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零三章 重振夫纲
蕙姐儿的手冰凉,拉着徐清欢匆匆向前走。
园子里,几个丫鬟在与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孩子说话,她们说说笑笑,脸上满是轻松的神情。
徐清欢望着那女孩子,她眉眼舒展,相貌秀丽,笑起来脸颊旁有两个圆圆的酒窝,十分的可人。
“蕙姐儿,你看准了吗?”徐清欢问过去。
蕙姐儿肯定地点头:“大奶奶,我记得很清楚,她生得很漂亮,脸上有两个圆圆的酒窝。”她十分的紧张,拉紧徐清欢的手,有些不知所措。
徐清欢接着道:“她有没有见过你?”
“没有,”蕙姐儿抿起嘴唇,“嬷嬷不准我去前面院子里。”
徐清欢抬脚继续向前走去。
听到脚步声,丫鬟纷纷转过头来,瞧见了徐清欢立即行礼。
其中一个丫鬟上前道:“屋子里都收拾好了,我们在跟着绣娘学做针线。”说着看向身边的女孩子。
“大奶奶。”女孩子声音如清泉,上前向徐清欢行礼。
徐清欢的目光落在笸箩里:“绣的很好。”
管事妈妈看到这边的情形立即过来回话:“太太怕我们粗手粗脚,特意找了南方的绣娘前来,这孩子年纪小,手艺却不错。”
这样的女孩子在北疆应该不多见,所以这些丫鬟才会围着她学针线。
说完话,管事妈妈道:“宴席准备好了,太太让我请您过去。”
徐清欢点点头,拉着蕙姐儿向前走去。
蕙姐儿始终沉默着,没敢多瞧那女孩子,直到走远了,徐清欢才感觉到蕙姐儿松了口气。
蕙姐儿抬起头来看徐清欢,眼睛中露出羡慕的神情,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能像大奶奶这样无论遇见什么事都能平静自若。
“大奶奶,”蕙姐儿趁着周围没人低声道,“您准备要怎么办?”
“我会让人去城内查一查,她来到这里必然有所图谋,”徐清欢道,“仔细追查下去就能发现蛛丝马迹。”
……
宴席过后,莫脱带着王枢和莫征到马家安排的院子里住下。
莫脱在席上喝了不少酒,仰头饮了一大盏茶这才长长地舒了口气,这次宴席上他得到了不少的消息。
安义侯世子爷还显得有些稚嫩,但也并非传言的一无是处,整个人看着倒比王枢要机敏许多,在军营中历练些日子,说不得也能独当一面。
那位宋都督就更加深不可测,他来奴儿干也不知是福是祸。
莫脱想着看向莫征,当看到莫征那闪动的目光,莫脱皱起眉头:“你们都与宋都督说了些什么话?”
“没有什么,”王枢感觉到气氛紧张立即道,“我和表弟只是去问问粮食,去年北方大雪,我们奴儿干去年冻死、饿死许多族人,若是朝廷能给些赈济,族人都能好过些,我们也是想要帮忙。”
莫脱看向莫征:“是这样吗?宋都督和宋大奶奶为了案子前来,你们可以帮忙,但要量力而为,不要自作主张,若是连累了部族,我定然处置你们,绝不会留情面。”
“父亲何时留过情面?”莫征口气淡然。
莫脱眼睛一跳,王枢起身就要再劝说。
“你出去吧,”莫脱吩咐一声,“我再与莫征说两句话。”
王枢没有办法只好转身退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父子两个,没等莫脱再开口,莫征站起身来:“父亲放心,我知道宋大奶奶擅长断案,但我没有将母亲的事告诉她。”
莫脱脸色一变,声音严厉了许多:“你到现在还觉得你母亲的死另有内情?我早就告诉你,你母亲是因为突发重疾,我看你是中了邪,连你祖父和我的话都不肯听,你若是继续这般我就……”
“将我送去见母亲吗?”莫征淡淡地道,“父亲心中对母亲就没有愧疚?在族人面前刚正不阿,其实暗藏鬼祟,所以才会趁没人的时候,在母亲屋子里痛哭流涕。
我都瞧见了。
你不敢说出来,无非是怕祖父厌恶你,不会将首领之位传给你,你根本不是什么勇士而是个懦夫。
父亲,您为什么不说出来,母亲是被祖父害死的,祖父为何要杀母亲?是不是母亲发现了祖父的秘密……”
莫脱睁大了眼睛,他起身虎行几步扬起了手。
莫征不躲不避。
那一巴掌结结实实地打在了莫征脸上:“让我再听到这种话,我就杀了你。”
说完话,莫脱离开了屋子,莫征站在原地,脸上露出讥诮的冷笑。
……
徐清欢靠在椅子上翻看从市面上买来的书册。
书册的种类虽然不多,但从四书五经到齐民要术都能买到,这里离奴儿干不远,奴儿干的部族应该可以通过这些书来了解大周。
父亲曾说过,奴儿干部族开始不愿意与周人来往,多亏了海西的首领才逐渐放下心防,老首领是一心与大周交好。
从莫征那里也能看得出来,莫征会筹算,字写得也很工整,官话说得极好,海西首领该是想要亲近大周。
奴儿干和大周之间渐生隔阂,除了大周官员的问题之外,定然也有奴儿干的原因,前世各部族突然大乱时,她就有这样的思量,只不过没有弄清楚其中的来龙去脉。
徐清欢想着看向窗外,这么晚了宋成暄怎么还没回来。
正思量着,孟凌云进门回话:“大奶奶,马都督喝多了,拉着大爷不肯松手,正往这边来了。”
徐清欢立即起身走了出去,只见不远处晃来两个人影,宋成暄和马都督相扶而行。
马都督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宋贤弟,你有没有感觉到好一些?我这一招最为解酒了,平日里我与将士们喝多了,就会在园子里走上一圈,若是还不清醒就再走一圈,走着走着酒气也就被风吹散了。”
宋成暄面沉如水,不时地去搀扶踉跄的马都督。
“我还有许多话要与宋贤弟说,”马都督道,“我们金州卫苦啊,真是苦不堪言,见到海盗的船只,只有转身逃走的份儿,但凡有一艘能堪用的大船,我都要与那些海盗死战到底。
朝廷拨下来的军备,又要防御东边重镇,又要对付海上倭寇,东边重镇还好说,我有几个儿子,个个都能打仗,可海上……我只有挨打的份儿,真是奇耻大辱啊。”
徐清欢正想要带人上前搀扶马都督,听到这里却止住脚步,马都督“醉”了,说话却如此的流利,对比宋大人醉酒的时候,好像更高一筹。
“公子先装醉想要回来,没想到不敌马都督,”永夜凑在徐清欢身边低声道,“冷不防就败下阵来。”
徐清欢不由地赞叹,到底是老将出马。
永夜接着道:“这位马都督被称为马扒皮,无论大周哪位官员前来,马都督都要想方设法留下些什么。”
所以公子这次是栽了。
徐清欢将手缩回袖子,眼下的情形好像与前世不太一样,前世马都督拒收李煦送来的一切好处。
真相到底如何,就要劳烦宋大人仔细探查。
宋成暄看着徐清欢那双晶亮的眼眸,心中一沉,眉头锁得更深了些,然后他看到那纤细的身影向他行了个礼,就带着人转身离开。
越来越不像话了,宋成暄目光如冰,之前为了查案不理睬他,现在轻易就将他卖给了马都督。
过了今日,他定然要重振夫纲。
第七百零四章 更不要脸
宋成暄扶着马都督在园子里走动,清欢转身离开之后,他也就没有了要离开的心思,今晚他必须要陪着马都督好好醒醒酒。
马都督想要离开,他都不肯答应,反正长夜漫漫,想必主屋里已经上了栓……
想到这里,宋成暄的眼角又皱起来。
她就不知道北疆夜里寒凉吗?还真是心狠。
为了避免明天晚上再被赶出来,今天晚上一定要和马都督在园子里聊个通透,明日马都督就不敢再打别的主意。
园子里的下人都离开,两个男人一步步地走着。
宋成暄忽然道:“泉州有不少的船只,比如鹰船。”
马都督的耳朵竖起来。
“两头尖翘,不辨首尾,进退如飞,常用它直接冲入军营。”
马都督吞咽一口,他自然知晓此船,他这些年也攒下了三十多只。
宋成暄接着道:“不过没有沙船配合,很难起到效用,真的见到海盗的大船,冲过去不过就是送死,转眼就能落败。”
马都督忍不住道:“沙船我也有。”
“除此之外,还要有苍山船,苍山船可以装配千斤佛郎机,碗口铳、喷铳、烟铳……”
苍山船,马都督自然知晓,朝廷刚刚设立辽东都司的时候,曾经给过苍山船,这些年他小心翼翼地保护着这些船只,当时船只上配的还是大将军炮,可惜那几门大将军,只有一门能用,其他几门,要么是发不出弹丸,要么弹丸根本装不进去。
他听说常州打仗时,大船上配备了不少的佛郎机,不知有多眼馋。
马都督吞咽了一口。
宋成暄看向马都督:“曾经的苍山船在海战时十分重要,常州与倭寇大战时却用到了大型战船,福船。
倭人勾结海盗用福船、苍山船、子母船来袭,若非大周早有准备,说不得就被倭人登陆,此战我们击沉了倭人的船只,也缴获了不少船和火器。”
听到这里马都督眼睛一亮,仿佛眼前被人摆上了一道道精美的吃食,他就像一个饿了许久的乞丐,垂涎三尺,恨不得立即扑上前吃个精光。
“不过,”宋成暄淡淡地道,“马都督用不到,朝鲜和倭人达成共识,一起前来攻打大周的可能性不大,辽东都司有苍山船和沙船、鹰船足以应对。”
马都督眼前一黑,大餐统统不见了,他的心顿时变得拔凉拔凉的。
又是福船又是佛郎机大炮,说了这么多,他还以为宋都督有心帮他,他的兴致都被提起来了,只等着临门一脚,没想到宋成暄却话锋一转将一切都通通收回去了。
宋都督真怨毒,他不记得与宋成暄有什么深仇大恨啊,枉他还好酒好菜的款待。
马都督道:“朝鲜和倭人联手可以直进建州左卫。”
“那也没关系,”宋成暄云淡风轻,“天津卫、威海卫都可以来援,真的有战情,马都督只需开口求救,岂非更加简单?”
马都督的脸顿时涨得通红,比之前更像醉酒:“我辽东都司,金州卫,就是能求救吗?那朝廷设立辽东都司还有什么用处?”
“没用。”
马都督听到宋成暄冷漠的声音传来,如同被人从头到脚泼了一盆冰水,方才紧拉着宋成暄的热情顿时去得干干净净。
从前来大周的那些官员是眼高于顶,看不起辽东都司,至少脸面上还过得去。
现在的宋成暄却不加遮掩,若是宋都督敢再多说一句,不要怪他翻脸不认人。
宋成暄接着道:“一个不能抵御外敌的都司,确实没有任何用处。”
“你……”马都督听到这话也忍不住怒目。
宋成暄接着道:“当年高宗时开设辽东都司,不断增设卫所,几乎倾尽国力想要稳固辽东,赐下宝船几十艘,大大小小的船只更是数以百计,泉州、常州卫所到现在提及此事,还满心羡慕。
稳固辽东被高宗当做重中之重的国事。”
马都督垂下头,当年的辽东都司的确如此,守住辽东都司,大周的北方即可稳固,可现在不同了,自从先皇时开始,辽东都司渐渐没落,没有人才没有军资,让他们如何支撑?大周朝内早就有传言说,辽东每年需要大量军资,拖累了朝廷,奴儿干却不能给大周带来任何的好处。
用三百八十四个卫所守一个辽东,对于大周来说根本不值得。
辽东都司已经成为鸡肋,早晚会被朝廷舍弃,朝廷少了辽东拖累,其他各处的卫所、边疆重镇日子都会好过些。
马都督咬牙,额头上的青筋突突乱跳:“我们守着大周北大门,却无人知晓我们的艰辛,那些官员任意说道,却忘记了太祖、高宗为了拿下辽东付出了怎样的代价。
从辽东到京城不过之隔一个山海卫,真的丢了辽东,将来北方局势必然成为朝廷最大的祸患。”
“看来马都督已经醒酒了,”宋成暄看过去,“这样放下身段向朝廷乞讨能得来多少好处?当年的泉州卫所比之金州卫也好不到哪里去,甚至朝廷有人提出要撤掉水师,可如今谁敢小视泉州。
既然设立辽东都司是为了稳固辽东,只要让朝廷发现辽东都司的重要,谁敢又敢薄待辽东都司,眼下北疆将有一场大乱。
福船、苍山船、火器都会有,就看马都督能为辽东都司抢到多少。”
马都督身上的酒意已经散的干干净净:“宋都督说北疆会有战事?”
