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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宫之德妃娘娘她宠冠六宫全文阅读

作者:蜀天常夜雨     清宫之德妃娘娘她宠冠六宫txt下载     清宫之德妃娘娘她宠冠六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1章 替换(1)

    姣绒虽然知道秋洁不会有恶意恐吓的意思,但还是瞳孔震了震,不可思议地看向了秋洁:“失踪?”

    “对,我也是与宫里的老嬷嬷们常打听才知道的这些内幕。乾清宫服侍过二阿哥的宫人每月都会换下去一批,从未重复过,换掉的人去了哪,新换的人是哪来的,都没有人清楚。”秋洁直勾勾地盯着姣绒,似乎真的有为她感到担忧。

    “这些……皇上是否知晓?”姣绒慢慢皱起眉,逐渐有了个很深的想法。她这阵子始终觉得皇上把她调来服侍二阿哥奇怪,皇上有没有可能是看她不顺眼,这才想变了法地处置了她?

    秋洁摇了摇头,“这个我不清楚,但可以确定的是,在二阿哥身边当差,绝对不是个安稳的活儿。”

    这日姣绒回到延禧宫,脑海中一直不停地回放着秋洁的话。在二阿哥身边当差真的是个危险的事吗?如果时限一到,她也被强制更换了怎么办?方式会是什么呢,刺杀?按理来说也不该,如若真是长期的刺杀式替换,必定动静会闹得很大,不可能没有人察觉。

    姣绒冥思苦想了许久,都没有个确切的答案。她摇了摇头,默默地上后院换洗衣物去了。

    这一个月里姣绒的日子过得很平淡也很充裕,有了皇上的默许,福履隔三差五便来给姣绒送些吃的,被皇上碰见也无非用着相同的理由,皇上也默契地找了各种胤礽不能吃的借口赏给姣绒。

    某些时候姣绒在延禧宫扫院子也会撞见正好回宫的悠贵人,可姣绒无论如何请安,悠贵人始终是视而不见。

    日子平平淡淡地过着,很快就到了五月。马上就到先皇后的忌日了,满宫中不论是嫔妃还是宫婢,都换上了浅色素雅的衣物,饮食上也不再明目张胆地食用山珍海味,换上了清淡些的素食。

    前段时间姣绒跟秋洁又在乾清宫碰见过一回,两人聊了最近的状况,秋洁特意同姣绒讲述了一通她所打探到的皇上曾经对先皇后的用情至深。去年仁孝皇后去世时,皇上悲伤过度,甚至还因此大病了一场。

    最近将到仁孝皇后的忌日,皇上已经许久未踏入后宫中了,整日泡在养心殿批改奏折,忙到很晚才肯回到乾清宫休息。宫里沉重的气氛逐渐浓厚起来,姣绒每日来服侍胤礽,也能感觉到这孩子的状态与平日里大不相同了。

    只不过胤礽并不是变得哀痛,而是难得比以往多了些生气,眼眸中也渐渐有了亮光。

    五月初三一早,皇上与众嫔妃就前往了佛堂,为逝去的先皇后祭祀诵经。胤礽由于年纪还小,并没有与众人一同前去,所以姣绒还是准时准点地将早膳送到了乾清宫。

    不过今日姣绒感觉到胤礽有些奇怪。平日里不论她如何与胤礽讲话,胤礽都不搭理她,甚至都很少会看她。可是今日,自打姣绒进到胤礽的寝宫后,胤礽就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姣绒看。

    小孩的那双强有力的眼睛让姣绒感到疑惑。胤礽的目光中充满了审视和其他更古怪的情绪,让姣绒不禁伸手摸了下自己的脸,还以为是有东西:“二阿哥,奴婢有什么问题吗?”

    胤礽依旧紧紧盯着姣绒,许久过后,他才开口询问道:“你是谁?”

    姣绒不知所以,只得应答道:“奴婢是皇上调来陪您用膳的宫女,名叫姣绒。”

    胤礽的眉角微微蹙起,似乎也有什么思考不明白的事,他眸光微沉,没头没尾地道了句:“今日已经是五月初三了。”

    “是的二阿哥,有什么问题吗?”姣绒并不明白胤礽想表达些什么,只能一句一句地询问。

    胤礽将姣绒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最终还是没有答话,乖乖地走到餐桌边的木凳上,开始让太监为他夹菜。

    姣绒看了看这太监的脸,十分脸生,可以确定这不是之前为胤礽布菜的那个太监。姣绒想到胤礽刚刚那古怪的眼神,后知后觉地想到,难道今日乾清宫服侍胤礽的宫人本该全部替换,可她却还在,所以胤礽才会感到奇怪吗?

    想到这里,姣绒不由地有点后背发凉。难道是因为她是延禧宫人的缘故,这才免于一难吗?

    姣绒尽量让自己冷静了下来,她抿了抿唇,沉着地思考着。她每日会在送完晚膳后回到延禧宫,如若乾清宫宫人的替换漏掉了她,只有可能是在晚上。

    倘若二阿哥身边的宫人替换是有意而为,那她大概率是逃不掉的。若是想强行将她替换,那么今晚对她动手的人,应该会去延禧宫。那么……她今晚就不能回宫。

    姣绒咬着嘴唇,再次看向胤礽。小孩子乖巧地吃着饭菜,没有了刚刚那副怪异的表情,又变得和往常一样安静懂事。

    不将二阿哥身边的事搞清楚,姣绒可能这一段时间都很难有平稳日子过,什么时候被人绑了杀了都很难说。她只是个普通的宫女,不多动点脑子恐怕很难在二阿哥这边神秘的势力下生存。

    想着,姣绒眸子微沉,暗暗做起了打算。

    今夜,姣绒给二阿哥送完晚膳后,没有直接回到延禧宫,而是偷偷溜到了乾清宫宫人存放打扫用具的杂物间。这里简陋脏乱,是乾清宫唯一没有侍卫把守的地方,姣绒为了探清二阿哥这边的情况,硬是在这杂物间里藏了好几个时辰。

    延禧宫那边这段时间一直把姣绒当成透明人。悠贵人自然不愿去管姣绒,普通的宫女们又知道姣绒是皇上钦点到御前的,不敢与她多接触。

    以至于姣绒今日始终没有回延禧宫,也没有人去注意。亦竹倒是在就寝前到处找了姣绒一番,可却一无所获。自从姣绒走了,亦竹就顶上了她从前在悠贵人身边的位置,比以往忙了不少,晚间已经十分劳累,没有精力继续去寻找姣绒,只得带着疑虑去了耳房。

    今夜的夜空格外漆黑,明月被黑云紧紧遮蔽住,不露一丝光亮。

第32章 替换(2)

    午夜,二阿哥的寝殿突然亮起了灯,一个身材高挑的侍卫开了殿中的纸窗,从外跃进,一气呵成。这侍卫身着棕色马褂,头戴红顶圆帽,腰间还挂着令牌别着弯刀,是标准的御前侍卫的装束。

    “二阿哥。”侍卫熟练地走到胤礽的床榻边,单膝下跪施礼请安,很是恭敬。

    胤礽面不改色地坐在榻上,似乎是专门为了等眼前人才没有就寝,他睫毛轻垂,极淡地说了句:“少了一个。”

    “奴才知道,那宫女是延禧宫的,今夜便会处理掉,只是不知……这人是否有什么特征?奴才派人寻找也能容易些。”这御前侍卫名叫敖嘉,是先皇后的叔父赫舍里·索额图的亲眷,一直以来被索额图安排在乾清宫暗中保护胤礽,也成了皇上身边的半个眼线。

    胤礽沉思了片刻,平静地说道:“她的右侧脖颈上,有一颗朱砂色的痣。”

    敖嘉点了点头,起了身,作势便要离去:“奴才明白。”

    眼看着敖嘉将要走远,胤礽的眸光中闪烁着点点迷离,他略有疑惑地问道:“她是延禧宫的人,也要杀吗?”

    闻声,敖嘉的脚步微顿,扭头看向了胤礽。他看着胤礽这张充满黯淡的稚嫩的脸,轻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说道:“您额娘走得冤枉,索额图大人和噶布喇大人都不想让您再出一点差错。”

    话落,敖嘉的目光深了深,一字一顿道:“您是赫舍里氏最大的指望。”

    黑鸦啼叫的夜里,注定预示着不详。延禧宫的耳房在宫墙边,敖嘉的手下都是些训练有素的侍卫,一个个利落地从宫墙上翻越而下,动静极其细微,几乎无法察觉。

    一个侍卫率先漫步到耳房门前,拿出了一枝香,用火镰点上后一把扔进了耳房中,一股特殊奇艺的香味顿时布满了整个延禧宫的耳房,连带着一缕白色的烟雾愈漫愈广。

    不出一刻钟,耳房内的迷香气息就已经漫到了外面。几个侍卫见情况差不多了,纷纷掏出了一块黑布蒙在了下半脸,将鼻子处勒紧,而后互相对视了一眼,缓缓走进了耳房之中。

    熟睡的宫女们也都是一副规规矩矩的模样,面朝同侧,衣冠平整,被子上几乎没什么皱褶。几个侍卫拿着未出鞘的刀,将这些昏迷宫女的脸挨个扒了扒,寻觅着右侧脖颈上有朱砂痣的宫女。

    “老大,她们脖子上好像都没东西。”最边上的侍卫讲所有宫女查询了一番后,不知所以地看向了中间的侍卫。

    “不可能啊,这是二阿哥亲口说的,不会有错。”中间的侍卫也感觉到奇怪,可他们奉了命行事又不能没个交代,他只好说道:“再查一遍。”

    马上就要入夏了,近来蚊虫多了起来,亦竹晚上睡觉被蚊虫叮醒,本打算将就一下,可她想到悠贵人的寝殿可能也会有蚊虫,便起身去库房找了驱蚊的草药香囊。这会儿亦竹刚把香囊给守夜的宫女送去,正困得迷迷糊糊地走回耳房。

    可就在要进门的那一刻,亦竹抬头一看,这才发觉此刻的耳房中多了好几个蒙面的侍卫。亦竹瞳孔一震,微愣了一下,手中的香囊掉在地上,下意识叫了一声。

    也就是这一声,使得耳房内的几个侍卫全部齐齐地向亦竹看去,这群侍卫一时间也没反应过来,有些慌乱地面面相觑。这么长时间里,他们这些专门替换二阿哥身边宫人的侍卫,早就业务娴熟了,可这次却是他们头一次离开了乾清宫动手。

    但凡被人发现了他们的图谋,二阿哥身边这一连串的更换体系就很有可能会暴露。

    门口的侍卫第一个反应过来,扭头对身边的几人下令道:“杀了她!”

    一听这话,亦竹身子一颤,再也没了困意,转过身便快速地跑了起来。亦竹原本想往正殿跑,可一想,这伙人若是对悠贵人动了手,那就是她作为奴婢的不该了。

    于是,亦竹皱起眉,用尽全身力气向宫外跑去,这几个侍卫没有过多犹豫,紧忙放轻脚步追了上去。

    亦竹跑出延禧宫门外,见身后这群人紧追不舍,立刻用自己最大的声音对外喊道:“有刺客!有刺客!”

    亦竹的声音很快便吸引来了在各个甬道内守夜的侍卫,这些带刀侍卫看到亦竹一个宫女吓得梨花带雨,跑得直喘大气,纷纷拦下她询问道:“姑娘,你说的刺客在哪?”

    亦竹停下步子,却因跑得太快和受到过度的惊吓而呼吸困难,她看向身后,却发现追赶她的几个侍卫早就不知道去了哪里。亦竹脑子一黑,指着自己来时的甬道远方,虚弱地答道:“在……延禧宫……”

    说完,亦竹便身子一偏,整个人晕倒在了地上。站守的带刀侍卫接住亦竹,脸色一滞,晃了晃亦竹的身子,严声唤道:“姑娘,姑娘!”

    见亦竹已经晕厥,接住他的侍卫看向前方,对旁边几人说道:“快去延禧宫。”

    与此同时,延禧宫的情况以最快的速度传到了乾清宫。敖嘉听到手下汇报的情况后很是生气,责骂道:“他们都是这么办事的?一个小小的宫女都搞不定?”

