去看姣绒，生怕让她看到自己眼中的湿润。悠贵人咽了口口水，轻声道：“你知道对于一个皇帝的嫔妃来说，不能侍寝意味着什么吗？”
姣绒的瞳孔震动着，不可思议地看着悠贵人，完全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况。悠贵人强忍着情绪，继续道：“意味着失宠、失权，任人宰割、任人欺凌，没有任何未来可以期盼。”
说着，悠贵人吸了口气，默默地拿起茶杯掩饰情绪的起伏，“皇上先前对你有好感，只要你再次出现在他眼前，做些亮眼的事，再主动些，皇上必然动心。”
闻声，姣绒的表情实在有些绷不住了，悠贵人话里的意思，难道不就是让她去勾引皇上吗？这种事姣绒又怎么可能去做，可转念一想，悠贵人若不是实在没了法子，也不会对她提出这样的请求。
“小主，我不行的。”姣绒的神情充满了复杂，抗拒的同时又充满了犹豫，她绝不允许自己去主动勾引一个自己不爱的男人，可这却是能帮助悠贵人唯一的办法。
眼看悠贵人快要控制不住情绪，白兰在一旁皱着眉看着姣绒，劝说道：“姣绒，你就帮帮小主吧，小主若是失了宠，大阿哥该怎么办呢？你是服侍过大阿哥的，你忍心看着他今后因为被皇上遗忘而被别的皇子欺负吗？”
说到胤禔，姣绒便更加犹豫了，白兰说得没错，她到底服侍过胤禔很长一段时间。她的心不是石头，也不忍心看着悠贵人和胤禔在这后宫中渐渐被埋没。
末了，姣绒闭了下眼睛，还是心软了，妥协道：“小主，请您容奴婢想想吧。”
为了不让自己的主子失宠而去勾引皇帝，这听起来实在太荒谬了，而且有违道德以及姣绒做人的底线，她若是真的这样做了，该怎么去面对她的家人和朋友？他们大概只会觉得她说个卖主求荣的贱妇。
悠贵人看着姣绒这些许松动了的情绪，顿时觉得来了希望，紧忙接道：“好，你慢慢想，不着急。”
姣绒轻点了下头，慢慢起了身，双手持于腹前，行了屈膝礼：“奴婢告退。”
这一日，姣绒回了后院，久久都不能专心去做事，她简直头痛欲裂，脑海中充满了纠结与无力，实在让人无法心安。
第49章 懿妃（1）
没过多久就到了宫里的新春家宴，算起来姣绒已经在宫中一整个年头了。新春家宴上太皇太后与太后也都赏了脸，各宫嫔妃汇聚一堂，除此之外，皇帝的兄长与弟弟——裕亲王爱新觉罗·福全和恭亲王爱新觉罗·常宁，也都奉旨入了宫一同享宴。
这次家宴的桌位排场与先前悠贵人生辰宴上大不相同，太皇太后和太后依旧与皇上共坐与上方的主位，可下面的两排桌位上，为首的却是裕亲王与恭亲王。左侧的第二位是昭贵妃，而右侧的第二位则是被特意空了出来，下面的奴才也都只是奉命行事，没人知道是为何如此。
悠贵人和马贵人这次是坐在了正对面，生完三皇子的马贵人又丰腴了不少，不过却没有丝毫肥胖的丑态，倒是显得富贵了许多，也就更加神气了。
今日马贵人将长生抱到了家宴上来，身边不少新晋的嫔妃为了搞好关系，都给长生献上了自己的陪嫁饰品，想要以此在马贵人眼前混个好的眼缘，马贵人一时之间成了家宴上最耀眼的人。到了这会儿，谁又能想到，上一次家宴上这马贵人是个被全场一众嫔妃唾弃和嘲笑的主儿呢？真真是此一时彼一时了。
李贵人坐在马贵人身边的桌上，不过她今日的注意力并没有放太多在马贵人和长生身上，她的视线总是有意无意地扫过斜对面的裕亲王，等待着在某一刻能够被裕亲王看到。可裕亲王眼下正忙着与皇上交谈，全然没有空出来的精力。
姣绒今天是同悠贵人一起来的，与上次悠贵人的生辰家宴一样，成了悠贵人身边的大宫女。今日来之前悠贵人为姣绒调了一套相当华丽的淡紫色杏花绣蓝纹边的衣袍，还特意派人给姣绒略微上了些粉黛，头上也配了几朵蓝色的绒花。这身行头，算得上是宴上最耀眼的宫女了。
这会儿太后和昭贵妃都已经注意到了姣绒，二人都有些惊讶，太后是惊讶于以悠贵人的脾性竟然还会将姣绒带在身边，而昭贵妃惊讶的则是姣绒居然还好好的活着，还这般光鲜亮丽。
这回有了裕亲王与恭亲王为伴，皇上喝了不少酒，虽一直没醉，却实在没什么多余的时间去关注下面的嫔妃。梁九功下去为各个嫔妃分发皇上所赠的礼物时，注意到了悠贵人身边的姣绒，当时两人猛然一对视，梁九功便愣了下来。
自从姣绒从乾清宫离开，两人已有半年未见，这半年里，姣绒生得似乎又标志了许多，体态也更加挺拔有气质了。以至于梁九功回到皇上身边时，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俯身凑到了皇上耳边：“皇上。”
闻声，皇上拿着酒杯的手一顿，轻轻沉声回了句：“说。”
梁九功看着远处悠贵人身边的姣绒，开口道：“姣绒姑娘今日随悠贵人一同来了。”
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皇上也略微愣了一下，他也有许久没见过姣绒了，可这半年里他却时不时地会梦到这个小宫女。原因无他，只是这后宫中艳丽者多数，时间久了实在令人厌烦，总会想起那些清新淡雅的人间绝色。
“与朕无关。”皇上淡淡地说着，可他的目光却忍不住扫向了悠贵人身边。姣绒这会儿正在为悠贵人斟酒，动作还是一如既往的恭敬沉稳又落落大方，完全能让人联想成一幅《美人斟酒图》。
梁九功在皇上身边的念头久，自然明白皇上那拧巴的性子，在后面偷笑了一下，轻轻摇了摇头。
酒过三巡，殿外的一个小太监突然向正位上走来，到皇上耳边说了几句话，皇上很快就放下了酒杯，眸光也不再迷离了，对那太监吩咐了声：“带她进来。”
没过多久，一个长相清雅温婉、皮肤白皙，身着淡粉色芍药刺绣琵琶襟缎袍，头戴菊花纹珐琅彩步摇，低着头尽显端庄贤淑的少女在一众太监和宫女的带领和跟随下走进了殿中。
周围的嫔妃们见状纷纷安静下来，看着这少女有些茫然。少女始终低着头，走到殿中央轻轻地跪了下来，开口的声音如松软的雪一样温柔：“小女佟佳氏，给皇上请安。”
听到“佟佳氏”三个字，嫔妃们都有些惊讶，三三两两地对视起来，忍不住将这位少女打量了一番。佟佳氏虽出自汉军旗，却是如今朝中名副其实的贵族，不仅是开国望族，出过多位一等公，而且还是与皇上血脉相连的外戚。
皇上的生母孝康章皇后死于十二年前，便是出自佟佳氏一族，由于儿时没能在母亲膝下承欢，皇上这么多年一直很遗憾和内疚，对佟佳氏一族也予了许多丰厚的优待。
殿上这位佟佳氏的少女正是孝康章皇后的亲侄女，皇上自然是愿将其作为家人，便等这少女到了嫁人的年纪直接招进了宫中。
皇上将眼前的少女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满意地靠到了龙椅的椅背上。不是艳俗的货色，足够清新优雅，是他有好感的类型。
“叫什么名字？”皇上轻声询问道。
少女似乎很腼腆，咬了下下唇，不太适应地开口回应道：“小女名唤灵惜。”
“佟灵惜……”皇上轻念了下少女的名字，评价道：“心灵性慧，又是你阿玛最疼惜的爱女，果真是适合你的名字。”
旁边的嫔妃们看向皇上的眼神都有些复杂，能够直接将这少女名中的两个字准确无误地点出来，想必是一早就相识了，这公然召进宫来，定是准备纳入后宫的。
“皇上谬赞。”佟灵惜依然低着头，却没有什么害羞的感觉，少女的双手在腹前紧攥着，更多的似乎是紧张和害怕，以及对新环境的恐惧。
太后在边上看着佟灵惜，神色有种说不出来的怪异。毕竟当年孝康章皇后也曾与她两宫并尊，分别作为圣母皇太后和母后皇太后，两宫对峙一直不是很愉快。如今孝康章皇后的族人进了宫，太后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太好的脸色。
第50章 懿妃（2）
太皇太后在一边倒是神色自若，脸上挂着慈祥的笑意，对佟灵惜的温和低调很是满意。
皇上与太皇太后对视了一眼，见太皇太后神色默许，拿起了桌上的珠串在手中盘动，看着佟灵惜淡声开口道：“佟佳氏性行温良，克娴内则，即日起着封为妃，赐承乾宫。”
这刚入宫就直接封了妃，不免让下面的众人都有些瞠目结舌，昭贵妃倒是还算平静，在下面对皇上提询道：“皇上，这灵惜妹妹的封号，您可想好了？”
对此，皇上静静地盘动了一会儿手上的珠串，思虑半晌后答道：“朕便为她封一字懿，以衬她品德高雅、安静恬美吧。”
昭贵妃听了这话，不免有些发愣：“懿字？”
懿字不止代表女子美好的品德，还代表着身份的高贵。皇后与太后的旨意称为懿旨，这懿字也正是王权富贵的象征，若是允了这字给佟灵惜，便相当于默许了她在宫中的权力。
