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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云霓     齐欢txt下载     齐欢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百七十八章 求亲

    谌哥被宋成暄交回到乳母手里的时候,浑身上下散发着香臭香臭的味道。

    “我的小祖宗,”乳母哭笑不得,“大老爷带着你去玩什么了。”

    谌哥不是很高兴,见到宋成暄离开,想要咧开嘴哭。

    “好了,得让大老爷去换衣裳,今天家里还有宾客来呢。”乳娘说着将谌哥抱回屋子。

    乳母仔细地给谌哥盥洗一番,小小的谌哥立即又变得干净、可人了。

    管事妈妈看着谌哥儿脱下来的那身衣服,不禁道:“我闻着是香料的味儿,大老爷可真舍得,那么贵的东西都带着哥儿玩。”

    “那是自然,”乳母笑着道,“我们哥儿从小就贵重,不到一岁就用香料和泥巴玩,等将来哥儿长大了,将这件事告诉哥儿,哥儿就知道大老爷如何宝贝他了。

    这事让世子爷听了都要羡慕。”

    “嘘,”管事妈妈立即打断乳母的话,“你怎么也陪着世子爷胡闹起来了。”

    乳母也发现自己失言,主要世子爷常来常往,听着世子爷说那些话,她就不由地带了那种语调。

    说到世子爷,一会儿也该回来了吧!

    徐青安恨不得立即就跑回宋府,他已经想好了要去做什么,先去见了妹妹,然后再去抢谌哥儿。

    这次去卫所很顺利,朝廷分发下来的将军炮,经过工部的杨大人修理之后,有两门已经可以用了,这位杨大人博学多才,肯做实事,生下来就该是他们东南的人,只是被那薄情的皇帝教唆,与他们东南还隔着心,不过没关系,徐青安已经想好了,无论走到哪里,都要将杨大人带着,顶多两个月,杨大人就再也记不起来皇帝在哪里了。

    徐青安看着齐德芳一件件衣服换个没完。

    “这件会不会更好看?”齐德芳期盼地看着徐青安。

    “又不是要入宫选美,”徐青安不以为然,“穿什么不一样,换了几件衣服,你不还是你吗?一点都没变。”

    这话说的好似有道理。

    齐德芳想着转身又进了内室。

    徐青安已经等得不耐烦,可能是顺阳郡王和郡王妃去宋家做客,齐德芳非要梳洗打扮的齐齐整整,真不明白,在自己父母面前有什么好装模作样的。

    反正他穿什么衣服,最后都要挨打,父亲怒斥他的话也从来没变过,都是要“打断他的腿”,在安山寺与听一位大师父讲佛法,他也受益匪浅,大师问他是否想清楚了许多事,他忙点头,如果有来世,他要多长几条腿,这样就不怕挨打了。

    说起来好久没有找那位大师喝茶了,前两次去大师都刚好不在寺中。

    “好了吗?”徐青安站起身来。

    “好了,好了。”一身光鲜的齐德芳从屋子里走出来。

    徐青安看了两眼,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恍惚回到了他第一次见到齐德芳的时候,与他有些不搭配。

    徐青安嫌弃地向旁边走了两步,每次他去见妹妹,齐德芳总要跟着,但是一转眼齐德芳又不知道跑去哪里闲逛了,就这样没心没肺的样子,他不知道要怎么说齐德芳才好。

    没事爱唠叨,又不像他能够冲锋陷阵立下赫赫战功,这样下去恐怕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徐青安觉得齐德芳都该去与张真人学道。

    齐德芳骑上马就向前走去。

    徐青安道:“我回家你着什么急,你是客人应该走在后面。”齐德芳就是厚脸皮,宋家与他没有半点关系,他却每次都能找到借口跟着前去。

    齐德芳今日显得十分乖顺,听了徐青安的话没有辩驳,立即停下来。

    徐青安点点头:“这还差不多。”

    宋家管事在门口迎客,见到徐青安和齐德芳立即上前行礼。

    徐青安大步走进院子里,正好看到了徐五老爷和徐五太太。

    “五叔、五婶。”徐青安上前行礼。

    徐五老爷拍了拍徐青安的肩膀:“真是越来越像你父亲了,怪不得你父亲让你来东南历练。”

    父亲让他来东南历练?不是他自己离家出走的吗?

    跟五叔、五婶说了两句话,徐青安就向后院去,免得一会儿连谌哥儿的手都碰不到,这样想着一转头,只见齐德芳被五叔和五婶拦了下来。

    徐青安不禁摇了摇头,齐德芳真是傻,到现在还没有眼色不知道什么时候该走,什么时候不该走。

    现在好了,想要脱身恐怕不易。

    齐德芳真是越来越傻了。

    “妹妹。”

    徐青安远远地就看到了徐清欢的身影,快步赶了过去。

    徐清欢笑着看徐青安:“哥哥可见到了如贞姐姐?”

    说到如贞,徐青安的脸上的笑容更盛:“见到了,现在如贞妹妹很忙,在东南四处行走,现在正是出纱的时候,我送去的缫丝车正好用上了,而且如贞妹妹说,这缫丝车比之前的好用。”

    徐清欢道:“你让人做了新的缫丝车?”

    徐青安点头:“工部的那位杨大人带了不少的学生,没有什么不会的,我做的那缫丝车更大,要好几个人一起才能用。”

    徐清欢对于纺纱、缎子、绣工这样的东西知晓的不多,干脆都交给如贞如做,如贞在东南忙碌起来之后,心情比从前好了许多,就像一块将要发光的璞玉。

    “走吧,”徐清欢喊住准备溜走的徐青安,“今天家中有事,我们一起去堂屋里见宾客。”

    徐青安脸垮下来,他好久没见到谌哥儿了,他真怕不在宋家的时候,谌哥儿被妹夫带坏了。

    徐清欢道:“一回儿乳娘会将谌哥儿抱过来。”

    徐青安勉为其难地跟着徐清欢去了堂屋。

    走进屋子,徐青安环看一周,顺阳郡王爷和郡王妃,薛沉和薛夫人,再来就是五叔、五婶和妹夫,没有什么外人。

    “好了,人都齐了,”薛沉一脸笑容,“今日也算是喜事,没想到还是我来做保山。”

    徐青安眼睛一跳,什么做保山,他茫然地看向徐清欢。

    紧接着顺阳郡王爷笑道:“还要劳烦您和夫人帮忙。”

    徐五老爷也是一脸的喜气。

    徐青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用不大不小的声音道:“妹妹,这是怎么了?”

    徐清欢低声道:“哥哥不知晓?今日要说清悦的婚事。”

    清悦要成亲了?

    徐青安再次将屋子里的人都看了一遍:“男方呢?在哪里?这时候男方不应该来吗?”

    顺阳郡王爷满面笑容。

    徐五太太急忙道:“青安不要胡闹,让郡王爷一家笑话。”

    “不是。”徐青安眨了眨眼睛,他没有胡闹,他是没有找到男方,而且清悦妹妹要成亲,为何没有人来问过他的意思,男方如何他还没帮着相看。

    顺阳郡王妃将手中的庚帖递过去:“这是我们德芳的庚帖。”

    徐青安更不明白了,看向一旁的齐德芳,然后低声问徐清欢:“为清悦妹妹说亲,为何要拿小芳的庚帖?”

    说着他看到徐五太太将徐清悦的庚帖拿出来与齐德芳的摆在一起。

    徐青安的脑袋“嗡”地一声。

    所以,齐德芳骗走了清悦妹妹?

    每次齐德芳来到宋家,不是为了跟着他来胡闹,而是……要见清悦?

    徐青安彻底愣在那里。

第七百七十九章 多子多孙

    清悦的婚事定下来,大家都是一脸的喜气。

    徐五老爷看着齐德芳心中越来越满意,顺阳郡王世子爷坐在那里,大方得体,听说还饱读诗书,简直没有半点的缺点。

    顺阳郡王爷也是和蔼可亲,身为皇族宗室却没有看低他们。

    一家人都是这样的好说话,有这样的亲家,是他们的福气,正是换庚帖之前,顺阳郡王爷托人来寻他提及此事,他不禁吓了一跳,以为郡王爷弄错了,后来从清悦嘴里证实了,原来清悦前去东南做客时,就与世子爷在花园里结识。

    当时清悦手中的风筝挂在树上正觉得着急,看到青安和齐德芳走了过来,碍于齐德芳在旁边,没好意思叫住青安过来帮忙,三个人照了一面就分开,清悦打发身边人去唤小厮前来,没想到齐德芳却去而复返,轻而易举地将风筝取了下来,还给了清悦。

    之后也是巧了,齐德芳来找徐青安时,总会与清悦撞在一起。

    齐德芳为了清悦的名声,不曾向任何人声张,只是求长辈上门提亲。

    徐五老爷方才看到青安一副一无所知的模样,心中更是高兴,感觉到了顺阳郡王世子爷的诚心,世子爷为了清悦连青安都瞒得死死的。

    天天焦不离孟的两个人,可想而知想要做到这一点有多不容易。

    唯一让徐五老爷有些担忧的是,他与四哥提及这桩婚事时,四哥曾问过一句:“我记得你耳朵不错吧?”

    徐五老爷点点头,不明白四哥为何问他这话。

    四哥道:“好好待它,日后恐怕它会很辛苦。”

    说完四哥去看窗台上的盆栽:“满脸嘴的这一家子,要在这里生根发芽了,唉!看来后半辈子也别想清静了。”

    到现在徐五老爷也不知道四哥说的这个“它”是谁。

    吃过宴席之后,宋成暄和徐清欢与顺阳郡王、薛沉在书房里说话。

    顺阳郡王道:“现在张家重新得势,表面上好似收敛了许多,其实背地里仍旧像从前一样,一年的功夫培植不少人手,皇帝有意稳固宣府,不少的军资都送去北疆建造工事,如果真的能用来抵抗鞑靼那自然是好事,就怕……”

    薛沉听到这里抬起头:“就怕像那些朝廷分发下来的大将军炮,只是个摆设。”

    顺阳郡王点点头:“皇上命工部、兵部督办此事,但这种军资的调拨不是一朝一夕之功,说白了本就不该让张玉弛守北疆。”

    这种情形宋成暄早有预料,皇帝不可能在这时候再打压张家,皇帝还要利用张家来牵制他。

    “除此之外,”顺阳郡王道,“皇上和太后挑选了十几个适龄女子充填后宫。”皇帝的心思谁都知道,有了子嗣地位才会稳固,太后自然期望张家或者与张家有关的女子怀上皇嗣,不免又是一场争斗。

    徐清欢看向宋成暄,她与宋大人提及过,前世皇帝得了一子,不过那孩子身子太过孱弱,张静姝怪在于皇后身上,说于皇后死后怨恨未消,祸患皇帝的子女,皇帝听了一些闲言碎语,虽然惩办了张氏,却也将于皇后的金棺落葬,再也不提帝后合葬。

    答应将于皇后葬入帝陵,皇帝以为是让于皇后死后极尽哀荣,其实于家打心底里不想要要这个结果,不光是因为皇帝尚年轻,于皇后不知要等多少年,而且于皇后这一生是被皇帝所害,活着的时候摆脱不掉,死了自然离皇帝越远越好,所以前世皇帝对于皇后最后的安排也算是于家喜闻乐见的。

    宋成暄道:“皇帝是想要让张家守好宣府,朝廷接下来会派人前往奴儿干,将奴儿干稳固下来之后,就能放开手脚对付东南。”

    薛沉道:“鞑靼已经兵强马壮,皇帝不想方设法防范,却仍旧想着如何争斗,真是让人一再失望。”

    这边屋子里说着话,外满传来谌哥咿咿呀呀的声音,想必是外面的管事没有拦住徐青安,让徐青安带着谌哥胡闹起来。

    顺阳郡王笑道:“谌哥儿也想要说两句。”

    屋子里严肃的气氛顿时烟消云散,徐清欢起身去照顾谌哥。

    薛沉笑着看向宋成暄:“有这样的贤内助,真是公子之幸,东南之幸。”

    宋成暄目光微动,眼眸比方才更加清澈。

    “公子,”赵统进门禀告,“京城传出消息,太后娘娘千秋,朝廷也向东南送来文书,要让夫人和小公子一起进京庆贺。”

    薛沉面色微变。

    宋成暄道:“先将朝廷派来的人拦下,不准他入常州。”

    赵统应了一声立即去传话。

    顺阳郡王道:“不如我回京去周旋。”

    宋成暄摇摇头,想及清欢前世被扣押在京中的过往,皇帝和太后又想出这样的法子来牵制他。

    “我去写封奏折,与倭人海上一战,牵动旧伤,恐怕无力常州指挥使一职,”宋成暄淡然,“请朝廷另派人选前来常州。”

    宋成暄说完站起身:“我会让人送一份礼物去京中为太后娘娘贺寿。”

    常州现在这般情形,朝廷上下哪有人敢前来任职,所以注定皇帝只能开口安抚,让徐夫人留下仔细照顾宋都督。

    宋成暄面色如常:“朝廷想要拿我,可以下明旨,暗地里这样动手没有任何的用处。”

    几个人叙完了话,宋成暄走出屋子,看着宋成暄从徐清欢手中接过谌哥,薛沉脸上笑容更深了些。

    “薛大人从一开始就看好徐家这门亲?”顺阳郡王的声音传来。

    “当然不……”

    最后一个字没有出口,薛沉立即回过神来,他看向顺阳郡王那只老狐狸,想要套他的话没有那么容易。

    顺阳郡王道:“徐家是个宝地,我儿能娶到这么贤良的女子,不愧是我们顺阳郡王府里最出色的子弟。”

    薛沉嘴角一抽,还有这样夸赞自己儿子的,可真不知道谦逊。

    顺阳郡王正色道:“我是说真的,这门亲事必然让我们顺阳郡王一脉子孙兴盛,我已经得到了祖宗的托梦。”

    薛沉开始有些好奇了:“托梦?”