    手下默默地退后了两步,咬着下唇有些惧怕:“他们说并没有在延禧宫找到脖颈上有朱砂痣的婢女,但在行事的途中,被另外一个宫女给撞见了。”

    敖嘉狠狠地凝着眼前的人,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声音淡了几分:“皇上今夜歇在哪儿了?”

    手下低着头,轻声答道:“皇上今夜为悼念先皇后,特在坤宁宫留宿了。”

    敖嘉点了点头,眉角狠狠皱着,狠声厉色地吩咐道:“立刻搜宫,务必找到服侍二阿哥的那个婢女,在天亮之前杀了她。”

    “搜宫?”手下不太明白地反问着,轻微眨了眨眼,“搜……哪个宫?”

    敖嘉似乎已经被这个手下搞得十分不耐烦,他的眸光深沉至极,几乎要将这手下盯穿:“乾清宫。”

    一听这话,手下不可置信地大声叫道:“搜乾清宫?”

第33章 替换(3)

    敖嘉似乎已经相当受不了这个手下了,瞪着他二话不说就拔出了腰间的刀,瞬间抵到了手下的喉结上,威胁道:“你再这样大呼小叫我直接斩了你。”

    手下立刻举起了双手示弱,额上都出现了一层冷汗,声音小了下来:“小的不敢小的不敢。”

    之后,手下还是有些纠结,贼眉鼠眼地看着敖嘉,还是问出了口:“只是……老大,乾清宫怎么着也是皇上的寝宫,咱们这样贸然搜宫,不会有事吧?”

    敖嘉气不打一处来,咬着后牙槽,不想再与眼前这人多说了:“所以让你快些搜,都安静点,别闹出太大动静,杀完还从之前的暗门运出宫,明日我会让索额图大人派府里的婢女送来补上。”

    手下的脸色不太好看,他挑着眼皮看着敖嘉不太好的脸色,顶着压力又说道:“可是,您要杀的这位姣绒姑娘,她是皇上钦点到乾清宫服侍二阿哥的婢女啊,若是被皇上发现她不见了怎么办?”

    敖嘉眉角轻蹙,不咸不淡地答道:“那就说她偷存赃物,已经被送去慎刑司了。”

    夜晚的杂物间很是阴冷,姣绒在这里待的时间有些长,已然是又冷又困。她靠在墙角堆放的扫帚边,缩着双腿闭目养神。

    姣绒的五感很灵敏,很快她便听到杂物间外传来了一些脚步声,姣绒瞬间睁开了眸,一双狐狸眼警觉地看向门口,有力的目光中一片漆黑中仿佛透着锋利的亮光。

    门外隐隐约约传来几阵交流的男音:“你,去库房,你,去杂物间。”

    听到这,姣绒不禁皱起眉来,手指紧紧地攥住了衣袖。这群人不是该去搜延禧宫的吗?怎么会在乾清宫搜查?她若是被发现了,又有几分生还的余地?该怎么去反抗?

    杂物间的门被风吹得吱呀呀地响,在月光的映射下,姣绒隐隐约约看到门外有一个带着圆顶帽的带刀侍卫正在缓缓靠近。姣绒咬紧下唇,眼神越发犀利。

    下一秒,杂物间的门被轻轻推开了,尽管姣绒脸色充满了阴狠,但不能否认的是,她作为一个手无寸铁的弱女子,这会儿全身上下都在止不住的颤抖。

    侍卫走进来四下扫了一圈,最终目光停留在了角落的姣绒身上。只不过这侍卫发现里面有人没有直接对外呼叫,而是轻轻地关上了杂物间的门,而后慢慢地走向了姣绒。

    姣绒抬头看着这个侍卫,脸上的表情充满了不屈。侍卫缓缓蹲跪在姣绒的面前,看着姣绒这张与记忆里一般无二的脸,伸手摸到她的下巴上,轻轻将她的脸向左一偏,那颗在白皙脖颈上醒目的朱砂痣顿时显现出来。

    这个侍卫也不知怎的,突然就有些激动,他闭了下眼睛,淡淡地说了一句:“果真是你。”

    姣绒的脸色沉到了极点,她趁这侍卫走神,握紧拳头便要向她的脸上挥去。可这侍卫反应却异常的快,瞬间就抓住了姣绒的手腕,然后看向姣绒的眼睛,急切地道了句:“你别紧张,我不会杀你的。”

    可姣绒眼下只想着给自己争取条活路,根本不管这个侍卫说了些什么,伸起另一只手又要去打眼前的男人。可这一次,却以同样的方式再次被侍卫给轻松接住。

    就在姣绒咬紧牙试图反抗时,门外传来了别的侍卫的询问声:“希达,杂物间有人吗?”

    闻声,姣绒的心跳突然间漏了一拍,她下意识地要收手。可还没等姣绒做出点什么反应,这个叫希达的侍卫便直接拉着她起了身,将姣绒带到了角落的一个柜子处,打开柜子的门,二话不说就把姣绒塞了进去。

    门外的人见里面没有响应,直接打开了门,而这一瞬间,希达刚好把柜门关上,可还没有整理好衣冠,看起来有些惊慌失措。

    门外的人看到希达这副模样,不禁挑了下眉:“里面有问题吗?”

    “没有。”希达利落地回应着,随即拍了拍袖子上的灰,故作无事地向外走去,随口编了个理由:“只是有只老鼠突然窜出来罢了。”

    门外那侍卫一听这话,爽朗地笑了一声:“哈,你小子,平日里在我们这群人里最能出风头,居然也会怕一只老鼠。”

    两个人说着话渐行渐远,杂物间的门也在临走时被希达给关严了。躲在衣柜里的姣绒被这陈年的灰呛得直咳嗽,但也只能压低声音无声地咳一咳。

    她冷静下来,回忆起外面的侍卫刚刚叫那个男人的名字。

    希达?

    姣绒的眼神迷离了几分。她的记忆里存在过这样一个名字,而且极其熟悉,记忆里的那个男生叫图门·希达,是姣绒青梅竹马的儿时玩伴。两家人原本算是世交,但在姣绒十岁的那年,希达便入宫了,之后两人长达五年都未再想见过。

    由于刚刚的过分恐惧,姣绒完全没有注意眼前那个侍卫的相貌。姣绒后悔地闭上眼睛靠在柜子里,心中百味杂陈,也不知是该庆幸自己碰到的是旧人免于一难,还是为自己之后该如何继续避难焦虑。

    今夜总归是不能出去了。姣绒在柜子里慢慢坐了下来,她简直太累了,又累又困,此刻已经完全没心思去思考坐在这里身上会蹭得多脏了。

    此时的坤宁宫中,皇上正看着仁孝皇后的挂像沉默着,梁九功将乾清宫的情况向皇上禀明了后,皇上轻哼了一声,并没有太大的情绪变化:“自从沛文过世,索额图就对胤礽身边的人严防死守,在乾清宫更是放了数不清的眼线,他还真以为,朕一点不知吗?”

    说着,皇上亲自为仁孝皇后上了一炷香,淡淡道:“朕不过是看在他们对胤礽重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梁九功躬着身,脸色有些复杂,他思考了很久,还是开口道:“皇上,今夜他们又在乾清宫搜宫了,要把二阿哥身边服侍的人换干净。”

    皇上似乎已经见怪不怪了,只是微微“嗯”了一声,并未察觉有什么不对。

    这就让梁九功更尴尬了,他跟自己大眼瞪小眼了半天,最终还是说道:“他们搜宫抓的是……姣绒姑娘。”

第34章 昏迷(1)

    听到这话,皇上上香的手指忽然就颤了一下,险些将这脆弱的香给折掉,他愣了一秒钟,有些震惊地看向了梁九功,显然这个消息过分出乎意料了:“他们抓她做什么?”

    梁九功看出了皇上眼底难掩的那份在意,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躬身轻言道:“大约他们要换的是所有服侍过二阿哥的宫人,不只是乾清宫中的。”

    皇上将香上好,沉默了片刻,眉角轻蹙,又问道:“那你为何说,他们今晚搜的是乾清宫?若真要抓那小宫女,不该去延禧宫吗?”

    梁九功时刻关注着皇上的表情,淡声道:“延禧宫那边确实也出了问题,不过是与姣绒姑娘交好的那位亦竹姑娘,她从延禧宫跑出来便说有刺客,眼下站守的侍卫们已经将延禧宫封闭起来了,可也未曾见到姣绒姑娘出现。”

    听着,皇上意识到情况略微有点不可控了,脸色沉了下来,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最后瞟了一眼墙上仁孝皇后的挂像,头也不回地向殿外走去,声音冷冷:“回乾清宫。”

    此时的乾清宫,由于搜宫一圈都没有找到姣绒,敖嘉和手下的这些侍卫顿时都凝重起来,一群人干脆直接聚到了乾清宫的院子里,明目张胆地探讨起来。

    “老大,我们到处都找了,真没见着那个宫女。”其中一个侍卫开口对敖嘉说道,脸色很是无奈。

    “你们这群不长眼的,连个宫女都找不到!等到天亮她出来把这事给捅上去,我们所有人就都完了!”敖嘉痛斥着眼前的这群年轻的侍卫,紧紧皱着眉,神色已经有些许狰狞了。

    侍卫们只得默默低下头任其批判,可就在这时,一个小侍卫从发远处跑来,模样很是惊慌,“不好了!皇上回来了!”

    闻言,敖嘉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什么?”

    这小侍卫跑到敖嘉面前险些刹不住脚,满脸慌张,语无伦次道:“不好了敖大人,皇上已经从坤宁宫往乾清宫来了,一共没几步路,恐怕马上就要到了。”

    “都怪去延禧宫的那几个走漏了风声,真是该死,你们快点躲起来,别让皇上回来撞个正着。”敖嘉收了刀,一边向暗处退去,一边向手下的人嘱咐。

    希达是这群人里自身武功最强劲的一个,他快速地从乾清宫偏殿的窄道窜了进去,借助后院墙边堆放的几个木制的水桶,轻跃了两步翻出了乾清宫。

    也就在希达翻出去的一瞬间,乾清宫的殿门被伴驾的一等侍卫强势的推开。由于今晚宫内局势的混乱,皇上从进乾清宫开始,身边就围满了两排紫禁城最强的侍卫,他们此刻各个举着刀,一双双锐利的鹰眼警惕地排查着两边的危险。

    “搜宫。”皇上今夜其实已经略微有些疲乏了,眼中布着点点红血丝,神色也变得更加深沉阴暗,“凡是非今夜本该站守的乾清宫侍卫,一律扣押到正殿审问。”

    “是。”皇上身边伴驾的所有侍卫齐齐地应了一声后,纷纷开始向四周搜查起来,速度极快效率极高。

    不出一会儿,敖嘉手下那些躲藏在乾清宫各个角落的侍卫便被一个一个搜了出来,强制性地扣到了正殿。不到一盏茶的时间,除了敖嘉自己和希达,其余所有被敖嘉塞到乾清宫的手下便全部被找了出来。

    最后被搜查的是在乾清宫后院的杂物间,这里阴冷潮湿又偏僻,查到这里的时候,大部分皇上的侍卫都已经离开了。只剩下两个年轻的小侍卫,力求全面地把杂物间也翻了一遍,最终打开了姣绒所在的那个柜子。

    此时的姣绒已经在又累又冷的情况下睡死了过去,柜子里阴凉,姣绒靠在角落紧紧抱着自己的肩膀,嘴唇早已干得起了皮,身子也不由自主地被冷到发颤。

    小侍卫看到柜子里有个宫女不禁一愣,与身边的另一个人对视了一眼:“这柜子里怎么会有个宫女?”