宋成暄点头:“就在奴儿干都司。”
宋成暄说着,用那双幽深的眼眸与马都督对视:“这几年奴儿干都司各部战事不断,北疆又有不少奴儿干都司的传言,事出必有因,若是能查出实情,稳住奴儿干各部族,抓出离间大周与辽东的人,辽东都司不但能立下大功,还能振奋卫所军心,一举数得。
掌管住辽东,想要军备就不必再去乞讨……马都督以为我说的对不对?”
宋成暄抬起头看看天空:“时辰差不多了,马都督也该回去歇着了。”
说完这话,宋成暄转身向内院走去。
马都督看着宋成暄的背影。
“宋大人留步,”马都督道,“我还有些事请教。”他以为乞讨已经是很不要脸的事,但听了宋都督一席话,他却觉得宋都督的脸皮也许比他更厚。
他真的要好好讨教一番。
……
“大爷和马都督一起去书房了。”
徐清欢点点头。
看来是哥俩好了。
“我们也动身吧!”今晚她也有很重要的事要做。
看看那位绣娘夜里会不会有客前去。
第七百零五章 抓个正着
一处小院子。
屋里还亮着灯光,十三四岁的女孩子坐在那里穿针引线,很快一朵朵梅花出现在她手下。
丫鬟上前服侍:“您歇一会儿吧,灯太暗,别伤了眼睛。”
苏青摇摇头:“还早,再绣一会儿。”马都督的宴席应该才结束,她需要静静的等待,一切安静下来,他才会上门。
她相信,在马都督府上见到她之后,他一定会找上来。
苏青看向桌子上的沙漏,还是放下了手中的针线,带着丫鬟向厨房走去。
点好了灶火,不一会儿功夫就煮了碗汤面。
苏青净了手,重新整理好衣衫,就听到了敲门声。
老仆人上前应声,拉开两扇大门,紧接着一个高大的人影走了进来。
苏青缓缓前行,走到那人面前行礼:“莫老爷。”
小丫鬟拿来一盏灯,清晰地映照着莫脱的脸。
莫脱就要说话,苏青道:“莫老爷先进屋说话。”
苏青说完自己先向屋子里走去。
莫脱迟疑片刻,抬脚跟上前。
进门刚刚坐下,莫脱还没说话,一碗热腾腾的面就端到了莫脱面前,莫脱在宴席上只吃了酒,方才又与儿子生了气,看到这面条立即感觉到饥肠辘辘。
苏青拿起茶壶走到莫脱身边,伸手斟茶给莫脱。
两个人离得很近,两条影子仿佛都融合在了一起。
“无耻。”
一个声音从头顶响起来。
苏青惊呼一声惊惧地靠在莫脱身上,莫脱正要将人推开出去查看,外面的人已经走进门。
莫征一脸的愤怒,目光落在苏青身上,又愤恨地看着莫脱:“你要续弦我管不着,可……这么年轻的女子,你就不觉得羞臊?将来有什么面目去见族中老少。”
王枢表情尴尬,这么大好的日子,他应该在屋子里睡觉,着实不应多此一举,都怪安义侯世子爷,让他注意莫征的动向,他为了弥补之前的过失,只能听世子爷安排,见到莫征从屋子里溜出来就跟上前,没想到莫征会偷偷摸摸捉舅舅。
王枢拉扯莫征:“我们走吧!”这样的场面着实尴尬的很,他也是悲惨,才得罪了安义侯世子爷,又得罪了舅舅,以后日子恐怕不好过。
莫征瞪圆了眼睛:“让他说清楚。”
莫脱推开苏青,威严地看着儿子:“你跟踪我?我的事还用不着你来过问。”
王枢感觉到莫脱看向他,他立即低下头,下次见到安义侯世子爷,他要远远地离开,免得会沾上傻气。
莫征冷笑一声:“那我就恭喜父亲要办喜事了,族中长辈还不知晓,我立即就回族里报喜讯。”
莫征说完仍旧不解气,目光落在苏青身上:“怪不得母亲被杀,父亲没有悲伤,原来早就厌弃了母亲,之前族中有人上门为父亲说亲,父亲推三阻四,大家都说父亲对母亲用情很深,原来是父亲没有看上那些女子。
父亲喜欢的是年轻貌美的南方……”
王枢惊诧地愣在那里,舅母被杀?舅母不是生了重病吗?为何会被杀,他怔怔地去看莫征,莫征的话戛然而止,已经被莫脱一拳打在了肩膀上,脚下不稳“蹬蹬”向后退了两步。
莫脱咬牙看着莫征,眼睛中满是怒火:“与其这样盯着我,倒不如勤练拳脚,将来为部族做些有用的事,你现在这样舒坦,还不是因为你祖父和我的庇护,口口声声愤恨家中长辈,你又是个什么东西。”
莫征听到这话,眼睛中闪烁着决然:“那我立即离开部族,以后生死都与你们无关,我也不再是……”
王枢立即拦住莫征……
“拦他做什么,”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响起,“话不说出来憋着也是难受的很,小爷我就受不了这个委屈,若我爹如此,我也要问个清清楚楚。
就这样走了就更不应该了,总得有了答案再走,就算被逐出家门也心甘情愿,我也被逐出家门过,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你没有弟弟出生,就还得回来继承家业。”
王枢听到徐青安的声音,不禁脸一红,觉得有些羞耻,这种话也说得出来,他竟然与这样的人搅和在一起。
王枢正要躲避徐青安,就感觉到肩膀被拍了两下。
“将我交待的事办的不错,将来去了军营,小爷罩着你。”
王枢立即感觉到来自舅舅和表弟的目光。
“都是因为我,”苏青抿了抿嘴唇,鼓足勇气看向莫征,“莫家大爷,不是您想的那样,我与莫老爷之前见过两面,私下里不曾有过来往,今日在马都督那里见到……莫老爷来找我,定是有事要问。”
苏青善解人意地望着莫脱:“莫老爷有什么话就与大爷说清楚,免得让大爷误会,不要因为我坏了你们父子的感情。”
苏青说完红着眼睛垂下了头。
“这位姑娘说的很对,”徐青安笑着眯起眼睛,“我刚好知道一个地方方便说话,不会有人在旁边打扰,莫老爷和莫征跟着我前去吧!”
莫脱皱眉思量。
徐青安立即去扯王枢,王枢立即打了个哆嗦,下意识地还债:“世子爷说的对,一家人就该这样。”
“走吧,”徐青安道,“那里有人等着二位。”
莫脱一惊,安义侯世子爷的话意有所指,看来今日的事不会随便了结,难不成宋大人已经知晓莫征母亲的案子。
莫脱不再说话,抬脚向屋外走去,王枢和莫征也立即跟上前。
等到人都走了出去,徐青安才跟着出门。
徐青安刚翻身上马,苏青已经带着丫鬟赶过来。
“世子爷,”苏青上前道,“劳烦您帮我说两句话,我与……”
“你是谁啊?”徐青安用陌生的目光看着苏青,“从哪里冒出来的?我好像不认识你,不要认错了人。”
说完徐青安驱马远去。
看着徐青安的背影,苏青愣在那里,这位世子爷是不是有毛病,明明是托词,却让他说的跟真话似的。
……
莫脱走进屋子,一眼就看到等在那里的徐清欢,见到宋大奶奶他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等众人都坐下,莫脱目光几次变化,终于叹了口气:“没想到要在这里提及这些事。”莫征盯着他母亲的死因,本就让他心烦意乱,现在又加上一个苏青,而且这两件事都要在宋大奶奶面前说清楚。
可涉及族中事务,既然提起来,他也不得不说清楚。
“莫征的母亲是自尽的。”
莫脱刚说到这里,莫征立即道:“你骗人。”
第七百零六章 这就是真相
莫征目光灼灼地望着父亲,等了这么久,最终从父亲嘴里听到的是这样一个消息。
母亲从“病死”到现在的“自尽”,他们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莫征,”徐清欢道,“如果你笃信自己心中的答案,何必再来求证?”
如同一盆冷水当头浇下,莫征抿住嘴,一双眼睛紧紧盯着莫脱。
莫脱这才接着道:“赵氏的父亲是个郎中,我在卫所受伤时,被岳丈搭救,因此认识赵氏,很快我和赵氏就议定了婚事。”
莫脱提及这些脸上的神情十分复杂,他停顿片刻接着道:“赵氏不但学得一身医术,还懂得识字,我父亲本就让族中子弟学习大周官话和文字,见到赵氏如此对赵氏更多夸赞,毕竟奴儿干这样的女子不多。
赵氏性子很好,从来不与人发脾气,在族里女眷中渐渐有了声望,赵氏闲暇中就与族中女眷说些大周的事,还教不少人识字。
有一年族中有了瘟疫,赵氏带着人为族人医病……”
莫征听着这话,眼泪簌簌而下。
莫脱接着道:“奴儿干不太平,各族之间常有争斗,我在外面的时候很多,族里的事务除了长老和我两个弟弟打理之外,父亲也交给赵氏一些,希望将来等我承继了族长之位,赵氏也能从旁帮扶。
本来一切都好好的,族中有一位长老使人密告父亲,有人私底下招揽他,想让他出手算计父亲,可当年父亲救过他,他不能昧着良心做这些事。
他还劝父亲,不要与大周走动太近,大周政局不稳,说不定会波及奴儿干,父亲远远地看着,也许能为族人争得一线生机,而且族中有奸细,让我父亲千万要小心。
父亲要找那长老前来问话,那长老已经带着全家偷偷离开了海西,准备一路向北,去往北山部族。
北山部族与大周疏远,平日里也不跟海西来往,那长老真的到了那里,恐怕就再也不得见了。
父亲吩咐我二弟带着亲信一起拦截那长老,劝那长老回到部族,只要说明一切,父亲可以网开一面,宽赦他的家人。
要知道以海西和北山部族曾起过冲突,互相杀过族人,北山部族很有可能不会接纳那长老一家,既然我父亲有了这样的应允,留在海西更加稳妥,于是那长老动了心,带着一家人悄悄回海西。
我二弟将那长老一家安排在处僻静所在,回到族中向父亲禀告此事,父亲决定连夜去见那长老。
那时我父亲生了重病,身子虚弱,需要乘车前行,因此耽搁了些时间,等他们赶到时发现,那长老一家全都被灭了口。
这件事本就做的隐秘,长老回族中的消息没有几个人知晓,却这么快就被人发现动手处置……加上之前那长老说,我们族中有奸细,父亲因此起了疑心,定然要将那奸细抓到。”
莫脱说完这些,深深地看了莫征一眼。
莫征浑身的汗毛都竖立起来,有种不好的预感浮上心头。
莫脱道:“你既然记得你母亲去世前的情形,应该知道那时候你祖父也生了病吧?”
莫征下意识地点头,那些日子族中的气氛不太好,他也听身边的管事妈妈议论,说族中不太平,祖父因为处置族中事务病更重了。
莫脱深吸一口气,目光离开莫征,继续向众人道:“我父亲常年为部族征战,早就伤病缠身,又因为患过风疾,那段时间身子每况愈下,不过却没有严重到那个地步,我父亲一面对外宣称养病,一面装作病入膏肓已经昏迷不醒,是为了抓那奸细。”
莫征紧紧地攥住手。
“果然有人急着将我父亲‘昏迷’的消息送出部族。”莫脱说着又去看莫征。
莫征颤声道:“那奸细是我母亲?不可能,母亲一个柔弱的女子为什么要这样做,这对她又有什么好处?如果为了权利,祖父早晚会将首领的位置传给父亲不是吗?母亲顺理成章就……”
“是有人指使她这样做,”莫脱看着莫征道,“让她到海西打探消息,将海西族中发生的一切都密告给那人,我们海西那些年折损不少人手,让我们与辽东都司增加误会,起过不少次冲突。
你祖父本想亲近大周朝廷,却与大周越来越远,我们原来答应安义侯坚守斡难河卫,这些年却人心动摇,如果不是你祖父强压着所有人……恐怕我们也像北山部族一样,不再受辽东都司管束。”
莫征道:“他们这样做又是什么目的?”