    顺阳郡王点头:“我当年娶妻之时,我爹梦见自己额头上长了一只嘴,我果然有了德芳这样一个独子。”

    薛沉只觉得这话好笑,也就顺阳郡王家才会梦到额头上长嘴这样的怪事。

    “昨夜我也做了梦,”顺阳郡王凑过来,“薛大人可能猜到是什么?”

    薛沉道:“你额头上也长了一张嘴。”

    “不,”顺阳郡王十分兴奋,“我梦到我全身都长满了嘴,你说这是要有多少子孙,可惜那时候我没来得及数,要不然我回想回想,薛大人帮我数一数。”说着他撸起袖子准备细说。

    薛沉大步向外走去,他要离这个浑身都是嘴的人远一些。

    “别走啊,”顺阳郡王爷道,“我还有许多事没说呢。”

    ……

    赵如贞从缫丝坊中出来,一路回到赵家,刚下马车就听到管事妈妈道:“世子爷,您怎么在这里。”

    赵如贞弯腰下车,看到了一脸愁苦的徐青安。

    “世子爷这是怎么了?”赵如贞心中一沉。

    “出事了,”徐青安道,“如贞妹妹,齐德芳将我害了。”

    赵如贞忙问事情始末,当知道原来是这桩事不禁松了口气。

    徐青安道:“如贞妹妹早就知道?”

    常在清欢那里来往的人,恐怕就只有徐青安不知晓了吧,不过看着徐青安这般,她有些于心不忍,轻轻地摇了摇头:“我也是才听说。”

    “我的报复他。”徐青安皱起眉头,信誓旦旦。

    赵如贞道:“总归是一桩喜事,世子爷为难顺阳郡王世子爷,岂非让徐五老爷一家难堪?”

    徐青安却神情坚定:“不能就这样饶了他,我已经想好如何报复。”

    赵如贞听着后文。

    徐青安从怀中拿出一只锦盒送到赵如贞手中:“如贞妹妹收下东西,不要告诉齐德芳,我也将他蒙在鼓里。”

    赵如贞看看那锦盒,又看看耷拉着眼睛的徐青安,不禁心中叹口气,这大约是她听到过最让人无法相信的借口了,而且世子爷此时此刻的模样并不可怜,反而让她觉得好笑。

    “世子爷送我的缫车很好用,”赵如贞抿了抿嘴唇,从袖子里拿出一只荷包,“我想送一样东西感谢世子爷。”

    赵如贞脸颊微红将荷包递到徐青安面前,徐青安却像被扎了屁股,一下子跳起来:“我送那些是想要你高兴,不是要你的回报,我不能收……”

    赵如贞惊讶地说不出话,递出去的手也将在半空,徐青安像一阵风似的溜走了,躲在角落里看情形的孟凌云,急得原地跺脚,世子爷定然是脑子坏掉了。

    赵如贞半晌才回过神,无奈地将荷包收起来,刚要走进院子,就听到身后传来徐青安的声音。

    “如贞妹妹,我后悔了,那荷包给我吧,行不行?”

    ………………

    长章奉上~

第七百八十章 一对可怜人

    徐家的喜事一件跟着一件,徐太夫人笑得合不拢嘴,徐夫人帮着徐五老爷、徐五太太筹备清悦的嫁妆,这一忙就是大半年过去了。

    趁着离青悦成亲还有些日子,徐太夫人和徐夫人有坐上马车离开了京城,前往东南去看清欢。

    安义侯看着老母和妻子的马车浩浩荡荡的离开,心中五味杂陈,冬天的衣服她们拿走了不少,看样子过年都不一定回来了。

    他恍惚间总免不了要自省,是不是哪里错了,他不是就嫁了一个女儿吗?

    安义侯长吁短叹一番,虽然他轻而易举就能把母亲和夫人劝回来,但是想一想也该体谅母亲,好不容易提出要离京,他拦着母亲定然要失望。

    安义侯走进书房中刚刚坐下,思量着小谌哥现在应该是到处跑的年纪,他给谌哥准备的那些礼物,也不知道谌哥喜不喜欢。

    “老爷,洪大人来了。”

    安义侯一脸惊喜,没想到洪传庭会找他来说话,他立即起身去迎洪传庭。

    “洪大人怎么会来?”安义侯问过去。

    洪传庭道:“侯爷还有闲心在这里吃茶,我在衙门里忙得团团转,到现在别说饭,水都没有喝一口。”

    看着洪传庭有气无力的神情,安义侯差点喊管事去做些饭菜,可夫人不在家未必知道他的口味,大厨房的厨娘又被一起带走了,只因为厨娘学会了不少京中的点心,夫人想要清欢尝一尝。

    “我左右无事,不如陪着洪大人一起回去,今晚彻夜长谈也行。”顺便还能蹭顿饭吃。

    安义侯兴致勃勃地站起身,洪传庭却黏在椅子里不动:“我走不动了,今天就在侯府里吧,明日再去我府上。”

    安义侯总觉得洪传庭有些怪异:“洪大人到底有什么要事?”

    “还不是北疆,”洪传庭道,“听说有了李煦生母的消息,那妇人从余江手中脱逃之后,就一直下落不明,这次又有人举简王大旗,不知道是否李大太太主使。”

    安义侯不禁翻了个白眼,这种事放在一年前可能他还会有些兴趣:“北疆经常有李大太太和李煦的消息,朝廷去查了几次都是鞑靼人在故意生事,李煦是我女婿亲手斩杀,不可能还存活,那李大太太自有余江那些人盯着,用不着我们操心,就算她还活着,也没有用处。”

    听着安义侯的话,洪传庭有些心虚。

    安义侯道:“你到底来做什么?”

    洪传庭脸色发黑:“还不是家中女眷去了东南,我在家中委实无趣,想一想你也孤身一人,不如跟你凑合凑合,今天你家,明天我家,谁也不吃亏。”

    安义侯很想果断拒绝洪传庭的提议,不过想一想宅中冷清,话到嘴边就吞了下去,现在不是要刚的时候。

    两个人对着吸溜了碗面条,又坐在书房里说话。

    “可惜了周家,”洪传庭道,“因为李煦名声不保,周老将军的祠堂也被朝廷封了,周玥也不知道到底怎么想的。”

    周玥是自己的选择,可惜连累了周老将军的名声,这也是无奈的事,安义侯抿了口茶:“我私下里找了御史,能做到的也只能不要牵连太多周氏的族人。”

    说完这些安义侯看向窗外:“我现在最担忧的反而是北疆的平静。”太安静了不一定是好事。

    洪传庭担忧地看着安义侯:“你在京中要小心,不能有半点的松懈,听到消息就要立即离开,留在这里没有任何用处。”

    安义侯心中一暖:“好了你,胡子都白了还为我操心。”

    两个人正说着话,洪家管事进门道:“老爷,北疆有战报递进京了。”

    洪传庭立即起身出去,片刻功夫他回到屋子里:“让你说准了,鞑靼又有动作了,鞑靼入侵宣府,张玉弛打赢了这一仗,鞑靼派了使者,想要与大周和谈。”

    安义侯皱起眉头,鞑靼这么容易就要和谈?这其中定然有蹊跷,他要立即将消息送去东南。

    ……

    宫中。

    皇帝看着床上的丽妃。

    太医将手从丽妃手腕上拿下来,然后哆哆嗦嗦跪在地上:“皇上微臣无能,丽妃娘娘这一胎恐怕保不住了。”

    丽妃的哭声立即传来:“皇上,您救救妾肚子里的孩儿,皇上……”

    皇帝本就心中烦乱,听到丽妃的哭声更是大怒,一脚踹向地上的太医:“救治皇子不利,还有什么颜面求饶。”

    太医瘫在地上不停地磕头,皇帝一脸戾气地走出了大殿。

    皇帝的脾气越发古怪,尤其惠妃生下的皇子夭折之后,侍奉过惠妃的所有太医都被惩治,太医院上下惶惶不可终日,连续几位嫔妃小产之后,太医们生怕宫中有嫔妃传出有孕的消息,这根本不是喜事而是所有人的催命符。

    皇帝眼睛下一片乌青,一晚上没有睡觉,最终得到的竟然又是这样的消息,他想要得一个后嗣为何如此艰难?

    派去东南的人如石沉大海般,那个宋其谌依旧长得好好的,眼看着魏王一脉人丁越来越多,何时能将他们都除尽。

    皇帝愈发没有耐心了,花费了大笔的银子在北疆,张玉弛再没有半点的成效,他就要了张玉弛的脑袋。

    “皇上,”张静姝快步走上前,“您这是怎么了?丽妃她……”

    皇帝不愿意与张静姝说话,张静姝也很懂事地低下了头,露出柔软的脖颈,生怕再触皇帝的逆鳞。

    皇帝看着张静姝这般卑躬屈膝,心中舒坦了许多,他将张静姝从冷宫中放出来之后,张静姝的性子变得和之前大相径庭,不再骄横跋扈,一副逆来顺受的模样,就算皇帝将所有怨气都撒放在她身上,她也不会抗争。

    张家人就该这样。

    皇帝从张静姝那里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

    “跟过来吧!”皇帝看向张静姝。

    进了养心殿,张静姝立即从女官手中接过茶水,恭谨地站在旁边侍奉。

    皇帝冷声道:“太后有没有跟你提及张玉弛?”

    张静姝立即点头:“说了,太后娘娘说张玉弛从军资上拿了朝廷不少的好处,如果再不能打胜仗,皇上绝不会再姑息他,还让人送信给张玉弛,让他好自为之,不要给宋成暄留下可趁之机。”

    皇帝看着张静姝,发现张静姝神情中没有异样,他微微翘起嘴唇,太后娘娘也要权衡一下,如果他被宋成暄篡位张家会是什么下场。

    “皇上,北疆的战报来了,张大人打了胜仗。”

    冯顺笑着跨进内殿,皇帝眼睛中的阴霾立即散去不少,他等待的事终于有了结果,只要防住了鞑靼,他就能动手收拾东南。

    皇帝看了一眼张静姝,张静姝立即快步从养心殿中退了出去。

    张静姝低头快步在宫中行走,皇帝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张家终于再一次赢得了皇帝的信任。

    下一步,就可以按照计划进行了。

    张静姝前往慈宁宫,慈宁宫往西曾是太妃们养老之地,如今太妃都去了,宫殿也就空了出来。

    张静姝走进破败的宫院,宫人立即前来接应,推开门跨进内室,张静姝看到一个肚子高高隆起的宫人坐在临窗的大炕上,这一瞬间张静姝脸上露出莫测的笑容。

第七百八十一章 教诲

    “娘娘。”宫人上前行礼。

    张静姝立即见宫人扶起:“你身子重不用这样。”

    宫人感激之情溢于言表:“多亏娘娘的庇护,奴婢才能在宫中活下来,否则只怕……完不成二老爷交待的事。”

    “嘘……”张静姝看向门外,“以后再也不可提及此事。”

    宫人点点头:“奴婢知道了。”到了宫中才知道这里有多可怕,几个月间宫中死了不少人,她活到现在没有被发现,都是因为静妃娘娘和张家的维护。

    “这处地方不会有人来,”张静姝道,“只要你听我的安排,我会让你肚子里的孩儿顺利降生。”

    宫人脸上露出坚定的神情:“奴婢定然会做好。”

    张静姝道:“我不能逗留太长时间,你若是憋闷……”

    “奴婢不会觉得闷,”宫人道,“张家待奴婢全家恩重如山,大老爷和三老爷都去了,奴婢该为张家做些事。”

    张静姝不再多说,转身从屋子里出去,然后经由一扇小门走出这太妃之所,直奔慈宁宫而去。

    纵使有人发现她出现在这边,她也会说自己是去慈宁宫看太后娘娘,有太后娘娘做遮掩,不怕被人发现端倪。

    张静姝走进慈宁宫,脸上立即换成了激动的神情,快步走进大殿,见到太后立即行礼:“太后娘娘,二伯……张大人在北疆打了胜仗。”

    “慌什么,没有一点的礼数,”太后看着张静姝,“在宫中这么久了,还是这样的性子,半点都没变。”

    张静姝抿了抿嘴唇,不敢再说话。

    “起来吧,”太后道,“哀家早就知道了,张玉弛如果没有这个本事,哀家也不敢帮他求来那么多军资。

    他立下这样的军功,就算稳固了我们张家的地位,也让朝廷上下都知晓,北疆的不是只能依靠宋成暄,当时皇上若是信任张家,张玉弛也能诛杀李煦,击退鞑靼人。”

    张静姝起身给太后娘娘奉茶,然后代替宫人为太后揉捏双腿:“皇上特意将我唤去养心殿,问我太后娘娘这边有什么动静,我说娘娘也担忧北疆的情势,就在这时战报就来了……皇上很是欢喜。”

    说到这里,张静姝略微有些哽咽。

    “好了,”太后将张静姝拉起来,“这段日子你辛苦了,你父亲的事也算给了你惩戒,如今张家日子好起来,你也不用这样战战兢兢。”

    张静姝脑海中浮现出她在冷宫时乞求宫人时的情形,那时候她就知道无论太后还是皇帝,能靠得住的只有自己。

    “太后娘娘,”张静姝道,“经历了那么多事,婢妾没有别的奢求,只要安稳地待在宫中就好。”

    “唉,想求安稳哪有那么容易?张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之前我就与你们说,你们偏不肯相信,弄到如今的地步,”太后娘娘看向张静姝,“好在我们能重拾权柄,我年纪大了,不能时时都护着你们,你们也要心中多几分思量。”