    另一个侍卫伸手到姣绒鼻尖去探了下鼻息,确定姣绒还活着后,开口道:“把她一起带到正殿去吧。”

    与此同时,皇上坐定在正殿的龙椅上,掸了掸手上的热茶,轻微地吹了一口,一双深邃的眸在面前跪着的这群侍卫身上一一扫过。伴驾侍卫们在后方用刀抵着敖嘉这些手下的脖子,使得他们跪在地上低着头,不敢再乱动一下。

    “找齐了吗?”皇上冷不丁开口问了一声,语气极度薄凉。

    最前面的御前侍卫恭敬地开口应答道:“回皇上的话,只剩院子后面的杂物间没有查了,请您再稍等片刻。”

    没过多久,最后两个小侍卫便走进了正殿,其中一个小侍卫打横抱着姣绒,加快了步子走到了殿中央,微微躬身禀报道:“皇上,奴才在杂物间的柜子里发现了一名昏迷不醒的宫女。”

    听到这,还没等皇上有什么反应,这些跪在地上被扣押的手下先忍不住抬起了头。明明在皇上回来之前他们也搜了宫,却怎么都没有找到这个宫女,眼下却被皇上伴驾的侍卫给搜了出来,若是让敖嘉知晓了,想必是会气疯。

    皇上眉角一挑,看清楚那侍卫怀里的人是姣绒后,眸中的光更深了。他微微抬手示意那个小侍卫把姣绒放到两边的木椅上,小侍卫听话地将姣绒放下了后,询问道:“皇上,是否需要奴才用水把这宫女泼醒?”

    这话听得梁九功脸颊一抽,他轻轻扫了眼皇上的表情,开口对那不知轻重的小侍卫说道:“泼醒就不必了,去太医院请个太医来吧。”

    “嗯?”小侍卫一时间没太听明白,这只是一个宫女,昏迷了叫醒不就得了?怎么还给她大费周章地请太医呢?

    不过小侍卫瞧着皇上也没什么情绪变化,大概是默许了梁九功的说法,他也只得答了声“是”,转身走出了正殿。

    “说说吧,谁派你们做的事,目的是什么,现在就招的,朕可以免你们去慎刑司走一趟。”皇上的语气竟没有太过严肃,他说得似乎很随性,目光也直直地停留在昏迷不醒的姣绒身上,看都不看这些人一眼。

第35章 昏迷(2)

    皇上这话说完,地上跪着的这群侍卫却没有一个肯抬头说话的,相当默契地一致沉默。他们这些人能够为赫舍里氏所用,绝大原因在于他们的家人都被赫舍里氏掐着命脉,不论如何他们都是不可能弃主认罪的。

    皇上对于这些人的反应也并不感到意外,他把茶盏放到一边,轻抚着拇指上的玉扳指,如同自言自语般轻声道:“从去年起,西华门边的暗门每月都会进出许多宫女太监,而且大部分是站着进来横着出去,朕便一直感到疑惑,就算是想在宫中谋反的人,杀的也该是王权富贵,这般大规模地去运送宫人,是为何呢?”

    地上的侍卫们听了这话,个个面如土色,头埋得更低了。皇上脸色不变,十分平静道:“朕的乾清宫干不干净,朕心中还是有数的。保护皇子安全不是罪,可错误地引导了年幼的胤礽,便是你们的不对了。”

    “这些朕也无需与你们多说,毕竟你们也只是受人指使。至于供不供出指使你们的人,就到慎刑司再议吧。”皇上的语气很轻,甚至有几分温和,可口中的话却无比的强势。

    跪着的侍卫们一听要去慎刑司,纷纷慌乱起来,他们想要求情,却也无话可讲,因为他们无法去供出背后的主谋。可殊不知,他们一心想要去隐瞒的主使,其实皇上心里早早的就有了数。

    皇上身边伴驾的侍卫办事都利落,很快就将这群人都带了出去,乾清宫经历过一晚上的动荡后,眼下也总算是平静了下来。待所有人都离开正殿后,皇上沉默了许久,开口对梁九功说道:“从明日起,胤礽身边服侍的太监都换成有经验的老太监,盯好他们,不允许再出问题。”

    “是。”梁九功轻声应了下来。

    又过了一会儿,刚才出去的小侍卫带着个年纪不大的太医走进了正殿。这太医大半夜过来,显然也是临危受命,身上的外衣都像是刚套上的,相当凌乱。

    “臣,太医院孙之鼎,给皇上请安。”小太医躬身给皇上施礼,轻轻正了正头上的圆顶帽。

    皇上冲着姣绒的方向扬了下下巴,眉角微挑,语气淡然:“给她看看。”

    “是。”孙太医恭敬地应了声后,缓缓走到了姣绒身边,他见这是个宫女,不免有些好奇。毕竟在御前能被皇上专门传医的侍女,肯定不是普通人。

    孙太医在姣绒的手腕上搭了一块白色的手绢,之后轻轻搭上了她的脉,就这样沉静了一段时间后,孙太医收回了手绢,慢慢起了身。

    “孙太医,这姑娘如何啊?”梁九功替皇上担心地问出了口。

    “梁公公不必担忧。”孙太医语气温润,不紧不慢地说明道:“这姑娘在潮湿阴冷的地方待了太久,身子有些冻僵了,因此血液在体内循环迟缓,再加上一直没有进食和补充水分,一时间过度虚弱,这才晕了过去。”

    一听这话,梁九功反应极快,立刻便接道:“那我这就去给姣绒姑娘倒杯热水。”

    话落,梁九功看了皇上一眼,见皇上轻微点头,立即快步走出了正殿。随后,皇上看了孙太医一眼,询问道:“她什么时候能醒?需要喝些什么药吗?”

    “皇上莫急,这姑娘眼下很有可能会着了风寒发热,微臣先给她开一贴药驱寒,姑娘在暖和些的地方休息一段时间就可以醒来了。不过在她醒来后,切记要多吃点东西,最好是有鸡汤类可以暖暖身子的吃食,那就再好不过了。”

    孙太医这这些话说完,才突然意识到,这只是一个宫女,他说让她多吃点东西,还喝鸡汤,多少有些逾矩了吧?

    可还没等孙太医想话找补,皇上便果断地应了声“好”,随即看了姣绒两眼,便将孙太医打发走了:“若没什么事的话,你就先走吧。”

    “是。”孙太医随口答道,“那微臣先行告退,明日一早微臣会将开的药送到乾清宫来。”

    待孙太医离开后,梁九功端了一杯热水进来,走到殿中央,寻求起了皇上的意见:“皇上,这水奴才现在给姣绒姑娘喝吗?”

    皇上抬头瞅了梁九功一眼,那一眼的眼神传递了很多情绪信息,他轻声道:“不必,放桌上吧,等她醒来自己会喝的。天也不早了,朕要歇息了,你也先回去吧。”

    梁九功到底也是跟了皇上多年的大太监,很快就领悟了皇上的意图,懂事地答了声“是”,转过身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不知过了多久,皇上放下了手里盘动的佛珠,起身走向了姣绒所在的位置,凝着她那张因为寒冷而苍白的脸,不禁叹了口气:“也只有这个时候,你这丫头才能显得乖一点吧?”

    话落,皇上伸出修长的手指,在姣绒的脸颊上贴了一下,确实凉得刺骨,显然已经在杂物间那样寒凉的地方待了许久。而这不用想也知道是被赫舍里氏安插在宫里的那帮人逼的,姣绒是小聪明皇上向来看在眼里,这小丫头能选择躲在乾清宫,一定是想到了那群人一定会去延禧宫找她。

    躲在杂物间没被发现,也算是她自己福大命大了。想着,皇上收回手指,拿起刚刚让梁九功放在桌案上的那杯热水,扶着姣绒的身子,贴在她唇边慢慢地喂了下去。

    昏迷中的女孩似乎也觉察到了这股温热,虽然没办法睁开眼睛恢复意识,却也下意识地往前靠了几分。

    第二日清晨,随着明媚的阳光透过窗子洒来,姣绒慢慢地睁开了眼睛。此时的她依旧很是虚弱,在醒来的一瞬间就感受到了肚子正饿得发痛。

    姣绒茫然地从床上坐起,向周围扫了几眼,这才发觉她此刻所在的是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但可以肯定的是,这绝不是一个宫女该住的地方,这里的一切都富丽堂皇,就连她身上盖的被褥都是尊贵的正黄色。

    姣绒慢慢蹙起了眉,发胀的太阳穴让她不禁捂住了头。这里是哪?昨天发生了些什么?

第36章 昏迷(3)

    姣绒感觉到嘴唇一阵干涩,余光瞥到榻边木柜上的一杯茶水,犹豫了片刻,伸出细长的胳膊将杯子拿了过来,在唇边轻抿了一口。这茶水还是温热的,也不知是刚刚放到这里,还是定时换了温的。

    因为实在太渴,姣绒在探了水温后想都没想就把整杯水喝了下去。等她打算放下这茶杯时才猛然发觉,这茶杯通体都是正黄色,上面的纹案都是显眼夺目的龙纹。

    这一刻,姣绒吓得睁大了眼睛,险些把这茶杯摔到地上。她警觉地再次扫视起周围的一切,昨夜的记忆慢慢地回归了脑海当中。

    姣绒最后的记忆停留在希达将她塞进柜子里,之后她好像就晕了过去。如果后续她没有被二阿哥身边的人再搜查到,那她大概率会是被皇上身边的侍卫给救出来的。

    那么这里是……

    姣绒攥着手里的正黄色棉被,瞳孔震了震,一把将其掀开,快速地在榻边穿上平底旗鞋,略微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不顾身子的虚弱,立刻向外跑去。

    就在姣绒要踏出乾清宫厢房门槛的那一刻,站守在门口的乾清宫太监顾问行将她拦了下来。顾问行的脸上挂着温润的笑,嗓音清澈道:“姣绒姑娘,你醒了?先回去歇歇吧,奴才先让御膳房给您把膳食送来,您一会儿多吃点,补补身子。”

    这话听得姣绒一阵发愣,她嘴里念叨了半天“我”,也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最后姣绒沉默了几秒钟,先低头给顾问行请了个安:“顾公公。”

    “不必不必。”顾问行将姣绒拉起,依旧温柔道:“这儿是乾清宫的厢房,昨日宫里出了刺客,皇上念在您协助抓捕刺客有功,特允你在乾清宫养病,这可是相当大的恩典,你有福了。”

    “我……协助抓捕刺客?”姣绒一脸疑惑地用手指指着自己,眉角轻轻蹙起,觉得事情并不简单。

    “是啊,宫中的刺客已经全部被送进了慎刑司。您昨日受苦了,御膳房的人一会儿便会送吃食来,皇上还让太医院的太医为你诊脉开了药,对你是十分关照了。”顾问行算得上是皇上跟前难得好脾气的大太监,这会儿轻轻勾着唇角,对姣绒很是友善。

    一听这话,姣绒表情一怔,她下意识重复了一遍顾问行的话:“全部被送进了慎刑司?”

    希达也被送了进去吗?姣绒眉角皱得更加紧了,若是因为保下她而让希达进慎刑司受了酷刑,那姣绒估计一辈子都会沉浸在这份内疚的苦痛当中。

    “是,你放心,慎刑司的人会讲他们严刑拷打,绝对不会让你白受委屈。”顾问行还以为姣绒感到冤枉,哄她的声音更轻了几分。

    姣绒的眸子微沉,狠狠咬住了下唇。这皇上不是号称以德服人的吗?这会儿怎么不发扬他的仁政风格了?她进宫以来还是第一次与希达相遇,竟然会是这般景象。

    想着,姣绒难得用最柔软的感性将理智全部打翻。她眼睛一闭,轻轻推了顾问行一把,抬脚便闯了出去,声音冰冷:“我要见皇上。”

    “哎,姣绒姑娘!”顾问行有些没反应过来,看着姣绒跑远点背影,一时间不知该不该追上去。

    皇上这会儿刚上完早朝回来,正背着手与梁九功从院子里走向正殿,嘴里还念叨着朝堂上的那些烂事:“这群朝廷上的老家伙在后宫安置的眼线真是越来越明目张胆了,昨夜的消息封锁得那么严实,今日早朝居然还能一个个的在朕面前启奏慰问,当真是想让朕把整个紫禁城的宫人全都严筛一遍吗?”