“有什么问题吗？”皇上若无其事地看向了昭贵妃，眸光很深。
昭贵妃深知皇上赐这样的名号，更多的是想彰显他母族佟佳氏在朝中的地位，便不敢再多言，低头轻声道：“没有问题，这名号自然是衬灵惜妹妹的。”
悠贵人放下酒杯，目光在佟灵惜与皇上之间游离，不知是在思索些什么。
“小女多谢皇上恩典。”佟灵惜的神色并没有露出几分笑意，依旧是一副无比紧张的模样，声音也十分软弱。
“懿妃妹妹快起来吧，今后做了皇上的妃子，就该自称臣妾了。”昭贵妃热情地对刚被封妃的佟灵惜笑着，抬眼示意殿上的太监：“快带懿妃妹妹入座吧。”
懿妃似乎很不习惯这样的方式，直到坐到椅子上的那一刻都还有些不舒服。马贵人盯着斜对面的懿妃看了一会儿，给身后的白葵使了个眼色，然后看向了桌上的酒壶。
白葵了然地上前拿起那青花瓷的酒壶，慢慢走向了懿妃的桌席，对懿妃勾起唇角笑了笑：“懿妃娘娘，这是我们钟粹宫的马贵人献给您的龟龄酒，祝您今后平步青云，步步高升。”
“酒？”懿妃轻轻抬起头，神色有些懵懂，她微微摆了摆手，一双细柔的娥眉轻蹙，声音尽显柔弱：“我不喝酒。”
“懿妃娘娘，这是我们主儿的一份心意，您就收下吧。”白葵的语气有点强势，惹得懿妃很是不知所措。可这会儿懿妃刚入宫，还没有自己的宫人，看向四周也没人能帮她。
悠贵人在一旁默默地观望了许久，这会儿轻唤了一声：“姣绒。”
姣绒走上前来，也明白了悠贵人的意图，直接应道：“是。”
很快，姣绒就提起了桌上的一壶热茶，缓缓走向了旁边懿妃的桌席。此时懿妃正与白葵僵持着，白葵这边足有想逼懿妃喝下去的意思，就在这时，姣绒在一旁开口道：“懿妃娘娘。”
闻声，懿妃向姣绒看去，粉嫩的脸庞尽是愁色。姣绒向懿妃行了礼，恭敬地拿着茶壶说道：“娘娘若是不能喝酒，便喝些茶吧。奴婢手中的是槟榔参草茶，有助于美容养颜。”
见姣绒出现阻拦，白葵十分不愿地瞪了她一眼，却被姣绒冷冷的一记眼刀回击过来。懿妃的眸中出现了几分光亮，看着姣绒温和地笑了起来，发自内心地感谢道：“谢谢你了。”
“不用谢，这都是悠贵人的好意。”姣绒回以一笑，走上前为懿妃倒茶。懿妃闻言看向了姣绒身后的悠贵人，虽有些生疏，却还是礼貌地颔首致谢了。
这次家宴进行得倒是顺利，马贵人虽然还是一如既往的张扬，却难得没有再公然为难悠贵人，整场家宴下来都在忙着与奉承她的那些新晋妃嫔寒暄，时不时抱着长生炫耀一番，生怕有人不知道她刚得了贵子一样。
夜色渐渐黑了下来，等到了很晚的时候，太皇太后和太后先行离开，嫔妃们才慢慢地各自回了宫。就在延禧宫的一行人即将要走出乾清宫的时候，悠贵人倏地顿住了脚步，回头看向姣绒：“等等。”
“怎么了小主？”姣绒也跟着停下了脚步，很乖巧地看着悠贵人，等待着吩咐。
悠贵人垂着眼抿了抿唇，思考了片刻，淡淡地对姣绒说道：“去年延禧宫的小厨房给我做过梅花酥，我有点想念那个味道了，这几日梅花开得艳丽，等下你去趟御花园，采些新鲜的梅花瓣回来。”
闻言，姣绒也没有做多思考，直接应了下来：“是。”
于是姣绒没有跟着延禧宫的人出乾清宫，而是返回到了乾清宫的库房，让御前太监帮她找了个大一点的竹篮，方便去采摘花瓣。
这会儿皇上和两位兄弟还在正殿中，裕亲王不胜酒力，脸上泛着红晕，很快便眯着眼说道：“皇上，臣喝不下了，您这酒啊，实在太烈，臣若是再喝下去，今晚怕就回不了府了。”
皇上倒是还在兴致上，对着裕亲王勾唇一笑，在酒气的晕染下尽显邪气，“回不了又如何？朕这乾清宫大可随你住，皇兄难道还嫌弃不成？”
“哎呦，臣不敢。”裕亲王站起身对着皇上拱手施礼，“只是臣近几月肝胆有了微疾，属实是不能再这般尽兴地喝下去了，否则臣的身体可就要出问题了。”
皇上也没强逼，点了点头算是默许：“行，既是如此，皇兄便早些回去吧，朕会多派些人手一路护送你。”
“多谢皇上体恤。”裕亲王恭敬地应着，眼神已经十分迷离了。没过多久，裕亲王就被手下的人扶了出去。
于是，皇上的目光落到了另一边的恭亲王身上，脸上的笑意不减，感叹道：“没想到皇弟年纪轻轻，酒量便这般好了，朕见你喝了许多，到了这会儿面上竟都不染颜色。”
恭亲王如今正龄十九，比皇上还要小上三岁，可为人却十分聪敏，也算是皇上得力的干将。
第51章 懿妃（3）
“皇兄谬赞了，臣弟也不过堪堪喝了几杯。”恭亲王勾唇笑着，笑容格外灿烂，带着年轻人的朝气。
皇上对今日的宴席也很满意，盘动着手中的珠串，声音很沉，因为喝了酒还显得有些沙哑：“御花园的梅花这几日开得正艳，今夜刚下过雪，想必正是御花园的这些梅花最美的时候，不知皇弟可有兴致陪朕前去观赏一番？”
此刻的时间其实已经很晚了，但还有什么比博皇帝一笑更难的呢？恭亲王很快就热情地应了下来：“当然，臣弟最爱的便是这冬日的红梅，早就听闻御花园的梅景是紫禁城一绝，臣弟自然愿意去瞧瞧。”
皇上扬着唇角，声音平淡道：“那就有劳皇弟陪朕走走了。”
与此同时，裕亲王刚刚被人搀扶着出了乾清宫的宫门，早就等候在门外的李贵人便迎了上来。她的脸上难得露出了发自内心的欢愉之色，对裕亲王屈膝行礼：“给裕亲王请安。”
闻声，裕亲王的脚步一顿，抬起眸来看向了李贵人，反应了几秒才恍然道：“李贵人啊。”
“王爷竟还能记得我。”李贵人的眸中充满了深情，她等这一日实在等得太久了，在这后宫中想要见上亲王一面实在难得，一股热流在李贵人的心间围绕，使得她说话时都有些颤抖。
“自然是记得的。”裕亲王性情温和，此时微微笑了笑，忍着头痛对李贵人礼貌地问道：“李贵人候在此处，可是有什么事吗？”
闻声，李贵人转过身去，从身后的宫女手中接过了一双熊皮所制成的棉靴，缓缓递到了裕亲王面前：“如今天气冷了，我挑了内务府上好的熊皮为王爷亲手制了一双棉靴，算是一份薄礼，还望王爷收下。”
一听这话，裕亲王微微愣了愣，裕亲王府的下人也都不知所措地看向裕亲王，不知该不该收下。毕竟这种事发生在两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嫔妃和亲王之间，属实是有些怪异和暧昧了。
“李贵人，这不太合适吧。”裕亲王的酒都醒了几分，看着那熊皮棉靴，微微蹙了蹙眉角。
“臣女儿时曾被王爷在民间救助过，那是臣女儿时的经历中难得的温暖，一辈子也不会忘记。”李贵人轻声说着，每一个字都铿锵有力，她深深地凝视着裕亲王，“这只是一份小小的心意，还望王爷能收下。”
对此，裕亲王叹了口气，神色有些复杂：“当年本王也只是顺手相助罢了，贵人不必如此放在心上。不过这棉靴想必贵人也花了不少心思，本王就收下了。”
说着，裕亲王给了身边太监一个眼神，那太监了然地将棉靴从李贵人手中接了过去。这一刻，李贵人十分愉悦地扬唇笑了起来：“王爷近来一切可好？”
裕亲王轻轻点了点头，声音还是很温润和蔼，像是当年她还未入宫时那个英雄救美的公子一般：“一切都好。”
李贵人的眼神恋恋不舍地停留在裕亲王的身上，可她也知道时候不早了，再在这里待下去就会被人发现了，只得淡淡地说道：“那……臣女就先告退了。”
裕亲王颔首“嗯”了一声，礼貌地说了句：“贵人走好。”
这会儿姣绒已经独自一人到了御花园，午夜的御花园安谧静美，刚下过雪，空气中还散发着清新的雪香，一朵朵红梅上落着些薄薄的雪，新鲜又美丽。
姣绒伸出纤细的手指，覆上枝头的花瓣，指尖在红梅的映衬下显得更加白嫩了。梅花被冻得略有些霜冰，等到梅花采够了半篮，姣绒的手也早已冻得冰凉。
过了一段时间，远处传来了一阵谈话声，在这宁静的御花园中很是明显——
“这冬日里还是有些冷的，皇弟虽年轻，出来也要多添些衣裳，免得着了风寒。”皇上披着身狐皮大衣，边走边对身边的恭亲王关切着。
“多谢皇兄关怀，臣弟回去便让人多制备几件冬衣。”恭亲王始终笑着，语气也尽显年轻人的干脆利落。
就在这时，梁九功看着前往几棵树后的纤细身影，不免愣了愣，对皇上说道：“皇上，前面梅花树边好像有个人。”
闻言，皇上和恭亲王的目光都看向了前方。皇上微微眯了眯眼，隐约能看出那树后是个少女的身影，似乎正在树上侍弄梅花，于是皇上没有出声，只是默默地继续向前走去。
姣绒原本听到远处有动静，可这会儿没了声音，姣绒就以为那是路过的人，继续伸手摘着花瓣，始终没有转过身。
皇上和恭亲王直到走到了姣绒的正后方，一行人全部停下了脚步，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少女伸着长臂采摘红梅，那白皙的皮肤被冻得发红，修长的身姿随着举臂的姿势显得更加优越有型，不禁让人看迷了眼。