    张静姝点点头:“娘娘的教诲,静姝都记住了。”事事要依靠自己,她早已经知晓,绝对不会再犯之前的错误。

    让太后娘娘护着她,不如假以时日能自己护着自己,这一天就快到了。

    ……

    养心殿中。

    皇帝将手中的战报看了数十遍,鞑靼终于向他低头了,现在还不够,只是一个开始,他要让鞑靼人知道,只要他们妄动,面对的就是大周一尊尊火炮。

    等到鞑靼彻底臣服,他才会召见他们的使臣,这一点他很有耐心,已经忍了那么久,不差这一时,就让魏王的孽种再活一阵子,宋成暄将东南治理的不错,不过他随时都能将东南收回来,说到底宋成暄不过就是他的奴仆,跟其他人没有区别。

    就算让宋成暄恢复魏王的爵位又如何?也只能臣服在他的脚下。

    皇帝看向冯顺:“拟旨给张玉弛,让他拒绝和谈,年底之前必须再打一场胜仗。”

    冯顺应了一声,立即快步退下。

    ……

    常州,宋府内。

    徐清欢已经许久没有听到谌哥哭闹的声音,前两日她觉得很不错,能安心地睡一觉,可时间一长她却开始不放心,内院这么安静,他们到底在做什么。

    徐清欢起身,外面的银桂立即进门侍奉。

    “乳娘来过吗?谌哥去哪里了?”徐清欢看向银桂。

    银桂立即道:“老爷将哥儿带走了,之后世子爷也来了。”

    三个人在一起做什么?徐清欢愈发觉得不寻常,以哥哥的手段府内上上下下早就不得安生了。

    而且谌哥也淘气得跟,不到一岁已经开始试着走路,一岁两个月就在园子里到处跑,该不会是宋大人用了什么手段,将哥哥和谌哥儿都制住了。

    哥哥也就算了,谌哥儿还小如果被管束的太严……她想想就觉得心疼。

    “他们在哪里?”徐清欢穿好衣衫向院子里看去。

    “在西院的校场上呢,老爷怕吵到夫人所以才去了那边。”

    听到银桂这话,徐清欢松了口气:“我们过去瞧瞧吧!”反正已经起身了,不如去看个究竟,免得又会心中担忧。

    西院的校场上,小小的谌哥站在那里,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场中央,已经顾不得去吃手上那酸酸甜甜的果子。

    “舅……”

    他一个单音刚刚发出来,徐青安整个身子就飞跌了出来,重重地摔在了地上,然后谌哥微微咧了咧嘴,脸上做出有些疼痛的表情。

    徐青安不服气,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再一次冲入校场中。

    这一次是趴着摔出来。

    谌哥抹了一把鼻子,仿佛自己鼻子上也沾了泥。

    “一……”

    乳母听到稚嫩的声音,惊喜地发现谌哥计数:“哥儿,你再说一遍,你之前在喊什么?”

    徐青安又飞了出来,谌哥立即指过去:“一……”

    乳母眼睛一热,夫人经常在屋子里用算筹,偶尔讲给哥儿听,哥儿毕竟年纪太小,他们都没想着哥儿能学什么,哥儿今天却说了出来。

    “哥儿说的对。”乳母又向场子中间看去,现在期望世子爷再被踹出来一次,这样她就能听谌哥计数。

    在乳娘和谌哥的期盼下,徐青安再次被打出来。

    这下徐青安没有力气起身了。

    宋成暄走上前看向徐青安:“不仔细练拳脚,将来要用什么保命?”

    谌哥仔细地盯着父亲,他攥了攥手心里的果子,嘴动了两下,然后又发出个声音:“学。”

    声音清脆。

    徐青安看过去,小小的谌哥站在那里,表情中有几分认真,本来他是想要谌哥看看他舅舅的威风,没想到结果不尽人意。

    “再来。”徐青安咬牙站起身,他觉得妹夫下盘不稳,他再摔个十次八次,大概就能打妹夫一拳。

    望着舅舅又冲入校场之中,谌哥脸上露出紧张的神情。

    之后的十几年,谌哥只要骑射、拳脚上稍有松懈,眼前就会掠过舅舅摔在地上的身影。

第七百八十二章 冒进

    徐清欢赶到校场上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她终于知道为何要来西院了,哥哥这样哇哇乱叫,若是在前院只怕要将所有人都引过来。

    不过这场面会不会不适合小孩子,心中思量着,徐清欢伸手将谌哥抱起来,谌哥立即搂住了她的脖子,不过很快谌哥又扭过头重新将目光投入校场上,半点不见惧怕。

    徐清欢想将谌哥带走,谌哥显然不乐意,将自己扭成了稷山麻花,徐清欢只好将谌哥放下来。

    谌哥拉着她的衣裙,站在那里聚精会神地看着他父亲和舅舅开始耍手中的棍棒。

    等到两个人停下来,谌哥向校场上靠去,小心翼翼地接近架子上的兵器。

    “哥儿,这些可碰不得。”乳母立即上前阻止。

    谌哥只是轻轻摸了摸架子,然后像乳燕投林般扑向宋成暄。

    徐青安心中一酸,正觉得人生无趣时,清脆的声音又响起:“舅……舅……”所有烦恼顿时烟消云散了。

    徐清欢看向哥哥:“祖母和母亲很快就要到了,都是为了你的事,这次千万不要出差错。”

    提起这件事,徐青安志得意满:“这个妹妹放心,全都包在我身上。”

    她怕的就是这样。

    几个人离开西院向前走去,走到青石板路,徐青安立即大叫:“差不多就行了,已经抱了六七十步了,接下来该轮我了。”

    方才为了哄外甥他都已经摔得那么惨了,若是还抱不到,岂非亏大了。

    宋成暄目光一沉,徐青安没被吓走,反而向谌哥伸出了手,手心里长出了一朵花。

    谌哥看着好奇,就要伸手去拿。

    就在这关键时刻……

    “老爷,奴儿干的莫脱来了。”管事说着将手里的帖子递给宋成暄。

    徐青安诱骗的行为被打断了,正觉得不高兴,却听到莫脱的名字登时兴奋起来:“谌哥,舅舅带你去见莫叔公,莫叔公虽然不如你舅舅,不过也算是个小小的勇士。”有了莫脱配合他,别说他的拳脚功夫能盖世无双,天上那九个太阳都是他射下来的。

    莫脱从奴儿干前来定是有要紧事,徐清欢将谌哥交给乳娘,然后跟着宋成暄和徐青安去前院。

    “宋大人,夫人,世子爷。”莫脱见到几个人立即行礼。

    徐青安立即上前,伸手拍了拍莫脱的肩膀:“世叔,你怎么来了,是不是多日不见我,心中思念,所以……”

    莫脱咳嗽一声,扑面而来的热情让他有些招架不住,不过他憋了两年的话还是要说出来,否则回到家中定然会生一场大病。

    虽然宋大人在场稍稍有些不理想,但他也顾不得许多了。

    莫脱想到这里,看向徐青安:“世子爷不是与我约定好了,我海西部族的人一诺千金,不能不前来。”

    “什么?”徐青安有些迷糊了,莫脱说的是哪件事?他都已经不记得了。

    莫脱道:“世子爷说您的长子现在该出生了,让我来参加宴席,”说着他顿了顿,“公子在哪里?快让我见一见,我是否来晚了?”

    徐清欢忍不住笑出声。

    徐青安脸不红心不跳,笑着道:“我儿子托梦与我,要择吉时降生,恐怕会晚些时候,不过世叔现在来也刚刚好,我家谌哥儿世叔还没见过,谌哥很想听世叔当年如何带领族人杀敌,世叔要仔细讲一讲。”

    莫脱脸色微变,他什么都想到了,就是忘记了世子爷有精钢不坏之身,他还要打起精神,免得没能臊到世子爷,反而自己掉入泥沼之中爬不出来。

    莫脱咳嗽一声,看向宋成暄:“宋大人,您让我盯着鞑靼那边的动静,现在有结果了。”

    几个人进了堂屋,莫脱喝了一口茶才道:“张玉弛在宣府打了胜仗,杀了不少鞑靼人。”

    宋成暄点点头,这事他知晓,岳父和衙门里都收到了消息。

    莫脱接着道:“张玉弛动用了火炮,杀了鞑靼百余人。”

    如果这一仗没有问题莫脱就不会来到常州。

    宋成暄没有说话,听着莫脱继续往下说。

    莫脱道:“金月可汗在鞑靼吞并其他部族,鞑靼如今委实有些混乱,张玉弛这才趁机立功,因为内战不断,鞑靼有意向大周求和。”

    宋成暄抬起眼睛:“鞑靼几次求和,不过都是缓兵之计,大周若是不能掌控边疆重镇,不能和谈,这样无非两个结果,要么是缓兵之计,要么是引狼入室。

    想打开边疆大门,在此之前必须有足够的实力掌控局面,如果鞑靼一直都窥伺大周,张玉弛没有胆子促成和谈。

    若张玉弛觉得已经有足够的实力,牢牢占据北疆那就不同了。”

    莫脱得到消息坐立难安,总觉得这其中有蹊跷,却又想不清楚,几次提笔要给宋大人写信,想了想又放下,总觉得必须要来这一趟,在宋大人这里得到确切的答案才能安心。

    如今宋大人一说,他眼前的迷雾顿时散开,他猜的没错,张玉弛这场胜仗绝非好事。

    宋成暄道:“简王和李煦被杀之后,张玉弛捡了不少的好处,收揽简王那些残兵游勇,壮大了自己的兵马,又得到朝廷庞大的军资支持,将边疆重镇都装上了重炮,现在的张玉弛心中必然很有底气,自认为是雄霸一方的人物。

    风光之时,信心大增,加上皇帝急着要解决鞑靼,张家很可能会有冒进之举。”

    促成和谈对张玉弛来说好处更多,一边可以在大周朝廷获得利益,一边又可以利用双方贸易赚足了银钱。

    莫脱神情愈发郑重。

    宋成暄道:“朝廷出兵鞑靼,一时失利就会让整个大周陷入危险之中,宣府等重镇失守,大军可直逼京城。”

    莫脱心中只想大骂朝廷和张玉弛,真的弄到这样的局面,张家和皇帝都是罪人,宣府出事,奴儿干也不会幸免,皇帝或许还会让奴儿干的兵马前去阻拦鞑靼。

    “我们该怎么办?”莫脱期盼地望着宋成暄,宋大人是他们唯一的希望。

第七百八十三章 逛园子

    堂屋中片刻安静。

    没想到北疆才平静了两年又要起战事。

    宋成暄看向莫脱:“胪朐河和斡难河卫所已经加固,但仍旧不可松懈,金州卫已经开始造船,船只走海上方便运送军资。

    奴儿干做好准备,万一起了战事,守住胪朐河几个关卡,奴儿干的兵马也只能做到自保,若是匆忙中前往宣府,不但不能阻挡住鞑靼,还会让鞑靼人趁机攻破斡难河,到时候大周更加难以应对。”

    边疆千疮百孔,自然无法抗敌,奴儿干暂时按兵不动,谁又去阻拦鞑靼?莫脱知道宋大人绝不会看着鞑靼入侵大周,难道……宋大人准备去迎战鞑靼吗?

    莫脱没有开口问,但这件事想一想就很艰难,朝廷不信任宋大人,从东南调兵去北疆,很有可能会被人冠上谋反的罪名。

    这与宋大人在北疆平乱时情形大不一样,会不会因为他带来的消息不准确,将宋大人和整个东南陷入险境。

    想到这里,莫脱有些坐立难安:“我现在立即回奴儿干,让人继续探听消息。”

    宋成暄道:“莫族长不用着急,朝廷很快就会传来消息,印证北疆的局势,张家在一年之内必然还会打几次胜仗,到时候一切都会清楚了。”

    “莫族长好不容易才来一次东南,”徐清欢也开口挽留,“明日我与董先生带莫族长去看看东南的农事。”

    大家说完话起身离开堂屋,莫脱第一次来到常州,方才走到街上看到繁华的景象,又是好奇又是羡慕,卸下心中的负担之后,他真想四处看看。

    走出屋子,莫脱抬起头看向天空。

    “唉。”徐青安叹气声从莫脱身边响起。

    莫脱已经想好了,只要世子爷开口自夸,他就会立即抬脚离开,不过世子爷的声音中仿佛饱含忧虑。

    “艰难总会过去的,”徐青安道,“世叔不用太过忧虑,照妹夫说的做就好。”

    难得世子爷正常起来,莫脱点了点头。

    徐青安跟着莫脱一起眺望天空,仿佛这样做能让人心境开阔许多。

    “世叔。”

    当莫脱轻松下来时,听到徐青安在身边道。

    “天上有几个太阳来着?”

    莫脱微微皱眉不解地看向徐青安,他转过头就发现徐青安怀里多了一个小娃娃,那娃娃正用一双大大的眼睛打量着他。

    “什么?”

    “天上有几个太阳来着?后来谁射下了几个?世叔不是常常说我的箭法有射日之力。”

    莫脱脸一黑,冷不防又着了世子爷的道,他想要立即离开,徐青安怀里的孩子却咿咿呀呀:“世叔。”

    “不是世叔,你应该叫莫叔公,”徐青安笑着看莫脱,“世叔,这是我妹妹的儿子谌哥,世叔见到谌哥怎么就要走?”

    莫脱的脚仿佛一下子被绊住了,他吞咽一口。

    “这里的天不好看,”徐青安道,“世叔跟我去园子里看树吧!”