    梁九功跟在皇上身后慢步上了台阶,抚慰道:“皇上,依奴才看,今日朝堂上启奏的那几个大臣都与太后平日里关系密切,这公然慰问,可能也是太后她老人家的意思。”

    皇上冷哼了一声,神色很是不悦,可就在这时回廊下忽然走来了一个衣上布满灰尘的宫女,正是昨日刚被救回眼下还十分狼狈的姣绒。

    看到姣绒急匆匆地走来,皇上顿住了脚步,略有不解地看着她挑了挑眉角。

    “奴婢给皇上请安。”许是刚睡醒还比较迷糊,姣绒急得忘了先前皇上告诉过她的礼仪,二话不说就跪到了皇上身前,轻喘了几口气,组织着语言。她现在贸然地想去救回慎刑司的希达实在太难,也没有理由,可那毕竟是她年少时最好的玩伴,是相当于她家人一样的存在。

    顾问行在后面追了几步才追到几人跟前,也跟着喘起了粗气,躬身对着皇上行李:“奴才给皇上请安。”

    皇上看了一眼姣绒尚未恢复血色的一张小脸,眼神有些埋怨地看向了后面的顾问行,冷淡道:“谁允她出来的?”

    “奴才……”顾问行柳眉轻蹙,还没想好怎么回应。可跪在前面的姣绒却先他一步开了口,声音很是沙哑:“是奴婢自己要来的。”

    说着,姣绒抬眼对上了皇上的目光,满眼尽是冷漠,虚弱地问道:“皇上,昨夜乾清宫的那些侍卫,可是都被您处置了?”

    听到姣绒这么问,皇上下意识觉得有点不对劲。姣绒此刻的目光里带着他从来没有在她身上见过的那种脆弱和无助,像是被吓惊了的兔子,双耳早已垂下,只剩下一双通红的眼。

    “嗯。”皇上静静地看着她,只是轻轻应了一声,“这群人在朕的眼皮底下祸乱后宫安宁,朕自然不会轻饶,你不必忧心。”

    姣绒的嘴唇止不住地颤抖,她无法想象希达去慎刑司那样的地方遭遇酷刑。姣绒喉口微动,眼神四下转得尽显慌乱,她在脑海中迅速地措好了辞,抬头说道:“皇上,昨夜奴婢遭那些侍卫追杀,其中有一个侍卫在暗中救了奴婢。奴婢恳请您让奴婢去慎刑司将那个人领出来,那是奴婢的恩人,切不可被误判啊!”

    姣绒此时的状态与平常完全不像是同一个人,那股她身上不屈不挠冷漠如冰的气势完全消散了,只剩下一个女儿家最本质的柔情和心善。

第37章 绒花(1)

    皇上看着姣绒的眸子微微眯了眯,察觉到了不对。若换做平常,就算发生了这种事,姣绒也只会是心平气和地跟他讲这些事,而不是想眼下这般冲动和失控,甚至急红了眼。

    很明显,姣绒口中所说的这个人,与她绝对是认识的,而且关系一定不会普通,不然姣绒也不会这样急迫地想把人从慎刑司领出来。

    想到这,皇上的眼神深邃了几分,淡漠地答道:“慎刑司那种地方血气阴气都太大,你一个寻常的婢女,就不要去了,你将那人姓名告诉朕,朕让人替你把他领出来。”

    闻言,姣绒的脸色一变,紧紧地望着皇上的眼睛,两个人的视线在这一刻仿佛在进行着博弈。这种被人看透的感觉实在让交融觉得很不舒坦。

    可希达还在慎刑司,她必须将他救出来……姣绒沉默了片刻,就在她咬着牙打算把希达的名字道出时,耳边忽然传来了一阵记忆里无比熟悉的声音:“皇上,额森大人来了。”

    姣绒愣愣地抬起头来,只见皇上身后不知什么时候来了个御前的带刀侍卫,这会儿正颔首向皇上禀报情况。而下一秒,额森就缓缓地上了台阶,微胖的身子走这两步看着有些滑稽。

    皇上略略回头看向额森,轻“嗯”了一声,并没有去注意那个御前侍卫。可姣绒的眼睛却睁大了,她不可思议地仰视着那个侍卫的脸,这正是她昨夜在杂物间没有看清的那个面孔——图门·希达,她从小就视为亲生兄长的玩伴。

    希达似乎感知到了姣绒炙热的目光,轻轻向她的方向瞥了一眼,唇角不着痕迹地扬了一下。

    他居然没有进慎刑司。姣绒此刻只觉得震惊,可还没等她做出判断,额森的声音就传入了她的耳中:“老臣给皇上请安。您安排臣预备的那些膳食,臣都已经派人送来了,不知我这孙女是哪里惹怒了皇上,竟会跪在此处……”

    额森看向跪在地上的姣绒,苍老的脸上尽是担忧。皇上顺着他的目光看了姣绒一眼,嘴角撇了撇,沉声道:“这可不是朕让她跪在这的。”

    “嗯?”额森一脸不知所以的表情。姣绒自知理亏,不再去看皇上,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恭敬地说道:“昨夜是皇上派人及时赶到才救了奴婢一命,奴婢眼下刚刚苏醒,特来向皇上谢恩。”

    见姣绒把话头给改了,从那个恩人侍卫救了她的命变成了皇上派人感到救了她的命,皇上下意识有些愉悦,也给了姣绒台阶下:“言重了,到底是发生在朕宫中的事,举手之劳而已,起来吧。”

    一直在旁边站着的梁九功和顾问行,眼瞅着这两人态度转变得跟刮了阵风似的,不免在后面对视了一眼,面色都很复杂。

    姣绒轻咳了一声,慢慢站了起来。由于昨日到现在始终没有进过食,姣绒站起来这一下眼前忽地一黑,她一个没站稳便向侧面倒去。

    这一刻,皇上以及后面的希达和额森全都下意识地上前了一步,伸手要去拉姣绒,可因为顾问行正好站在姣绒倒下的那个方向,随意伸了下手便拉住了姣绒。

    也就导致姣绒站稳了身子后,抬眼便瞅见三个高大的大人全都伸手向自己身边凑来。眼前的情形顿时变得有点尴尬,姣绒一脸呆愣地站直了身子,向后退了两步。希达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紧忙退了回去,皇上也清了下嗓子,若无其事地收回手看向旁边。

    额森倒是没什么顾忌,走上前去便拉住了姣绒的胳膊,满面忧色,“怎么小脸都白成这样了,身上还这么凉,哎呦我的小绒儿……玛法给你炖了鸡汤,快些去厢房喝上吧。”

    听到这,姣绒惊讶地看向额森,拒绝道:“玛法,这不合规矩,我是个宫婢,没有权力享受这样的膳食,更何况是在乾清宫的厢房……”

    额森刚要开口答话,皇上便一边向殿内走去,一边冷冷地扔给她了句:“这是御赐的。”

    随即,姣绒扭头向皇上看去,可皇上却头也不回地进了正殿。之后,额森实在是憋不住了,直接伸手将姣绒揽进了怀里,满面都是因为让姣绒受了委屈而发自内心的愧疚:“小绒绒,是玛法和你阿玛无能,才让你在宫中受了这样的苦。”

    姣绒伸手拍了拍老人家的背,贴在额森的肩上去看后方偷笑的希达,狠狠给了他一记眼刀,轻声对额森安慰道:“玛法您别这样,我没事,只是饿了一会儿而已,补充点体力便好了。”

    额森放开了姣绒,想起了正事:“对,该让你吃点东西了,咱们回厢房去,皇上命御膳房给你准备了很多吃的,都是普通宫人吃不上的,你这次可要好好谢谢皇上的恩典。”

    现在一提起皇上姣绒就满心怪异,可她也不好表现出来,只得是给额森赔了个笑,最后瞅了希达一眼,答了声:“好。”

    回到正殿后,皇上坐到龙椅上,皱眉思索了好一会儿,对着梁九功招了下手,示意他过来点。等梁九功到了身边,皇上轻声道了句:“私底下去打探打探,那小丫头说的昨夜救她的是什么人,若是在慎刑司,便偷偷带出来,别走漏了风声。”

    梁九功点了点头,应了声“是”,而后瞟了皇上一眼,忍不住说道:“皇上果真还是愿意相信姣绒姑娘的。”

    一听这话,皇上顿时斜了梁九功一眼,“朕相信她?朕只是看她情绪奇怪,觉得这其中定有猫腻,想好好搜查一番罢了。”

    “是是是。”梁九功边笑边应着,“奴才这就去办。”

    也不知这紫禁城的帝王家何时学会关照他人情绪了,最起码他跟皇上十余年,这样的事是闻所未闻。

    姣绒回到厢房,这餐桌上已经被御前的太监们布满了菜,一群太监守候在一旁伺候她一个,这感觉对于她一个宫女来说,怎么看都不对劲。

    姣绒坐在桌边的木凳上拿着筷子木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忍不住站起了身,一脸复杂地看着眼前恭敬的一群御前太监们:“我还是站着吃吧。”

第38章 绒花(2)

    见姣绒这番举动,顾问行连忙上前阻拦:“哎,姣绒姑娘,不必如此拘束。这些既是皇上御赐的膳食,您自然是可以随意享用的,奴才们在这里守着也是梁公公的吩咐,以免姑娘再有不适。”

    姣绒闻声看了顾问行一眼,手里拿着筷子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犹豫了好半天,才慢慢坐了回去,十分无奈道:“好吧。”

    她确实饿了太久,眼下也顾不得旁的了,盛了碗鸡汤便喝了起来,温热的汤汁下肚,整个人顿时就像是冬日雪堆里埋着的野花见了阳光,舒适了不少。

    额森听说姣绒出了事,说什么都要亲自下厨,这一桌子菜相当对姣绒口味,没一会儿就被她吃下去了好多。

    姣绒轻轻放下筷子,察觉到自己作为一个宫女,在这么多太监面前,多少有点不注意形象了,便轻咳了一声,礼貌地站起身对顾问行说道:“顾公公,我吃好了,这桌上的点心您与大伙儿分了吧,就当是答谢奴婢昏迷时你们的照顾。”

    “姣绒姑娘,这不太好吧……”顾问行也没想到姣绒受了皇上恩典还能这样尊敬他们,一时间有些发愣。

    “没什么不好的,奴婢也不知还能否在乾清宫当差,今日一别,可能今后就很难再见了。”姣绒嗓音清澈,虽然看起来冷漠疏离,却能让人觉得很是舒坦,“这些点心都是奴婢的玛法亲手制作,其手艺在全紫禁城是头一份儿的,还望各位公公们领了奴婢的好意。”

    其实姣绒这番做法也没什么太多思量,她只是觉得独受了皇上这份恩,实在是太令人惶恐了,传出去实在会让人眼红。御前的这些太监个个都是人精,她此时多卑躬屈膝几分,便能多卖几分好的眼缘。

    顾问行与身后站守的太监们对视了几眼,轻轻叹了口气:“那就多谢姣绒姑娘了。对了,梁公公刚才过来说,让你用完膳去趟正殿,皇上找你有事。”

    “皇上?”姣绒下意识皱起了眉,多少有些抗拒,“他找奴婢有何贵干?”

    顾问行摊了下手,越发看不懂眼前这个小宫女的脾性了,“这些奴才就不得而知了。”

    姣绒垂眼沉思了几秒钟,不太情愿地“嗯”了一声,礼貌地回应道:“我知道了。”

    到了正殿后,姣绒在门口酝酿了半天情绪,才极其勉强地让自己的脸色看起来没那么臭。她走进殿里的时候,皇上提着毛笔正在桌案上画着一副花鸟图。

    “奴婢给皇上请安。”姣绒在殿中央行了屈膝礼,低眉折腰,没有去看皇上一眼,作为一个宫女,算是相当自觉。

    皇上专注于桌上的画作,轻沾砚上的粗墨,为宣纸上的花朵连上了苍劲有力的枝干。不知过了多久,皇上站直了身子,轻瞥了姣绒一眼,嗓音温和道:“过来。”

    姣绒眉角蹙得更厉害了,可她也只能听从命令走上前去,直到站到桌案边,她才默默地停住了脚步,依旧没有吭声。

    皇上身上轻指了下桌上的话,对姣绒询问道:“认识这花儿吗?”