皇上一眼便看出来这熟悉的衣裳和背影，站在原地没有出声。倒是身边的恭亲王觉得有趣，率先开口说道：“没想到这午夜的御花园，不仅有美景，还有美人。”
听到这一声，姣绒的手微微一颤，手中刚摘下的那片的梅花一下脱了手，缓缓飘落在了雪地里。姣绒紧忙转过身来，见背后是皇上和恭亲王以及一众宫人，姣绒吓了一跳，瞬间低下了头，将手中的竹篮拿到了身后，冷声道：“奴婢给皇上和恭亲王请安。”
皇上和恭亲王一同走上前来，皇上打量着姣绒这身行头，不知在思考些什么。恭亲王倒是爽朗，背着手看着姣绒便道：“皇兄这宫中果真是美女如云，竟连一个采花的侍女都如此魅人。”
闻声，皇上扭过头瞥了恭亲王一眼，神色有些怪异，他淡淡地问了句：“只是个宫女罢了，皇弟竟还一见钟情了吗？”
“嗐，那倒没有。”恭亲王随性地回了声，目光自始至终都盯在姣绒身上，越看越被吸引住了，很直白地道了句：“只不过，这婢女的相貌确实令臣弟一眼着了迷，这世间竟会有与冬日红梅如此相配的女子，清冷高洁又美艳动人，却只是个卑微的婢子，真是太可惜了。”
第52章 承乾宫（1）
姣绒被这突如其来的夸赞惹得一时间不敢抬头，她不太舒服地抿了抿唇，淡声道：“奴婢的主子想吃梅花酥，奴婢只是趁夜里清静来采一些，不想竟惊扰了皇上和王爷，奴婢即刻便回宫去。”
话落，姣绒转身便要离开，可恭亲王却开口喊道：“姑娘且慢！”
皇上闻声再次看向恭亲王，眼神有些深邃。年轻人总是喜欢将情绪表现在脸上，恭亲王爽朗地笑着，满目都是对美人的青睐。姣绒只得转回身来，恭亲王看着她说道：“姑娘可否告诉小王你的闺名和出处？”
姣绒满脸怪异，不明白恭亲王想干什么，但还是出于礼貌一一答道：“小女名叫姣绒，是延禧宫的婢女。”
“延禧宫啊。”恭亲王背着手，笑意不减，对姣绒的兴趣直接明了地挂在脸上，“不知本王若是想求娶姣绒姑娘做恭亲王府的侧福晋，延禧宫的那位小主可肯放人啊？”
一听这话，姣绒瞬间抬起头来去，不可置信地看着恭亲王，皇上的瞳孔也微微震了下，蹙起眉直接叫了恭亲王的名字：“常宁。”
恭亲王却对着皇上扬了扬唇角，脸上的表情很纯粹，还以为皇上是觉得封婢女做福晋坏了规矩，随性地回道：“皇兄，只是侧福晋，不打紧的。”
皇上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姣绒盯着恭亲王看了两眼，最终还是在恭亲王这诚挚的眼神下败下阵来，心虚道：“王爷，您只是见了奴婢一面便要求娶奴婢，这太荒诞了，请恕奴婢无法承受这份恩泽。”
若换做以往，在恭亲王这般真诚又爽直的人诚恳的求爱下，姣绒可能真的会忍不住萌生好感。可这会儿悠贵人正打算依靠她打拼出今后的日子，姣绒又怎么可能去考虑加入王府这种事，当即让自己打消了思虑。
听了姣绒的话，恭亲王只是轻轻地笑了笑：“你拥有梅花一般的傲骨风姿，又有非同常人的倾城之貌，本王觉得你美，被你所吸引，这有什么荒诞的？”
皇上的目光移到姣绒身上，声音和脸色都冷了几分：“皇弟的眼光还真是独到啊。只不过，朕这几日正打算将钮祜禄氏阿尔海之女嫁予你做侧福晋，眼下皇弟若是娶一个宫女进门，怕是不太好吧。”
闻言，恭亲王愣了一下，思考了几秒，略显遗憾道：“如若是这样的话，臣弟也只能让她在王府做个格格了，怕是会委屈了美人。”
眼看着两人开始商议起自己的婚嫁大事，姣绒连忙开口制止：“王爷，奴婢如今是延禧宫的大宫女，若是此时嫁人，延禧宫中的事奴婢放心不下，还请王爷看在奴婢与我们家贵人多主仆之情，收回这份恩典。”
听到这，恭亲王和皇上都是一怔，恭亲王看着姣绒低着的头，脸上的笑意渐渐消散，转而轻蹙了下眉角，有些失望：“没想到你一个宫女竟如此衷心，那真是太可惜了，本王与美人实在是无缘。”
皇上凝着姣绒的脸颊，脸上的表情依旧沉着，却多了几分愉快。他轻咳了两声，对恭亲王说道：“这小宫女既然不愿，皇弟也不必强求了，回头朕让人给你挑几个别族的美人，赐给你做侍妾。”
对此，恭亲王却摇了摇头，矜持地笑了笑：“皇兄误会了，本王也不是爱美人，只是见这小宫女招人喜爱罢了。”
“姑娘也不必急着走，你既是为了主子出来寻花，便继续摘吧。”恭亲王对姣绒说着，而后转头看向皇上，“皇兄，今日这御花园的美景臣弟很是享受，可时间也不早了，皇兄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臣弟也要快些回府了。”
皇上也明白恭亲王这是在给自己和姣绒台阶下，了然地应道：“好，臣弟路上注意安全，朕即刻便回。”
“臣弟告退。”恭亲王朝皇上拱手施了一礼，最后看了姣绒一眼，转身带着恭亲王府的人离开了御花园。
很快，御花园再次恢复了午夜的宁静，姣绒在原地挑眼皮看了眼皇上，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咽了口口水继续低着眼做缩头乌龟。
皇上也是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毕竟两人已经时隔半年没有见过了，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提起什么话题。思考片刻后，皇上偏过头去，似是不经意地问道：“悠贵人想吃梅花酥了？”
闻声，姣绒睫毛轻动了两下，回应得有些刻意和木讷：“啊，是。”
这话接得实在让人说不出下一句，皇上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你这些梅花摘完就送去御膳房吧，让你玛法亲自做给悠贵人，你也好学学你玛法的手艺。”
一听这话，姣绒撇了撇嘴，下意识说了句：“玛法的手艺奴婢是学不会了，奴婢也就懂点食材对身体各方面的好处，真要是拿了锅铲，怕是会把膳房给点了。”
梁九功在旁边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皇上顿时横了他一眼，梁九功赶紧收起了笑。随即，皇上又问道：“朕听闻悠贵人生了病，她近来可还好？”
姣绒沉默了半晌，微微摇了摇头：“主儿不能侍寝，多少会影响到荣宠，因此主儿时常焦虑失眠，担心自己被受宠的嫔妃欺凌，也担心因为自己失宠影响到大阿哥的前途。”
看到姣绒这副严肃的颜色，皇上也跟着皱起了眉：“她怎会这样想？无论如何，她都是朕的嫔妃、胤禔都是朕的儿子，她若是受了欺负，朕也定当会替她主持公道。至于胤禔，那是朕的亲生骨肉，朕又怎会置他于不顾？”
虽然得知悠贵人与太后有往来后，皇上就一直对悠贵人在心底有些芥蒂，可不管怎样，悠贵人到底在他身边多年，尽管是会在心中提高警惕，却也不至于是厌恶。
姣绒看了皇上一眼，声音很冷，目光坚定道：“有这些话，皇上还是亲自与小主说吧，奴婢只是个宫女，若是告知小主这些话是皇上所说，小主怕是会对奴婢有猜疑了。”
第53章 承乾宫（2）
皇上轻蹙眉角，似乎很不愿听到姣绒说这样的话，他声音沉了沉：“你就这么怕与朕沾染上关系吗？”
听到这话，姣绒挑起了眉，表情充满了古怪：“皇帝是天子，奴婢不过是地上的一粒尘埃，自然不愿脏了天子洁净的衣裳。奴婢只是尽了自己的本分，守了该守的规矩。”
皇上不着痕迹地咬了下后牙，忍不住低声自语了一句：“你还真是该守的规矩一点没守，不该守的规矩一个没落。”
这话皇上说得声音极轻，姣绒离得远自然是听不清的，可梁九功就在皇上身边，却是听了个十成十，扭头看了皇上一眼，就瞧见皇上即将染上愠怒的脸。
梁九功是个有眼力见的，他看得出来皇上再待下去绝对会发火，赶忙开口对姣绒说道：“姣绒姑娘，时候也不早了，我看你这花瓣也采集得差不多了，就早些回吧，一个宫女这么晚单独在宫中行走也不是个事。”
姣绒感恩地看了梁九功一眼，淡声道：“多谢梁公公。”
话落，姣绒对皇上行了屈膝礼，声音更冷了：“奴婢告退。”
很快，姣绒就渐渐消失在了一片雪白之中，皇上站在原地思考了许久，眸光渐渐眯了起来，有些想不明白地对梁九功问道：“一个宫女究竟是有多忠良的德行，能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皇亲权贵的爱戴？”