莫脱淡淡地道:“自然是要让我们背离如今的大周朝廷,为那些人效命。”
王枢忍不住道:“舅舅说的那些人是鞑靼?”
“不是,”莫脱道,“我们一直追查此事,也曾查出些眉目,在赵氏身边效命的那些人都应该来自大周。
周人和鞑靼的不同之处,我们还是看得出来的。”
莫脱说完又转头看向徐清欢:“当年赵氏被抓之后,我们没来得及审问,赵氏就服毒自尽,我父亲也曾想过将这桩案子禀告给大周,可最终还是压下了此事,对外称赵氏病故……
我们海西与大周朝廷的关系不如从前,再说出这样一桩事恐怕会给族中带来灾祸,我父亲怕大周朝廷以此为借口整饬海西。
直到大周传出消息说简王爷谋反,我与父亲怀疑赵氏那些人可能就是简王党。
涉及叛党,我们就更不得多言,赵氏毕竟是我的妻室,真的有人混淆是非,后果不堪设想。”
莫征只觉得全身的力气被抽离了身体,真相与他思量的相去甚远。
徐清欢点点头:“那么苏青呢?又是怎么回事?”
莫脱道:“半年前我为部族采买东西的时候,遇见了苏青,说来也巧得很,族中有人为我牵线相看妻房,让我相看的女眷就是苏青。
我对苏青本没有心思,但是两次凑巧遇见,苏青又知书达礼,颇通事理,让我想起了当年的赵氏。”
莫脱皱起眉头:“赵氏的事后,我就有了警觉,怀疑这苏青不简单。
也许有人又想故技重施。”
第七百零七章 十分满意
王枢听到这里,向屋子里众人看去,好像就他一个人听到这话觉得惊诧,就连安义侯世子爷看起来都那么的淡然。
怎么部族里还有这些事。
莫征脑子里嗡嗡作响,眼前都是母亲慈爱的笑容,照父亲所说母亲和那苏青是一路人,想到这些,身体中涌出一股热血在胸口翻滚,他死死地咬住牙关,正觉得难受,有人将一盏茶放在他面前。
安义侯世子爷的脸出现在他面前。
世子爷让表兄跟着他到这里,是要帮他揭开当年母亲去世的实情,宋大奶奶知晓蕙姐儿和石娘子的关系之后,就应该对他有所怀疑了,一直没有问他,是在等待时机,让他有机会探知当年的真相,免得他糊里糊涂中,愤恨祖父和父亲。
冷风在屋外席卷,屋子里好像也多了几分寒意,莫征端着茶送到嘴边,还好茶水是温热的,他缓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方才一直都在颤抖。
“宋大奶奶来到这里,是不是也怀疑那苏青有问题?”莫脱问向徐清欢。
徐清欢思量片刻才道:“我们发现了些线索,苏青可能与我们要找的人有关。”
莫脱接着问:“您在找什么人?”
“简王党,”徐清欢道,“简王虽然死了,却还有余孽未除,我怀疑简王在奴儿干早有安排。”
果然,莫脱沉声道:“我们之前查的没错,真的是有人故意在离间朝廷与奴儿干的关系,当年虽抓到了赵氏,却没能将他们全都挖出来,他们一直都在等待时机。”
说完这些,莫脱有些坐立不安:“那些人该不会趁着我们不在族中生事……”
徐清欢摇摇头:“他们必定有完备的计划,不会急于一时。”之前蕙姐儿说,她在乡绅家看到许多女孩子,如果苏青是给莫脱准备的,那么剩下的那些女孩子呢?她们又在哪里?
奴儿干各部族之中,或许有人愿意与简王党为伍。
徐清欢接着道:“莫老爷一会儿遣人与苏青说一声,找个借口暂时不方便与她再相见。”
莫脱仔细思量,猜到了宋大奶奶的想法:“之前我们抓赵氏太过匆忙,以至于打草惊蛇,这次让人暗中盯着苏青,然后顺藤摸瓜……这次定要让那些人无法逃脱。”
说到这里他有了精神:“明日我就回族里将整桩事仔细禀告给父亲,奴儿干能不能太平就看这次了。”
众人说完话,徐清欢站起身:“我们会在广宁卫逗留两日,然后就去往海西部族,请莫老爷代我们向族长问好。”
“宋大人和宋大奶奶是为了我们奴儿干操劳,”莫脱道,“我先替族人感谢两位。”
说完这话莫脱看向莫征。
莫征和王枢也向徐清欢行礼。
“家人之间有话还是说清楚为好,”徐清欢说着看向莫征,“莫老爷要离开,不如将莫征留下为我们引路。”
莫征恭敬道:“愿为宋大奶奶效命。”
说完话莫脱带着莫征和王枢告辞。
徐青安目送几个人离开,只见莫脱、莫征父子两个在门口说了几句话,莫脱临走之前伸出手拍了拍莫征的肩膀。
莫征又怀疑祖父又怨恨父亲,没道理不挨打,如果是他屁股早就开花了,岂能拍拍肩膀了事?
他本想过后送给莫征一块厚垫子,以免莫征被打之后骑马难过,现在这礼物送不出去,他心里多少有些不舒坦。
这父子俩定然还有别的问题。
徐青安眨了眨眼睛,忽然觉得自己身兼重责,为了奴儿干,为了大周,必须要将这一切弄个清清楚楚。
谁说纨绔子弟轻松,继承家业也很累啊,还好他身子骨不错,经得起折腾,这次回去他就可以告诉父亲,父亲真的可以解甲归田了,北疆这边没父亲什么事了。
……
徐清欢回到院子里。
宋成暄还没有从书房出来。
孟凌云来禀告道:“大爷遣人来说了,让大奶奶先歇着,不用等他了。”
徐清欢问管事妈妈:“小厨房有没有送饭食过去?”
管事妈妈颔首:“粟米粥和小菜,小厨房问用不用醒酒汤,奴婢没让安排。”
连管事妈妈都知道,这两个人都在装模作样。
徐清欢抿嘴一笑,换了衣服梳洗干净躺在了床上,今日听莫脱一番话前世今生的疑点好像都解开了。
只要将藏在各部族中的简王党抓出来,奴儿干就会安然无恙。
辽东都司还能趁机梳理与奴儿干各部族之间的关系,对他们来说一举两得。
徐清欢闭上眼睛,脑海中再次浮现出莫征的面容,渐渐的莫征的脸忽然变得苍白而狰狞,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她。
“小心,有奸细。”模糊的声音混着血液从莫征嘴里吐出来。
莫征紧紧地盯着他,目光中的愤恨渐渐变成了期望。
徐清欢忽然睁开了双眼,她这是半梦半醒中又想起了前世的事?莫征来杀她时,说了这样的话吗?
如果确实如此,莫征想要告诉她些什么?
徐清欢接下来睡的不太安稳,刚刚睡着就又会醒来,脑子里不停地回想整桩案情,莫脱口中的那赵氏与李大太太有些相像,两个人都贤良淑德,与族中女眷关系很好,在夫家有些地位。
也是以身份做遮掩为简王做事。
包括苏青在内,这些女人都是简王手里的棋子。
简王这个人聪明绝顶,思虑周全,就连他死后的事都能做一番冷静的安排,李大太太虽然也聪明,比之简王相差甚远。
简王会在这么多女子之中,只看中了李大太太吗?
“大爷回来了。”
凤雏的声音响起,徐清欢坐起身就要下床,却看到宋成暄已经大步走过来。
高大的身影刚刚站定,徐清欢就发现宋成暄袖子一动,一只小小的雀鸟儿从中钻出来。
鸟儿大大的眼睛,偏着头,仿佛在端详她。
徐清欢看着心中欢喜下意识地伸出手来,鸟儿立即飞离了宋成暄的袖子落在了她手心里。
徐清欢眉眼飞扬:“大爷在哪里找到的雀儿?”
宋成暄淡然道:“从书房出来时见到的。”
“真的吗?”徐清欢伸手梳理雀儿的羽毛,这雀儿不怕人,分明就是被驯养过,在这样的地方买到这种鸟儿,定然费了一番周折。
与雀儿玩了一会儿,徐清欢将它交给了凤雏。
“夫君辛苦了,”徐清欢伸手抱住了宋成暄,“忙碌了一夜,趁着时辰尚早,还能再歇一会儿。”
徐清欢说着要起身。
宋成暄语气自然:“你陪我歇着吧!”
大早晨的……
徐清欢有些犹豫,万一马太太找过来,她岂非在门前丢了脸面,不过看在宋成暄送鸟儿的份上,她就陪陪他,等他睡着了她再离开。
眼看着清欢没有再挣扎,宋成暄颇为满意,这夫纲总算是正过来了。
凤雏关好门,吩咐管事妈妈:“方才大爷说了,让你们退开些,就算马都督府着火了,也不要打扰大爷。”
管事妈妈心领神会立即退开十步。
“不够,”凤雏指了指耳朵,“再来十步。”以免听到不该听的。
作为大丫鬟,定然要将这些事安排的妥妥当当。
第七百零八章 说服
李煦坐在桌案旁,仔细地望着桌子上的舆图。
陆先生进来道:“宋成暄和徐氏在辽东都司停留了几日,去了金州卫和建州左卫,马都督一路跟随。
宋成暄与马都督又在金州卫一起乘船出海……”
李煦目光落在天津卫和威海卫。
宋成暄没有带多少人来北疆,这些年辽东都司卫所也如同一盘散沙,宋成暄这是怕奴儿干的事太过棘手,想要兵马从海上支援。
毕竟宋成暄一直在东南,他擅长的是海战。
李煦眼睛微沉。
“公子,”陆先生道,“若不然我想方设法去天津、威海两处卫所打探消息。”
“不用,”李煦道,“也许宋成暄故意如此,就是要我们出面,他好顺藤摸瓜,将我们的人手都找出来。
我们不动,他也就发现不了端倪。”
他和宋成暄、徐清欢一起查案那么久,能猜到他们的意图。
陆先生不禁迟疑:“那……万一……”
李煦将舆图收起来:“朝廷本就对宋成暄有猜忌,不会轻易派兵,后面我还有安排,拿捏好尺寸,朝廷的援军就不会来。”
陆先生松了口气,他相信李煦的本事,也不知道接下来李煦要怎么做。
李煦没有再开口的意思,陆先生一步步退了出去,现在的李煦与从前不同了,他该做的就是听李煦吩咐,而不是揣摩李煦的意思。
他虽然教过李煦,可现在他们是主仆,这一点不可逾越。
陆先生离开,李煦站起身走到窗边。
宋成暄和徐清欢已经去往海西部族,到时候海西部族会陷入一片混乱之中,他们两个人一定会被缠在奴儿干。
奴儿干战事一开,宋成暄就会知道,这里不是他的东南,想要安抚奴儿干各部会有多么的艰难。
让宋成暄和徐清欢死在奴儿干,算是最好的安排。
李煦眼前浮起徐清欢的面容,但是很快他让这张脸孔消失与脑海之中,既然她早已经有了选择,想必到了那一刻,也不会后悔。
就像他,决定承担起一切,就要一路向前走,不会有人理解他的心思。
“李煦。”周玥从外面闯进来,同他一起进来的还有两个护卫。
周玥看着护卫凶狠的模样,他不禁心中发寒,李煦回到北方之后好像变了个人,他能明显感觉到李煦对他的疏远和防备。
那个陆先生也怪怪的,从前李煦对陆先生恭敬有加,现在陆先生却对李煦卑躬屈膝,李煦走了十几个卫所,捉拿了不少简王党,一开始他还为李煦感觉到欣喜,李煦终于有了自己的威势和地位,可后来他就渐渐觉得不对了,李煦也太过顺利了。
除此之外,他感觉李煦还在筹谋别的事。
李煦看向护卫:“你们出去吧!”
护卫应了一声退了下去。
周玥皱起眉头:“李煦,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没有跟我说,那些人……都是朝廷派给你的?”离京之前他没听李煦提及这些,为何到了北方李煦身边有这么多人手。
李煦抬起眼睛看周玥,目光十分平静:“周玥,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你可相信我?”
周玥一怔,然后点头:“自然,之前在京城我对你有猜疑,可现在不同了,我知道你的心思。”
“你之前的怀疑或许没错,”李煦道,“我也是才知道,我可能与简王有些关系。”
周玥惊诧地瞪大眼睛:“你……你说什么?”
李煦神情依旧从容:“此前我并不知晓,后来……我也想要将实情禀告给朝廷,可我发现简王似是还有别的安排,事关整个北方的百姓,稍有差池就会葬送了千万人的性命,甚至会毁了整个大周。”
周玥不知说什么才好:“那你……要怎么办?”