    闻言,姣绒略略抬眼,认真地打量了一番桌上这幅画。虽说姣绒打心底里对皇上没什么好感,可这幅画确实让她眼前一亮,墨色的浓淡相宜,水晕也恰到好处,枝脉坚韧,花色淡雅,十分相配。

    不过姣绒还是收敛起了眸中的欣赏,淡淡地说道:“奴婢向来对这些诗情画意的东西不着乐趣,怕是无法体会画中美感,也识不得这花是何品种。”

    皇上看着她哼笑了一声,也没戳破,轻声道:“这是合欢花,也叫绒花,自然是美的。”

    话落,皇上将笔轻放到架台上,坐到身后的龙椅上,盯着姣绒看了一会儿,“啧”了一声,“倾世的美人竟没有一点美情美赋作配,也是可惜了。”

    姣绒不知所以地瞅了皇上一眼,有点不确定皇上是不是在夸她。不过姣绒看向皇上的时候皇上已经收回了目光,紧接着他的语气也严肃了几分:“今后你不必回延禧宫了,就留在乾清宫做御前侍女吧。”

    一听这话,姣绒想都没想就冷声拒道:“不可!”

    对此,皇上看向姣绒,表情一时间有些怔住。姣绒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些过急,忙垂下眼后退了两步,睫毛轻颤着说道:“抱歉,奴婢失礼了,皇上请勿怪罪。”

    皇上看着她这副低三下四的样子,微微眯了眯眼,语气平淡道:“为什么不可?全紫禁城的侍女都挤破了脑袋想到御前来,你倒还不乐意了?”

    姣绒咬着下唇,一时不知该作何解释。她对能爬多高向来是没什么野心,同样都是奴才,就算当了御前侍女又能如何?还不如脚踏实地点,充其量熬过十个年头也就出宫了。更何况经历了昨日的事情,姣绒实在不想再成为众矢之的,她现在只想低调点,做个最平凡不过的普通婢子,每日没什么是非,洗洗衣裳扫扫院子也就罢了。

    想着,姣绒后退了几步,直接跪在了地上,神情十分真情实感:“回皇上,奴婢刚入宫不过半年,已然做了延禧宫的大宫女,眼下若是再被您提拔到御前,定会遭人妄议。奴婢只是个平凡女子,不想任人诽驳。”

    皇上盯着她的脸,平静地接道:“谁若是感非议你,朕自会严刑处置。”

    姣绒抬起头,映入她眼帘的便是皇上那双灼热又坚定的目光。姣绒抿了抿唇,实在想不通皇上为什么那么执着于将她调来御前。难道真像其他人所说,皇上当真对她有意?

    一想到这,姣绒没由来的更想赶快拒绝了。她自知找的那些理由瞒不过皇上,只得慢慢说出了实话:“皇上,请你不要逼奴婢,奴婢实在无心高升,只想过平平淡淡的日子。天子脚下亦是高山之巅,奴婢惶恐,不愿身处险境。”

    皇上看着姣绒这白班抗拒的样子,不禁也蹙起了眉,又一次发问道:“你是打算抗旨?”

第39章 绒花(3)

    姣绒对上皇上的眼睛,满目尽是不屈与叛逆,她咬着牙,极淡地应了声:“是。”

    皇上轻笑了一声,靠在龙椅上,声音沉了几分:“抗旨不尊,是抄家问斩的死罪,你就为了抗拒在御前侍奉,心甘情愿去赴死?”

    “皇上向来行事仁慈,奴婢身份卑贱,仅是这等小事,皇上自然不会那般计较。”姣绒一句话就说定了皇上杀不了她,她没有丝毫畏惧地对着皇上的视线,又道:“况且奴婢的阿玛从小就教育奴婢,如若做了忘恩负义的小人,便不配活于世间。悠贵人对奴婢有恩,奴婢不想有负于她。”

    皇上那张儒雅的俊颜此刻被姣绒激得发冷,他盯着姣绒看了好一会儿,淡淡地吐出了一句:“你阿玛教育你的事还真多啊。”

    “悠贵人对你的恩你不愿意负,朕的恩你就可以抛在脑后了吗?”皇上的语气很淡漠,他移开视线看向别处,多少有些气恼,凉声道:“不愿意在朕跟前当差直说就是,也为难你找那么借口来搪塞朕。”

    姣绒不是嘴硬心软的人,她嘴硬心更硬,即使皇上这样说了,她也没有半分要解释的意思。姣绒确实不愿意在皇上身边当差,她作为最低贱的奴才,却也有自己的尊严,所以姣绒向来不喜欢皇上这样可以视人如蝼蚁的帝王将相,权位越高的她便越反感。

    因为这些人总会让她觉得自己被踩在脚下。而相比之下,待人亲和的悠贵人在姣绒心中不知好出了多少。

    皇上见姣绒默认了他的话,也不再多说,有些气氛地把手上的珠串撇在桌上,冷冷道:“你回延禧宫去吧。”

    “是。”姣绒轻声应着,缓缓站起身来。她转身向外走去,就在即将要走出殿门时,姣绒倏地顿住了脚步,清冷地叫了声:“皇上。”

    皇上不知所以地挑着眼皮看向姣绒,只见其微微侧过身来,眸中带着股微暗的光,意味深长地说道:“您的合欢花画得很美,可一棵树上的花太多了,虽然主次分明,却过分惹眼,显得杂乱。奴婢只喜欢一棵树上一朵绒花,画面虽然空旷,可树与花却足够相得益彰。”

    话落,姣绒再度转回身,紧接着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乾清宫的正殿。

    皇上自然是听懂了她话中的意思,看着姣绒背影,眸光渐渐深沉起来。她总是那样清高,有着寻常宫女甚至是嫔妃身上见不到的骨气与志气,这大概就是一种人格魅力,而这种魅力也越发吸引了他。

    皇上的目光慢慢移回到桌案上的这张布满合欢花的画上。这画面上的花确实是多得杂乱,可他却无法更改,因为这树枝过分粗壮,若是只配几多小花,反而会不平衡了。戴王冠,承其重,这是他作为帝王家最无法抉择的事。

    姣绒在离开正殿后,正准备走出乾清宫,可就在这时,门前站守的侍卫忽然叫了她一声:“绒儿。”

    闻声,姣绒停住脚步,愣愣地转过身去,很快便看到了扰乱她两日心智的脸庞。希达比她年纪大些,可长相却完全可以用玉树临风来形容,此刻希达对着她温润一笑,嗓音如同山中溪流:“好久不见。”

    姣绒看了希达一眼,目光下意识向其他站守的侍卫看去。那些侍卫也只是对着姣绒轻微一笑,示意她没关系。想来是希达与这些侍卫关系相处得都比较融洽。

    于是,姣绒上前了几步,叹了口气,语气里少有地出现了几分埋怨:“你真是要吓死我了,我早上醒来,顾公公告诉我昨夜的那些侍卫都被送去了慎刑司,我还以为……”

    看着姣绒这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希达笑着伸手敲了下她的脑门,半开玩笑地小声说道:“对我的能力那么没自信?我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被抓住?”

    “我那不是着急了嘛……哪还有心思去想你有没有能力逃走……”姣绒皱着眉瞪了希达一眼。两人已经多年未见,却依旧可以随心所欲地攀谈起来,可见这么多年来,彼此在内心中都还留了一份位置。

    说着,姣绒忽地想起来了什么,她盯紧希达的眼睛,质问道:“你也太过分了,这么多年居然都没有给我寄过一封信,当年明明说好你进了宫也会定期联系我的,现在好了吧?查无对证,你个大骗子。”

    姣绒小小地翻了个白眼,十分不满。希达看着她这表情却也只觉得可爱,依然温润如玉地笑着,“这宫中本就忙碌,可我偶尔也给你寄过信。到底是我这些年忘了寄,还是你自己忘了收,你应该比我清楚吧?”

    姣绒冷哼着道了声“算了算了”,将希达全身上下这身行头打量了一番,不免道了句:“多年不见,你居然都混到御前来了,还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啊。”

    “你不也是么。”希达礼尚往来地回了一声,对着姣绒挑了挑眉,“说起来你还比我厉害点,我在宫中五年之久才成了御前侍卫,你不过才进宫不到半年,竟也能在乾清宫来去自如。”

    一提起这个姣绒就头痛,她的声音冷下来几分:“我不是御前侍女,以后也不会是了。我在延禧宫当差,你若得空便去延禧宫那边看我吧。”

    希达足够了解姣绒,他看得出来姣绒这会儿不太高兴,便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了。就在这个时候,梁九功从远处走了过来,他看到姣绒在与御前侍卫攀谈十分意外,上前打了个招呼:“姣绒姑娘,你怎么在这?”

    姣绒看了梁九功一眼,双手持于腹前,礼貌地说道:“梁公公,感谢你这段时间都照顾,我现在要回延禧宫了。”

    “延禧宫?”梁九功很是疑惑。皇上居然会就这么将姣绒姑娘放走?

    “是,还望公公能劝皇上找个新婢女去陪二阿哥,姣绒今后只想在延禧宫做些简单差事。”姣绒满眼诚恳地看着皇上,声音也很是轻淡。

第40章 太子(1)

    “啊……好。”梁九功的声音有点弱,显然不明白皇上和姣绒只见发生了什么,“那我……”

    还没等梁九功再询问什么,姣绒便颔首打断道:“奴婢先行告退。”

    话落,姣绒看了希达一眼表示告别,转身向乾清宫的大门口。梁九功不知所以地望着姣绒的背影,半天没反应过来,待姣绒彻底离开后,他看向面前刚刚与姣绒交谈的这个侍卫。此刻希达的表情已经恢复了平静,直视着前方,目光没有丝毫倾斜。

    梁九功摇了摇头,也没管他,抬脚上了阶梯,向正殿走去。这会儿皇上正在这幅合欢花的画上题着字,笔法虽行云流水,却比往常多了几分豪放和随性。

    梁九功走到殿中央,先是给皇上施了一礼,随后抬起头,轻声试探道:“皇上,奴才刚才来时见到了姣绒姑娘。”

    “她……”梁九功见皇上顿住了鼻尖,却没发话,一时不知该不该继续说下去。

    见梁九功停住了话头,皇上这才挑眼皮瞥了他一眼,若无其事地道了声:“怎么?”

    梁九功垂下眼,抿了抿唇道:“没什么,姣绒姑娘在和殿外的一个侍卫攀谈,看起来似乎挺熟的。”

    闻声,皇上下意识地蹙了下眉角,可话到嘴边却说不出来了。这小丫头刚才给他那么大的脸色看,还将他从里到外拒绝了个通透,此时皇上若是再问下去,多少有些丢面子。于是皇上将笔放下,轻咳了一声,冷冷道:“与朕无关。”

    说着,皇上又看了梁九功一眼,甩手打发道:“去给朕泡壶碧螺春。”

    一听这话,梁九功顿时应了声“是”,默默地观察了一番皇上的脸色,缓缓走了出去。就在梁九功走后,皇上坐到龙椅上,刚拿起腰上的玉佩摩挲两下,倏地意识到不对,眉角狠狠皱起,放下那玉佩,伸手在桌案上拍了一下,目光看向梁九功离开的地方。

    “宫女本就不能与侍卫随意交谈,与朕有何干系?”皇上意识到自己的迟钝,气恼地咬了下牙根,淡声道:“这梁九功做事真是越来越懈怠了。”

    晚些时候,皇上被太后叫去了慈仁宫。太皇太后如今年迈,皇后位置又空挂着,后宫大部分的事都是太后在拿主意,再加上皇上登基时的年纪尚小,这朝廷中的大臣有许多都是与太后熟络和亲近的。太后虽然处事低调,可到底也是握着些大权的。

    “皇额娘。”皇上礼貌地颔首轻唤,默默地看着太后在他眼前侍弄花草。

    “坐吧。”太后扭头瞅了皇上一眼,放下修剪花枝的剪子,慢慢走到了皇上跟前就坐,“哀家想着,这些日子你定是没怎么好好休息,敬事房那边哀家便也没让人催你召寝。你看你,眼上都出了血丝了。”

    慈仁宫的太监恭敬地端上了茶水,皇上伸手接过,轻轻用杯盖掸了掸茶,回应道:“儿臣无事,倒是难为皇额娘处处为儿臣忧心了。”

    其实这前朝后宫,虽明面上说着各不相干,其实私下里,互相都恨不得打探个完全。赫舍里氏在前朝战功赫赫,是响当当的贵族,在后宫却也是插满了眼线。而眼前的这个女人,虽贵为太后,却也无时无刻都干预着前朝的政事。

    这也是如今皇上最反感,却也只能装不知情从长计议的事。太后盯着皇上看了一会儿,直接明了地问了起来:“昨夜的事闹得后宫很少不安,到底是何人在宫中作怪?”