这一点似乎已经困扰了皇上很久，今日亲眼见到姣绒拒绝了恭亲王，便更加难以理解了。这个女人当真对权力地位没有一点奢望吗？换做其他宫女，早就该惊喜得上蹿下跳了。
梁九功耸了下肩膀，自然也想不明白这一点，不过他淡淡地说了句：“可能是心中已经有了钟情之人吧，才会这般无欲无求。”
梁九功这话只是随口一提，谁知下一秒，皇上就直勾勾地盯向了他。梁九功顿时吓了一跳，“皇上，怎么了？”
皇上冷哼了一声，转身往回走，留给梁九功了一句冷冰冰的话：“不会说话就少说点。”
姣绒带着梅花瓣回到延禧宫时已经很晚了，再过两个多时辰天就该亮了。将装满梅花瓣的竹篮放在小厨房的桌上后，姣绒缓缓走了出去，打算将这些花瓣明天送去御膳房。
就在姣绒打算回耳房的时候，身边忽然传来了白兰的声音：“姣绒。”
闻声，姣绒转过身去，见白兰这么晚了还在院里，一时间有些懵：“白兰姐姐，怎么了？”
“小主找你。”白兰皱着眉，情绪似乎有些低落，声音也略带沉重。
这一刻，姣绒眉角轻轻挑起，眼睛睁大了几分，睡意全无：“小主这么晚了还没睡？”
白兰摇了摇头，面带忧色，无奈道：“小主又失眠了，这段时间以来小主时常心悸焦虑，皆是因为不能侍寝，这个时候能帮小主的只有你了。”
听到这，姣绒的神色也凝重起来，只好道了声“好吧”，跟着白兰去到了悠贵人的寝殿。
悠贵人今夜似乎并不是像白兰说的失眠，她还穿着家宴上的那身衣裳，头上的饰品甚至都没有卸下，这模样更像是专程在等她回来。
姣绒轻轻皱眉，对悠贵人行了礼：“小主，梅花奴婢已经采好放在了小厨房，在御花园时奴婢偶遇了皇上，他告诉奴婢，小主若是想吃梅花酥，可以让御膳房做完送来。”
听到这些，悠贵人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面色很淡，像之前一样看了后面的一把木椅示意道：“坐吧。”
有了上次的经验，这回姣绒只是犹豫了几秒钟，便乖乖地坐下了。因为她知道，悠贵人的这个举动便是有话要对她讲。
“对于今日入宫的佟佳氏，你有什么看法？”悠贵人先是冷不丁地抛出了这样一个问题，看着面前的姣绒，目光有些发直。
姣绒也是没想到悠贵人会这样问，她轻抿了抿唇角，思考了片刻回应道：“佟佳氏性情有些软弱，可为人善良单纯，相貌清丽脱俗，皇上大概会喜爱，可也容易收到其他嫔妃明里暗里的欺负。”
悠贵人轻轻点了点头，表示赞同：“确实如此，以佟佳氏的性格与气质，必定会得到皇上的宠爱，大抵会成为今后权宠并存的一位宠妃。”
听到这，姣绒皱起眉来，打量了悠贵人一会儿，还以为是悠贵人对懿妃有图谋，开口询问道：“小主可是有了什么打算？”
悠贵人对上姣绒的眼睛，眸中确实有些思量，她平静地说道：“我的身子现在不太好，太医也说要尽量静养，既然已经无法侍寝，我便想着过些日子闭关了。”
听到这，姣绒一时间有些发愣，她第一反应便是问道：“那大阿哥该怎么办？”
悠贵人自然也考虑到了这一点，她垂着眸缓缓说道：“大阿哥也到了该去尚书房的年纪了，我打算先将他送去启祥宫托昭贵妃照顾一段时间，等我身子好了再接回来。”
对此，姣绒过了几秒钟才微微点头应道：“贵妃娘娘性子沉稳，人也慈善，膝下还养着与大阿哥年纪相仿的长公主，确实是可以托付的人。”
悠贵人继续点着头，表示认同姣绒的话，“所以，延禧宫若是要闭关，便也用不上那么多的宫人了，我打算明日同皇上请求，将延禧宫的宫人拨走一半，以便我静养休整。”
这话是姣绒没有想到的，毕竟延禧宫的宫人个个都无比衷心，若真的调走了，怕是都会舍不得。姣绒有些摸不着头脑地皱着眉，“那小主打算拨哪些人走？”
悠贵人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姣绒，缓缓说道：“佟佳氏如今刚入宫，承乾宫的宫人都还是内务府新送去的，我打算趁这个节骨眼，将你送去承乾宫。”
听到这话，姣绒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声音顿时就大了：“小主！”
悠贵人一早便料到姣绒的反应会很强烈，她轻声说道：“我若是不受宠，你在延禧宫也很难能见到皇上，可如若你去了承乾宫，见皇上的机会就要比现在多。”
第54章 承乾宫（3）
姣绒紧紧地皱着眉，咬着唇角摇了摇头。可悠贵人却没有理会她拒绝的动作，睫毛轻颤，自顾自地淡声说道：“我原本还想着，你若是受了皇上青睐，我便也能得到荣宠，只要熬过这半年，一切又能恢复最初。”
“可这宫里的日子何止半年，我今夜看着那家宴上娇嫩无比的新嫔妃们，觉得自己苍老了太多，远不及她们光鲜亮丽。”悠贵人一时有些失神，目光直直地看着前方，说出口的话也过分轻淡，“我从儿时入宫起，便依仗着太后的势力生存，如今皇上打压太后，也必定对我保持警惕。”
“我就算因为你能继续获得皇上的宠幸，恐怕也只能是一时的。光是这一次我就不知该如何是好，只怕以后要面对的会更多。”悠贵人的喉头微动，略微有点激动地看向姣绒：“你比我年轻，比我美丽，或者说是比这宫里绝大多数的嫔妃都要引人注目，你虽然家世不及这些嫔妃，可说到底底细也要比她们都干净。”
“小主……”姣绒听着悠贵人一句接一句的夸赞，越发觉得自己无法承受，可看着悠贵人这副模样，她也发自内心地觉得心疼，残忍的话终究是说不出口。
悠贵人缓缓起了身，一步一步地走到姣绒面前，姣绒也赶快跟着起了身。悠贵人注视着姣绒的眼睛，满眼都是炙热的光，她的手轻轻握起了姣绒的手，声音浅浅：“姣绒，我求求你，无论今后我如何，你都要帮我给胤禔创造出一个好的未来，从今天开始，你就是胤禔的干娘，我不求胤禔能做皇子中的佼佼者，我只希望他能有个体面的前程。”
悠贵人作为母亲的那份厚重的压力托付到姣绒身上，使她不免有些惊住了：“小主，这使不得啊，奴婢不管今后如何，都是您的奴才。”
“我说使得便使得。”悠贵人的话很斩钉截铁，目光也很坚定，一看便是思虑了很久后的结果，“我知道你忠心，曾经对你各种猜疑是我不对，可这一次你一定要帮我，否则我真的无法再睡上一个安稳觉。”
悠贵人的眼眶边已经有一层难以遮去的乌青，姣绒知道，这是悠贵人这么长时间以来焦虑与压力所造就的结果。她也实在不忍心看着悠贵人如此下去，只得咬着牙狠了狠心，点头“嗯”了一声。
随后，姣绒看着悠贵人，慢慢跪了下来，抿着双唇，心中百感交集。她大概马上就要离开她这个最熟悉的地方了，这种感觉让姣绒没由来的心口一堵，她的声音很轻，一字一顿道：“奴婢遵命。”
听到这，悠贵人的眉角终于松动了几分，她缓缓蹲下身，与姣绒离得很近，修长的手指默默地抚摸到了姣绒的后颈上，慢慢俯下身与其拥抱。悠贵人贴着姣绒的背，闭上眼轻叹了口气，“一定要走下去，你的前路必定光明。”
第二日，延禧宫的部分宫人们就收拾好了行囊，聚集在了院子里。他们这些人都被安排到了各宫和内务府，其中分去别宫的也都是昭贵妃、兆常在这些与悠贵人关系熟络的。
昨夜姣绒本来还同悠贵人将，将亦竹留在她身边，顶替她现在大宫女的位置，可悠贵人执意说要让亦竹陪她一起去承乾宫，也好有个照应，至于悠贵人自己身边，留下个白兰便足够了。
此刻院里的奴才们都十分不舍，甚至有几个宫女都哭了起来：“小主！您不要将奴才们赶走好不好？奴才们愿意伺候小主一辈子！”
旁边的太监们也附和道：“是啊小主！只有您是真心待奴才们好，奴才不想去其他的宫中当差！”
悠贵人站在殿前的台阶上，看着这群昔日里熟悉的面孔，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得默默地看向了身边的白兰。
白兰也明白悠贵人的意思，向前走出一步，对下面的一众宫人说道：“大家请理解，小主此举也是无可奈何。如今小主有病在身，不日延禧宫就将闭关，今后宫中也不再需要这么多的宫人，小主也是不想耽误大家的前途。”
听到这，下面的宫人面面相觑起来，没过多久，又有人说道：“小主务必照顾好身子！今后若是小主有需要，奴婢愿意随时回到延禧宫来当差！”
随即，其他的宫人也纷纷喊道：“我也是！”
“还有我！”
闻言，悠贵人微微垂下了眸，白兰看了悠贵人一眼，对大伙说道：“时候差不多了，大家收拾收拾，就去各自安排好的新地方吧，希望以后还有机会可以跟各位相见。”
没过多久，收拾好包袱的宫人们便逐一离开了延禧宫，原本热闹的院子，也渐渐变得荒凉。亦竹看着台阶上站着的悠贵人，不禁对身边的姣绒问道：“姣绒，小主到底为什么要这么突然遣散宫人啊？我们也没听说她得了病啊。”