李煦微微抬起头,阳光落在他脸上,他眉宇舒展,整个人纯粹而又坦然:“我这样的身份说出来也不会有人相信,无论怎么选择都是错,唯有按照我的想法行事,”他微微一顿,“你可知道宋成暄就是魏王世子,他早晚都会攻入京城,坐上那个位置,也只有这样才能为他父亲魏王正名。”
周玥如遭雷击,半晌也没有回过神,李煦今天说的这些,一件比一件让他惊诧:“他怎么会是魏王世子,那……魏王谋反不是被简王陷害的吗?他们,他们查案难道是为了……徐大小姐知不知道?安义侯……”
“安义侯府与魏王府早定了婚约,如果魏王府不出事,徐清欢如今就是魏王世子妃,现在他们依旧在一起,只不过换了个身份而已,”李煦微微一笑,“他们从头到尾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只有我们被蒙在鼓里。”
他还曾为此苦苦思索,为何徐清欢宁愿与宋成暄联手,分明宋成暄的行迹更加可疑。
周玥半晌才恢复平静:“他们是否知晓了你与简王的关系?”
李煦点头:“他们来北疆就是为了这桩事,不达目的他们是不会放手的,大周将来会有一场浩劫,不知多少百姓因此丧生。”
说到这里,李煦看向周玥:“你说,我要束手就擒吗?这些日子我逐渐掌控北疆,发现鞑靼可能在其中布局,他们等北疆大乱之后趁机攻城破关,简王的人手把持着卫所关卡,这些人出了事,大周的防线也会被攻破。
我与简王不同,我始终想着要守住北方的大局,让百姓远离战祸,如果能让那些人为我所用,未必就是坏事。”
周玥道:“所以你接下了简王的人马?”他已经大约猜到了李煦的身份,虽然听起来有些不太可能。
李煦看向周玥:“你如果是我该怎么办?现在我将真相告诉你,你还会不会留下帮我?”
周玥迟疑着没有说话。
“仔细想想吧,”李煦道,“很快宋成暄就要对我动手,你周家在北方还有些人脉,是帮我还是帮他,你总要下个决定,在一切开始之前,我讲给你听,是不想你被蒙在鼓里。
你一直以诚心待我,我也不能辜负你。”
“让我想一想。”周玥说完停留了片刻,慢慢地从屋子里退出去。
周玥离开之后,护卫进门道:“要不要盯着他。”
李煦摇头:“不用。”
每个人都该有自己的选择,就像庾家,为了利益去往奴儿干,他们既然有此选择,就要担负相应的结果。
他不会勉强任何一个人。
……
庾三小姐撩开帘子向外看去,城门就在不远处。
“听说徐清欢前些日子也来了?”庾三小姐问纪太太。
纪太太笑着道:“来了,不过北疆的百姓都不认识她,静悄悄的来,静悄悄的走了,您就不一样了。”
纪太太话音刚落,庾三小姐就听到外面有人喧哗。
“这是庾家的马车,庾三小姐来了。”
第七百零九章 真香
“三小姐。”
“在城西施粥的善人,就是庾三小姐。”
“这几年冬天多冷,只有庾家人一直在施米,那粥煮得能立住筷子,就因为有这粥棚,我才活下来。”
“城内死了不少人,有好多尸身都是庾家帮忙收殓的。”
“不对,那是辽东都司做的事,我记得马都督亲自带人赈灾。”
“辽东都司那是衙门本就该如此,但也有衙门顾不过来的地方,你们总不能吃了人家的米,忘记了人家的恩惠。”
“对,对,对。”
“庾家世代在北疆守着重镇,我就钦佩这样的家族,子子孙孙,日复一日,谁能做得到?”
庾三小姐听着议论的声音深深地看了一眼纪太太,纪太太的事情办得很好,已经在百姓中造出了声势,接下来她无论做什么都是水到渠成的事。
“三小姐,您来了。”
外面传来声音,车马立即停下来。
庾三小姐再次撩开帘子,只见外面站着几个婆子,为首的一脸笑容上前:“听说您要过来,奴婢就带着人在这里等,总算见到了您的车马。”
这婆子庾三小姐并不认识,她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纪太太。
纪太太上前道:“都别围着了,进院子里再说。”
庾二太太看到这里有些讶异,等到庾三小姐放下帘子才道:“你还在奴儿干留了人手?”
庾三小姐点了点头:“就是些粗使下人,平日里帮我施些米粮,也没有做别的。”
庾二太太拉起女儿的手:“这些年你帮着打理中馈就已经很辛苦,没想到私下里还做了这些,一会儿你父亲和二哥进了城,听到那些话定然也心中欢喜。”
纪太太在外面低声道:“三小姐,要不要您置办的宅院看一看?您让买织机都在那里呢。”
庾二太太更加惊讶:“你还买了宅院和织机?你不会早就想到了今天这一步,提前做了准备吧?”
庾三小姐只是抿嘴笑,她听纪太太说了李大太太在奴儿干都司有宅院和土地,她并不知道有多少,今天也是第一次见到。
真没料想,李大太太就这样将这些财物交给了她。
马车在一处宅子外停下,管事妈妈侍奉庾二太太和庾三小姐下车,庾三小姐缓缓地走下来,看起来十分的从容。
宅子外立即有管事躬身相迎。
庾三小姐抬着头就像一个贵人家的女眷,被人众星捧月的迎进院子。
“母亲慢点走。”
庾二太太看到院落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这宅子很大,修葺的也很讲究,虽然不及南方大户人家的府邸,但在北方能有这样一处宅子也不容易。
庾二太太停下脚步有些疑惑地看着庾三小姐:“你跟我说实话,这院子是哪里来的?是不是谁给你的?虽说北方的宅子不值钱,但想要修葺这么好,可要费一番功夫,你哪里来的银钱?”
庾三小姐微笑,一路上她已经想到会有这样的事发生:“女儿在北方做些生意,用布帛换奴儿干各族的貂皮和人参然后卖出去。”
这是纪太太告诉她的,李大太太有个商队就做这些,就算父亲、母亲要查,也可以向管事要来账目。
总之,李大太太苦心经营的一切,现在都是她的了。
说话间,庾二老爷和庾二爷也走进来,两个人也对这宅院十分好奇,庾二爷看到一旁侍奉的丫鬟,她虽然垂着头,却能看出有几分姿色。
“老爷,”庾二太太夸赞庾三小姐,“这都是三丫头的手笔,这孩子瞒着咱们做了这么多事,连我这个做母亲的都觉得汗颜。”
谁家小姐能有这样的本事。
庾二爷也道:“妹妹将这宅子打理得很好,不如我们就住在这里好了,我看城内其他去处都没妹妹的宅子好。”
“胡说,”庾二太太笑着训斥庾二爷,“这是你妹妹的私产,怎能随便住进去,我们庾家有宅子。”
庾二爷跟着笑,眼睛发亮地看着庾三小姐:“将来我有了宅院,妹妹也帮我出出主意。”
“织机都放在这里,”庾三小姐道,“今天车马劳顿,明日母亲再跟我对对账目,看看那些织机够不够用。”
说完话,几个人走出宅子,到了门口纪太太低声道:“三小姐今晚要来这宅子里。”
庾三小姐看过去。
纪太太道:“会有人从奴儿干前来,奴儿干那边的事您要问他。”
庾三小姐点点头,她也有许多事要问纪太太,李大太太与奴儿干做买卖,自然要有人帮她探听那边的消息,宋成暄和徐氏应该已经到了海西部族,她必须知晓他们的一举一动,这件事父亲和哥哥不能出面,他们明面上要与辽东都司各卫所来往,这样才能做到两者兼顾。
回到廖家的宅子,庾三小姐梳洗干净,又换了衣衫。
纪太太是个会侍奉人的,帮着玉竹给庾三小姐的衣衫熏了香,庾三小姐轻轻一动,淡淡的香气立即扑面而来,让人不禁心情大好。
庾三小姐不禁感叹,怪不得李大太太到哪里都得人喜欢,就是因为身边有人帮衬。
吃过了饭,大家去了花厅说话。
庾二老爷道:“我让人去打听过了,马都督对宋成暄赞不绝口,此人恐怕不好对付,还有那徐氏,仗着安义侯府与海西部族的关系,也算先我们一步。”
庾二爷道:“安义侯世子爷也跟着来了,听说他也在军中历练过。”
“二哥不用担忧安义侯世子爷,”庾三小姐道,“我在京中见过他,他曾偷偷地跟着我的马车,找过我的麻烦。”
“什么?”庾二爷皱起眉头,“他怎么敢如此。”
“无非就是个纨绔,”庾三小姐道,“就算出入军营也是仗着安义侯的关系,及不上大哥和二哥。”
庾二爷相信三妹的眼光:“三妹放心,这次有机会,我定然帮你报仇。”
庾三小姐道:“二哥不用为我思量这些,上次在京城我也没有让安义侯世子爷讨到便宜,那位世子爷做的事,无非就是恶心恶心人罢了,现在最要紧的是拿到奴儿干各族的消息,洞悉宋成暄的动向。”
庾二老爷赞许地望了庾三小姐一眼,三丫头总是能一语中的。
说了会儿话,庾三小姐找借口离开。
纪太太早就备好了车马,护着庾三小姐到了李大太太买下的宅子。
院子两侧点燃了灯火,堂屋里也摆上了盛开的牡丹,在北方见到这么好的花,庾三小姐不由地心情大好。
她忽然恍惚,觉得自己已经是李煦的夫人,高高在上的重臣之妻。
“三小姐,”纪太太道,“人来了。”
庾三小姐随口道:“让他进来吧!”
纪太太躬身:“您要去门口迎接。”
庾三小姐惊诧,前来向她禀事的人,却要劳动她前去相迎,莫非来的人是奴儿干族中的长老?
纪太太笑得颇有深意:“这人很重要,即便是李大太太也不能等在这里。”
庾三小姐虽然疑惑,可如今不是计较细节的时候。
纪太太拿来一顶幂篱戴在庾三小姐头上,陪着庾三小姐向外走去。
两个人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马蹄声响,紧接着一个高大的人影走了进来,门房的人熟悉地向他行礼。
庾三小姐刚要开口说话,只见那人两步走到她面前,一双眼睛上上下下将她打量一番,然后不等她开口,伸手搂住了她的腰身。
庾三小姐惊骇地张开嘴:“放开我。”
那只手臂不但没有松开,还将挪到她肚腹上,然后一用力她整个身体扯入怀中,用粗重的声音在她耳边道:“这是新来的小娘子?可真香。”
庾三小姐不停地挣扎,她转头去找纪太太,却发现纪太太并不焦急,立在那里满脸笑容地望着这一切。
第七百一十章 本事
庾三小姐只觉得浑身的血液被一下子抽干了,身上的汗毛竖立,整个人瑟瑟发抖。
搂着他的人却不理会这些,一张脸凑到她脖颈上,深深地吸着气,他脸上的胡须就像生了脚似的顺着衣襟儿向她柔软的身体里钻去。
他的另一只手,毫不犹豫地握在她柔软的胸口。
庾三小姐脑袋“嗡”地一下,羞耻和愤怒让她奋起全力撞向那男人,却没有任何的用处。
“咦,”那人大笑几声,“小娘子还有几分烈性。”
说着揉搓庾三小姐更加用力,庾三小姐身上的衣服顿时变得凌乱。
“放开我,你这样……我父兄会杀了……”
庾三小姐大声喊叫,话还没说完,口鼻就被死死地捂住。
“不要喊。”那人说着轻车熟路地大步走向内宅。
庾三小姐不停地挣扎,却甩脱不开压在她脸上的手,她渐渐喘息不得,炙闷的感觉接踵而至,她眼睛圆睁,双脚无力地踢踹,如同一条被扔在岸上的鱼。
眼前一切渐渐模糊,当她觉得将要晕厥时,那只手终于挪开,然后她的身体被丢在了桌案上。
庾三小姐大口大口地喘息着,眼泪顺着眼角淌下,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她难以招架,脑子里空白一片。
不会有人来救她。
她信任纪太太,过来这院子的时候,带的人不多,方才那些人已经被纪太太遣下去,根本没有人知道这院子里出了什么事。
庾三小姐努力想要自己镇静下来,那人却根本不给她机会,那双手再次落下来,扯开了她的衣襟。
“别,我不是……你不要……你放开我,我给你好处,我是庾家的三小姐,纪太太……你还不快来说话。”
“我来跟你谈奴儿干的事,我父兄……”
那人显然不耐烦,伸手又去捂庾三小姐的口鼻,另一只手扯开他自己下裳,然后向庾三小姐的裙底伸去。
“大人。”
浑浑噩噩中,庾三小姐听到纪太太的声音。
“这位三小姐是替大太太与大人商议要事的,给您准备的女眷在这里。”
庾三小姐如同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不停地点头。
那只手果然从她脸上挪开。
庾三小姐刚刚舒了一口气,却听到布帛撕裂声传来,她身上的衣裙已经被扯掉。
“有什么事过后再说,爷从海西跑过来,冒着多大危险你们该知道,想要从爷嘴里听到消息,就要让爷快活。”
庾三小姐转头去看纪太太,眼睛中都是祈求的神情。
纪太太神情依旧平静,仿佛没有任何事发生,对眼前庾三小姐的处境也不曾焦急和怜惜,十分熟络地吩咐身边两个少女上前。
少女们一左一右缠住了那男子,庾三小姐终于感觉到男子的手从她身上挪开。
“屋子都准备好了,”纪太太撩开内室的帘子,“您只管去里面,若是觉得不够,奴婢再送人过去。”
男子不再迟疑大步走进屋。
紧接着内室中传来各种不堪入耳的声音。
庾三小姐松了口气,整个身体从桌案上滑下跪坐在了地上。
“三小姐起身吧,”纪太太上前服侍,“地上凉,您这样会伤了身子。”
听到这话,庾三小姐抬起手掴在纪太太脸上。
清脆的声音过后,纪太太的脸颊立即红起来,纪太太却没有恼怒依旧笑道:“三小姐为何恼奴婢?您能保全身子还是奴婢的功劳,否则您可还有脸面嫁给九爷?”