    皇上的手指一顿,与身旁的梁九功对视了一眼。梁九功轻轻摇了摇头,示意皇上他并不知是何人告知的太后。皇上将手中的茶杯递给了梁九功,转头与太后对视起来,微微勾唇,故作轻松道:“皇额娘不必担忧,只是御前的一个侍女惹了宫中侍卫不快,遭了人暗杀而已。”

    这个答复太后似乎并不满意,她轻挑眉角,指出了皇上画中的错误:“御前的侍女?可为何……哀家听闻延禧宫也出了不测?”

    听到这,皇上的脸色沉了沉。按理来说,昨夜的消息传出去力度更大的应当是乾清宫,可眼下太后却提起了延禧宫,他既已在昨夜让人封锁了消息,那太后这样说来,定是与延禧宫来往密切了。

    作为太后,在后宫中有些眼线和得力的手下是很大的助益。毕竟如今的太后,无论如何也不是皇上的亲生母亲,两人之间并无什么亲情,太后平日里也很难在皇上面前说得上话。

    想到悠贵人生辰宴上,太后帮她声讨马贵人的场面,皇上了然地挑眉垂下眼,轻笑了一声:“皇额娘的消息倒是灵通。那侍女是儿臣从延禧宫调来御前的,想必是那些侍卫分配不当,才让乾清宫和延禧宫同时出了问题。”

    一听皇上说是延禧宫调去的,太后也忽然想到了生辰宴那日。当时皇上说什么都要保下延禧宫那小宫女,她便觉得不对,这会儿太后盯着皇上看了片刻,沉声说道:“是悠贵人生辰宴上,那个屡屡惹出事端的宫女吧。”

    皇上这会儿也是不愿再多想姣绒,轻轻应道:“是。”

    太后轻哼了一声,移开了目光:“那丫头脾气孤傲,学不会低头,甚会引人不快,被御前侍卫们看不惯也是正常的。”

    皇上微微勾唇,在这一点上没有过多评价,继续应着:“皇额娘说得是。”

    太后看着桌上的花沉默了许久,冷着一张脸,严肃道:“哀家听闻,赫舍里氏一族,近来似乎不怎么本分。”

    闻言,皇上抬眼去看太后,可她老人家却顾着盘手上的珠串,没有向他这边看来。皇上也思索了一会儿,淡淡地说道:“皇额娘,后宫不得干政。”

    “这恐怕已经不是前朝政事了吧?”太后的眸光锐利且精准地扫到皇上的眉间,艳丽的红唇轻抿,“沛文死后,索额图隔三差五便要入宫来看胤礽,连带着其他的前朝大臣也对皇子倍加关照,这长此以往下去,后宫怎得安宁?”

第41章 太子(2)

    太后此话一出,便是也不愿再跟皇上装下去了,直接论起了前朝的人和事。皇上倒是没什么情绪变化,他微一挑眉,淡声道:“朕膝下如今不过也就两个皇子,他们再造次,也掀不起风浪。”

    闻声,太后不太满意地蹙起了眉,又道:“马贵人这一胎也快要落地了,前阵子哀家派人去给她瞧过,她肚子里这一胎,八成又是个男胎。您是皇帝,今后宫里的嫔妃和子嗣都会越来越多,如今只有两个皇子便这样动荡,您也要为今后做打算啊。”

    皇上轻轻眯起了眼,脸色变得复杂,声音不禁沉寂了几分:“那皇额娘有何高见?”

    “赫舍里氏全族都是功臣巨将,曾一度有功高盖主之嫌,如今在前朝后宫都主掌霸权,皇帝切不能再将二阿哥提拔,应该适当地进行平衡才是。”太后难得露出了慈祥的神色,每一句都有劝谏之意,可每一句都不该由她身为太后这一身份提出。

    “平衡二阿哥的身份?”皇上反问了这么一句后,不禁轻笑了一声:“二阿哥是嫡子,本就尊贵,皇额娘若想让朕用别的皇子来制衡二阿哥,岂非是要立太子了?”

    这似乎就解释得通了,太后与延禧宫亲近,那悠贵人的大阿哥胤禔若是得宠,那可不单单是赫舍里氏能得到制衡,太后她老人家也是能长了一方助益。

    太后没有否认,只是象征性地对皇上说了一句:“此事事关重大,皇帝还要好好权衡一番。”

    言下之意便是必定要让皇上立这个太子了。皇上看着太后沉思了片刻,扬起唇角很不合时宜地笑了一下,靠到椅背上慵懒地问道:“皇额娘是打算让朕立大阿哥为太子,还是马贵人腹中这尚未出生的三阿哥。”

    太后显然没想到皇上会抛出这样一个毫无悬念的问题。可皇上的表情却不像是在开玩笑,仿佛是在很认真地询问她的意见。

    “这……就要看皇上自己的心意了。”太后没有把话说死,因为她并不认为皇上能立马贵人即将生下的这个孩子为太子。马贵人虽得宠,可如今皇上看清她的本性,估计也没什么兴趣了,二来马贵人的孩子接二连三的夭折,立她的孩子为太子,实在让人无法放心。

    “行,那朕就好好考虑考虑。”皇上的语气并没有多认真,他利落地起了身,将手背到了身后,十分体面地对着太后笑了笑,“儿臣宫里还有许多折子没有批,就先走了。”

    话落,皇上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慈仁宫,梁九功也快速地跟了上去,独留太后她老人家自己在原地皱眉焦灼。

    回到乾清宫后,皇上整个人的表情就完全换了个样,再没了刚刚佯装的散漫和不专心,只剩下了无尽的冰寒。他缓缓走进殿内,冷笑了一声:“太后这手,如今真是越深越长了。”

    梁九功拿着拂尘跟在皇上身后,轻轻蹙了蹙眉,有些不解道:“皇上既然不愿,为何还应下要立太子之事?”

    这选定太子之事向来需要从长计议,要筛选的方面很多。就像皇上自己,当年虽非嫡非长,却还是被选为了太子,原因便是皇上曾染过天花,最后却自愈了,根上就带着比其他皇子更好的体质与福泽。所以太子如何选定,实在不是能草率的事。

    皇上坐到龙椅上,看了梁九功一眼,“太后虽不该干涉朝政,可她有一句话讲得在理,如今赫舍里氏在前朝后宫都难以平衡,那么在皇子上做文章,便是最容易下的一步棋。”

    梁九功的脸色不是很好看,他舔了舔唇角,有些不相信地询问道:“那……皇上您真要立大阿哥为太子吗?”

    这大阿哥胤禔是出了名的性格急躁,对待下人也十分不友善,在前朝的声誉远不及二阿哥胤礽半分,若是这玩意贸然将胤禔立了太子,怕是会有很多老臣看不下去了吧。

    皇上靠在龙纹扶手上,静静地思考着。不知过了多久,皇上忽然直起了身子,活动了下脖颈,轻声道:“让诏使拟诏书,明日宣旨……”

    这一刻,梁九功忍不住抬起了头,眉角蹙得很紧,表情写满了不愿。可下一秒,皇上却薄唇轻动,平静地说道:“着封,二阿哥胤礽为太子。”

    “皇上!”梁九功相当震惊,一个没忍住就叫出了声。

    皇上见梁九功的眼睛都瞪圆了,不禁笑了笑,“胤礽生性沉稳低调,又聪颖好学,是能成大事之人,朕自然是要立他为太子。”

    梁九功也打心底里的高兴,不过他还是担心地问道:“可您与太后不是说要制衡赫舍里氏的权威吗?若是立了二阿哥为太子,岂不是让赫舍里氏更加光耀了?”

    皇上看着殿外的月色,眸光暗了几分,不紧不慢地解释道:“就像皇额娘说的一样,不管哪个皇子被立为太子,对于前朝来说都会是件震天动地的大事。而胤礽若是成了太子,那赫舍里氏势必会成为全朝的眼中钉,自会被所有人针对,也就无需朕亲自去制衡了。”

    听完这些话,梁九功的瞳孔震了震,发自内心地敬佩道:“皇上圣明。”

    “至于朕该做的,无非是保护好胤礽的安危,其余的便由着朝廷的那些老家伙去斗吧。他们斗得越凶,朕的权威反而越稳定。”皇上慢慢地说着,每一句话都充满了坚定,“何况,太后也说了,今后宫中会有更多的皇子,比起到那时他们个个野心勃勃,还不如眼下就将太子给定下来。皇后已然去了,后宫也不会因为太子之事争斗不断。”

    梁九功躬身对皇上施礼,轻轻叹了口气,语气都轻松了许多:“奴才这就让诏使去拟圣旨,只不过……皇上,太后那边您该如何应对呢?”

    听到这,皇上轻微地咂了下嘴,多少有些不情愿。几秒后,皇上淡然地说道:“是她自己向朕提出的立太子一事,她也怨不得旁人。”

第42章 太子(3)

    第二日,立太子的消息便传到了各宫,一众嫔妃都惊得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相比之下较为淡定的是启祥宫。御前太监来宣旨的时候,昭贵妃正在逗弄启祥宫的猫咪。

    听完胤礽被封为太子的消息,昭贵妃表情一怔,摸着猫的手放缓了些,不过声音还是温和的:“本宫知道了,你回去吧。”

    “嗻。”传旨太监躬身行礼,卷起手上的圣旨,慢慢退出了启祥宫。

    待传旨太监走后,昭贵妃将手中的白猫交给了边上的侍女白椿,思考片刻有些疑惑地起了身:“这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立了太子呢?宫中如今一共就两个皇子,皇上又还年轻气盛,这太子立得未免也太早了些。”

    “许是与前些日子乾清宫发生的事有关吧,奴婢听宫里人说,当晚乾清宫的侍卫在暗地里刺杀了一名宫女,那宫女正是每日服侍二阿哥用膳的婢女。”白椿将猫又递给了后面的另一个婢女,示意她将猫带出去安置好。

    昭贵妃走向桌案边,一听这话回过身来,微微蹙起了眉:“服侍二阿哥用膳的婢女?那不是延禧宫的大宫女姣绒吗?悠贵人生辰宴上本宫还见过她。”

    “是她没错,可这姣绒为什么被暗杀,奴婢就不得而知了。”白椿恭敬地跟在昭贵妃的身后,声音很轻淡。

    昭贵妃垂眸思考了片刻,再次看向白椿,不太相信地问道:“她如今死了吗?”