姣绒将灰色布料的包裹跨到身上，顺着亦竹的目光看向悠贵人，而悠贵人此刻也正好在看她。姣绒对着悠贵人点了下头，悠贵人也对她轻点了一下。
“也不算突然。”姣绒轻声对亦竹回应着，而后便转身向宫门走去，“走吧，承乾宫离这不远，我们早些去，也好适应下环境。”
亦竹是个重感情的人，她不舍地将延禧宫环视了一圈，才轻蹙着眉跟上了姣绒的步子：“好。”
在所有人都离开后，白兰走回悠贵人的身边，颔首道：“小主，都走了。”
悠贵人看着远方，目光很深邃，却带着一种久违的放松。她轻“嗯”了一声，收回目光，转身走回了殿中，留给了白兰一句：“让人把宫门关上吧，今后就不必让人进出了。”
“是。”白兰轻声应着，没有任何异议。
姣绒与亦竹来到承乾宫时，承乾宫新来的宫人们也都聚集在院子里，总管太监正给她们一个个安排着差事。这场面让姣绒看得不禁迷了眼，一年前她刚入宫时，似乎也是这样的场面。
第55章 下毒（1）
姣绒慢慢地走向人群之中，总管太监元修正在安排宫人们的差事，没有注意到她和亦竹，还是内务府派来的大宫女白荷在路过时看到了背着包袱的两人。
“你们两个，是延禧宫来的吗？”白荷走到姣绒和亦竹的身前，表情和姿态都十分礼貌端庄。
“是的。”姣绒礼貌地颔首。白荷穿的衣服在宫女里算是比较华丽的，一眼便能看出是有经验的大宫女。
白荷轻轻勾起了唇角，主动说道：“我听闻你们二人曾在悠贵人身边做过随身侍女，想必经验比这些内务府新拨来的宫女老道些，就随我一起到殿内伺候吧。”
闻声，姣绒侧过头与亦竹对视了一番，两人一同俯了下身，恭敬道：“多谢姐姐。”
到了殿内，白荷带着两人随便转了两圈，淡声道：“承乾宫应该与延禧宫的构造差不多，我也不一一给你们介绍了，小主没有带陪嫁丫鬟，我也是头一天来承乾宫，今后咱们大家还是要慢慢熟悉。”
“不急。”姣绒的声音有些清冷，她环视着周围，这里确实是许久没有人居住了，相比起延禧宫来说要显得新一些。姣绒随意地走了走，丝毫没有年轻宫女的慌张，反倒无比沉稳老练。
“这里环境不错，却缺了点人气儿，能布置些花草就好了。”姣绒轻声说着，她的一双漂亮的冷眸看向白荷，询问道：“不知小主喜欢些什么品种的花？”
白荷摇了摇头，扬起唇角笑了笑：“这个我还不知道，等下我们可以一起去问问小主。”
姣绒微微点头，而后她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挑眉道：“对了，从进门到现在，我都没瞧见到小主，她去哪儿了？”
提起这个，白荷笑得灿烂了几分，语气中有些调侃意味：“皇上一早就叫御膳房给小主送了些点心，咱们这为小主单纯得很，像个小孩似的，看到那些点心，差点走不动道。”
“小主竟是如此的性情？”这让姣绒感到有点意外，毕竟昨日在家宴上看到懿妃时，她还表现得十分拘谨柔弱，没想到私下竟也有小孩一样有趣的面貌。
白荷继续笑着，看向另一边：“好了，我们现在就去小主的寝殿吧，我也好向她介绍下你们。”
“好。”姣绒爽快地应道。
三人到寝殿时，懿妃还在享用着御膳房送的点心，不过说是享用略微有些不太准确，懿妃似乎很喜欢吃这些甜点，也不是很注重形象，直接用粉嫩的手指拿着糕点送入口中，两边的脸颊鼓鼓的，像只小仓鼠一样温柔可爱。
姣绒在旁边看得都忍不住笑了下，白荷勾唇开口道：“娘娘，这两位是延禧宫调来的大宫女，今后就让她们同奴婢一起在您身边伺候吧。”
闻声，懿妃轻轻抬起了头，显得有点呆萌，她先把口中的点心咽了下去，而后看着姣绒愣了愣，声音很温润和惊喜：“是你？”
姣绒也没想到懿妃会记得她，矜持一笑，行了屈膝礼：“奴婢给娘娘请安，奴婢名叫姣绒，身边的这位是亦竹，今后我们二人就留在承乾宫侍候您了。”
听到这话，懿妃十分愉快地笑了起来，眸光闪烁着温柔的光，与她身上的浅粉色衣袍相衬起来，显得无比和蔼可亲。她的声音像羽毛一般柔和道：“那真是太好了，昨日还要感谢你和悠贵人为我解围呢。”
说着，懿妃的目光移向桌上的这些甜品，伸手对三人招呼道：“你们快来尝尝，我这宫外从未吃过这样好吃的点心。”
闻言，三人都愣住了，毕竟没有哪个主子会对手下的奴才这样说话，全然没有主仆的样子，倒像是同级的朋友。姣绒的眼睛快速眨动了两下，率先沉声提醒道：“小主，这不合规矩。”
可懿妃却摇了摇头，她笑起来唇边有两颗梨涡，让人感觉到十分亲切，“我曾经在家里时，母亲就教导我做人要仁慈心善，否则就算有了权力和荣宠，也不会得到快乐。我让你们吃我能高兴，你们便吃就是了。”
对此，三人还是有些犹豫，姣绒看着懿妃沉默了一会儿，懿妃却依旧温柔地笑着对她点头示意，像是个知心大姐姐一般。纠结再三，姣绒还是走上前去，躬身对懿妃说道：“奴婢多谢小主好意。”
亦竹看着姣绒的举动，有些意外。姣绒这人平常冷惯了，对于他人热心的举动，也很难被感染，可眼下姣绒居然也会不顾规矩去应了懿妃的话。
其实姣绒的心思再简单不过，她只是看着这桌上有翠玉豆糕，再加上懿妃的表情确实纯真，她也不希望拂了懿妃的面子。姣绒小心翼翼地拿起磁盘中的翠玉豆糕，缓缓送入口中，是熟悉的味道。
“小主似乎很喜欢甜食？”姣绒挑起眼皮，轻声询问着。
“嗯，确实如此。”懿妃虽然性情温和柔弱，生活中不拘束时却很喜欢笑，两个梨涡非常吸引人地挂在脸上，“我出生于江南，最喜欢的一道菜便是桂花糖藕，若是哪日能在这宫中吃到，便再好不过了。”
听到这，姣绒点了点头，表示了然，她很淡地说了一句：“明日奴婢便让御膳房的人准备。”
白荷看着交谈和睦的两人，也很欣慰，笑着说道：“小主，奴婢们想着这宫中也该布置一下了，您可有什么喜欢的花吗？奴婢今日便让内务府的人送来。”
“花吗？”这个问题似乎有点突然，将懿妃问住了，她抿着唇想了想，而后看向了姣绒，柔声道：“姣绒有什么建议吗？”
看着懿妃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姣绒不禁怔住了，她抬眸思考了片刻，答道：“奴婢见小主这两日穿的都是淡粉色的衣裳，想必小主喜欢温馨又清雅的，如此看来，胭脂云似乎不错。”
懿妃的眼睛弯成了小月牙，笑容十分治愈又清澈：“那便胭脂云吧，你们安排就好。”
第56章 下毒（2）
“是。”姣绒轻声应着，微微抿唇笑着，转身便打算去安排花的事。
可就在这时，还没等姣绒走出懿妃的寝殿，总管太监元修公公就急急忙忙地跑了进来，拦在姣绒身前直接对立面的懿妃喊道：“娘娘，皇上来了！”
听到这话，姣绒顿时愣住了，懿妃也赶紧起了身，脸上的笑容慢慢收了起来，紧张得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三个婢女倒是明白规矩，赶紧低头退到了两边。
很快，皇上便慢步走了进来，他没有急着来找懿妃，而是先将承乾宫内打量了一番，随后才慢慢走进了懿妃的寝殿，淡声道：“这承乾宫许久没住人，显得有些空荡了，这些日子让内务府的人来好好装饰下吧。”
懿妃低着头，蹲跪下来，声音小且疏离地说道：“臣妾给皇上请安。”
皇上的目光在懿妃身上，并没有注意到旁边低着头的姣绒，姣绒心里暗自松了口气，有了悠贵人的嘱托，她现在见了皇上就无比尴尬。
“起来吧，今后在宫中，就不必给朕跪下请安了，朕看着麻烦。”皇上边将手里的折扇打开，边坐到了桌边的椅子上，瞅了一眼桌上的这些点心，对懿妃问道：“宫中的这些吃食，你吃着可还习惯？”
懿妃慢慢起了身，这会儿姣绒在门口刚打算偷偷溜走，懿妃却向她这边看了一眼，柔声说道：“宫中的吃食自然是好的，臣妾的婢女姣绒刚刚还说明日要让御膳房做臣妾最爱吃的桂花糖藕，也不知这样会不会麻烦了御膳房。”
听到这，刚走出一步的姣绒顿时停住了步子，瞬间闭上了眼睛，心态有些爆炸。皇上也愣了下，轻轻挑眉，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姣绒？”
下一秒，皇上便顺着懿妃的目光向后看去，只见一个熟悉的背影这会儿正杵在寝殿门口，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懿妃完全不清楚两人此时复杂的心绪，依然柔和地笑着，温声道：“姣绒是延禧宫调来的大宫女，先前就曾帮过臣妾，办事得力，性格也直爽，臣妾很是喜欢她。”