“我要杀了你,”庾三小姐冷声道,“我……”
纪太太拿起帕子擦掉庾三小姐脸颊上的泪水,继续温和地劝说:“您杀了我,就能掩盖一切?”
说着纪太太看向庾三小姐那凌乱的衣裙:“奴婢还是扶您离开吧,一会儿樊副将从屋子里出来,看到您这般模样又起色心,奴婢可就没有法子了。”
庾三小姐听到这话,立即踉踉跄跄地起身,然后快步奔出屋子。
屋外已经有下人准备好一套崭新的衣裙。
纪太太笑着道:“我来服侍三小姐换衣服。”
“不用你,”庾三小姐颤声道,“叫玉竹过来……”她要回庾家,要从家中调人将这院子里所有人的杀了,不留一个活口。
“您可要想好了,”纪太太沉声,“外面的百姓都知道您这位活菩萨来了,所有人都看着您的一举一动,您与二老爷和二太太说,这宅院是您买下的,我们村中的妇人也一直为您做事,我们若是出了事,自然会想到您身上。
那樊将军在海西部族中颇有地位,他也是为见您前来,别说他不好对付,就算您能将他杀了。
您可想好了接下来如何逃避朝廷的查问?
那位宋大奶奶也在北疆,北疆别的事她不会管,您这边有了动静,她定要弄个清楚,到时候……别说您的名声,整个庾家都保不住。”
纪太太说着扶着庾三小姐进了旁边的屋子。
不远处屋子里女子求饶声断断续续传来,庾三小姐不禁浑身打颤。
“这院子布置的如此别致,我们又让人费心养护那么多花草,您以为就是给您闲暇观赏的吗?”纪太太手上忙碌着,“那您可辜负了大太太的苦心,富贵荣华从来都得之不易,尤其与那些奴儿干人来往,大太太好不容易才打通关系,您就要这样葬送了?可就便宜了宋成暄和徐氏。”
庾三小姐冷汗淋漓:“你早就算计好了,你知道我今夜会受辱,你让我穿上熏香的衣裙,也是为了勾引男子……”
“我也为您喜欢,”纪太太道,“却没想到樊将军这样唐突,那些奴儿干的人极容易发怒,我就算死命拦着也没用处,于是立即去带人前来换下您。
好在只是有惊无险。”
纪太太居然说得那么轻松。
庾三小姐胸口仿佛被重物死死地压住,这种憋闷的感觉让她立即想起刚才自己受的苦楚。
“你为什么要害我?我待你不薄……”
“您说错了,”纪太太抬起眼睛,“怎么是害呢,您得到了那么多,从来没觉得少啊。
财物、人手、名声,哪个又是白来的,日后还要拿下奴儿干,辽东都司可能都会变成庾家的,这么大的利益面前,您失去了些什么?
您以为与奴儿干做买卖那么容易吗?都是这样换的,你想要将织机带去奴儿干族中,收揽奴儿干各族人为庾家效命,也要通过这样的手段。
您想方设法哄得樊将军高兴,让他心甘情愿地为您奔忙,才是您的本事。”
第七百一十一章 不要辜负
庾三小姐面色苍白,愣在那里说不出话,她没想到今晚发生的这些事,在纪太太嘴里却如此的寻常。
难道李大太太平日也这样跟奴儿干的人周旋吗?
纪太太走到软塌旁:“三小姐坐一会儿吧,听动静还得过阵子才能完事,奴婢已经让厨房烧了水,准备了酒菜。”
庾三小姐紧紧地咬着牙,如果能选择她会立即离开这里,这个院子是什么地方?就像城中的烟柳之地。
奴儿干来的人,身上有种腥臭的气息,她想到这里忍不住恶心。
“这个樊将军不一般,当年高宗带兵征战奴儿干时,樊将军的祖上立过大功,于是太祖钦赐了樊姓。”
庾三小姐知道奴儿干各族有许多族长和将军都改了大周的姓氏,但是皇上赐姓的家族不多,一般都是各族的族长。
纪太太接着道:“先皇时,樊家本就是海西部族的族长,可惜樊将军的祖父和父亲在混战中阵亡了,族长之位才落到了莫家手中。
现在莫族长已经老了,有意要传位给长子莫脱,三小姐猜樊家可心服口服?”
庾三小姐终于知道这樊副将的身份。
纪太太端了一杯茶给庾三小姐:“安义侯府与莫家要好,徐氏到了广宁卫莫脱亲自来接,这样的关系,旁人很难压过去,换句话说,只要海西部族还是莫家人管事,任凭三小姐您用处浑身解数,也别想撼动半分。
大太太给您铺了一条锦绣前程,您却急着就要丢掉了。”
“不要说的那么好听,”庾三小姐冷冷地道,“我们庾家拿下奴儿干,还不是李家得力,我……我今日受了如此屈辱,李煦他……”
“九爷不会知道的,”纪太太轻声道,“您是九爷将来的妻房,您失了名声对九爷有什么好处?”
庾三小姐道:“他可以不娶我。”
“为何不娶您,”纪太太不明白,“您手握辽东的大权,就算皇室的金枝玉叶也及不上,九爷想要有大前程必然要与庾家联姻。”
纪太太说完这些叹口气:“奴婢说的已经够多了,该怎么办您自己琢磨。”她转身就要退出去。
“你要去哪里?”庾三小姐转头看向纪太太。
“您方才吩咐了,奴婢去唤玉竹来侍奉。”
“别去。”
庾三小姐阻止道:“让我定定神再说。”
纪太太恭谨地应了一声。
庾三小姐紧紧地攥着手,只要想到她如今的处境,她就悲从心来,她怎么也没想到落入这样的境地。
在她心中李大太太不会做出这样的事,为了与海西部族里的人联手,李大太太用出这种手段。
纪太太说的,已经为她安排好了人手,就包括这些人?
庾三小姐又是一阵恶心,她如同被人抓住了把柄,无论怎么选择都是身不由己。
不知枯坐了多久,纪太太进来道:“那边已经送水过去了,您要不要先去宴席上。”
庾三小姐半晌才站起身,一步步向花厅走去。
庭院里的灯都亮着,下人纷纷向庾三小姐行礼,庾三小姐的心情却与方才不同了,她总觉得这些人都看到了樊副将那般对她。
走进花厅,长桌上摆了宴席,纪太太请庾三小姐坐上主位。
“三小姐,您的脸色不太好看,您要让樊将军知道,您是能主持大事的人。”
庾三小姐只觉得纪太太的声音刺耳,好像她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
庾三小姐想要拿出威势来,却手脚冰凉,魂不守舍,如果不是不想前功尽弃,她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停留。
“李煦在哪里?”庾三小姐忽然想起来。
“九爷被公务绊住了,离这里还远着,您放心好了。”
纪太太话音刚落,门口响起脚步声,紧接着那樊副将走进屋子来。
庾三小姐感觉到那双眼睛掠过她的脸落在她身上,用一种轻薄的目光来回打量,她立即紧紧地攥住了裙角。
纪太太立即上前侍奉:“副将军请坐吧!”
樊副将坐下,迫不及待地端起酒凑在嘴边喝起来,一阵痛饮后他眯着眼睛看向庾三小姐。
庾三小姐被看得浑身汗毛竖起,恐怕这樊副将喝醉了酒,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你想要做海西部族的族长?
眼下就有一个机会,我们庾家可以帮你。”
樊副将眼睛亮起:“我知道庾家,否则也不会前来,庾家与卫所有交情,能够调动卫所兵马,可现在宋都督去了海西,就算要动手也要等他们离开。”
原来樊副将知道她的来历,他那样做根本就是故意而为,想要既成事实之后,用她来要挟庾家?
强忍住对樊副将的恨意,庾三小姐道:“真的这样,恐怕就来不及了,那宋都督有意将奴儿干攥在手中,才会与马都督联手,莫家和安义侯府的关系樊副将也知道,海西的老族长请宋成暄和安义侯府前来,就是为了在这样的时候,保证海西部族平安。”
“这样的时候?”樊副将皱起眉头,“你是说,族长要将位置传给莫脱?”
庾三小姐接着道:“新族长要稳固自己的地位,必然要整饬族中,到时候你又会如何?先下手为强,还是等着被人清算,樊副将是个聪明人,该是能想得清楚?”
樊副将思量片刻:“我动了手,朝廷岂能放过我?”
庾三小姐见樊副将已经被她说动,不禁心中一喜:“朝廷发现北疆有简王余孽,皇上命李煦大人前来捉拿叛党,你动手杀了莫家人,可以诬陷给叛党,到时候奴儿干大乱,死伤人无数,你掌控了海西部族,还不是任你说法。
宋成暄和徐氏死在海西部族,也是被简王余孽所杀,与你没有半点的关系,到时候朝廷会有人帮你。”
“谁帮我?”樊副将看向庾三小姐,“你们庾家?朝廷肯信任你们?”
庾三小姐道:“樊副将忘记了,还有奉命查案的李大人,李大人已是今非昔比,李大太太让我前来见你,就是与你说明这些。”
樊副将一脸疑惑:“李大人都没有前来,我怎么能相信你所说是真的?”
庾三小姐深吸一口气,微微抬起下颌:“因为李煦就是我将来的夫君。”
庾三小姐感觉到樊副将面容微变。
庾三小姐道:“这件事之后,奴儿干就会翻天覆地,再也不是马家和莫家的天下。”
樊副将仔细听着忽然笑起来:“不错,看来我这次前来很值得。”
虽然事情波折,可总算是办妥当。
“不过,”樊副将道,“你们什么都不做,就让我一个人在海西部族筹备……万一你们见势不好离开……”
“我会带人去奴儿干,”庾三小姐道,“带着织布机前去教奴儿干妇人织布,我父兄也会去辽东都司集结人马,樊副将只要动了手,我们就会前去呼应,若副将不信,明日可与我父兄见面。”
樊副将立即笑起来。
看着樊副将大快朵颐,庾三小姐的手紧紧地攥着。
“三小姐安心,”纪太太道,“一会儿奴婢去嘱咐樊副将,今日之事他不敢外传,否则李家和庾家都不会放过他。
等利用完他,三小姐想要怎么处置,都是您说了算。”
庾三小姐松开手,端起桌子上的茶抿了一口,嗓子一阵火辣辣的疼痛,她人已经在刀尖上,退无后路,只能咬牙向前走,只希望李煦不要辜负她。
第七百一十二章 中毒
宋成暄和徐清欢到了海西,就受到了海西部族热情的款待。
宴席连开了几天,到处都是一片热闹的景象。
海西部族的男子喜欢搏克,族人们围着观看,不时地高呼鼓舞,胜利的人在场内跳着鹰舞,接受所有人的赞美和尊崇。
莫脱下场三次,全都战胜而归,族人们上前将他高高地举起,还有几个羞涩的女子送上自己做的针线。
这样的场面让部族中的青年羡慕非常。
徐青安仔细地瞧着,然后凑到齐德芳身边:“你说,如果我学会了这个,回到京中,约上三两个好友……”
齐德芳淡淡地道:“会被你爹打烂屁股。”
徐青安咂嘴:“我说,我们也找几个女眷观看……”最重要的是如贞妹妹也在场,到时候他打遍京城无敌手,如贞妹妹送衣送饭,他回一笔聘礼,婚事不就……
徐青安正思量着,耳边传来齐德芳的声音。
“连腿也打折,那你就去不了东南了,不过也好……等你养好伤来的时候送封信,我那时候定然已经在东南有了家业,我给你接风洗尘。”
徐青安正要开口反驳,只听章峰嘿嘿一笑:“算我一个。”
徐青安心中一喜,还是章峰好,到了关键时刻总能站在他这边。
“好,”徐青安道,“到了京城,我带着你一起约他们搏克。”
章峰摇摇头:“我说,家业算我一个,”说着顿了顿,“世子爷,不是我劝您,您摔谁都好,千万别去惹公子,上次公子一抬脚您就飞了那么高,吓得我差点喊出声来……”
齐德芳立即凑过来:“什么时候的事?”