    几个人踏上青石板路。

    徐青安路过一棵花树,站在树下无论如何也不肯走了,三个人的目光都往树上看去,:“这树长得真不错,我记得我抓那庾二也是在树林里。”

    莫脱的脸顿时黑了。

    “世叔,你提及这个做什么?我们还是好好看风景。”

    远远看去,三个人边说边笑地在园子里走动,一副祥和的景象。

    “没想到莫族长还喜欢逛园子。”陈妈妈不禁摇了摇头,立即去忙手中的事,吩咐下人不要过去打扰。

    ……

    宋成暄去书房处置了公文,这才回到内宅。

    徐清欢坐在窗边正在看手书的账目,微风轻拂她的发鬓,她的身影看起来格外的纤柔,想及她之前跟着他在北疆奔波,生谌哥儿时差点脱力晕厥,他就不由地皱起眉头。

    平静的日子总是过的那么快。

    察觉到院子里有人,徐清欢转头看过来,只见宋成暄站在那里,目光格外的幽深,她起身就要迎出去,宋成暄却大步走进内室。

    “夫君怎么了?”徐清欢道,“是不是为鞑靼的事烦恼?我方才看账目,就算明年要应对鞑靼,我们也有一些粮草,足够大军北上。”

    虽然时间短暂了些。

    徐清欢话音刚落,整个人就被拢入了宋成暄的怀抱之中:“清欢,你跟着我四处奔波,辛苦了。”

    徐清欢不禁一笑:“谁叫我刚刚出生,就被长辈许配给你,之后你又以婚约胁迫,我也就无从选择。”

    感觉到他身子一僵,她不禁笑起来,多年前他装醉故意说出婚约之事,让她委实歉疚了许久,后来想想八成也是他的计谋,都怪她年少无知易上当,换到如今,大约就不会那么轻易被骗。

    宋成暄的声音从头顶上响起:“清欢,如果没有婚约,你便不愿意嫁给我了么?”

    他的声音低沉,有几分酸涩,让徐清欢不禁心弦一颤:“自然不是了。”

    抬起头与他四目相对,望进那双清亮的眼眸,徐清欢总觉得自己又被算计了,真是死性不改,总会对他心软。

    徐清欢就要将宋成暄推开,他却将她抱得更紧了些:“清欢,为了娶你我的确动了许多心思,幸好你答应嫁给了我,那时虽然我对岳父恨意未消,却心中也是万分欣喜,倘若你那时拒绝了我,我也不会放弃,会用出更多手段让你应允。”

    从来没听他说过这样的话,徐清欢不禁红了脸,不过很快心中警钟大作,她扬起脸:“既然你求娶我回来,就休想将我丢开,你去北疆我也会北上。”

    宋成暄半晌才叹口气:“好,有你在我才心安。”

    她又何尝不是。

    就希望这一场仗之后,天下太平,大家都能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

    养心殿中,皇帝将手中的奏折丢在桌案上。

    兵部和辽东都司都上奏折,让他小心鞑靼人,在他们眼中,他就是昏君不成?

    他是看似要对付鞑靼,其实他的眼睛盯在定南,他就是要宋成暄以为他下一步会对鞑靼动手,他猜测宋成暄那个乱臣贼子定然会趁机北上。

    到时候等待宋成暄的就是他御驾亲征的大军,为此他要慢慢筹谋,到时候一气呵成,天下大统,就是大周中兴之时。

第七百八十四章 点兵

    圣威四年初夏。

    京城繁花似锦,绿树葱茏。

    北疆的张玉弛连连打胜仗,占了鞑靼的两座城池,让鞑靼人派使者进京和谈,和谈开始,鞑靼先奉上了战马上千以示诚心。

    大周一直缺少战马,鞑靼这样的举动无疑振奋人心,如果边疆和谈重开马市,至少御马监就能轻松些。

    随着鞑靼的使臣入京,大周朝廷上下一片喜气,民众也聚在街上看那些“凶恶”的鞑靼人到底是什么模样。

    鞑靼装载着贡品的马车在宫门外等候召见,皇帝站在城楼之上,突然想起先皇提及的万国来朝的情形。

    皇帝按捺住心中的欣喜,召见了鞑靼使臣,没有立即应允和谈,暂时让使臣在京中歇息。

    皇帝心中十分清楚,鞑靼已经着急,张玉弛占领的那几座城池,对鞑靼来说如同大周的宣府等地,一旦丢失遗祸无穷,万一大周再向北推进,鞑靼半壁江山都会落入大周囊中,既然大周占据绝对的优势,他又怎会轻易放过鞑靼人,至少鞑靼要将金月可汗的头颅交到他手中。

    张静姝低着头整理着皇帝身上的龙袍,然后躬身站在一旁送皇帝离开。

    皇帝目光落在张静姝身上,张静姝穿着藕色的衣裙,这样微微颔首的时候,模样与当年的于皇后有些相似。

    这些年她是愈发的听话,照这样下去,将来即便惩办张家,他也会给张静姝一条活路。

    皇帝伸出手捏住张静姝的下颌然后将她的脸抬起来:“你已经贵为贵妃,主理后宫事务,不用人前如此,否则如何能够服众?”

    张静姝显然没有料到皇帝会说这样的话,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

    皇帝没等张静姝回话转身向前走去。

    “妾恭送皇上。”

    坐上了龙辇,皇帝思量着东南传过来的消息,东南盛行一种缫丝车,将五经丝变成了四经丝,纺出的丝织品更为轻薄,许多商贾前往东南买这种丝织品,东南的丝纺一下子变得十分兴盛,再给宋成暄一些时间,东南会愈发富足,幸好张玉弛的动作很快,鞑靼也颇为识相,才给他赢得了时间。

    皇帝刚想到这里,忽然听到一阵“咿咿呀呀”的声音,仿佛有婴孩儿在叫嚷。

    “停下。”皇帝立即开口,然后仔细地听着。

    这半年里他经常会听到这样的响动,要么是婴儿啼哭声,要么是这样含糊不清地说话,好像有个孩子就在附近。

    皇帝看向冯顺:“你听到没有?”

    冯顺一脸茫然地向周围看去:“皇上,您在说什么?奴婢……”

    皇帝挥挥袖子:“有孩子在附近,你没有听到吗?”

    冯顺摇摇头,看向几个内侍:“你们听到没有?”

    内侍急忙摇头否认。

    不可能,皇帝皱起眉头,他明明听得清清楚楚,他伸手指向东边:“往那边去,动静是从哪里传来的。”

    冯顺等人不敢怠慢快步前行,走出了很远却没有看到皇上提及的婴孩儿。

    冯顺擦着额头上的汗水:“皇上,我们还要往前走吗?”

    皇帝脸上满是失望的神情,难道真的是他听错了?他太过想要一个皇子,因此有了心疾?

    宫中若是有婴孩儿如何能藏得住?

    皇帝敛目吩咐冯顺:“回养心殿吧!”

    龙辇刚刚调转方向,仿佛又传来一声婴孩的笑声。

    皇帝眼睛中闪过精芒,他再次看冯顺等人,冯顺依旧是方才的模样,不见有半点异样。

    “冯顺,”皇帝突然开口,“你带着人在宫中查验一番,若是找到婴孩儿立即向朕禀告。”

    冯顺急忙应承:“奴婢领命。”

    皇帝的龙辇向前走去,冯顺转过头,目光看向那处荒废的太妃所,从宫墙旁的角落里,一个宫人走出来向冯顺行礼。

    冯顺挥了挥手,那宫人立即退下,等到皇帝一行人走远了,宫人一路回到华阳宫,张静姝正向花斛里插花。

    “娘娘,”宫人躬身禀告,“都安排好了,皇上跟着声音追了一段路,又吩咐冯内侍彻查宫中。”

    张静姝点了点头,有了冯顺的帮忙她不怕大事不成,要说这冯顺可是难缠得很,对皇帝忠心耿耿,要不是二伯想方设法抬举了他的族人,为他的祖宗重建祠堂,冯顺还不肯追随她,这件事再一次证明她的思量是对的,这世上最能打动人的还是利益。

    “徐清欢还好好的吧?”张静姝忽然道。

    宫人立即应声:“东南的眼线说,那边一切都好。”

    张静姝点头:“她一定要好好活着,我还要亲自与她清算。”

    ……

    皇帝进了养心殿,立即召见外面的臣子。

    兵部侍郎翟松等人进了门,殿门立即被关上。

    皇帝抬起头将众人看了一遍:“你们都是天子门生,朕最信任的人,朕将要做的事只有你们几人知晓,你们要立即着手去办。”

    翟松等人立即跪下来:“微臣等人肝脑涂地。”

    皇帝道:“朕不会与鞑靼和谈。”

    翟松惊讶地抬起头:“皇上是准备与鞑靼开战?”

    皇帝微微扬起嘴角,一双眼睛如同深渊:“朕会让张家调兵,各部开始筹备战事,朕也会御驾亲征,前军开往北疆。”

    翟松以为自己猜中了皇上的心思,却不料皇上话锋一转:“只不过朕不是真的要攻打鞑靼,而是要取东南。”

    翟松等人听到这里,脸上露出惊讶的神情。

    皇帝接着道:“诸爱卿想必都已经听说了,宋成暄乃是魏王长子,先皇尚在时,已经惩办了魏王一家,宋成暄却瞒天过海逃脱惩戒,之后又想方设法为魏王翻案,谋逆之心昭昭,朕一直不处置他也是为了大周局势着想,如今北疆安稳,朕也该除此祸患。”

    “圣上英明,”翟松片刻之后立即回过神,“这样一来就会让宋成暄措手不及。”

    皇帝道:“外面都传宋成暄骁勇无敌,诸位爱卿可敢与他一战?”

    翟松等人再次躬身:“臣等必然拼死擒贼。”

    皇帝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第七百八十五章 钓鱼

    徐青安穿着一身新长袍,脸上满是笑容。

    “世子爷走过去几次了?”管事忍不住问身边的下人。

    “好像有三次了。”

    另一个道:“四次了吧!”

    管事揉了揉眼睛,看来他没有到老眼昏花的程度。

    该不该夸一句世子爷呢?管事有些为难,就怕他夸了之后,一发不可收拾,以后但凡有什么风吹草动世子爷都会到他面前来。

    苦也。

    当年在侯府的时候,侯爷只要高兴了也会在他面前晃悠,他每天都要睁大眼睛,盯着侯爷看仔细,立即找出侯爷与之前有什么不同,然后大力夸赞一番。

    这件事他走了一辈子着实有些疲累,听说大小姐嫁到东南来需要人手,他好不容易才挤来做陪房,没想到在这里又遇见了世子爷。

    难道他这辈子就逃不出去了吗?

    管事刚刚拿定主意,只要世子爷再走过来他就会上前夸赞,好在过后能有片刻的安静。

    “管事,您带几个人去内院看看吧,几位小爷在园子里翻天了。”

    今天府中宴席,好几位太太、夫人都带着公子前来可不能出什么纰漏。

    管事急忙向内院里走去。

    内院里,夫人,太太们满是歉意地望着面前的水池,宋府廊下修了个浅浅的池塘,里面养了几条锦鲤,那些锦鲤很是漂亮,欢快地在水池里游来游去,可现在面前的池塘已经浑浊一片,几个孩子身上、脸上满是泥水,虽然被母亲拉着,一双双眼睛仍旧盯着那些鱼儿。

    “没有吐珠子……”

    “没有……”

    太太们不知道孩子在说些什么,连连向徐清欢赔礼:“宋大奶奶,真是对不住了,这些孩子真是太没规矩,稍不留意就跑过来捉鱼。”

    说这话,几个下人低下头:“是我们疏忽了,小爷们说……说宋大爷在园子里跌倒了,我们急着去瞧,却没能找到人。”然后这些小爷眨眼之间就跑掉了。

    徐清欢笑着安抚几位太太:“没有伤到就好。”

    说完徐清欢吩咐陈妈妈带着孩子们去换衣服,幸好现在天气暖和,身上沾了水也不至于会着凉。

    徐清欢又将目光落在池水中,这池子很浅,水才没过孩子们的小腿,为首的姚大人家的长子已经五岁,长得高高大大,带头领着孩子们跨进池子中捉锦鲤,别看这些孩子年纪都不大,硬是将鱼捉了起来,管事发现的时候,这些孩子正扒着鱼嘴从里面掏东西。

    徐清欢十分好奇,那些孩子到底在找些什么,而且怎么也不见谌哥的影子,方才这些孩子还围着谌哥在说话。

    徐清欢看向凤雏,凤雏道:“夫人您不用担心,孟凌云不离大爷左右,若是有事早就器拿来禀告了。”

    徐清欢仍旧有些不放心就要去园子里看看,却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向这边走来。

    “母亲。”谌哥迈着小步子走到徐清欢面前行礼,然后拉起了徐清欢的手。

    徐清欢松了口气,谌哥穿着的还是早晨那身衣服,脸上和身上还十分整洁。

    徐清欢伸手摸了摸谌哥光洁的小脸:“做什么去了?”