这下姣绒算是没办法溜了，只得沉着脸慢慢转回身来，极其尴尬地颔首应道：“奴婢多谢小主夸赞。”
皇上盯着姣绒看了几秒钟，单边挑着眉，有点意外地说道：“悠贵人居然舍得把你送出来？”
闻言，懿妃先是愣了一下，目光中皇上和姣绒之间流连了一番，笑得更开心了些：“原来皇上也认识姣绒啊，她先前在延禧宫也十分得力吗？”
懿妃今年入宫才十七岁，许是年纪比较小的缘故，没什么坏心眼，又是贵族宠出来的小女儿，天真烂漫得很。皇上也略略够了下唇角，沉声回应道：“得力算不上，只不过这小宫女足够忠心，悠贵人先前也很宠爱她。今后她若是在承乾宫，朕也能对你放心几分。”
“原来如此。”懿妃的笑容如沐春风般温柔，她看着姣绒说道：“那臣妾还真真是捡了个宝贝。”
“娘娘谬赞了。”姣绒的头低着，实在不想在这里待下去了，她现在似乎有点条件反射地一见到皇上就浑身不自在，姣绒向后退了几步，二话不说就要转身离开：“奴婢要去内务府安排他们准备胭脂云，先告退了。”
话落，姣绒抬脚就要走，可皇上却盯着她道了声：“慢着。”
姣绒脚下狠狠一刹，咬了咬牙，忍不住皱起了眉，缓缓走回来，满脸都写着不情愿，冷声道：“皇上还有何吩咐？”
皇上合上了手中的折扇，目光将姣绒从上到下扫了一遍，最终还是停在了她这张漂亮脸蛋上。这张脸真的很耐看，不管过了多久，都能让人觉得无比具有诱惑力。
只不过，可能是刚从延禧宫出来的缘故，姣绒今天身上穿的衣服极其朴素，倒不是不好看，就是让皇上觉得有点拉低了姣绒这张面容的档次。于是，他移开了目光，轻声说道：“一会儿让梁九功带你去内务府挑些好料子，给你们承乾宫这几个大宫女都做些好点的衣服，免得懿妃带你们出去显得寒酸。”
听到这，姣绒愣了愣，有些莫名其妙地看向皇上，可还没等她说话，懿妃就笑道：“臣妾替她们几个谢过皇上。”
说着，懿妃就给姣绒以及旁边的亦竹和白荷抛了个颜色，三人了然地屈膝道：“奴婢多谢皇上恩典。”
姣绒最后看了一眼皇上，还是很茫然，但她也没多留，赶紧离开了懿妃的寝殿。
懿妃是皇上母族的族人，本身就要亲近些，再加上她性格温柔体贴、不急不躁，比起后宫中那些整日想着争宠的嫔妃实在好上了太多，以至于这一整周皇上几乎都是宿在承乾宫的。换做往常，这是从未有过的情况，懿妃也很快成了后宫众人的眼中钉。
不过在后宫掌握主权的太后和昭贵妃倒是没有太多想法。这日，敬事房给太后送来了这一月嫔妃侍寝的记档，太后翻阅了片刻后，冷哼了一声：“皇帝还真是给够了他母族颜面，佟佳氏刚入宫，就成了宠妃。”
行露姑姑在太后身边与她一同看着，缓缓询问道：“太后可是要做些什么？”
太后默默地合上了这份记档，放到了行露手里，脸上的神色不变，拿起一边的茶盏，不甚在意地说道：“如今皇帝宠她宠得张扬，自然是用不上哀家做什么，后宫那些嫔妃平日里最爱争风吃醋，眼下，怕是有人忍不住要做点什么了。”
行露姑姑轻轻点了点头，而后似是想起了什么，向太后说道：“太后，悠贵人从今日起便彻底闭关了，不知太后有何打算？”
太后掸茶的手微微一顿，抬起眼来与行露对视了一番，脸色沉了些许，询问道：“之前延禧宫那个小宫女，如今在何处？”
行露思考了一下，恭敬地回应道：“回太后，悠贵人在闭关钱遣散了延禧宫大半的宫人，姣绒姑娘今日已被派去了懿妃娘娘的承乾宫。”
第57章 下毒（3）
“承乾宫？”太后看向行露，表情有些意外，她将茶杯放到一边，沉默了几秒钟，忽地勾起唇角轻笑了一下：“那皇帝这段时间总往承乾宫去，恐怕也不全是因为懿妃吧。”
闻言，行露睫毛轻动，也有些讶然：“太后是说，皇上是因为姣绒姑娘？”
这话多少有些让人无法相信，毕竟皇上再对一个宫女有好感，也不至于为了她每天往同一个地方跑，那跟十几岁的毛头小子还有什么区别？
可太后却摇了摇头，始终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拿起桌案上的佛珠，轻轻盘动起来，空中的话很是自信：“哀家了解皇帝，他越是有怎样的心绪，越不会摆到明面上，越表现得宠爱一个人，往往也是另有所图的。”
对此，行露也微微笑了笑，淡声道：“太后说得是，看来懿妃这里，是不需要我们操心了。”
太后这里没打算去管懿妃的事，昭贵妃更是无暇顾及，一来她如今统领六宫管着许多大事，二来懿妃也确实性子天真善良，原本众嫔妃每日只需清晨去给太后请安就够了，可懿妃每日都回先在更早的时候来给昭贵妃请安，然后等待她一起去给太后请安。要知道，这可是给皇后请安的礼数，自然是哄得昭贵妃发自内心的愉悦。
不过懿妃到底是挡了后宫嫔妃受宠的路，总归是有人坐不住的。这日，李贵人来钟粹宫看望马贵人时，马贵人正看着下人逗着长生玩乐，可马贵人的神色却始终不怎么集中。
“给姐姐请安。”李贵人微微屈膝对马贵人行了扶鬓礼，而后就看向了白葵抱着的长生，不免扬起唇角笑道：“这长生的眉眼长得越发像姐姐了，今后定会是个英俊潇洒的小王爷。”
马贵人略略地瞥了李贵人一眼，显然没什么兴致，只是淡淡地说了声：“坐吧。”
李贵人看着马贵人的神色，默默地坐到了边上的木椅上，收敛了脸上的笑意，给了白葵一个眼神，示意她先离开。待白葵抱着长生走后，李贵人轻声道：“姐姐似乎有些心情不快？”
闻言，马贵人轻哼了一声，靠在椅子的扶手上轻抚着额角，语气充满了嫉妒：“懿妃进宫的这些日子，皇上除了承乾宫哪都没去，长生这几日总是睡不好觉，皇上也不知道来看看。”
听到这，李贵人轻笑了笑，唇角始终勾着一抹弧度：“若是因为懿妃，那还不好办？懿妃是个没心眼儿的，人单纯，胆子也小，姐姐若是想震慑住她，随便吓吓就够她受得了。”
马贵人看向李贵人，眼神变了变，一张美艳的面容此刻充满了不怀好意，她微微挑了挑眉：“哦？这懿妃如此受宠，令我很是难堪，妹妹竟说得如此容易？”
李贵人笑意不减，自然懂得马贵人话里的意思，恭敬地说道：“若是让姐姐觉得为难，妹妹便设法让她长长记性，保证她不敢再与姐姐争宠。”
几日后，御膳房的人送来了早膳，自从上周姣绒让御膳房的人给懿妃预备了桂花糖藕，懿妃便认准了这道菜，几乎是连吃了一周，到现在都不觉得腻。
今日内务府的人送来了皇上让给她们这几个大宫女制备的衣服，姣绒、亦竹和白荷都去试衣服了，所以给饭菜试毒的换成了其他宫女。
那日梁九功带着姣绒却内务府选布料，内务府的人见姣绒是梁九功带来的，顿时把上好的布料都拿了出来，任姣绒挑选，姣绒便选了她最钟爱的绿色。
这会儿姣绒刚换上新衣服，难得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意，走进正殿打算给懿妃瞧瞧。此时一个宫女正在给懿妃在每一道菜品中试吃试毒，懿妃静静地坐在那里等待着，看到姣绒进来，懿妃微微笑了笑：“换完衣服了吗？快过来让本宫看看。”
姣绒乖乖走上前去，正开口准备回懿妃的话，可就在这时，旁边突然传来了“噗砰”一声，是试毒宫女手中的筷子掉在了地上。姣绒瞬间看向了那个宫女，只见宫女皱着眉，疼痛难忍地捂着自己的肚子，下一秒，她的鼻子便流了血。
“啊！”这一刻，懿妃看着宫女直接起了身，忍不住后退了两步，险些将自己绊倒，伸手捂住自己的胸口，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姣绒的眼睛因为顿时睁大了，她赶忙上前扶住那个宫女，宫女也紧紧地抓住了姣绒的手，想要开口说话，却呼吸极其困难，张着嘴说不出一个字。姣绒看向殿外，大声喊道：“亦竹！”
闻声，亦竹小跑进来，有些不知所以：“怎么了姐姐？”
可很快，亦竹也看到了这宫女满脸是血面部狰狞的模样，也尖叫了一声，被惊吓住了。
这一切都发生得很突然，姣绒紧紧皱着眉，狠狠咬了下唇角让自己保持冷静，她看着这个小宫女在自己怀里慢慢没了气息的模样，转头看向亦竹，声音极其冰冷：“先去禀报皇上。”
这会儿白荷也闻声赶来了，姣绒的目光便移到了白荷的身上：“先叫些太监进来处理她的尸体，然后帮我去御膳房找一个叫福履的小御厨。”
白荷略微愣了一下，看到姣绒怀里那个宫女的惨状，一时间有些瞠目结舌，可她还是冷静下来道：“好。”
很快，亦竹和白荷就都离开了，几个太监进来带走了这个试出了剧毒的倒霉婢女，姣绒看着自己新换的衣服上沾染的血腥，无奈地叹了口气，赶快走到了懿妃的身边。