“昨夜世子爷想要溜进小院子里找饭吃,直奔大奶奶那里去了,结果刚露半个身子就像断了线的风筝……”
“不是说小院子闹贼了吗?”
“哪有贼,那是世子爷。”
徐青安恨不得立即将章峰掐死在这里,他怎么糊涂到这地步,召了一个这样的货在身边。
章峰接着道:“世子爷受了不小的委屈,晚上睡着了还喊祖母、母亲呢。”
徐青安脸上一红,忍无可忍地扑上前去抓章峰。
两个人突然在宴席上站起身,追打着跑去了搏克场,立即被人团团围住。
徐清欢看看场上的情形,搏克刚刚开始的时候,那些勇士就盯着他们瞧,他们不免有人要下场。
对于男子们来说,肢体总比语言更能拉近他们的距离,哥哥大概是想到了这一点才会拖着章峰一起前去。
他别的不担忧,就是对哥哥的身手没有太多信心。
徐清欢想着看向宋成暄。
宋成暄轻微点了点头,徐清欢心中稍安,昨天夜里,宋大人已经教了哥哥,希望哥哥有所领悟。
徐清欢刚想到这里,只听“砰”地一声,有人先飞了出来,徐清欢叹口气不忍去看。
“大奶奶,先飞出来的不是世子爷。”凤雏的声音响起。
徐清欢脸上露出笑容。
“还是大爷厉害,”凤雏夸赞道,“能将世子爷教成这样,咱们家老侯爷泉下有知也会开怀。”
好像是这样。
哥哥能有今天的长进,要感谢宋成暄。
搏克继续,莫族长年纪大了,长时间的待客让他有些不太舒坦,站起身来告退,莫脱立即上前搀扶。
莫哲上前道:“我照顾父亲,大哥只管陪着贵客。”
莫族长点点头:“就这样吧,不要怠慢了宋大人。”
父子两个就要前行。
“我也跟着族长去说说话。”
徐清欢注意到这边的情形,立即站起身走上前。
宋大奶奶显然是为了那些叛军余孽,昨日他得到消息,樊副将离开了族中,莫脱谨慎地向四周看看:“若不然我多派些人手跟着。”
“不用,”莫族长平静而从容,“我们要沉得住气,以免打草惊蛇。”
……
莫哲和莫征将莫族长搀扶靠在椅子上。
“年纪大了,身子不行了。”莫族长微微笑着,虽然他年事已高,一双眼睛却依旧神采奕奕。
按照前世的时间线来算,莫族长虽然身子虚弱,却还是支撑了几年,直到后来到处动荡不安,李煦在北方起事,有人暗算了莫族长。
前世她嫁给李煦之后也曾来海西,那时候的莫族长身体似是比现在要好一些,至少不用旁人搀扶就能骑马、走路。
两世相比较,这差别是因何而起?
“族长,”徐清欢道,“我身边有一位先生擅长诊脉,不如让那位先生给你仔细瞧一瞧。”
“不用了,”莫族长笑着道,“前两日受了些风寒,如今已经大好,至于其他病症不看也罢,都是年轻时落下的病根,我早就不在意。”
既然族长这样说,徐清欢也不好再相劝。
莫族长喝了一口茶:“朝廷不准安义侯爷前来北方,是防备侯爷手握军权,假以时日对朝廷不利,不但如此,宫中还握着当年侯爷与我立下的军状,只要海西部族背离朝廷,朝廷就会拿下安义侯府。
先皇对当年侯爷维护奴儿干各族一直耿耿于怀,这样约束一个武将,好像除了大周朝廷一块心病,其实得不偿失,白白浪费了北方当时大好的情势。
这几年各族又开始分崩离析,卫所人手短缺,不知什么时候奴儿干才真正算是大周的子民。”
徐清欢看着老族长脸上深刻的皱纹,父亲常常在书房里沉思,脸上也是这样忧虑而不甘的神情。
还好现在又有了转机。
莫族长看到那位宋都督之后,心中忽然有了些希望,他虽然没有什么大成就,却因年少就跟着长辈征战沙场,颇懂得识人。
那位宋都督不简单,看宋都督身边的护卫就知道,那些护卫目不斜视,静静地立在一旁,周围的一切却逃不出他们的眼睛。
海西这次或许真的就有了出路。
“族长,”徐清欢道,“我有件事不明,想要问问您。”
莫族长点点头,吩咐莫哲、莫征等人退下。
徐清欢道:“莫征到底是怎么回事?莫脱和莫征父子两人之间,是否有什么解不开的嫌隙。”
没等莫族长开口说话。
徐清欢接着道:“您不想让我带来的先生为您诊脉,是不是在隐瞒中毒之事?这桩事是否与莫征有关。”
莫族长登时愣在那里,这些事宋大奶奶是从何得知的?
“有些事是遮掩不过去的,”徐清欢看向莫族长桌子上的药碗,“您不说,我也能察觉。”
第七百一十三章 动手
莫族长没有说话。
徐清欢看向门外:“那位阿古管事应该是您最信任的人,一直不离您左右。”
现在他们说话的功夫雷叔、永夜和阿古都在静候。
莫族长点点头:“是,阿古的父亲就一直跟着我,他们家为我做了不少的事。”
莫族长说完这些,思量片刻:“你为何会觉得我中毒了?”
“一开始我并不知晓,”徐清欢道,“只是觉得您脸色不太好看,以为您是发了旧疾,但是后来阿古对莫征一脸的防备和愤怒,我就知道这其中必然有隐情。
来到您屋子里,看见下人端药过来,那药的味道我很熟悉,是用积雪草熬煮的,积雪草有解毒的功效,于是我对那碗药就更加注意。
后来莫征搀扶您进门,看到了有人端药就要接过来,却被阿古拦下,莫征低声向阿古问了几句话,我猜测是有关您的病情。
阿古回了莫征又转头去看您,那时他目光中怨恨的神情更甚,这就更说明阿古觉得莫征与您如今的情形有关。”
莫族长点了点头:“怪不得大奶奶能查明简王的案子,”他微微一顿,“积雪草除了解毒还有别的功效吧,也许是我有别的病症需要这药。”
徐清欢道:“在广宁卫时,廖先生向莫老爷仔细问过您的病,来的路上我也听过廖先生辩症,廖先生说您身上虽有旧疾,只要好好调养也没有大碍。
我们到了海西之后,却发现您与莫老爷所说的情形大不相同,廖先生也看出您的气色像是患了急症。
宴席上,您也没有吃什么东西,只有半碗的粟米粥,前前后后这么多线索,我作此猜测也算是有理有据。
而且话既然说开,您应该不会再拒绝廖先生前来诊脉,等廖先生看过脉象,一切就能得到印证。”
莫族长长地舒了口气:“未必就是莫征,我中毒时莫征并没有在海西部族,只是那下毒的人曾侍奉莫征,她自尽前又说了些话。”
徐清欢道:“族长可否讲与我听?”
莫族长想了想才道:“说我当年做的事,已经有人知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早晚这笔账要算清楚。”
徐清欢道:“她说的是莫征的母亲。”
莫脱从广宁卫回到族中之后,已经将所有事原原本本说给了族长,莫征母亲可能是简王党,奴儿干可能会有动荡,海西部族定要严阵以待。
事情如此严重,莫征母亲那桩案子自然无法隐瞒,莫族长也没想要再做遮掩。
只是莫征。
“莫征那孩子可怜,”莫族长道,“他母亲的过错与他无关,他不该被责难。”
徐清欢道:“族长为何不将当年的真相告诉莫征,莫征知晓实情之后,也就不会愤恨莫族长和莫老爷。”
莫族长目光复杂:“是我想的太简单,以为不说出来,许多事也就跟着烟消云散,更何况莫征母亲的案子,其中许多来龙去脉我们到现在也没弄清楚,她已经死了,剩下莫征……我觉得就该当成孙儿对待。”
徐清欢心中一跳:“难不成是有人怀疑莫征的身份?”
徐清欢想到莫征和莫脱父子之间怪异的气氛。
莫族长道:“赵氏想要谋害我,她一个女子自然不能统御海西族,族中长老怀疑过莫脱,觉得此事是赵氏与莫脱联手,莫脱百口莫辩被族人关押审问,后来族人又找到了为赵氏效命的百户,那百户为了保住妻儿说出实情,赵氏嫁到海西之前已经怀有身孕。
莫征并非海西族人,赵氏是在为莫征谋算,杀了我之后,莫脱继成族长之位,将来赵氏再害了莫脱,莫征就能够顺理成章地执掌海西。
若族人不从,赵氏也能挑起战端。”
徐清欢道:“既然有这样的话,部族中的长老为了万无一失,定想向莫征下手。”
“莫征还小,”莫族长道,“一个孩子能做出什么事?赵氏死了,还要幼子陪葬不成?我不肯答应,要亲自抚育莫征。
可惜我族中事务繁忙,终究有顾及不到的地方,莫征的事虽然知晓的人不多,但无不是族中举足轻重的人物,他们多多少少对莫征怀有戒备之心,加上莫脱依旧无法将此事放下,被莫征从中看到了端倪,开始查问赵氏的案子。”
听到莫族长说出这些,徐清欢心中的疑惑也都被解开了:“您隐瞒下毒之人说的那些话,就怕莫脱和族中长老知晓之后向莫征动手。”
莫族长目光微微深远:“我不相信这是莫征做的,莫征这孩子心思敏锐,懂得分辨是非,否则就不会自己暗中查案。
说起来弄到这个地步也有我的错,我不能在没有查清案子之前让莫征徒增嫌疑,所以我没有告知宋大奶奶,却没想到被宋大奶奶先看出端倪。”
“大奶奶,”阿古忍不住走进来道,“您已经知晓来龙去脉,是否觉得就是……莫征所为?莫征或许与那些人早有来往,故意在这时候向族长动手,若是族长出了事,海西部族必然大乱,他们就能趁机行事。”
徐清欢思量片刻:“阿古这样说也不无道理,我们早知简王党会生事,却不知道他们何时动手,族长若是有个闪失自然对他们有利。”
阿古看向莫族长。
“不过,”徐清欢道,“也不能因此就猜疑是莫征所为。”
“那就将莫征叫来询问,”阿古道,“由宋大奶奶主持大局,族中长老也不会知晓,岂非两全其美。”
莫族长微微皱眉正要下决定。
管事快步走进屋子。
“族长,莫征突然从族中离开了。”
莫族长就算再镇定也不禁露出惊讶的神情,他立即看向阿古。
阿古起身快步走出屋子,显然是去追莫征。
“怎么回事?”莫族长问向管事。
管事道:“方才您与宋大奶奶在屋子里说话,莫征在外面等了一会儿,忽然就快步离开了,我立即遣护卫跟着,刚才护卫回来说,莫征少爷骑了马离开了部族,他上前阻拦莫征少爷不但不肯听还向他动了手,他不敢伤了莫征少爷,立即回来禀告。”
管事话音刚落。
只听外面传来熙熙攘攘的声音。
“长老被刺了,快来人……”
徐清欢目光微变,李煦已经让人动了手,海西部族这是要乱起来了。
第七百一十四章 不足为虑
部族里出了事,本来参加宴席的人一股脑地挤进胡长老的屋子里。
胡长老带着族人住在哈达河附近,两个儿子都在卫所任职,在海西部族中颇有些声望,现在胡长老出了事,躺在床上生死不知,恐怕哈达河的族人知道消息之后要乱成一团。
莫族长看过胡长老从屋子里走出来。
“长老怎么样?”莫脱立即上前询问。
莫族长没有说话。
“还用说吗?”有人忍不住道,“地上这么多血,人定然已经……”
莫族长沉默不语。
“到底是谁?现在最要紧的是将人捉住,”那人又起身说话,“朝廷的官员刚来海西,就看到这样的事,这几年大周朝廷本就对我们十分不满,怨我们族中争斗太多,让卫所因此苦不堪言,本想着宋都督回去为我们美言几句,现在看来……”
“亏你还想这些,”有人反驳,“现在最重要的是胡长老的生死,人命不比什么都重要?这时候还想着谄媚朝廷,真是将族人脸都丢尽了。”
“你说什么。”
两个人眼见就要动手。
“好了,”莫族长道,“胡长老生死未卜,你们倒闹起来,都是一把年纪的人了,如此莽撞有何脸面见你们的子孙。”
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
“族长,”管事进门快步上前,“将族中上下都查了一遍,除了……出了莫征之外,其他人都在,不少族人看到莫征带人出了部族,莫征走了之后,就又有人跟了出去,那些人中有几个……是胡长老院子外的护卫。”
管事的声音不大,只有莫族长和莫脱能听清楚。
莫脱的脸色顿时变了。
“有什么是我们不能知晓的?”