    “在长廊里看鸟儿,”谌哥指了指不远处,仰着俏生生的小脸,“母亲这两天忙,我帮着母亲喂它们吃食。”

    “谌哥真乖。”徐清欢摸了摸谌哥的头顶。

    孩子们换好了衣服,徐清欢放谌哥过去,嘱咐管事:“跟着点孩子们,别看他们年纪小,正是调皮的时候,玩倒是罢了,别有任何损伤。”

    管事应了,立即带着几个人追了过去。

    姚太太走上前道:“想必是昕哥惹的祸,他平日里在家中也不安生,不像府上大爷行动坐卧都那么有规矩,礼数也周到,一向笑脸迎人。”

    谌哥这一点很像宋大人小时候,脾气好,又让他省心,哥哥小时候上树爬墙的事谌哥从来不去做,就连母亲都说她,真是好福气。

    几个人就要回屋子里说话,徐清欢正要抬步离开,却发现不远处一个亮亮的东西在闪烁,她走过去,发现青石板路的中间躺着一只小小的耳饰,她蹲下身从将耳饰捡起来,耳饰另一端连着半截线绳。

    徐清欢想起小时候偷了母亲耳饰与哥哥一起钓鱼的事来,哥哥还讲给谌哥听。

    该不会这么巧吧。

    这耳饰是她的,而且被做成了鱼钩。

    除此之外,她瞥见池塘中飘着的仿佛是张真人用的那种符纸。

    别人拿不到这些东西,除非谌哥刚刚在这里。

    可那些孩子方才却异口同声地告诉他们,他们没看到谌哥。

    徐清欢又将目光落在谌哥身上,她方才没注意,谌哥半截衣角被故意折了起来,如果她猜的没错,那衣角定然是湿的,除此之外,只怕鞋袜也不能幸免。

    徐清欢吩咐银桂:“一会儿带着大爷去把衣服换了。”

    她突然发现一件事,不喜欢人前失仪,惹祸也惹得有条理,还能说服旁人为他们遮掩,可不都是齐家人的性子。

    徐清欢回到花厅之中,女眷们正在说话。

    “朝廷这次是下定决心要与鞑靼开战了,调动了各地卫所的兵马,向我们东南也征用了不少军资。”

    “看那个阵仗让人觉得心慌。”

    “也没什么可慌张的,这些事早晚都要解决,难不成等着鞑靼再打到大周来。”

    “说的是。”

    徐清欢迈进屋子,女眷们纷纷看向徐清欢。

    “夫人去过北疆,知晓那边的情形,是不是这一战不容易?”

    听着女眷的话,徐清欢微微颔首,皇帝这样调兵遣将,蓄势待发,仿佛要与鞑靼决一死战。

    大周上下对这一战都十拿九稳,仿佛大周兵马到了北疆就会势如破竹,可事情却并非大家想象的这般。

    “走吧,先去宴席。”徐清欢请女眷们入宴,宴席过后,她有些事还要交待女眷们去做,药材、粮食都不能少。

    她们筹备多年的军资都要调动起来。

    忙碌了一整天,徐清欢才回到屋子里。

    “母亲。”

    谌哥的小脑袋向屋子里张望着,脸上表情有些奇怪。

    徐清欢招了招手,谌哥才跑进屋。

    “母亲,”谌哥一头扎进徐清欢怀中,“我……白天的时候……也在池塘那边,我……”

    原来是找她来认错。

    徐清欢笑着道:“我都知道了,你想要钓鱼就与我说一声,我带着你去园子里玩。”她这两年委实有些忙,有时候会忽略谌哥。

    谌哥摇了摇头,半晌才抬起头:“我……舅舅说……用那符箓会让鱼儿吐珠子,我不信……舅舅就做给我看……我……”

    所以那些孩子去鱼嘴里掏东西。

    徐清欢不禁笑出声:“你要那些珠子做什么?”

    “舅舅说,见到那些珠子就有福气,我想要母亲戴着,”谌哥说着看向徐清欢,“母亲是不是要出远门,我看到管事妈妈在收拾箱笼。”

    这孩子怎么什么都知晓。

    “母亲要多久回来?父亲也会去吗?”谌哥声音清脆,眼睛中透出几分不舍,“能不能带着我一起走。”

    徐清欢眼睛一热,几年前她跟着宋成暄一起去北疆,没有想那么多,如今看着谌哥竟然不舍起来。

    她正要说话。

    “姐姐。”

    徐清欢抬起头,只见徐清悦撩开帘子走进屋中,清悦脸上有几分焦急的神情,一双眼眸定定地望着她。

    今年春天与齐德芳成亲之后,清悦就搬来了常州,平日里经常来府中帮她。

    “这是怎么了?”徐清欢道。

第七百八十六章 离家

    徐清悦坐在椅子上。

    银桂端了茶上来,然后将谌哥儿带走,轻轻地关上了门。

    徐清悦道:“德芳从凤阳回来了,皇上开始调动凤阳府的兵马,除此之外,还在安东卫和灵山卫增派了人手。

    看样子朝廷的大船随时都能从灵山卫来到东南。”

    皇帝一声令下,大船直逼松江府。

    徐清欢差不多已经想到了这个结果,能让清悦这样惊慌的也只有这件事。

    齐德芳从外面带回消息就会去往官衙找宋成暄,清悦就赶着来告诉她。

    徐清欢道:“东南已经准备好了,泉州的大船已经在台州府,只要灵山卫有动作,就会一路向北。”

    徐清悦来的一路上手脚冰凉,看到姐姐沉稳的神情,心中的焦虑也渐渐散开。

    “我现在是担心父亲,”徐清欢道,“皇上要向我们动手,第一个要对付的就是父亲,如今祖母和母亲都在这里,父亲孤身在京……”

    虽然他们之前做过安排,但情形瞬息万变,而且她了解父亲,如今这样的局势下,父亲不会轻易离开京城。

    徐清悦抿了抿嘴唇:“四伯一定不会有事的。”

    希望如此,徐清欢拉住徐清悦:“我会跟着宋大人北上,家里就交给你了。”

    徐清悦下意识地看向窗外,想起了谌哥儿,谌哥儿还小,如果不是北方的局势太危险,姐姐也不会放下谌哥儿去帮姐夫。

    徐清悦点头:“姐姐放心,姐姐和姐夫也要平安。”说着她眼睛一热。

    徐清欢笑着道:“你也要注意身子,月份越来越大,不要太操劳。”当年在奴儿干时,她发现有了身孕,现在东南要打仗,清悦又发现有喜,希望等清悦生产时,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

    徐清悦道:“我还有如贞姐姐和七夫人帮忙,姐姐不用担心我。”

    两姐妹又说了会儿话,徐清悦起身:“我去看看谌哥。”

    “夫人,”银桂走上前,“这次也让奴婢跟您一起走吧。”上次去奴儿干妇人只带了凤雏,她在家担心的不得了,这次也该让凤雏尝尝这样的滋味儿。

    “那可不行,”凤雏立即道,“北疆的风很大,银桂姐姐这样转眼就会被风吹走了,我在夫人身边才能保重夫人的安全。”

    银桂的脸顿时黑了,什么保重夫人的安全,这话也能说得出口。

    “夫人,”银桂笑着道,“东西我都准备好了,上次在北疆奴婢和您都瘦了许多,这次不会了,我带了不少的干粮,定然能好好照顾夫人。”

    徐清欢忍俊不禁,凤雏有句话倒是对的,无论什么时候凤雏总能想法子找到饭食给她。

    “再检查一遍要带走的东西,”徐清欢吩咐凤雏,“明日我们就动身了。”今天她还要去向祖母和母亲辞行。

    ……

    儿女和姑爷都要离开东南,徐夫人的心早就揪在了一起,不知道该担心谁才是,昨晚她还梦见了侯爷,醒来之后就想回到京城去,还是到太夫人屋里说了说话,才算稳住了心神。

    原来侯爷早有安排,就是怕皇帝对太夫人和她不利。

    徐夫人更加愧疚,只要侯爷平平安安回来,以后她要加倍对侯爷好,事事都听侯爷的,再也不嫌弃侯爷总跟在她身后转来转去,虽然这样的心愿她许过许多次,可这次绝对是最真的。

    徐夫人看向徐青安:“你也是,不要再给你妹夫添麻烦……”

    不等徐夫人说完,徐青安笑着道:“怎么是添麻烦,当年奴儿干大战,若是没有儿子,妹夫哪里会赢得如此容易。”

    眼见儿子又要说个没完,徐夫人立即看向赵如贞:“委屈如贞了,本来定好了婚期,不知能不能来得及。”

    赵如贞脸色绯红:“只要东南能打胜仗,大家都平平安安回来,其余的都是小事。”

    徐夫人看着如贞那双手:“丝织纺为将士赶制了不少的衣衫,辛苦你们了。”与如贞这孩子相处时间越长,越发现这孩子的好处。

    说话间,徐清欢也进了屋。

    徐夫人立即起身向徐清欢招手:“快来,太夫人一直都在念叨你。”

    大家聚在一起说话,顿时缓解了屋子里紧张的气氛。

    徐太夫人拉着徐清欢:“早点回来,祖母在常州等着你们。”

    宋成暄下衙也前来探望徐太夫人,几个人给徐太夫人行了大礼这才离开。

    走出徐家,徐青安立即凑上前:“妹夫,这次要速战速决啊,拿了军功我还要回来成亲呢,免得又要被那莫脱笑话。”

    徐青安说完转身带着斥候先出了常州城。

    明日天不亮他们也会离开,今晚注定难眠,不过她心中那块大石也终于落下。

    宋成暄道:“皇帝已经离京了,明日我们兵马一动,皇帝就会昭告天下恢复我的身份。”

    徐清欢摇头,皇帝最终还是愚蠢地走到了这一步,不知张家会在什么时候动手,皇帝一直想要稳固权势,殊不知一步步将他自己陷于危险的境地。

    一而再,再而三地做出这样愚蠢的抉择,大周不需要这样的皇帝。

    ……

    皇帝坐在行宫中,看手中的文书。

    三日之内,他就有50万兵马围攻东南,不出一个月就能拿下宋成暄的人头。

    “这些年官马养的不错,朕的这些骑兵不输高宗和英宗皇帝,”皇帝脸上满是兴奋的神情,他一早去看了那些兵马,有这样的雄师和国力,他怎会惧怕小小的东南。

    “沈从戎回话没有?”皇帝道,“若是他不能立即取了泉州,就与叛党同罪。”

    皇帝话音刚落,翟松立即上前道:“还没有,副将那边没有了消息,派去的人也没能回来,那沈从戎与宋成暄早有来往,恐怕已经投了叛军。”

    皇帝脸上闪过怒气:“朕念他劳苦功高,给他机会,他却不肯要,既然如此让临江府立即出兵擒拿沈从戎。

    灵山卫的大船立即南下,朕要看看是东南的水师厉害,还是朕的水师坚不可摧。”

    说完这些,皇帝站起身来:“明日朕亲自点兵,魏贼祸患大周十几年,让天下大乱民不聊生,朕为了大周百姓,亲手除此逆贼。”

    “皇上,洪传庭的奏折到了。”

    冯顺躬身将奏折递过去。

    皇帝皱起眉头,脸上露出一抹冷意:“他说些什么?”

    冯顺将奏折展开看了看才道:“洪大人说,大周兵马南下,北方空虚,若是鞑靼趁机而入……后果不堪设想。”

    皇帝冷哼一声,洪传庭与安义侯一向交好,关键时刻果然露出真容:“他不是担忧北疆吗?现在就命他与安义侯一起前往宣府,听命于张玉弛,北疆有任何差错,朕拿他们问罪。”

第七百八十七章 收账

    皇帝安排妥当,行宫中的官员陆续告退,皇帝看向一旁的成王。

    皇帝道:“成王一直不说话在想些什么?”他将成王带来行宫之后,成王一直默默地候在一旁,没有任何的见解。

    成王忙止住了脚步,站在那里躬身回话:“微臣将宗正寺的事务安排妥当……”

    不等成王说完,皇帝打断成王的话:“我问成王的是这场战事。”

    成王吞咽一口:“微臣多年没有带过兵,不敢妄言。”

    皇帝终于没有了耐心:“成王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成王迟疑着半晌没有说话,终于他下定决心:“微臣听到洪大人的那番话也觉得有些道理。”

    皇帝终于听到自己想听的话,他就知道在简王的案子上,成王受了宋成暄恩惠,心中自然对他的决定颇有微词。

    “照成王爷说的,朕就应该等着宋成暄谋反。”

    皇帝的口气淡漠,其中不夹杂半点的感情,成王听得浑身一凛,立即跪下来:“微臣不是这个意思,微臣是觉得如果皇上对宋成暄施恩,也许宋成暄愿意一心一意为皇上效命。”

    皇帝眼睛中精芒一闪,失望地看着成王:“那是魏贼的子嗣,他能懂得什么是皇恩浩荡?他根本不知‘忠义’二字如何书写,否则他就不会藏在东南,换个名字再入朝廷,还与安义侯长女成亲。”

    皇帝说到这里愈发义愤填膺:“都是些不知恩情的东西,先皇留了徐氏一门的性命最终如何?还不是背叛朝廷,背叛了朕。

    你还想让朕再让步?”

    皇帝一掌拍在桌案上。

    成王立即颤声道:“皇上息怒。”

    “你是否也想跟着魏贼一起反了。”皇帝威严阴冷的声音传来。

    成王一头叩在地上:“臣惶恐……”

    “顺阳郡王也是你府上的常客,嘉善长公主,华阳长公主都受过徐氏恩惠,你们私下里是不是早就知晓了一切,都在瞒着朕?”