此时的懿妃已经被吓得瘫倒在了地上，她还是个天真的少女，哪遇到过这样骇人的事，这会儿懿妃的脸色有点惨白，目光发直，身上也不停地颤抖着，她看向姣绒，声音极小地问道：“姣绒，她……她死了吗？”
姣绒抿了抿唇，脸色十分严肃，她慢慢蹲下身来，缓缓地“嗯”了一声。
下一秒，懿妃的眼睛就睁大了，她赶快抓住了姣绒的手，满眼都是无助和惊恐：“是有人给我下了毒吗？”
第58章 彻查（1）
姣绒舔了下嘴唇，第一反应便是要去安抚懿妃的心绪：“娘娘，您先别急，奴婢已经让人去禀告皇上了，皇上很快就会来的，有奴婢在，您不会有事的。”
懿妃显然被吓坏了，紧紧地抱着姣绒不肯撒手，可看到了姣绒身上被蹭上的血迹，又多了几分恐惧，声细如蚊地说道：“怎么会有人给我下毒呢？怎么会呢……我才刚入宫一周而已，宫中的嫔妃我都还不认识，我没有招惹谁……”
懿妃的瞳孔不停地来回动着，身上还在不停地颤抖，姣绒皱起眉来，一把将懿妃揽进了怀里，用手拍了拍懿妃的后背，声音尽可量的不像平日里那样冰冷：“娘娘，别害怕，有奴婢在，没有人会害您的，还有皇上，皇上不会让您出事的。”
懿妃本就胆小，这会儿免不了掉了眼泪，她抓着姣绒的手，忍不住说道：“我不信皇上，我只信你，皇上宠我都是因为我的家族，只有你们是真正对我好……”
听到这话，姣绒心里忍不住泛起了一股热流，她闭上眼叹了口气，摸到了懿妃埋在她肩上的头，轻抚了两下，难得温声道：“好，奴婢在呢，相信奴婢，好吗？”
姣绒是个比较慢热的人，按理说她才来承乾宫一周，不可能跟懿妃关系好得这么快，可这一段时间的相处，还是让姣绒一再地心软了。
姣绒是个很有傲骨的人，她始终尊崇自己的内心，就算为奴，也要不卑不亢，因此她恨极了那些因为她身份卑贱就不分青红皂白的主子们。但懿妃跟她们不一样，懿妃不仅对下人好，还根本不会将她们当做贱奴来看待，有什么好吃的懿妃会给她们分享，见她们做了累活儿会让她们早早回去休息。
姣绒只是性子比较冷，但也知道感恩戴德、将心比心，懿妃性格温柔善良，不知道不能让自己吃亏，只知道一再地对他人付出。这样的一个人，实在让姣绒没办法不亲近、不去保护。因为这紫禁城里恶人总是比好人多，她若是不护着懿妃，懿妃定会被那些恶人欺凌利用。
没过多久，皇上和福履就都到了，皇上听说懿妃的膳食被人下了毒，带了好大的阵仗，御前侍卫和太医院的太医都尽数跟来了。他们来时，懿妃和姣绒都还在地上，懿妃埋在姣绒的肩头哭得厉害，以至于皇上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不该上前。
最终，皇上的目光落到了姣绒身上，姣绒抬眼与他对视了一下，眸光十分薄凉。皇上走上前了几步，看了眼桌上的饭菜和第三点血迹，还算淡定地对姣绒询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姣绒没去回应，而是将目光从皇上身上移到了后面的福履身上，皇上微微挑眉，顺着姣绒的目光向后看去。福履在这两道灼热的视线下慢慢走了出来，咽了口口水躬身施礼道：“御厨福履，给皇上、懿妃娘娘请安。”
皇上将福履打量了一番，沉声询问道：“今日的膳食，是你做的？”
“啊？”福履愣愣地看了皇上一眼，之后才迟钝地反应过来，连忙摆了摆手道：“不不不，不是奴才，奴才就是个御膳房新来的厨子，还在给各位大人打下手呢。”
说着，福履悄悄地指了指地上的姣绒，轻声道：“是姣绒姐姐，她与奴才相熟，把奴才叫来询问情况而已。”
听到“相熟”这两个字，皇上不动声色地单边挑了下眉，瞥了一眼旁侧的姣绒，先没管她，看着福履问道：“今日承乾宫的膳食是由哪位御厨做的？”
“承乾宫？”福履歪了下头，思考了片刻，“啊”了一声，“各宫的菜品都是御厨们统一做的，不过有一道桂花糖藕，是懿妃娘娘单独要的，那份桂花糖藕是出自张御厨之手。”
闻言，皇上看了眼旁边的梁九功，想都没想便冷声吩咐道：“传张御厨。”
就在这时，地上的姣绒忽然蹙起眉大声喊道：“皇上！”
梁九功刚要应声，听到这不免顿住脚步，愣愣地看向姣绒。皇上也有些不知所以，他看着姣绒那副清冷又有些狠厉的脸庞，不禁道了句：“你有何事？”
姣绒垂下眸看着还在恐惧之中的懿妃，对皇上这完全没有在意到的样子很是不满，她将懿妃揽得紧了些，目光像是一把利刃一般射向皇上，语气无比冰冷：“懿妃娘娘尚在万般惊恐之中，不知皇上要审人，是否也该换个地方？”
姣绒的眼神是明显的责怪，看得皇上不免怔了下，他这才注意到缩在姣绒怀里的懿妃，她看起来就像是个在猛兽觅食时无处躲藏的白兔，充满了害怕和弱小。而很显然，姣绒此刻就是她唯一可以躲避的山洞。
对此，皇上也不得不承认姣绒的话没有错，虽然她态度不太好，不过想来也是因为懿妃受到了不小的惊吓。索性皇上也没生气，“咳”了一声转过身去，对下人说道：“传张御厨去养心殿。”
可皇上前脚刚打算走，后面突然又传来了姣绒的声音：“皇上且慢！”
听到这，皇上和身边的下人脚步都是一顿，皇上“啧”了一声，眉角轻蹙，却也没不耐烦，缓缓转过身来，凝向姣绒问道：“又有何事？”
姣绒的视线越过皇上，直接看向原本跟在皇上身边的几个太医，冷声道：“懿妃娘娘被吓得慌了神，奴婢还请皇上让太医来给懿妃娘娘瞧瞧，防止出什么意外。”
一听这话，皇上闭了下眼睛，也不知是对姣绒还是对他自己，多少有些无语，光被这小丫头埋怨了，都忘了自己来的正事。皇上深吸了口气，随性地摆了摆手，另一只手捏了下眉心，“瞧吧。”
随后，太医留下来看了看懿妃的情况，皇上直接离开了承乾宫，去往养心殿审问张御厨。而在皇上临走时，姣绒用眼神示意福履留下。
第59章 彻查（2）
姣绒慢慢扶起来懿妃，让其他侍女和太医扶着她去了寝殿诊脉，而姣绒则是走到了福履身边，一脸严肃地询问道：“到底怎么回事？懿妃娘娘的膳食为什么会被人下了毒？”
福履也皱起了眉，他微微叹了口气，耸了下肩膀：“我就是个打下手的，我上哪知道去？”
姣绒刚要用白眼翻他，福履便伸手打断了她：“诶不过，我能告诉你点别的。这张御厨是个很老实本分的人，而且十分正直，最起码在我看来，他是不可能被人买通给懿妃娘娘下毒的。”
“而且最重要的是……”福履说到这里，眼睛睁大了几分，看了眼周围，确定没有人了之后，才凑到了姣绒耳边，小声说道：“张御厨的夫人是在佟府服侍多年的老姑姑，所以谁都有可能来给懿妃娘娘下毒，唯独张御厨，是绝对不可能的。”
一听到这话，姣绒皱起眉瞪向福履，忍不住伸手在他胳膊上用力地拍了一下，埋怨道：“有这话你刚才怎么不说？现在皇上要去审张御厨了，岂不是白白浪费时间？”
福履倒是没多在意，他“嗐”了一声，“我这不是寻思，皇上日理万机，这亲自审问张御厨，说出去也算是对你们懿妃娘娘的重视吗？”
姣绒听了这话更不乐意了，她的脸色冷了下来，极其严肃地用手指指着福履的鼻尖批评道：“这种小心眼儿你现在都敢使了？你既然知道皇上日理万机，就不该让他多白费时间去操理后宫的事。”
福履看着姣绒这像冰川一样的表情，觉得她有点小题大做了：“哎呀你别这么死脑筋嘛，就算你们不麻烦皇上，后宫的那些嫔妃也会想尽办法地给皇上找事，以此来争宠，相比之下，你们承乾宫的人也太没心机了点。”
福履的这表情似乎还有点嫌弃的意味，看得姣绒气不打一处来，她的眉心狠狠地皱起，挽了挽袖口直接拽住了福履的耳朵，“心机？你也知道你说的这些是心机啊？皇上处理国政已经够累的了，浪费他的时间就是不对，我们承乾宫的人绝不会做这种事！”
福履被姣绒拽得呲哇乱叫，大声喊道：“姣绒！你轻点！啊！你轻点啊！”
最后还是姣绒怕惊扰到在寝殿休息的懿妃，才缓缓放了手。福履看着姣绒退后了几步，可怜巴巴地揉着自己红红的耳朵，嘟囔道：“平时就属你最烦皇上了，怎么现在还知道心疼他了呢……”
姣绒懒得去搭理福履，沉静下来开始思考可能下毒的人手：“既然不是在御膳房下的毒，那就只能是在路上了。”
说着，姣绒看向了福履，询问道：“你们每日给各宫送膳食的顺序是怎样的？都有那几个宫是在承乾宫之前？”
闻言，福履撇了撇嘴，吐槽道：“到底要说几遍啊，我不是太监，菜又不是我送的……算了，让我想想……”
福履挠了挠头，思考片刻后说道：“在承乾宫之前的是钟粹宫和景阳宫。”
“钟粹宫？”姣绒顿时皱起了眉，直接便怀疑道：“又是马贵人吗？”
不过这一次，福履却否定了她：“应该不是，因为这几日马贵人为了顺应她自己和三皇子的口味，都是叫钟粹宫的小厨房做的膳食，御膳房根本就没往钟粹宫送早膳。”