见到这样的情形,有人开口询问。
“族长,”一直沉默的樊长老道,“这次宋都督前来族中,是不是为了简王叛党?”
听到樊长老这样说法,屋子里又是一片喧哗。
樊长老停顿片刻道:“族中长老都知晓,当年莫征的生母赵氏是被族长处死的,族长压下此事,是怕大周朝廷追究,族长那次经历的危险我们都知晓一些,那赵氏该不会就是简王党吧?”
樊长老这话如同在众人头上炸开一记惊雷。
莫脱紧紧地咬着牙,目光更加阴沉。
樊长老道:“族长不要怪我多事,我虽然早就猜到这里有蹊跷,却一直不曾说出口,毕竟族中事务都要由族长定夺,可现在不同了,族中出了这样的大事,族长再隐瞒下去恐怕难以安抚人心。”
“族长,这可是真的?”
“赵氏是叛党?会不会牵连我们海西部族,大周该不会趁机向海西动手吧?”
樊长老再次看向莫族长:“方才管事前来回话,是在说莫征的消息?我身边的人恰好看到莫征与护卫起了冲突,莫征推开护卫强行骑马离开,当年查赵氏案子的时候,在座许多长老都知晓,赵氏身边的人供出,莫征不是莫脱的儿子……会不会赵氏将人手都留给了莫征。”
话音一落,屋子里一片议论的声音。
“也就是说莫征是简王党。”
“我们族中真的出反贼了。”
“我会将莫征抓回来,”莫脱说着看向众人,“果然是他所为,无论他是不是我的儿子,我都会将他惩办,给族人一个交代,否则我莫脱就以死谢罪。”
樊长老立即道:“如今不可冲动行事,这件事非同小可,万一无功而返,还要真的搭上性命不成?你可是将来的族长,好不容易才树立了威信……”
“真的如此我也无颜接任族长,”莫脱说着看向莫族长,“我立即带人去抓莫征,只有拿到了人,才能将案子弄清楚。”
莫族长没有说话。
莫脱再次恳求:“族长,请全了我的心思。”
莫族长望着目光坚定的莫脱,即便他不同意莫脱也会前往:“将莫征找到速去速回,若是没有消息也不要都作停留,眼下族中正是用人之际,你不要意气用事。”
莫脱躬身行礼,带着人大步离开。
“你们也不用急,”莫族长道,“宋都督来到这里就是为了查案,就因为朝廷人手前来,那些叛党才会惊慌,我们只要配合朝廷行事,定然会将叛党拿住。”
樊长老不再说什么。
众人又议论了赵氏之事这才从陆续离开。
莫族长靠在椅子上,一双眼睛依旧清澈,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他要仔细想清楚,这种时候走错一步都会将整个海西部族葬送。
……
“樊长老。”
几个长老上前将樊长老拦住:“我看老族长精神不太好,族中出了这种事,族长若是应付不过来,恐怕会被人牵制。
那宋都督听说是从东南来的,之前还搬走了北疆许多米粮,也许他会趁机向海西部族下手。”
樊长老沉吟着道:“宋都督先去了辽东都司,与马都督有所商议,我们海西真的出了事想必卫所能够出兵帮忙。”
“出兵?是抓反贼还是要攻打我们?”
长老们听着越来越心惊。
“我不相信大周朝廷的人,就算查也应该让我们自己人前来,卫所也有我们的人手,何不调动我们的人马。”
“让人去卫所给胡家人送信,他们会带兵马前来,还有樊副将。”
樊长老听到这里微微有些迟疑:“你们说要瞒着族长行事?恐怕有些不好。”
“我们也是为了海西部族,有些话不吐不快,族长当年就是信任安义侯才会损失了部族那么多人手,
眼下徐家又前来,大周有句话说得好,无事不登三宝殿,我看徐家定然不怀好意,我们不能不加防范。”
樊长老依旧没有说话。
“不能再迟疑了,为了海西部族的族人,樊长老您就下决定吧!”
樊长老终于点了点头:“也只好如此。”
众人分头行事,樊长老一路回到院子里,立即吩咐身边的管事:“去给樊副将送消息,一切都准备妥当,让他立即点兵前来,今天夜里务必要抓住宋都督和徐氏,只要杀了他们,其余人不足为虑。”
他就不信那个宋都督还有三头六臂不成?到时候卫所、各族兵马聚集在一起,他定然会被困其中。
经过了这件事,樊氏会拿回族长之位。
第七百一十五章 取人头
莫脱带着人一路向前奔袭,天渐渐黑下来,地上的马蹄印记就要消失不见,莫脱焦急之中继续催马前行,他要立即找到莫征带回族中,迟了恐怕族中情形有变。
莫脱正思量着,忽然眼前一条绊马绳无声无息地出现,将莫脱连人带马顿时飞跌出去。
“有埋伏。”莫脱带着的护卫抽出腰间长刀。
话音刚落,从周围也冒出了几十个黑衣人向莫脱奔去。
莫脱眼睛一跳,他这是上当了,有人故意引他前来,就为了在这里截杀他。
……
莫族长还没有歇下,一直在等待消息。
莫哲上前低声劝说:“父亲安歇吧,这里有我盯着,若是有动静我就向父亲禀告。”
“总觉得不安稳,”莫族长道,“莫征的骑术远远不如他父亲,如果莫脱没有找错方向,现在应该找到了人。
莫脱不回来我心难安,我不能带着族人迎敌了,族中年轻一代的子弟都尊崇莫脱,族里少不了他。”
“都是我太没用,”莫哲道,“这时候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莫族长摇头:“怨不得你,你天生身子骨不如你大哥,你已经很努力了,但你读书识字比你大哥好,将来你大哥做了族长,你在一旁帮衬,必然能让海西部族兴旺起来。”
“父亲,”莫哲想起一件事,“宋大人他们真的会帮我们吗?他们带的兵马不多,万一部族这边有了大动静,他们会不会将我们舍弃?”
莫族长没有思量:“他们会帮忙。”
莫哲还是不解:“为什么?大周朝廷与我们奴儿干向来不亲近,真正想要让奴儿干完全融入大周的人不多,北山部族更是一心要脱离大周朝廷自立,难道真的像外面传言的那样……”
莫哲没有继续说下去。
莫族长道:“传言说什么?”
莫哲道:“传言说安义侯在我们海西拿了不少的好处,父亲您也是借此才能成为海西的族长。”
莫族长听到这话脸上露出复杂的神情,他转头望着莫哲:“你也这样思量?”
莫哲立即摇头:“我只是怕在这种时候人心浮动,若是有所准备,关键时刻也能稳住情势,他们都说父亲每年都会留下一笔银钱,那是给安义侯徐家的,我也曾见过父亲命亲信带东西出族……”
莫族长目光灼灼地望着儿子:“你都知道了?”
莫哲点点头。
莫族长闭上眼睛,半晌终于叹口气:“有些话,我本想过几年再交代给你们兄弟,现在看来……恐怕要提前让你们知晓。”
莫哲抿起嘴唇,看着父亲为难的模样于心不忍:“父亲还是别说了,儿子不该问。”
“不,也到了该告诉你们的时候,”莫族长道,“我每年的确要留下一笔银钱,不过那并非是要给安义侯的,那笔银子我藏在一个妥当的地方,除了我和身边的忠仆之外没有旁人知晓。
不到万不得已,我们不能动用。”
莫族长说完吩咐莫哲拿舆图:“那笔银子就在……”
莫哲附耳过去。
……
卫所之中。
庾二老爷还在等消息,终于有传令兵前来,不多一会儿卫所的副将就敲响了庾二老爷的门。
庾二老爷装作刚刚起身,披着外衣就迎了出来。
“庾大人,”卫所副将道,“方才听到消息,樊副将和胡家兄弟三人一起回了海西部族,那边发现了简王余孽。”
庾二老爷睁大眼睛:“有这种事?那要立即知会李煦大人。”
副将点点头:“我们是否要做些准备,万一那边出了事……”
“那是自然,”庾二老爷说到这里又微微一顿,“可我不是辽东都司的主事人,应该请指挥使定夺。”
副将心领神会:“前两日指挥使已经送来消息,指挥使请庾二老爷前来帮忙操练兵马,让我们听从庾二老爷的安排,事急从权,不如我们一边向指挥使禀告,一边有所防范。”
庾家到卫所两日之后,指挥使就送来了文书,从前就与庾家有往来的副将,看到文书之后彻底放下心来。
指挥使都支持庾二老爷,他们还惧怕些什么。
庾二老爷点了点头,副将立即下去安排。
庾二老爷快步走进屋,庾二太太立即迎上来:“老爷……”
庾二老爷道:“将甲胄取来,想必天亮之前海西那边就会有动静,我会立即点兵前往海西部族,你与三丫头说一声,让她也好放心。”
一切都在他们的掌控之中。
庾二太太心中大喜,服侍好了庾二老爷就去了庾三小姐院子里。
庾三小姐起身相迎。
“三丫头,”庾二太太笑着道,“那个樊副将已经带兵去海西部族了,原本你父亲还有些担忧,樊副将不能成事,我们就要另想别的法子。
没想到果然成了。”
庾二太太拉着女儿的手:“那樊副将也是个牢靠的,这件事过后,你父亲定然会厚待他,”说着微微一笑,“你与母亲说真话,那樊副将是不是李煦引荐给你的?”
庾三小姐仿佛这时候才回过神:“不……不是……”
庾二太太接着道:“别骗母亲了,你一个女眷哪有这样的本事,这李煦嘴上不说,却对你这样上心,我之前还当他凉薄,看来是错怪了他。”
庾三小姐垂下脸,竭力将那樊副将赶出脑海中:“母亲,父亲需要留在卫所主持大局,是不是该让二哥先行一步,我怕樊副将那些人困不住宋成暄和徐氏。”
庾二太太不懂这些:“你父亲自会有安排。”
“那您要提点父亲,”庾三小姐道,“宋成暄对徐氏十分上心,徐氏身边有几个高手,无论谁去抓她都要小心,最好能抓到活口,将来也能要挟宋成暄。”
庾二太太轻轻揽住女儿的肩膀:“你放心吧,你父亲定会想周全,我们庾家征战多年,还会怕一个乳臭未干的孩子,宋成暄的名声都是靠安义侯府才有的,你父兄那是用生死换来的,遇在一起胜负立即见分晓。”
庾三小姐起身:“我也带着人去周围的村子里住下,只要起了战事,我就立即带着郎中前去,这些日子女儿靠着那些织机与村子里的百姓熟悉起来,他们必然会帮女儿。”她有了名声,父兄有了功业,她再风风光光嫁给李煦。
……
樊副将带着兵马接近海西部族。
已经是深夜,只有部族的关卡上还亮着火光,其他地方皆是漆黑一片。
“宋成暄和家眷没有离开。”樊副将身边的护卫禀告。
樊副将微微扬起嘴角:“长老都准备好了吗?”