    成王抖动的更加厉害。

    皇帝道:“所以你才送信给北山部族,帮助宋成暄。”

    成王惊讶地抬起头:“皇上,微臣是怕奴儿干战乱,微臣这样做是为了大周朝廷,绝没有私心,请皇上明鉴。

    嘉善长公主和华阳长公主也是因为案子认识徐清欢,简王案卷进去的宗室更多,真要这让算,岂非……岂非所有人都有嫌疑。”

    皇帝看着抖如筛糠的成王,冰冷的神情爬上他的脸:“无论是谁,只要敢依附魏贼,朕绝不姑息,希望成王能够管好宗正寺,不要让宗室出任何乱子。”

    成王应了一声,再次叩拜,然后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

    皇帝眯起眼睛,他料想成王不敢反,他就是要敲山震虎,让所有宗室都知道对他存异心会是什么下场。

    成王从大殿中走出来,心事重重地回到住处,一夜没有睡,他感觉到无比的疲惫,想要躺下来睡一觉,闭上眼睛耳边却是皇帝威严的声音,然后他就想起魏王案时被斩杀的人,一颗颗人头落地,血流成河。

    目光一转,他发现自己也跪在地上,头顶是高高扬起的刀刃。

    成王立即从梦中惊醒,汗水透了衣衫,他正要缓一缓神,眼前就飘来张大脸,成王一颗心差点从胸膛跳出来,当看清楚那张脸上的大嘴之后,他才喘过一口气,不至于被吓晕厥。

    “你这是怎么了?”顺阳郡王低声道,“连我都不认识了。”

    成王目光炯炯地盯着顺阳郡王,顺阳郡王竟然还敢出现在这里,这都什么情势了,还是一副满不在意的神情。

    “快滚,”成王怒道,“你不想活了,不要连累老子。”顺阳郡王府与徐家联姻时已经让皇上不满,齐德芳成亲之后,这一家子大部分时间都在东南,已经被认定是魏王党,现在战事当前,如果朝廷发现了顺阳郡王的行踪,会立即将顺阳郡王下狱。

    顺阳郡王颇为不满:“许久不见,王爷就这样咒我。”

    “你到底想做什么?”成王从床上起身,然后狠狠地瞪了一眼门口的管事。

    管事就让顺阳郡王这样闯进来,这条泥鳅将他家中当成洞府,可他不想就此变成泥潭。

    “成王爷能否脱身啊?”顺阳郡王道,“皇上有没有将怒气发放在王爷身上?毕竟简王陷害王爷时,是宋成暄救了王爷。”

    成王的面色难看。

    看着成王受气小媳妇的样子,顺阳郡王道:“忍不住为宋成暄说话了?结果皇上不肯收兵,还质疑你也是魏王党。”

    成王别过头,顺阳郡王转身凑过去:“你是不是做了噩梦?梦见……”他向脖子上比了比。

    成王恨不得将耳边的苍蝇捏死。

    “这可怎么办?当年你们给了我名帖,说是宋大人若有用处,必然全力以赴地帮衬,不知还作不作数。”

    成王身上的汗毛都竖立起来,他瞪圆了眼睛看着顺阳郡王:“原来你们那时候就开始谋划,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你故意四处游走说服我们,就是等的今***着我们为宋成暄做事?”

    “谋划什么?”顺阳郡王道,“我可从来不曾向宋成暄求证过他的身份,我也只是猜测而已,向你们要名帖也不是宋成暄的主意,是我自己想到的。

    宋成暄为了揭穿简王,很有可能暴露身份,到时候皇上必然想方设法针对他,那些他救过的人,为此也会远远避开,生怕被他牵连。”

    顺阳郡王说到这里看向成王,成王脸顿时涨得通红。

    “当然这都是本分也不该挑剔,谁不想好好活着对不对?宋成暄救人时也没想过回报,就像当年魏王临危受命稳住大周政局是一样的,”顺阳郡王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但我小心眼,我害怕有人会落井下石,捏着点东西,就多几分踏实。”

    成王被说的哑口无言。

    顺阳郡王从怀中掏出一张名帖:“为了让你更安心一些,这名帖也还给你,算是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从今往后形同陌路,大家各自珍重吧!”

    顺阳郡王丢下名帖转身就走,成王没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只觉得心中一空,仿佛一下子被拿走了好些东西。

    “你将话说清楚,什么叫形同陌路,各自珍重,还为我做的最后一件事,你以为你是谁。”

    顺阳郡王挥挥衣袖:“丧家之犬不配提名,将来到了那边也无颜面见齐氏列祖列宗,到了这一步还人人自危,陷大周于水火之中。

    齐氏早就不配手握天下。”

    “鞑靼真的会趁机来犯?”成王拦住了顺阳郡王,“你不是骗我的?”

    “爱信不信,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顺阳郡王仿佛一下子变成了闹别扭的小孩子。

    “好了,”成王道,“既然你能来找我,就对我有些信任,你说说北疆的情势,我们该怎么办?”

    顺阳郡王道:“朝廷攻打东南,东南将士只会守城不出,因为要将兵力留着对付鞑靼,王爷也认识几名将领,希望他们也不要向同袍下手。”

    成王点头:“我会尽力去劝说,只怕皇上求胜心切,拖不了太长时间。”

    “不用太久,”顺阳郡王道:“鞑靼不会等那么长时间,很快就会动手,除此之外,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王爷要配合我们做件事。”

    “什么?”成王胸口一阵慌跳。

    顺阳郡王道:“擒贼先擒王,为了对付鞑靼,早些解决内乱。”

第七百八十八章 找死

    擒贼先擒王。

    这话听起来就不是什么好事,弄不好就会变成他的催命符。

    成王看着顺阳郡王,忽然抬起手在顺阳郡王胸口打了一拳。

    力气不大不小,不会伤到人,却也能以此泄愤。

    成王总觉得顺阳郡王那条绳子站在他面前,他也会鬼使神差地将绳子拴在房梁上,然后把自己脖子套进去。

    这个人太可恨。

    顺阳郡王揉了揉心窝子:“有没有饭,我饿了。”

    “没有,”成王甩一甩袖子,“趁着没人要你的狗命,快点走。”

    “再来点银子。”顺阳郡王追着成王屁股后跟进了屋。

    成王恨道:“无赖。”

    顺阳郡王点点头:“家中传下来的不能丢。”

    ……

    皇帝看着送上来的战报,顿时心潮澎湃,大周几乎所有的兵马都被调动了,他的亲军日夜不停奔赴东南,宋成暄却龟缩不出,显然是不敢一战。

    皇帝道:“告诉刘将军,不能再等下去了,三日之内必须破城,虽然城中有不少大周的百姓,但为了整个大周不得不如此,拖得时间越长对大周越是不利。”

    只要破了第一个城,跟随宋成暄的那些人就会树倒猢狲散,说到底没有人敢与王师争锋。

    皇帝又看向山东都指挥使魏将军:“水师那边怎么样了?”

    魏将军面有难色:“迎战的是泉州水师,一时半刻恐怕很难攻克。”

    皇帝皱起眉头:“朕不是已经将大周最好的战船派给了你,为何迟迟没有结果?”

    魏将军道:“宋成暄和薛沉早有算计,他们不知从哪里弄来了火炮,威力堪比我们的大将军炮,而且……”

    而且泉州多年与倭寇对战,薛沉用兵老道,他们卫所的水师虽然厉害,到底懒散多年,适应了没有战事的日子,对战时被泉州压一头也是意料之事,他手下的将军写了密信给他,说泉州水师无意与他们死战,只用火炮让他们不得近身,若泉州用全力,他们定要吃败仗。

    “都是一群废物,”皇帝道,“以你们五倍的兵力还拿不下泉州水师,朕要你这个镇国将军何用?”

    魏将军立即道:“老臣愿意亲自前往常州。”他曾与薛沉论过战法,也许能够一战。

    “好,”皇帝兴奋起来,“镇国将军能拿下此战,朕赏你丹书铁券传家。”

    魏将军忙跪下谢恩。

    皇帝挥挥手让所有人退下,屋子里没有了旁人,他立即走到旁边去看舆图,魏将军的本事他是知道的,应该可以拿下薛沉。

    人人都说宋成暄的水师厉害,他就是要在水师上赢宋成暄,等魏将军前面打了胜仗,他就登上宝船,亲自领兵前往东南。

    “皇上,”冯顺快步走进大殿,“静贵妃娘娘让宫人送了密信。”

    皇帝抬起眉毛,难不成宫中出了事?他看向冯顺,冯顺脸上也有异色。

    皇帝正色道:“将人带上来。”

    宫人快步上前跪在皇帝脚下:“皇上,静贵妃命奴婢无论如何都要将消息送到,奴婢一路出宫日夜兼程不敢停歇……”

    皇帝早已不耐烦:“宫中到底怎么了?”

    宫人不敢怠慢立即道:“静贵妃娘娘在宫中发现了皇子。”

    “什么?”显然这件事出乎皇帝的意料,皇帝面色微变,“你再说一遍?什么皇子?”

    “皇上临幸过一名宫人,皇上可还记得?”

    皇帝皱起眉头,一时半刻想不起来,正觉得焦躁。

    冯顺立即看向那宫人:“这时候还打什么哑谜,直接说了。”

    宫人这才道:“那宫人叫赵丽姝,曾在淑庆宫侍奉,皇上临幸过她一次,却不曾晋封她,谁知她珠胎暗结,这件事被太后娘娘发现,养在了废弃的太妃所,赵宫人顺利诞下一名皇子,如今大概一岁多了。

    皇上离开宫中之后,后宫松懈了许多,静贵妃娘娘在打理后宫时发现了端倪,立即暗地里仔细查问此事,然后命奴婢前来禀告皇上。”

    皇帝的手微微颤抖,整个人已经被突如其来的喜悦笼罩,他那时没有听错,宫中的确有婴孩。

    皇帝看向冯顺。

    冯顺立即道:“皇上让奴婢去查后宫,奴婢仔仔细细的看了,确实没有查出蹊跷,那荒废的太妃院奴婢也曾过去,可是没有发现有孩子。

    不过,那个叫赵丽姝的宫人奴婢知晓,这宫人莫名其妙就不见了,奴婢也让人去问过,却没人知晓此人踪迹,宫中年年都有人丢失,久而久之奴婢也就将她忘记了。”

    冯顺的忠心皇帝是知道的,他冷笑道:“太后娘娘要在宫中藏人,就算是朕也未必能找得到,现在朕离开宫中,静贵妃又是张家人,太后娘娘放松了警惕才会露出端倪。”事关皇子,张静姝不敢骗她。

    冯顺道:“皇上,那现在怎么办?太后娘娘这样做……”

    皇帝眼睛发红,其中满是戾气:“如果有一日朕不肯顺着她的意思,她就除掉朕再另立新帝。”现在他怀疑,他之所以没有皇子出生,都是太后背后搞鬼。

    皇帝挥挥手先让宫人退下,冯顺将殿门关好,这才又走到皇帝身边:“皇上,要不然奴婢带人回去,先将小皇子救出来。”

    皇帝目光不停地变幻,他与太后斗了这么多年,很了解太后的脾性,这件事东窗事发,太后不惜除掉赵丽姝母子。

    那奴婢死也就死了,皇子却不能出半点差错,他登基这么多年宫中始终没有皇子出生,朝内朝外都议论纷纷,他要用这孩子稳住局势。

    除了他之外没有人能斗过太后。

    皇帝吩咐冯顺:“将羽林卫、金吾卫、府军卫唤来,朕要立即回京一趟。”

    冯顺不禁惊讶:“皇上万万不可啊,您这样匆匆忙忙返京,恐怕路上不安全。”

    “朕带着亲军怕什么,”皇帝道,“而且,没有人知晓朕离开,朕到了宫中处置好了太后,立即就会回到这里,现在战事已经平稳,朕离开几日不妨事。”

    冯顺还想劝说。

    皇帝伸出手阻止:“朕意已决,快去安排。”太后想不到他会突然回京,来不及藏匿那孩子,到时候孩子在他手中,太后也就无可奈何。

    要不是因为要对付宋成暄,必须要让北疆安稳,他就会趁机解决了太后。

第七百八十九章 遇刺

    亲军护着皇帝一路回京城。

    几十轻骑在前面开路,走得十分顺畅。

    皇帝英姿飒爽地驱马前行,就像是秋天围猎时一样,最大的猎物就在面前,他就要一展身手。

    “皇上,前面的行宫已经收拾出来了,”余江上前禀告,“不过,我们来的匆忙,侍奉的人恐怕准备不周。”

    皇帝挥挥手:“赶路要紧。”

    看守行宫的官员一路来迎,见到皇帝似是连话都不敢说,紧张地低着头:“圣驾前来,微臣无能,未安排妥当,让圣上饱受奔波之苦。”

    皇帝不在意地道:“前面引路吧!”