    白椿摇了摇头,轻声道:“奴婢不知。倘若娘娘想知道,奴婢晚些时候去延禧宫打听一番。”

    闻言,昭贵妃轻轻点了点头,“嗯”了一声,走到桌案边拿起了毛笔,转而道:“其实二阿哥被封了太子也好,二阿哥是嫡出,如今又没有养母,就算成了太子,也不过是前朝的争斗,对后宫并无威胁。本宫过几日去与皇上进言一番,看看能否暂做二阿哥的养母便是了。”

    “娘娘英明。”白椿微微颔首敬道。

    同样的话传到钟粹宫去,情况就大不一样了。马贵人这些日子被禁足在宫中,李贵人便时常来看望她,马贵人本就孕期脾气暴躁,经生辰宴一事落魄至此更是相当不甘心,李贵人每过几日便要听马贵人在耳边痛斥一番,而她除了哼哈应着,也没有别的选择。

    马贵人如今即将临盆,自从太医院的人告知她这一胎是个男胎,马贵人便重振旗鼓,再次有了斗志。可这传旨太监口中的话,无疑是给她浇了一盆冷水。

    “二阿哥?怎会是二阿哥?”马贵人不可置信地瞪着传旨的太监,若不是她挺着孕肚,估计会瞬间站起身去指着太监的头谩骂。

    虽说二阿哥是嫡子,风评也一直不错,可传闻中所有人都说二阿哥是个怪儿,性子古怪阴暗,身边也经常会出现一些灵异的事,甚至有人声称二阿哥命里带阴,所以才克死了赫舍里氏与她难产而亡的另一个儿子。

    “贵人,奴才只是奉皇上口谕来传旨,其余的奴才一概不知。”传旨太监低头回道。

    “好了,你下去吧。”李贵人在一旁打着圆场,在传旨太监走后轻抚了下马贵人的胳膊,“姐姐切莫生气,当心腹中的龙胎啊。”

    马贵人本就气恼,李贵人此刻一提她更是直接被点燃了:“皇上如今立了太子,我肚子里这个龙胎又能算得了什么!他便是生来天赋异禀又能如何?还不是得处处被二阿哥压上一头!”

    “姐姐,不要激动,注意身子啊……”李贵人的声音很柔和,试图安抚住急性子的马贵人。

    “该死!都该死!”马贵人狠狠地咬着唇,拿起桌上的茶杯便直接摔了出去,一手扶着肚子一手攥紧道:“哼,太子又如何?今后若是敢挡我儿仕途,我自是不会放过他。”

    “姐姐说得是,那二阿哥还只是个孩子,今后怎么样都还说不准呢,等您肚子里的三阿哥生出来,自然要比二阿哥优异百倍。”李贵人轻声安慰着,语气虽淡,可口中的话却尽带谄媚。

    马贵人倒是被她说得很满意,傲慢地抬起了头,感受到肚子里的孩子踹了她一下,不禁俯下身去“啊”了一声,而后摸着腹部勾唇道:“你已经迫不及待出来了吗?你放心,额娘自会为你扫清前面的路,你只要平平安安地长大就够了。”

    比起后宫的其他主子,膝下有着大阿哥的悠贵人显然成为了焦点。悠贵人收到立太子这一消息时,几乎是久久不能平静的。最近延禧宫发生的事情太多,她的眼下已经有些乌青,此刻又听到这如同天崩地裂的圣旨,悠贵人在延禧宫险些晕倒。

    许久过后,悠贵人慢慢坐到木椅上,身子一时间都有些发虚,她拍了拍身边搀扶的白兰,皱着眉催促道:“去,将姣绒叫来。”

    彼时的姣绒还在后院浣衣,见白兰过来叫她,一时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事。等到了正殿,姣绒瞧见悠贵人满是愁容的模样,关切地问道:“小主这是怎么了?竟满面愁色?”

    悠贵人抬眼看向姣绒,看见她那张美丽又带着纯真的脸,气不打一处来:“二阿哥今早被封为了太子,这事你可知晓?”

    姣绒每日在二阿哥身边当差,这些日子又与皇上十分亲密,再加上前两日乾清宫发生的事与她有重大关联,如今二阿哥被封太子,她没理由不清楚。而悠贵人气就气在,姣绒早就知晓,却丝毫没有告知她。

    “二阿哥……被封太子?”姣绒重复了一遍悠贵人口中的话,脸上带着茫然和不可置信的神色,她垂下眼思索了一会儿,轻轻摇了摇头:“奴婢不知此事,怕是无法与娘娘相谈。”

    “不知道?”悠贵人的声音尖锐了几分,她拍了下旁边的桌子,第一次直面对姣绒开口训斥道:“你每日都在二阿哥身边,他那里有什么风吹草动,你会不知道?”

第43章 只求平凡(1)

    闻声,姣绒的眉头不禁皱了起来,她抿了抿唇想要开口解释,可悠贵人却先她一步堵住了她嘴里的话:“你整日说着忠心于我,如今有事不禀还故意欺瞒,你便是这样表忠心的吗!”

    悠贵人也是到了气头上了,毕竟这事说到底影响最重的是她。胤禔性格不好,本就不受皇上宠爱,如今胤礽成了太子,皇上又能有几分闲心放到胤禔身上?

    姣绒咬了下牙,虽急着想要辩解,可为了消悠贵人的气,还是先恭恭敬敬地跪了下去,而后一字一顿道:“若没有小主刚才告知,奴婢根本不知道二阿哥被封为了太子。这一切都是皇上的决策,奴婢只是个下人,又怎会知晓这等大事?”

    听着姣绒这义正言辞的语气,白兰便知道姣绒的倔性子是不肯在悠贵人面前服软。可悠贵人此事本就生气,姣绒这样无疑是火上浇油,白兰不禁皱了皱眉,试图阻拦:“姣绒……”

    “你还敢在我面前提皇上!”悠贵人直接站起身来,平日里冷漠如斯的一张脸此时更是如同冰川般寒到了极致,她冷冷地说道:“你先前在延禧宫勾引皇上也就罢了,我念在你帮了我那许多事,想着你到御前当差也算升了职也算是对你的答复。可如今你明知皇上立太子之事对我有多重要,居然绝口不提,是想让我直接急死吗?”

    悠贵人的话像是天降冰雹般一句一句地砸到姣绒的脸上,她的脸色越发沉重,竟不知该先去解释悠贵人骂的哪一句。

    悠贵人是太后的人,这一点姣绒一早就清楚,这件事最重要的怕不是有关胤禔的未来,而是太后会怪罪到悠贵人的头上,悠贵人眼下这也是实在没辙了,这才难得在她一个宫女面前失礼,没了她大家闺秀的风范。

    悠贵人说累了,伸手扶住白兰,拄着头闭上眼轻按着太阳穴,试图让自己镇静下来,她的声音轻了许多,却依旧很清冷:“我现在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不论是皇上还是二阿哥,这些日子里都有什么重要的举动,一并道来。”

    一听这话,姣绒的眉头皱得紧了几分,她向来做事本分,自是不知道悠贵人想从她口中得知的这些事,而且在背后议论皇上,这可是有违宫规的,姣绒的思维死板惯了,此刻禁闭着双唇说不出一句话。

    悠贵人见她这神情,还以为姣绒是知道什么不肯说出来,顿时就怒了,上前一步伸手就扇到了姣绒的脸上。这一下发泄出了悠贵人这段时间以来忍耐的所有委屈和气恼,打在姣绒这张白嫩的小脸上十分清脆,旁边的白兰都被吓了一跳,尖叫着向后退去。

    姣绒的脸上瞬间传来火辣辣的痛,她自己也懵了一下,低着头半天没反应过来。悠贵人有些被气笑了,也不知是被姣绒气的还是被冲动的自己气的,她似乎也没想到自己能够急躁成这个模样,看着她打了姣绒的那只轻颤的手,有点慌了。

    她虽然是个面挂冷色的人,可她身边的人都知道,悠贵人性格温和,对待下人也十分仁慈。可眼下,她居然伸手去打了她的婢女,这是曾经的她永远不可能做出来的事。

    疼痛越发重了,姣绒轻轻吞咽了一口口水,想去解释,可她也知道不管她作何解释,悠贵人也不会去听。怪只怪她是个宫婢,命如草芥,口中的话更是不带分量。

    不知过了多久,姣绒隐忍下来,缓缓磕下了头,声音也变得冰冷无比:“奴婢从未勾引皇上,也确实愚笨,不知丝毫皇上身边的消息,是奴婢辜负了小主的期许,小主若是生气,叫下人责罚奴婢便是,别脏了您的玉手。”

    悠贵人最讨厌看到的就是姣绒此刻这副模样,永远表现得那样乖顺和忠心,让她没有任何能去斥责的地方。也正是因为如此,她自己若是对姣绒有一点苛待,良心便会过意不去。

    心中这种多感交杂、来回撕扯的感觉是最让人崩溃的。悠贵人闭上眼睛,实在不想再去看姣绒,她咬着牙说道:“今后滚得远一点,别让本宫再看见你!”

    悠贵人一直以来都是众嫔妃中最为端庄持重的典范,可这会儿却不断地口出脏言,想必也是被逼到了极点。姣绒总是能把别人的情绪全部收揽在眼里,她看出了悠贵人此刻的无奈和不知所措,只得轻声应道:“是。”

    随即,姣绒与白兰对视了一眼,白兰皱着眉对着她挥了下手,示意姣绒先离开,悠贵人这边有她料理。姣绒轻轻点了下头,轻手轻脚地起了身,向外退去。

    待姣绒走后,白兰扶着悠贵人坐下。悠贵人看着姣绒的背影,表现得非常虚弱,眼神空洞,像是失了神:“二阿哥做了太子,胤禔该怎么办?太后那边我又该怎么办?”

    太后这些年对前朝的野心不小,而她作为后宫的一位女主人,手要想伸到前朝去是十分困难的,所以太后对大阿哥寄予了厚望,只要大阿哥有机会成为太子,太后就可以完全控制大阿哥的一切,从而干预前朝。

    白兰从未见过悠贵人这样惊慌失措的样子,竟像个小孩子丢了钱一样慌张急切。白兰有些心疼地上前拍了拍悠贵人的后背,想安慰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主儿……”

    相比于后宫的乱躁,皇上本人在乾清宫则要风轻云淡得多。他先是去看了胤礽,与年幼的胤礽讲述了他对其赋予的期许和厚望,小孩听得很是认真,却没有任何惊喜的感觉,甚至连悦色都没有在脸上展现丝毫,只是轻轻地说“儿臣知道了”,就没了后话。

    皇上倒也不恼,他向来看中的是胤礽身上这股稳重的气质,很具有帝王风范。回到寝殿后,皇上刚打算小憩片刻,梁九功忽然急匆匆地走了进来:“皇上!”

    皇上刚摘下腰上的玉佩,闻声挑眼皮扫了梁九功一眼:“何事?”

第44章 只求平凡(2)

    “太后请您去趟慈仁宫。”梁九功微微皱了皱眉。他昨日便料到了此刻,太后刚找皇上谈过话,皇上转头就把胤礽被立为了太子,太后怕是要气疯了。

    听到这,皇上瞅了梁九功一眼,挑眉道:“你第一日在朕身边当差吗?”

    “嗯?”梁九功不知所以然地看着皇上,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话。

    下一秒,皇上就收回了目光,丝毫不在意地说道:“这种事还需要朕教你吗?找个理由搪塞过去就是了,你平日里帮朕打发那些嫔妃不是很有一套吗?用上你那点心思,先将太后搁几日再说。”

    对此,梁九功赔了个笑脸,轻声道:“皇上您说笑了,奴才哪敢敷衍主子们呐,奴才也只是给那各位主儿都赔不是罢了。”

    皇上有些听不下去了,冲着他摆了摆手,声音沉了几分:“你再多废话一句,今后便去太后身边伺候吧。”

    “哎皇上!奴才不敢!”梁九功一下就急了,冲着皇上躬了下身,快步地向外走去:“奴才这就去安抚好太后的心绪。”

    午夜的慈仁宫依旧灯火通明,太后她老人家也是一整日没有消停过了,此刻为了等皇帝来,更是硬撑着疲惫的身子在灯下久坐。可太后等来的却不是皇帝,而是带着一整套说辞来的梁九功。

    下人禀报后,太后瞬间就来了火气,眉心狠狠皱起:“让那太监滚回去!哀家要见的是皇帝,少让他给哀家玩心眼!”

    “太后息怒,奴婢这就去遣走梁公公。”旁边的宫女轻轻屈膝,在太后发火之前急匆匆地出了寝殿。

    另一个年纪稍长的侍女走到太后身边,俯下身安慰道:“太后别生气,皇上若是此时来慈仁宫,怕是您与皇上都会为难,眼下太子之事已成定局,咱们应当先为今后做打算才是。”

    太后摇了摇头,深叹了一口气,失望道:“如今哀家在皇上身前连个说得上话的人都没有,那悠贵人是个性子木讷的,近来也不怎么受皇上宠爱,这今后的日子又能让哀家有几分指望?”