闻言，姣绒再度沉思了起来，一双漂亮的媚眼此时充满了狐疑，她睫毛轻眨了两下，凉声自语道：“若是这样的话，那就只剩下景阳宫了，景阳宫如今住的是李贵人，李贵人虽然没怎么惹过事端，却和马贵人走得很近。”
过了一会儿，姣绒再度看向了福履，淡声道：“你回去帮我探探送膳食的太监的口风，务必要小心些，别走漏了风声。”
“你可真是太抬举我了。”福履一脸咸鱼相地对着姣绒撇了撇嘴，不过他还是仗义地答道：“看在你玛法是我师傅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地帮帮你吧。”
话落，福履转身便要离开，可就在这时，姣绒轻声叫住了他：“等等。”
福履停下脚步，挑眉看向姣绒，姣绒抿了抿唇，轻声道：“懿妃娘娘被下毒这事，千万不能让玛法知道，更不能让他知道我叫你做的这些事。”
一听这话，福履顿时了然地勾唇笑了下，安抚道：“你放心吧，师傅他老人家到现在连你来了承乾宫都不知道，还叫我闲着没事来帮他看看你过得如何呢。”
姣绒眉角一扬，不禁道了句：“那我也没见你来看过我啊。”
福履心虚地笑了笑，伸手扫了扫鼻尖，声音很轻：“以后一定看。”
随即，福履吊儿郎当地道了声“走了啊”，便转身离开了承乾宫。
很快，太医们也纷纷从懿妃的寝宫走了出来，见状，姣绒忙凑上前去，表情再次认真起来：“各位太医，懿妃娘娘如何了？”
这些太医里有之前为姣绒诊过脉的孙太医，他一看是姣绒，便温声道：“姣绒姑娘，不必担心，懿妃娘娘只是受了惊吓，并无大碍，臣已经让她服用了安神药，这会儿懿妃娘娘已经歇下了。”
闻言，姣绒对孙太医颔首致谢道：“多谢孙太医了。”
“无妨。”孙太医温和地对姣绒笑了笑，跟其他的太医们一同离开了。
另一边的养心殿，梁九功在送走了张御厨后，缓缓地走回了正殿当中。姣绒说得没错，皇上这几日确实很累，前朝的政事繁重，他实在没有那么充裕的闲暇时间去料理后宫的琐事。
“皇上，您要不先回乾清宫休息一下吧，晚些时候索额图大人还要进宫与您议事呢。”梁九功看着皇上微微蹙了蹙眉，躬身提议道。
可皇上却靠到了龙椅的椅背上，叹着气说道：“懿妃的宫中出了下毒这等大事，到现在都没有个追查的眉目，朕怎么可能现在去休息呢？”
“皇上，下面的人已经在彻查了。”梁九功继续劝说着，而后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又道：“再者说，如今懿妃娘娘身边的宫女是姣绒姑娘，除了这种事，按照姣绒姑娘的性子，定是不会善罢甘休，她那么聪明，定会把事情查出个水落石出。”
第60章 彻查（3）
这话听得皇上都气笑了，他看了梁九功几秒钟，有些阴阳怪气地淡声说道：“梁九功，你是越来越会办差事了。”
梁九功不知所以地看着皇上，皇上用手中的扇子敲了敲桌子，单边挑了下眉：“嫔妃的饮食被下毒这么重要的事，你让朕寄托于一个宫女给查出来？你是太把那小丫头当回事了还是太不把朕当回事了？”
一听这话，梁九功瞳孔微震，紧忙解释道：“皇上，奴才不是这个意思……”
“行了，让手下人效率高些，懿妃刚入宫就出了这种事，若不妥善处理，朕的国舅怕是明日便会找上朕，到时候朕还要想尽说辞，想休息也休息不得了。”皇上深色平静，口中的话却清脆有力。
这国舅说得便是皇上生母孝康章皇后的幼弟，正一品内大臣佟国维，也就是懿妃的父亲。如今佟佳氏在朝中位高权重，又是皇上的母族，自然要给足了面子，但凡懿妃在宫里出了什么事，皇上可是要花心思去安抚佟佳氏的。
第二日一早，福履便来了承乾宫，不过他到了正殿并没有找到姣绒，反倒是亦竹在侍奉懿妃用膳。有了昨日的前车之鉴，今日懿妃见了这桌上的菜就有点惶恐不安，命下人试了好多遍的毒，这菜品都快要凉了，懿妃才肯吃些。
看到福履的时候，懿妃和亦竹都愣了下，懿妃疑惑地柔声问道：“你是？”
福履看了下周围，确认姣绒不在后才拱手行礼，爽朗道：“给懿妃娘娘请安，奴才是御膳房的御厨福履，昨日来过的。”
听到这，懿妃拿着筷子的手顿了顿，她的脸色有些发白，声音极其微弱地问道：“是……是昨日的毒查出些眉目了吗？”
“是的，娘娘。”福履直接应了下来，转而瞅了眼殿外，“呃”了一声，对懿妃询问道：“请问……姣绒姐姐在吗？”
懿妃惊魂未定地扶住了身边亦竹的手，呼吸急促了几分，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咽了口口水回答道：“姣绒在偏殿浇花。”
“好嘞。”福履下意识便要走，走出去一步才想起来礼仪，顿时停下了脚步，重新转过身来，对着懿妃憨憨地鞠了一躬：“懿妃娘娘，奴才去找姣绒姐姐了，先行告退。”
随即，还没等懿妃反应过来，福履就已经快步离开了正殿。很快，福履就匆匆地入了偏殿，果真看到了正在浇花的姣绒，此时姣绒正背对着他，福履勾唇一笑，瞬间起了坏心思。
他伸出双手从后捂到了姣绒的眼睛上，而后凹出一种很奇怪的声音猥琐地说道：“哎呦，这是哪家的小宫女长得如此俊俏啊？”
姣绒的手下意识一松，浇花的水壶掉进了花盆里，她随着惯性向后一倾，退后了两步稳住了身子，微微皱起了眉角。还没等福履有下一步动作，姣绒就用指甲狠狠地抠进了福履手上的皮肉中，然后用力地抬脚，狠狠踩在了福履的脚上。
下一秒，福履就“啊”的一声嚎叫起来，惹得殿外的宫女都忍不住向偏殿瞅来，有些疑惑地停了一会儿。
“姣绒！姑奶奶我错了！是我！啊！疼啊！”福履赶紧把手撒开，可姣绒的脚却依旧死死地踩在他的脚上，福履叫喊了好半天，姣绒才肯把脚挪开。
随后，姣绒拿起花盆里的水壶，转过身来看向福履，神色很是冷酷，反观福履，捂着脚单腿跳了半天，才站回原地。他委屈地看着姣绒的眼睛，可怜巴巴地说道：“你干什么啊，我就开个玩笑你至于吗？脚都快被你踩掉了。”
姣绒看着福履单边挑了下眉，然后问出了更为无情的一句话：“开玩笑？我们熟吗？”
闻言，福履无语地点了点头，目光移向一边，破罐子破摔地说道：“行，不熟，非常不熟。”
姣绒也不想跟他多扯了，走到桌案边放下水壶，声色清冷地问道：“景阳宫那边，查到什么了吗？”
“没查到我来找你干嘛？”福履一脸衰相，估计是脚真的被踩疼了，有点瘸地走到桌案边，坐到了橡木圆凳上。
谁知道福履刚打算开口说话，姣绒倏地冷声道：“起来。”
“啊？”福履皱着眉看向姣绒，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可姣绒的眼神正直勾勾地盯着他屁股的位置，那表情实在是有些骇人。
福履微微咽了口口水，虽然不愿，但还是默默地抬起了屁股，“我就……坐……坐一下……”
姣绒并不想再与他多费口舌，沉着脸道：“说吧，说完赶紧走，我还有差事呢。”
“行吧。”福履撇了撇嘴，抿了抿唇道：“下毒的八九不离十是李贵人。”
闻言，姣绒的眸光难得亮了亮，她的睫毛轻眨，询问道：“送早膳的太监招了？”
福履叹了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没招，王大伟那伙人精着呢，不过我今儿来的时候在景阳宫门口多蹲了一会儿，我看那王大伟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个袋子，估摸是装银子的。”
对此，姣绒并没有直接相信，她思考片刻，淡声道：“给懿妃下毒不是小事，李贵人若是敢做得出来，一定要确保她派的人不会把她供出来，光是给太监赏银子，怕是不够。”
福履点了点头，神色不变，他向姣绒走近两步，但很快他就想起了刚刚姣绒踩他的事，立刻看向了姣绒的脚，保持起了三尺距离。
“王大伟在宫里有个对食多年的宫女，是景阳宫的棘薪姑姑，这两人关系密切，王大伟家里人更是靠棘薪姑姑家中接济，李贵人若想控制住王大伟，并不是难事。”福履不紧不慢地说着，语气很平稳。
“原来如此。”姣绒微微垂下了眼，沉默许久后，姣绒再次抬起了头，有点疑惑地看着福履，“你一个御厨，平日里都在御膳房做事，上哪儿打听的这么多小道消息？”
听到这，福履“嗐”了一声，摆了摆手：“你是不知道，这御膳房啊，是小道消息最多的地方，那些御厨平日里不做饭的时候清闲得很，当然要聊些有的没的解解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