    行宫已经准备好饭食,也有卫所的兵马驻扎,即将走入宫中,余江上前道:“皇上,为了稳妥起见,还是让亲卫接手这里,里面的饭食也要我们带来的宫人重新做好。”越是这样的时候越不能大意。

    皇帝点点头。

    余江立即带着人前行,很快宫中的将士全都退出来,亲卫进去检查了几遍这才放心地请皇帝入内。

    皇帝坐在椅子上,身上虽然已经感觉到疲惫,他的精神依旧很好,明日天一亮他还要赶路,离京越近他就越安全,他想要的一切都已经摆在他面前,几乎唾手可得。

    吃过饭食,梳洗干净,皇帝处置好了奏折,躺在床上安歇。

    门口有冯顺和亲卫守着,他没有半点的担忧,迷迷糊糊中坠入梦乡。

    “皇上……皇上……”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急切的声音传来,皇帝慢慢地睁开了眼睛,一时分不清自己身处何地。

    “皇上,有人攻入了行宫,守门的亲卫被杀,奴婢等人护着皇上先离开这里。”

    听到这话,皇帝的睡意立即去得干干净净,一下子从床上做起来,冯顺的脸立即映入眼帘。

    此时此刻冯顺一脸的惊慌,眼睛中满是焦急的神情。

    “你说什么?”皇帝问过去。

    冯顺还没有说话,皇帝已经听到外面嘈杂的响动。

    冯顺道:“行宫的官员可能已经被东南的人买通了,他们趁着给亲军送饭食的机会突然动手,几个校尉惨遭毒手,多亏余江等人立即发现了异样,已经带着人前去迎敌,为了以防万一,皇上还是先离开行宫,几位将军正在外面等着,奴婢侍奉您起身。”

    “该死的叛党,”皇帝威势一振,转身去取自己的佩剑,“朕要将他们全都斩杀。”

    冯顺一怔:“皇上,您不可涉险啊。”说着就要上前阻拦,却被皇帝伸手推到一旁。

    大门打开,皇帝走出屋子,果然看到了院子里站着的亲卫。

    “皇上,”倪将军上前道,“卫所的将士投靠了叛军,这里不能再做逗留。”

    “有多少叛军?”皇帝道,“朕不是已经让人接手了卫所?就是早些时候从这里撤走的人手吗?”如果只是那些人,没有什么可怕。

    倪将军面色不虞,那些人不知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行事和手段不太像是行宫的守军。

    卫所上的精兵良将都被朝廷调走了,留下的这些人多数都是年纪稍大的兵勇,这些人平日里懒懒散散,按理说不该有多少本事,他方才却亲眼看到那些兵勇斩杀亲军校尉,拳脚功夫很是了得,就像是被人特意挑选出来的刺客,等在这里就是要谋害皇上。

    皇上一路到这里没有几个人知晓,东南的宋成暄更不可能及时地得到消息,提前做这些安排,谋划今晚刺杀的可能另有其人。

    为今之计,应该先离开这里,免得这些人还有别的手段。

    倪将军正要说话。

    “昏君无道,我们诛杀昏君为魏王爷报仇。”

    喊叫声传来。

    “偷来的皇位,也该还给魏王了……”

    皇帝听到这些话,怒气上涌立即抽出腰间长剑,吩咐倪将军:“朕命你们立即诛杀叛党。”

    倪将军微微怔愣,不禁张了张嘴。

    “愣着做什么?”皇帝厉声道,“快去。”

    倪将军不敢再怠慢,立即躬身道:“微臣得令。”他们带的人不少,就算杀这些人会有些损失,也能护着皇上到京中。

    倪将军带着人走出院子。

    不多时候,只听“轰”地一声响,整个行宫都跟着摇晃,皇帝皱起眉头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皇上,”倪将军灰头土脸地回到院子,“行宫中埋着火器,我们被人团团围住,皇上……还是离开吧。”

    说话间,如同炸雷之声再次响起。

    亲卫对这行宫不熟悉,就像落入一张大网之中,难以伸展手脚,再这样下去只会死伤更多。

    倪将军见皇帝仍旧没有拿定主意,立即带着众人跪下请求。

    皇帝这才勉为其难地点头,他不明白就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兵勇,如何能与他的亲军抗衡,他一个九五之尊,还要为此逃窜。

    倪将军松了口气,不过想要出行宫也没那么简单,宫门外都埋伏了人马,亲军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打开了条缺口,护着皇帝冲出了门。

    疾驰一个时辰,皇帝才下马休息,看着狼狈的众人和减少的人手,皇帝更是愤怒,现在的他哪有方才威风凛凛的模样,简直就像是条丧家之犬。

    宋成暄到底有什么本事让这些人心甘情愿地投靠。

    “皇上,”余江等人也赶上来,“路上生变,我们是否先回中军大营?皇上回京的消息已经泄露,恐怕叛军还有别的安排。”亲军人手不多,再有叛军前来,想要脱身就不这样容易了。

    皇帝向前看去:“再往前自有驻扎京中的兵马接应,现在回中军大营岂非花费的时间更长?”

    话虽这样说,从这里去京城却要经过很长一段小路,余江觉得有人会埋伏在那里等着他们,那些人料准了皇上会一心回京,人手全安排在那里,如果皇上改变主意,那些人的筹谋就会落空。

    亲卫整顿了兵马,很快护着皇帝继续上前走去。

    官路上一阵阵风袭来,本来是夏天,这风却让人感觉到寒意。

    树木沙沙作响,就像有人藏在其中。

    “有人埋伏。”前军大喊一声。

    “嗖”“嗖”“嗖”,一支支箭矢立即从两边射过来。

    “保护皇上。”倪将军大喊。

    亲卫的兵马立即向皇帝聚拢,此时的亲卫军已经变得慌乱。

第七百九十章 快来救驾

    突然就冒出了那么多的兵马,将亲卫军挤在一条小路上,那些人不惧生死,径直就像亲卫军冲过来。

    敢刺杀皇帝之人自然早将性命置之度外,只要成功换来的可能是家族几代的富贵荣华,可谓一步登天。

    不是人人都能有刺杀皇帝的机会。

    皇帝开始还指挥亲卫杀敌,之后就开始在亲卫保护下狼狈逃窜,他们离开行宫时已经偏离了大路,在这条小径上再好的马匹也施展不开。

    余江现在可以确定自己的猜测没有错,自从走上回京的路后,他们就像是被人死死地盯住了,这些兵马只怕不是宋成暄的人,而是与张家有关。

    张家趁着皇上御驾亲征的机会,想要改姓易代吗?将皇上的死因推给宋成暄,张家就可以堂而皇之地诛杀逆贼。

    到了现在这样的地步,也只能先冲出去再图后路。

    可怜这些亲军,平日里都能以一敌十,现在不少因为施展不开折损在这里。

    眼看着自己多年的心血付诸东流,皇帝却来不及感伤,带着人一路奔逃。

    “皇上后面也有兵马围上来了,”倪将军道,“我们恐怕不能按原路返回。”

    “也许我们应该向西走,”余江道,“再往前就是河间府,张玉慈曾在河间置办不少土地,张氏有许多族人在那边。”

    倪将军不明白余江为何会提及张家。

    余江看向皇帝:“皇上,现在不下决定恐怕就来不及了,东边的路已经别封,往北是河间,一路往西去往顺德方向,到了那边的府衙还能集结兵马、传递消息,他们敢向皇上您动手,就是已经撕破了脸皮,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倪将军皱眉道:“那叛党不是早已经……”

    “不是叛党,”余江道,“是张家,皇上现在看来是张家在趁机谋事,京中传来消息想必也是诱饵,就是要皇上离开大营,这样才好在半路上动手。”

    余江说完恳切地望着皇帝:“皇上,万万不能再往北去,张家定然在那里还埋伏了兵马,眼下只能先退去顺德,只要送出消息,大军前来救驾,张家的谋划便不会得逞。”

    皇帝三番两次遭遇埋伏,已经对张静姝送来的消息有了怀疑,这个该死的女人,竟敢骗他。

    这两年张静姝装作背离了太后和张家,学着于皇后的样子,在他面前一心一意地侍奉,他甚至将张静姝与张家分开对待,可到了这时候张静姝却与张家串通起来……罪不容赦,等他圣驾回京,就会灭了张氏一族。

    “去顺德方向,”皇帝道,“再让人想方设法去送消息,让成王和荣平侯速速来顺德救驾。”

    ……

    成王走进大帐之中,只见荣平侯等人都是一脸焦急的神情,他们得到消息皇上突然回京去了,带走了许多亲卫军。

    众人纷纷猜测京中定然出了事。

    成王不禁暗自摇头,顺阳郡王一到他就知道事情要有转机,有句话说得好,君臣佐使,顺阳郡王就是那坨“使”,他来了也就差不多了。

    只是没料想会这样快。

    宋成暄定然是猜到了什么。

    唉,聪明人总是站得高看得远,让人不佩服都不行,他就算想要死保皇帝,皇帝也要能立得住。

    现在皇帝这样一走,这支王师大乱,人心浮动,议论纷纷,如果这时出事,恐怕局面就要倾倒,到时候又要谁来主持大事?

    “战报。”

    喊声将军帐中的人纷纷震醒,所有人立即抬起头。

    “泉州水师向安东卫来了。”

    翟松立即问过去:“魏将军呢?”

    副将摇摇头:“魏将军下落不明,有人看到他被薛沉擒住了。”

    魏将军败了,而且是在这样的时候,接下来要怎么办?

    翟松看向荣平侯和成王:“此时我们让东南的兵马在安东卫登陆,将来要如何向皇上交待啊!”

    皇上震怒不说,他们能不能挡住东南的兵马。

    怎么偏偏就在这种时候……

    大帐中一时喧哗声四起。

    “魏将军对水师最为了解,没想到他会不敌薛沉,现在看来只能让卫所都督领兵前去,不惜一切代价拦住薛沉。”

    众人正在议论之中。

    又有斥候送来消息:“东南大军动了,已经兵临沭阳了。”

    “这可如何是好,要向皇上禀告此事啊,是不是要请宁王出面,调动凤阳大军前往沭阳增兵。”

    翟松耳朵里一片嗡鸣之声,开始太过顺利,所以皇上轻敌了,以为水路靠魏将军能拦住薛沉,宋成暄早就被吓得死守东南不肯出。

    可现在水路眼见就被攻克,沭阳一旦失守,大周的半个江山就落入了宋成暄手中。

    翟松再次看向成王和荣平侯,眼下必须有人带兵前往沭阳主持大局。

    “还是禀告皇上吧,”荣平侯环看一周,“皇上御驾亲征,我们谁也不敢擅动王师。”

    翟松也知道这个道理,可现在皇上在哪里?

    皇上临走之前,命荣平侯和成王坐镇中军大帐,小事他们能处置,这样的大事……涉及兵权,谁也不敢轻易拿主意。

    翟松道:“这样看来,只能先让人立即动身前往京城。”虽然他知道这样定然会来不及,可眼下也只能这样安排。

    大帐中将军们仍旧讨论战事,翟松走出去想要透口气,刚刚撩开帘子,他立即看到几个人快步向这边走来,走在前面的人狼狈不堪,像是经过一场恶斗,而且……这个人看着像是亲卫。

    翟松一颗心仿佛沉了下去,脚下有些发软,几步上前去:“怎么了?皇上呢?”

    “翟大人,皇上遇袭了,命成王爷和荣平侯立即前往救驾。”

    屋漏偏逢连夜雨,翟松觉得头顶仿佛炸开了般,怎么会在这样的时候……

    “是谁?”翟松攥住亲卫的肩膀。

    “张家……是张家……”

    成王走出大帐刚好听到这番话,张家趁机谋反,皇帝回不去京城了。

    “王爷,”翟松看到了成王,如同抓住一根救命稻草,“王爷,这可怎么办?”

    ……

    沭阳城。

    东南大军兵临城下,一眼望去黑压压的一片。

    沭阳守军不禁胆寒,没想到东南会有这么多兵马,如果能选,谁也不愿意与这样一支兵马死战。

    吕知府看着手中的信函,面容冰冷:“宋成暄竟然让我们三日之内打开城门,随他一起北上抗敌。

    抗什么敌?他一个叛党竟然有这样的口气。”

第七百九十一章 国之勇士

    吕知府说完话,转头又向北方看去,他多么希望立即看到王师的旗帜,大大的“齐”字迎风招展,到那时就是他们搏命的时候,可惜王师迟迟未至,难道是出了事?

    “知府大人,传来消息说,皇上被张家人偷袭,如今去了顺德,成王爷带着许多将士前去救驾,一时半刻恐怕不会来了。”

    听着下属的话,吕知府的脸色渐渐变了,张家不是在北疆抗敌吗?这两年皇上对张家颇为信任,张家怎么会偷袭圣驾。

    吕知府道:“是谁说的?朝廷送来的消息吗?”

    下属摇头。

    吕知府冷哼:“八成是叛军传出的谣言,就是为了要动摇我等的决心,不要听信那些。”

    下属应了一声。

    吕知府再次看向东南大军,目光渐渐深谙,他虽然呵斥下属,心里却知道这恐怕是空穴来风,与东南这一仗皇上早有谋划,短短几天王师南下,朝廷流露出来的气势就是要速战速决,可现在东南大军已经兵临城下,朝廷却没有半点的动静。

    皇上这是错信了张家,攻打东南恐怕也是张家谋划的其中一环,先到这里吕知府愈发觉得可怕,宫中有太后和贵妃掌控,北疆张玉弛手握重兵,如果说窃国之贼,张家岂非比东南更家可怕。

    皇上失算啊,现在最需要皇上站出来振奋军心,可现在皇上下落不明,真的将消息传出去,整个大周都会陷入混乱之中。

    “将舆图拿来给我。”吕知府吩咐下属。

    其实舆图他早就牢记于心,现在看也没有任何用处,可是他身处困局之中,想要为将士和百姓谋条活路。

    吕知府正思量着,知州快步登上城楼。

    “知府大人,”知州低声道,“我们借一步说话。”

    吕知府见知州面色有异,立即跟着走到旁边。

    “我有一个同科从京中送消息过来,”知州道,“京城乱了。”

    吕知府一怔。

    知州接着道:“太后娘娘和贵妃手中握有一子,乃是皇上的长子,张家想要趁着这个机会扶新主上位,皇上身陷顺德,恐怕很难回京了。”

    “张家这是谋反,”吕知府道,“几十万王师很快就会平定内乱。”

    知州脸上浮起莫测的神情:“那可未必,京城已经被占,皇上万一有个闪失,京中那位可就成了最有可能承继皇位的人。

    到时候张家主政,所有与张家为难的人恐怕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吕知府浑身一凛看向知州:“你是什么意思?难道想要投靠张家?”说着他的手按在腰间的剑柄上。

    “知府大人,”知州脸色一变,“您将我当成什么人了,我只是与知府大人说说眼下的局面,我们也要有所准备,我们在这里苦等王师,恐怕一时半刻不会有结果。”

    吕知府面色依旧阴沉:“不管有没有结果,我们都要在这里抗敌,谁若是敢有二心,我就立即杀他祭旗。”

    知州忙道:“我等不敢,一切都听从知府大人吩咐。”

    “快去筹备粮草,”吕知府道,“即便王师不来,我们也要与东南死战。”

    知州应了一声快步离开。

    吕知府看着知州的背影,锐利的目光一闪而过。

    “盯住知州,他有任何动静立即禀告我,”吕知府吩咐身边副将,“如果发现他图谋不轨,不必向我禀告,立即杀了他。”

    战时,不能有半点的犹豫。

    ……

    知州匆匆忙忙走下城楼,张大人吩咐他的事,恐怕他很难办到,这个吕知府是个死脑筋,一心想着要为朝廷效命,却不看看现在大周到底是谁在主事。

    成王爷等人带着兵马前往顺德救驾,可如果这里的城池丢了,朝廷为了阻拦宋成暄,就要分兵前来,这样张家对付皇帝就会容易许多,此计一成,他们轻轻松松就立下了大功,何必在这里拼死。

    知州不停地摇头,既然吕知府不肯听他的,今晚他就带着兵马离开沭阳城,凭他一己之力也能让局势混乱。

    天渐渐黑下来。

    沭阳衙门里,吕知府秉烛查看面前的舆图,站立的时间太长,他的手臂有些僵硬不禁微微倾斜,一滴蜡油不偏不倚地落下来,掉在了京城的位置上。

    吕知府吓了一跳就要去清理舆图,手刚刚伸出去却停下来,深深地叹了口气,多事之秋啊,大周生乱,张玉弛应该已经带兵入京,北疆会不会因此不稳?