    这侍女名叫行露,是宫里的老姑姑,她睫毛轻动,淡声进言道:“若是如此,太后更该尽快找到这后宫的可用之人,最好是受宠些的,平日里在皇上身边也能为您说上几句好话。”

    太后看了行露一眼,神色依旧沉重,“皇上那性格你也知道,向来喜怒不形于色,有什么入得了眼的也不会表现出半分,想找个在他身边劝得上话的,怕是难了。”

    行露低着头思虑了片刻,忽地想起了什么,眸光一亮,凑近了太后一步:“对了太后,先前延禧宫的那个小宫女您可还有印象?生辰宴上便惹得皇上处处关照,这几日乾清宫的事,皇上更是将她护得好好的。如今那小丫头还是个年轻的婢女,得了皇上的赏识,正是野心大的时候,倘若您给她些甜头尝尝,这岂不是个正好的棋子?”

    闻言,太后略略抬眼,拿起桌上的团扇,轻轻扇动,“你是说,让哀家扶持一个皇上身边亲近的宫女?”

    行露的眉角慢慢舒展开,轻勾了下唇角,娓娓道来:“这宫女虽不比嫔妃金贵,可这近得了皇上的身、入得了皇上的眼才是真本事,她若是有意为您效力,您便是赏她在后宫做个侍妾也无可厚非。”

    太后先是蹙眉沉默了一会儿,而后将扇面在鼻尖上轻碰了两下,若有所思道:“我记得那小宫女伶牙俐齿得紧,抛开她身上那些哀家厌烦的特质,人倒是聪明,确实适合用上一番。”

    行露抿唇笑着,温声道:“既然如此,那奴婢……”

    太后因为皇上而生的气消了几分,声音带着傲气道:“将她叫来吧,你亲自去延禧宫找就好,不必知会悠贵人。”

    “是。”行露恭敬地行了屈膝礼,缓缓离开。

    姣绒今日经历了太多打击,已经十分心累,亦竹为她送来了热水,姣绒喝上后早早地便要休息了。可行露的到来再次打破了她的休整,一句“太后有请”直接让姣绒的脸色比锅底还要黑。

    她作为一个婢女,这些日子在皇上、太后、妃嫔面前连轴转,其劳神程度真不是普通宫女可以比拟的。

    到达慈仁宫时,姣绒的眼皮都已经快要合上了,她强忍着自己脑中的晕眩感,低着头对太后行礼,声细如蚊:“奴婢给太后请安。”

    太后将姣绒上下打量了一番,见她身上穿的不再是大宫女相对华丽的衣服,而是宫中最底层侍女的普通衣物,不禁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哀家前些日子见你,还是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这如今怎地也落得这般模样?”

    姣绒禁闭着双唇,没有做出应答。太后盯着她看了几秒钟,开口道:“抬起头来。”

    受了这几日皇上和悠贵人的轮番摧残,姣绒已经磨去了她的一部分傲骨,乖乖抬起头,像是个任人宰割的木偶。她今日始终沉浸在早上的事中没有脱离出来,以至于姣绒脸上的巴掌印一直都没有被处理,这会儿那半边脸在她白皙的皮肤上还明晃晃地印着红痕。

    “是张漂亮脸蛋,挨打了留了印可就不好看了。”太后沉声评价着,而后看了行露一眼,轻声道:“将哀家的清芙膏拿来。”

    行露应了声“是”,转身走向了寝殿里侧。太后盯着姣绒无神的眼睛,试探道:“哀家听闻,你与皇帝平日里走得很近?”

    姣绒这些日子对各种人解释这件事已经解释得厌烦疲倦,而最终的结果便是,这群人没有一个相信她口中的话。姣绒蹙了蹙眉角,实在没了耐心,嗓音沙哑道:“奴婢已经向皇上请命除去了乾清宫的事务,今后与皇上怕是很难相见了。”

    太后听了这话倒是没太在意,她看了姣绒一会儿,开口询问道:“你是个聪明人,皇帝待你如何哀家是看在眼里的,若是你想,哀家可以赐你一个答应的位分。”

第45章 只求平凡(3)

    太后这话传到姣绒耳朵里,像是根银针扎了进来,姣绒顿时没了困意,不可置信地看向太后,还以为是自己幻听了,可太后的神情又像是认真的。

    太后看着姣绒这表情,还因为她答应了,缓缓移开目光,语气沉了几分:“不过哀家有一个前提,你若是入了这后宫,无论今后可以高升到何等地步,都必须效力于哀家。”

    闻声,姣绒抿了抿唇,面色复杂。悠贵人今日便怪她没有在皇上身边为她打探是非,而眼下太后找到她,也是要让她在皇上跟前充当一个眼线和传话的傀儡,这种感觉姣绒说不上来,她总是在被逼着破除掉自己的底线。

    “太后。”姣绒轻轻唤了一声,慢慢抬起眼来,眼中已经没了往日生机盎然的光,只剩下了几丝幽怨,“奴婢对做皇上的嫔妃没有丝毫兴趣,奴婢只是一个普通人,承不起做主子的命。”

    听到这,太后的表情一边,一时间有些愣住了,显然没想到姣绒会这样说。毕竟这宫中包衣出身的奴族,没有哪个不愿意抓住这样让家族能得以翻身的机会。

    “哀家如今是在给你机会,大把的荣华富贵就在前面,皇帝对你如何你自己心中应当清朝,哀家只不过是让你在后宫帮哀家做些事,对你来说百利而无一害。”太后的浓妆有些过分艳丽了,显得她的表情都带有十足的攻击性。

    姣绒已然不愿再做过多的说辞,她只是闭上眼轻轻摇了摇头:“奴婢与奴婢的家人从未奢求过大富大贵,自始至终只求问心无愧,即便平凡如野草,也心甘情愿。”

    太后的表情逐渐沉了下来,嘴角原本噙着的点点笑意也慢慢消散,她微微眯起眼,看着姣绒被扇红的小脸轻笑了一声:“你倒是有骨气。”

    就在这时,行露取来了太后的清芙膏,太后接过后冷哼了一声,对着姣绒不咸不淡地说了句:“过来。”

    姣绒抬眸轻扫了太后一眼,慢慢走上前去。太后将那盒清芙膏递到了姣绒的手中,不太情愿地说道:“这清芙膏可是去痕去疤上好的药品,后宫嫔妃人人想要都得不来,哀家既然给了你,你便好好收着。”

    姣绒深知受了人的恩就没有不报的道理,可太后此刻都已经自降身价地将东西亲自递到她手中了,她若是再推拒,便就太不给太后面子了。无奈之下,姣绒只好把东西收了下来,可还是补了一句:“太后,奴婢只是个普通的婢女,太后想办的事奴婢会尽力,可也怕心有余力不足。”

    “至于将奴婢纳入后宫,这实在不必。奴婢出身包衣,家世很是一般,若是真到了这后宫中,只怕也只有在最底层遭人白眼的份。”姣绒的手攥着那和清芙膏,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刚刚措辞了许久的,生怕哪一句说错了,就会惹得太后生气。

    太后看着她这副勉强的样子,不爽地冷笑了一声:“好啊,后宫之事先不急,哀家倒要看看你是如何尽力的。”

    话落,太后从姣绒身上移开了目光,声音轻淡道:“今日天色已晚,你先回去吧,今后若是有事,哀家自会让行露去延禧宫知唤你。”

    这一刻,姣绒如释重负,全身上下都松下来不少,极淡地应了声:奴婢告退。”

    之后的几天里,姣绒经历了她进宫以来最放松的一段时刻,悠贵人不再传她在身边侍候,大阿哥和二阿哥也都不需要她陪护,皇上也渐渐淡忘了她,太后一时半会儿也没有需要她的地方。

    姣绒默默地想,她若是能这样平平淡淡地在宫里当一辈子差该有多好。

    一周后,马贵人到了生产的日子,这是几个月以来钟粹宫第一次宫门大开。太医和产婆是太阳落山时来的,眼下天色已经漆黑一片,钟粹宫中依旧还是马贵人一阵又一阵的喊叫声。

    皇上和昭贵妃是一同赶到的,由于里面的宫女们进进出出的太乱,皇上与昭贵妃全部止步在正殿之前,没有向前再进一步。昭贵妃略感担忧地蹙了下眉,看向身边的秋洁,吩咐道:“快,进去看看怎么样了。”

    “是。”秋洁应了一声,随后便快步走进了正殿当中。秋洁走进去时刚好碰见了端着血水盆往外出的霜妎,她眼疾手快地拦了霜妎一把,霜妎抬起头来,很是惊讶:“秋洁?你怎么来了?皇上来了吗?”

    “皇上和昭贵妃都来了,去偏殿候着了。”秋洁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让人感到踏实,她看向里侧,单边挑眉道:“马贵人如何了?”

    霜妎摇了摇头,脸上已经出了好大一层汗,眉头皱得很死:“生不下来,马贵人这一胎在腹中的方位不太好,怕是要受些折磨了。”

    霜妎这话刚说完,里侧又传来了一阵嘶哑的尖叫声,听得霜妎漂亮的一张小脸都皱成了肉包,她叹了口气,端着血水盆向外走去。

    秋洁在原地思考了两秒钟,起步慢慢向寝殿里面走去,在生产的榻边等候着,秋洁看着马贵人这满面是汗、苍白无力的模样,脸色冰冷无比,愣是没有一丝变化。

    今夜的云始终在月边徘徊,不知过了多久,月影都已经被云盖住了大半,钟粹宫的正殿内突然传来了一阵响亮的孩提的哭声。这一刻,钟粹宫里外所有的宫女都站直了身子。

    下一秒,在马贵人身边陪产的李贵人满面喜悦地喊道:“是个阿哥!是个阿哥啊!”

    听到这,秋洁冷着脸转过身去,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她快步走去了偏殿,来到皇上和昭贵妃的面前,堪堪行了一礼。

    皇上和昭贵妃知道是有了消息,全都起了身,昭贵妃急切地询问道:“如何了?”

    秋洁十分本分地低着头,轻声道:“回娘娘,是个阿哥,已经平安诞下了。”

    这一刻,皇上身边的梁九功先忍不住欢笑了起来,“皇上!是阿哥啊!是个阿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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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40617/ 第一时间欣赏清宫之德妃娘娘她宠冠六宫最新章节! 作者:蜀天常夜雨所写的《清宫之德妃娘娘她宠冠六宫》为转载作品,清宫之德妃娘娘她宠冠六宫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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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宫之德妃娘娘她宠冠六宫介绍:
【暖男帝王与他那不让人省心的大怨种宠妃】人人都说当今的皇上仁慈儒雅、温润如玉,杀伐果决、功绩斐然。
可突然有一天,出了件让千古一帝都忍不住头疼的事——承乾宫那个小宫女怎么都不开窍怎么办?
长得像个小狐狸似的,思想却比谁都直,一年半载也不见她笑一回,白眼倒是不少翻。
本想借着给承乾宫妃嫔赐些吃的为由赏这小宫女一点,​谁知道小宫女直接把菜给倒了,还瞪了皇上一眼:
“皇上竟连贵妃娘娘对猪肉过敏都不知,实在枉为夫婿。”​
被小宫女教训过一次后,皇上这次换了直接点的方式,写了一纸情书派人交到了她手里。
谁知小宫女看后表情如履薄冰:“皇上若是嫌弃奴婢不懂汉文不配伺候贵妃娘娘,尽可直说,不必用这样隐晦的方式来羞辱奴婢。”​
最后皇上实在是没辙了,直接一道圣旨下来把这小宫女纳入后宫,小宫女接旨后愣了三秒,转头离开。
皇上:梁九功,她人呢?​
梁公公:不……不好了皇上!乌雅小主她要上吊!清宫之德妃娘娘她宠冠六宫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清宫之德妃娘娘她宠冠六宫,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清宫之德妃娘娘她宠冠六宫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