护卫道:“准备好了,只等您前来,我们里应外合,直奔族长和宋成暄的住处去。”
樊副将一挥手:“走……天亮之前将人头取来。”
第七百一十六章 太客气了
海西部族内。
几条影子躲在黑暗中,悄悄地向宋都督的院子里靠近。
眼见那院落就在眼前,几个樊家人就准备要动手,长老和副将还在等他们这边的动静,他们要为樊家取下头筹。
“再来一壶酒,小爷还没有喝够,你们奴儿干喝酒不行,不是小爷的对手。”
一个人影踉踉跄跄地走过来。
“世子爷,您可不能再喝了,大奶奶都嘱咐好多次,千万不能让您喝醉,您怎么就不听呢?现在还要出去找酒……这么晚了哪里来的酒。”
樊家人听到这话,全都停下了脚步。
眼前那个已经不太会走路的安义侯世子爷,就像是一头准备自己撞树的猪,如果轻易就能将安义侯世子爷拿下,也算是为所有人争取了个先机。
樊家人忍不住吞咽一口。
“多亏来了奴儿干,”徐青安咬着舌头道,“我父亲之前藏着掖着不肯让我前来,是不是就怕我……觉得这里太好,不肯回去。”
孟凌云看着周围一片漆黑,手心不禁出了汗,世子爷在闹腾些什么,怎么不照事先说好的去做,偏偏在要紧的时候停在原地,这是老毛病又犯了。
“世子爷,您再不回去我就禀告大奶奶。”
“不回,就算我爹来了,我也不回。”
孟凌云着实有些听不下去,只得转身回到院子里。
“竟然敢这样对小爷,小爷有一百八十个小厮,回去就换了你。”
徐青安说完看着旁边的小屋子:“那不就是个酒肆,那里定然有酒。”
樊家人看着徐青安向前走着,领头的人终于忍不住,快步奔上前去。
“咦你是谁啊?”
没想到樊家人刚刚一动,就被徐青安看到。
樊家人将手放在剑柄上。
“快过来,扶扶小爷。”徐青安向樊家人招招手。
樊家人欣喜若狂。
“你们这边的人什么都好,就是太客气了,”徐青安道,“小爷在大周时,大家都叫小爷少年英雄。
你们偏偏不肯这样喊,除了少年英雄之外,还要喊小爷勇士。”
徐青安脚步停在旁边的小屋子门口。
樊家人眼睛一亮,这小屋子平日里摆放一些杂物,正是活捉世子爷的好地方,将屋门打开,将这位世子爷弄进去,片刻功夫就能将世子爷绑得结结实实。
“喊来听听。”
樊家人正思量着,耳边再次传来徐青安的声音。
叫他喊什么?樊家人试探着道:“少年英雄……勇士……”
徐青安立即笑道:“都叫你们别这样喊,多让人羞耻,你再这样喊小爷就生气了。”
徐青安说完看向面前的门,然后敲了敲:“酒肆怎么关上门了。”
“我帮您打开。”
樊家人立即上前伸出手,那门没有锁,一推就开了,他转头就要喊安义侯世子爷,就感觉到安义侯世子爷凑上来,紧接着他感觉到胸口一凉,他瞪圆了眼睛就要喊出声。
徐青安捂住了樊家人的嘴,将匕首抽了出来。
樊家人只看到徐青安颇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好像刺得浅了些,我再刺一下。”
徐青安话音刚落,从屋子里又闪出两个人,分别将手里的利刃刺入樊家人身上。
樊家人瞪圆了眼睛。
“忘记告诉你,小爷我从来都不靠英雄取胜,小爷靠的是人多。”
“啊……”徐青安装模作样的惨叫一声,然后打开门一脚将樊家人踹了出去。
樊家剩下的人本就注意着屋子里的响动,听到这声音立即扑上前,却还没有到屋子门口,就听到一阵破空声,一簇箭矢向他们袭来。
“都说你们太客气了,”徐青安笑道,“大晚上的送人头,勇士我不好意思不收啊。”
樊家人知道上了当,却已经晚了。
火光亮起,徐青安将火丢进稻草上,小屋子立即被火势包围。
“有刺客。”
“失火了。”
“快救大奶奶。”
各种声音顿时喊起来。
徐青安望着眼前的成果十分满意,做戏自然要做全套。
海西部族一瞬间乱起来。
樊长老那苍老的脸上不禁多了几分激动,等了那么久,终于能向莫家的老东西报仇了,如果不是莫家樊家该是海西部族中第一大姓。
“长老,宋都督住的院子已经失火,听说安义侯府世子爷被我们的人刺伤了。”
可惜只是失火。
樊长老道:“让人知会族中人,就说简王余孽在族中闹事,手无寸铁的族人不要出门,族中的护卫跟着长老去捉反贼。”
接下来就看樊副将的了。
……
看到海西部族里传来火光。
“将士们随我前去捉拿反贼,”樊副将喝令一声,带着轻骑立即向前,“不准放一个反贼离开海西部族。”
族中人会将宋成暄等人逼得无路可走,他让人守住了族中两处门户,他身为主将,那些喽啰他不放在眼中,只需要找到宋成暄所在。
没想到他们能打着简王余孽的幌子将海西族长的位置握在手中。
简王余孽好啊。
子虚乌有的事也能助他一臂之力。
“将军,”有人上前禀告,“有马车向这边来了,应该是那宋都督的家眷。”
安义侯府的大小姐。
樊副将眼睛发亮,立即吩咐人:“分出一支轻骑随我前去。”他为了那位庾三小姐,没有见到宋大奶奶,听纪太太说宋大奶奶可是位娇滴滴的美人。
这样的美人不能轻易让她死,至少要让他快活快活,他最喜欢大周的女子。
马车到了眼前。
樊副将迫不及待地驱马上前,一双眼睛都盯在那车驾上,他的手一挥,身边的骑兵立即呈包围之势向马车靠近。
赶车的马夫显然感觉到了危险,拼命地挥动着手中的鞭子。
樊副将愈发觉得兴奋,他最喜欢的就是这样角逐的游戏,就像是在戏弄只小羊,他将长剑送回腰间,握住了绳索,就要挥出手里的绳子去圈那拼命奔跑的马儿,却忽然之间感觉到一股森然的寒意倾袭而至。
那是种死亡的味道。
樊副将惊骇之下顾不得眼前的马车,径直抽出了马背上的长刀,调转了马头看过去。
一人一骑立在不远处,如同座高山,正睥睨地看着他。
第七百一十七章 迎战
樊副将勒马向后退了两步,面前的人应该就是那宋都督。
樊副将果断挥手命身边的轻骑回援。
那些轻骑本是奔着马车前去,不得不像樊副将一样调转反向,混乱的马蹄声传来,樊副将不禁有些恍惚。
仿佛他才是只落入陷阱中的猎物。
不远处的宋成暄带着十几骑人马上前,如同潮汐般缓缓向前推进。
“将军,我们……”
樊副将这样怔愣住,身边的人也开始慌神。
“慌什么慌,”樊副将呵斥一声,“我们带着的人不比他们的少,想必这已经是宋成暄全部的兵马,本将前去迎战宋成暄,你们应对他身边的轻骑。”
这样短兵相接,用不着什么兵法,唯有竭尽全力的厮杀,方才他只是没料到宋成暄会在他身后出现,才会有些慌神。
仔细想一想,宋成暄这样偷偷摸摸地来跟在他身后,本就说明了问题,宋成暄也没有把握能够打败了他。
樊副将想到这里,气势一震立即催马向宋成暄冲去。
马蹄卷着尘土而至。
“叛党余孽,本将今日为大周朝廷斩……”
樊副将话音到此戛然而止,他振臂挥出去的长刀被一根长枪拦住,紧接着枪杆被宋成暄一拨,立即震得他虎口发麻,樊副将正要撤回长刀,那枪尖一挑,奔着他的咽喉而来。
只是一瞬间立见败势。
樊副将眼睛中满是震惊的神情,他怎么也没有料到宋成暄这般厉害,耳边金戈相击声不绝于耳,很快就有人落马。
樊副将想要转头去看情形,眼前的一切却已经让他无法应付,他只要稍有疏忽就会丢了性命。
惨叫声再次传来。
樊副将却已经无暇顾及,因为那枪尖结结实实地刺进了他的肩膀,紧接着枪尖转动,他听到自己骨头裂开的声响。
一条手臂顿时如同被撕开般疼痛。
“误会,”樊副将恐惧之中想要扰乱宋成暄心神,“不是我……我是来抓捕反贼的。”
面前的宋成暄却没有半点的变化,一双眼睛比黑夜更为幽深,他看过去立即觉得胆颤心寒。
樊副将一计无用,立即催马周旋,另一只手准备抽出背着的利刃,他也经过了大大小小无数次征战,不会因为一招落败就此认输,然而他的动作依旧慢了,扭身的功夫,枪尖再次向他刺来。
樊副将咬牙滚落马背,才堪堪闭过一击。
仓皇地躲闪中,他赫然发现,自己带着的人马已经被冲散,周围只有两三人惊呼着叫他的名字。
“保护将军……”其中一个话还未说完,就被人用长刀斩落于马下。
马蹄声再次响起。
樊副将感觉到几骑人马已经将他团团围住,他惊惧地躬身防备,却不知哪一个会先向他动手。
落败如此快,他整个人如坠梦中。
人生大起大落,前一刻他还想着夺回族长之位,现在就面临生死关头。
庾家在骗他,让他误以为宋成暄好对付,他才会贸然动手。
樊副将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放我一条生路,我告诉你们实情。”
那些人果然没有继续上前。
樊副将听到冰冷的声音传来:“你可曾见过那些十三四岁的大周女子?”
樊副将眼睛一缩,下意识地就要否认:“我没有勉强她们,是李大太太和纪太太送给我的。”
话刚说完,一支箭矢射入他的眼睛,樊副将就要发出惨叫声,另一只箭矢洞穿了他的喉咙。
樊副将跪倒在地,鲜血不停地冒出来又呛入他的身体,他如同一只泄了气的皮囊,发出古怪的声响,他奋力的挣扎却喘息不得,渐渐的鲜血完全将他淹没。
宋成暄吩咐章峰:“带人守住南边的官路,一会儿庾家的兵马就会到了。”
章峰得令带着骑兵立即前行。
宋成暄看向张真人:“禀告族长让族人准备好迎战。”
徐清欢走下马车,看着宋成暄骑马到了面前。
徐清欢道:“人杀了?”
宋成暄点点头:“他供出了李大太太和纪太太。”
若是之前留着这人对查案还有些用处,现在却不一样了,那樊副将知晓的也只是皮毛,否则他也不会前来送死,真正在背后操纵的人,是想要奴儿干彻底乱起来。
到了现在李煦完全走上了前世那条路。
或许因为简王提前被杀,李煦用的手段比前世更加卑劣。
宋成暄道:“你先带着族中女眷去福余卫,我很快会来与你们汇合。”
福余卫有朝廷驻扎的兵马,马都督事先有所安排,如今是最安全的去处。
“夫君要小心。”徐清欢担忧地望着宋成暄,前世和今生的轨迹完全不同了,为了奴儿干宋成暄踏上北疆,这一战结果到底会如何,她已经不能用前世的经历来推算,虽然他们之前有所安排,奴儿干各族人骁勇善战,对宋成暄来说必然是个考验。
宋成暄将她扶上马车,这一刻她不知为何心中生出几分难舍之情。
不远处传来喧哗声,那是海西部族的马车,车上都是海西部族的女眷和孩子,其他老弱族人也会陆续离开海西去往福余卫躲避。
徐清欢道:“我这边你放心,我等你平安回来。”
宋成暄颔首,转身骑马远去,徐清欢撩开帘子,看着他的背影完全融入黑暗之中,可能是太过忧虑,也可能因为颠簸身子多少有些不太舒服,一股酸涩的感觉冲上喉口,让她忍不住一阵干呕。
“大奶奶,您没事吧!”凤雏上前拍抚徐清欢的后背。
“没事。”徐清欢道。
那种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徐清欢舒一口气,等到后面的车马赶上来立即道:“继续赶路。”
……
庾二老爷带着兵马到了海西部族外。
“让樊副将前来。”
他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对,樊副将没有派人送信来,他们不知海西如今是什么模样,就这样贸然前去恐怕不妥。
庾二老爷正迟疑着是否应该让人去马都督那里打听打听消息。
“杀啊!”
前方声音响起,卫所的兵马立即向海西部族冲去。
怎么回事,庾二老爷愣在那里,他还没有下令,为何前军就已经先行动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