    外患常常会跟着内乱而来,他其实始终觉得鞑靼与大周和谈心怀不轨,因此上了奏折,可惜没有得到朝廷的回音。

    现在正好是鞑靼动手的好机会,鞑靼南下,大周危矣。

    吕知府眼前一阵模糊,悲从心来,不知有多少百姓陷入战火之中,他伸手去揉眼睛,试图让自己振作精神。

    “大人,”副将快步走进衙门,“知州带着人马出城去了。”

    吕知府顿时一凛,怒火浮上心头,知州竟然做出这样的事:“随我一起去捉拿他,不能让他离开这里。”

    沭阳城外,还没有对上东南却先起了内乱。

    吕知府带着人一路追击知州,眼见人就在前面,吕知府却察觉到有些不太对,他得知消息后,怒气冲头,不管不顾地带兵前来,如果知州设下埋伏……

    刚刚想到这里,周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大人小心。”

    副将话音刚落,箭矢破空而来。

    吕知府慌忙之中抽剑阻挡。

    事发突然,身边的人纷纷中箭落马。

    “有埋伏,快……”有人向两边扑去,与埋伏在这里的人战在一起。

    逃走的知州去而复返,脸上露出几分得意的神情。

    “吕知府,”知州大声喊着,“我劝你还是放下手中的兵器,立即下马认罪,我会在张大人面前替你美言几句,良禽择木而栖……”

    “呸,”吕知府啐了一口,“本官何罪之有?你们这些投靠张家的人才是祸国殃民的反贼。”

    知州的脸立即黑下来:“这是你自己找死,你死之后我会接管知府之位,到时候谁是反贼,谁是忠臣良将……自有人定,由不得你来说。”

    知州说完吩咐手下人:“快些将他解决了,我们还有许多大事要做。”

    吕知府冷不防遭了算计,眼见难敌知州的人马,他怎么也没想到还没迎战东南大军,最终却要死在身边人手中。

    这就是张家的算计。

    “哈哈哈,”吕知府大笑起来,“今日的沭阳城就是明日的大周,可怜大周基业要败在你们这样的贼人手中。”

    吕知府手臂中箭,只要那些人才挽弓,他恐怕就没有了抵挡之力。

    知州扬起手中的剑,吕知府心中一片悲凉,正要鼓起力气拼掉最后的气力,却听得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响起,紧接着从两边冲出几条人影。

    知州显然没有料到这样的情形,还未回过神来,看到其中一人直奔他而来,他下意识地用手中的长剑去抵挡那人,那人的力气却极大,震开了他的长剑,然后他感觉到脖颈一凉,热血喷涌而出。

    知州突然被杀,局势立即扭转,吕知府怔愣地看着眼前的情形,简直不敢相信,突然有人前来助他。

    那些人身手矫健,很快将知州的人手诛杀殆尽,为首的人擦了擦脸颊的鲜血向吕知府走过来。

    吕知府立即上前:“请问你们是……”

    “朝廷的兵马,”那人道,“张家谋反,我们奉命前来杀敌。”

    吕知府心中大安:“来了多少人?请与我进城一叙。”

    “不了,”那人摆摆手,“事情紧急,我们还要北上迎战鞑靼。”

    “鞑靼乱了?”吕知府大为吃惊。

    “还没有消息,”那人道,“但鞑靼必乱,我们不能丢下百姓不管,一定要将鞑靼拦住,只要我们早些到,就能守住更多关卡,所以一刻也不能耽搁。”

    吕知府心中一热,立即就行礼:“真乃国之勇士。”

    说完这话,吕知府忽然想起一件事:“你们是从哪里来的?”

第七百九十二章 打开城门

    那人听到吕知府的话忽然一笑,眼睛中透着自信和荣光。

    吕知府立即有种不好的预感。

    “忘记告诉这位大人了,”那人道,“我们是从东南来的。”

    短暂的静谧之后。

    “锵”地一声,吕知府身边的副将立即抽出利器,没想到刚刚摆脱张家人,立即就要面对东南。

    “还真是。”吕知府喃喃地道。

    副将见吕知府似是没有了抵抗之意立即焦急地道:“大人上马,我们护送大人回城。”

    吕知府摇摇头:“如果他们要我们死,知州向我们动手的时候,他们作壁上观就好,何必大费周章地将我们救下。”

    副将看向那些人,吕知府的话他听了明白,可是……这些人是何意?

    吕知府道:“而且我们城门紧闭,他们在这里出现,可见另有路途北上,不必非要经过沭阳城。”

    说完这些吕知府不禁摇头叹息:“为何就看中了沭阳城?是因为我?”

    没有人能回答他的话。

    吕知府接着道:“宋……宋成暄是否有话要你们带给我?”

    那人显然对吕知府的称呼有些不满:“大人已到城下,你想知道自去迎接大人入城。”

    说完那人不再耽搁,转身走进了树林之中。

    走了。

    真是忙着向北边去了。

    吕知府看着这些人的背影半晌才回过神来。

    “快,回城!”

    吕知府赶到城门之上,守城的将士脸上满是慌张的神情,见到吕知府立即迎上来:“知府大人,那边好像有人过来了。”

    黑暗中,传来马蹄声响,仿佛有人骑马前来。

    城墙上的人努力照向城下,夜色中走来一人一骑。

    吕知府想到东南那人说的话,难道来的人就是宋成暄?他只身前来,就不怕被他们合围剿杀?

    吕知府不禁攥起了手,手心中满是冷汗。

    明明该是宋成暄慌张才对,毕竟他们有一城的人,而宋成暄只有一个人。

    “大人,怎么办?”副将问过来。

    吕知府吞咽一口,只觉得嗓子如同被刀在刮,他吩咐城上兵士:“向城外周围放箭,以防他身后还埋伏着兵马。”

    一波箭矢从城墙上射出,城下的一人一骑没有挪动分毫。

    副将禀告道:“确定没有别人。”

    吕知府的目光落在宋成暄身上,半晌他终于道:“打开城门,放他进来。”

    副将低声道:“城中是否要做什么安排。”所有人都是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仿佛稍不留意整个城都会毁于一旦。

    只是一个人而已,竟然所有人都怕成这样,如果东南的人真的来攻城不出半日就会拿下沭阳。

    城门大开。

    宋成暄骑马入城中,清脆的马蹄声响起,马背上的人正襟危坐,身上的甲胄翻着寒光。

    副将带着人本要围上去,马背上的人一动,身上甲胄的锁片轻轻撞击,听到众人耳朵里如同擂鼓一般,将士们不约而同地倒退了几步,谁也不敢再上前去。

    战马继续向前,走出城楼之后才停下来,宋成暄翻身下马。

    守城的将士们又是后退了两步。

    吕知府面色难看,沭阳离东南不远,宋成暄的威名他们自然知晓,宋成暄到了东南之后,许多人自愿前去投军,松江府开荒之后,许多民众也纷纷前往松江府讨生计,东南愈发繁华,他们都看在眼里,他还动过心思,想要去东南向宋夫人请教农事,可朝廷对东南的态度一直有所防备,他们自然也不敢与东南走动太近。

    虽然人没有动,究竟还是被影响,尤其是现在这样的时候,大周乱成一团,不知怎么做才是正确的选择。

    “去官衙吧!”宋成暄淡淡地道。

    吕知府立即挺直脊背一起前行,他将宋成暄放入城中,只是要弄清楚眼前的情势,绝非要投敌。

    走进府衙,宋成暄上前展开舆图。

    “皇帝在顺阳,张玉弛现在应该已经到了京城。”

    宋成暄指过去。

    京城上那滴蜡油仍在,就像一只牢笼,将京城死死地困在那里。

    宋成暄的手指向鞑靼:“这是张玉弛夺下的两座城池,深入鞑靼之中,需要大量兵马把守,才能保证万无一失,张玉弛离开北疆,必然增派人手前去,因为只有北疆稳固,他才能放心在京中行事。”

    吕知府走上前两步,这样就能看得更仔细些。

    宋成暄接着道:“这就是为什么鞑靼要丢两座城池给张玉弛。”

    吕知府顺着宋成暄的手指看过去。

    “鞑靼不用夺回城池,只要拿下宣府,这两座城池就在鞑靼的包围之中,成为两座空城,没有粮草供给,兵力就会被消耗殆尽。

    吕知府可知大周为何死守边疆重镇?”

    听到宋成暄问话,吕知府立即道:“因为重镇城墙坚固,易守难攻。”

    宋成暄面色淡然:“大周将士平日里操练的都是如何守城,可缺少粮草不能留在城中,将士们只能选择突围,可惜纳两座城池本就在鞑靼,大周将士不熟悉周围的环境,一旦出城必然会被鞑靼合围剿杀。”

    吕知府心中一凉:“所以留在那两处城池的兵马已经拱手送给了鞑靼。”

    宋成暄接着道:“原本守在北疆的兵马拆分成三路,一路随张玉弛进京,一路被困鞑靼,只有一路守在宣府等镇,鞑靼来犯这些兵马是否能守住关卡?”

    吕知府身上衣衫已经被汗湿透。

    宋成暄转过头,黝黑如墨的眼睛落在吕知府身上:“到那时谁来阻拦鞑靼?张玉弛还是王师?”

    王师前往顺德救驾,张玉弛狭皇子乱政。

    等所有人反应过来时恐怕已经晚了。

    吕知府浑身脱力,光京中就有百万民众,这不止是大周半壁江山,而是那么多条性命。

    “宋大人北上是要去迎战鞑靼?”吕知府声音沙哑,“您大军从沭阳经过,是要我做个样子,沭阳兵不血刃,放您向北前行,后面的州府也会有人效仿,东南往北之路就会顺畅许多。”

    宋成暄站在那里并不说话,吕知府却能感觉到那两道目光压迫的力量。

    吕知府道:“为何是我?”

    “身为知府,自称父母官,维护一方百姓,自然要有推断大势的能力,这一城的百姓和将士要何去何从全凭吕知府决断。”

    宋成暄说着转过身:“明日一早若不开城门,我会下令攻城,午时之前拿下沭阳。”

    吕知府抬起头去看宋成暄,宋成暄的身影在灯火照射下如同笼了一层光晕,让人不能直视。

    等到那脚步声渐渐远去,吕知府才坐在椅子上。

    “知府大人,”副将上前,“我们该怎么办?”

    吕知府看着窗外一直无声。

    远方的天空渐渐亮起,吕知府这才起身灭了身边的灯盏,他一路走向城门,登上城楼之后,看到不远处飘荡的旗帜。

    旗帜上一个大大的“齐”字迎风招展。

    宋成暄最终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这一瞬间竟然与他期盼的王师一般无二,也许冥冥之中注定要如此。

    “打开城门,”吕知府开口吩咐,“迎东南军队入城。”

    谁来挽救大周局面?也许就是宋成暄。

    ……

    京城。

    宫中。

    太后惊诧地看着张玉弛和张静姝。

    “你们真是疯了,”太后不再像往常那般镇定,“刺杀皇帝,扶立新君,你们想要做什么?”

    张玉弛放下手中的茶碗:“太后娘娘,幼子尚小,十几年后方能亲政,纱帘之后还不是您主持大局,我这都是为了张家着想。”

    “那你也不该在这样的时候,”太后道,“东南的宋成暄还没有除掉……”

    “哼”,张玉弛冷冷地道,“皇帝除掉宋成暄之后,下一个就要对付我,大哥和三弟的下场都摆在那里,我怎么还会犯这样的错误。”

    事已至此,再说下去也没了用处。

    太后颤声道:“可是现在皇帝没有死。”

    “不碍事,”张玉弛十分有把握,“我带了人入京,已经前往顺德,在成王赶到之前就会找到皇帝。”

    太后道:“万一不成要怎么办?你就没想过?”

    “必须成功,”张玉弛笑着,“否则我们整个张家都要死,我想太后娘娘应该有法子,保我们张家能够笑到最后。”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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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欢介绍:
重生的徐清欢,实实在在做了个麻烦精,走到哪里,哪里就有冤案发生。
正当她将案子查出些眉目时,前世夫君的对头找上了门。
徐清欢:奸臣
宋成暄:忘恩负义小人
……一年后
徐清欢:宋大人英明神武
宋成暄:我与你有婚约
徐清欢:等等……我查查再说。
粉丝值2000+,或者全订教主任何一本书即可申请入v群,群号:542814025齐欢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齐欢,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齐欢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