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五章 你会赢
慧净看向徐清欢,这女子看似来询问他,其实心中早就有了谋算,无论他答不答应,她都会继续做下去,就像他在常州用身世的谜题和幕后之人的消息与她交换,她果断拒绝了一样。
慧净道:“老衲记得在常州问过施主有关身世的事,施主当时已经拒绝。”
徐清欢点点头:“可现在我又反悔了。”
旁边的顺阳郡王听到这话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徐大小姐方才板着脸问案,如今却又用这样的口气说话,让他一时岔了气,看来他的功夫还不到。
慧净只觉得胸口一滞,这样的言语还真是伤人于无形。
“你从小被送去寺庙,又来到大周精心谋算,现在身陷囹圄,可知是为了什么?你自以为的仇恨就真的与你有关吗?
这大牢里关过王允和苏纨,王允是想要掌控旁人生死,一切都要按照他制定的规矩行事,他还要做百姓心中的清官,这样的名声才能让他得到满足。
苏纨不甘做个驸马,想要证明自己并非依靠长公主才有这样的地位,享受着长公主给他带来的富贵荣华,却又憎恨作为驸马丢掉了男子的尊严,于是化作所谓的‘白龙王’妄想呼风唤雨。
无论是王允还是苏纨归根结底都是阴险小人,都是那人手中的棋子,可比起你,他们还算好一些。”
慧净看向徐清欢,眼睛中仿佛没有波澜。
徐清欢接着道:“他们至少知晓自己想要些什么,你却始终被人左右,从被送入寺庙到来到大周,又去往常州为人筹谋,败露之后被押入大牢,一直任人驱使,你甘心如此也是因为自己的身世吧?
万一,你的身世并非如你所想,你岂非成了一个笑话,你看似平静其实心中很惧怕,面前所有一切都可能会成为泡影。
譬如,你的母亲,她可曾真心对你慈爱?
你的身份,无论是家人,还是大周的皇族,可曾让你真心欢喜过?如果都没有,你这样又是为谁?”
慧净一直没有言语,半晌才道:“老衲知晓施主善辩,施主这些话果然让人动心,不过……如今不同了,想要查清老衲身世的人是施主,而非老衲,不过老衲愿意与你做赌。
老衲赌施主会输。”
徐清欢笑道:“我与你不同,我赌你赢,一直都在输的人,总要赢一次。”
慧净目光微微波动,惊诧的神情一闪而过。
说完话,慧净仿佛再次入定,大牢里一时安宁,就连那老妇人也不声不响等待着衙差将安王妃的私印取来。
顺阳郡王将私印递给了成王爷。
成王爷放在灯下比对,这印需要拿到宗正寺鉴别真假,不过现在从这玉料和上面的字迹上看,应该是真的。
徐清欢道:“为何给你的不是安王妃印,而是这样一枚私印,这种私印是平日里王妃在府中主持中馈用的吧?”
老妇人立即道:“那是王妃怕被吐蕃人搜去暴露了世子爷的身份,所以……”
徐清欢接着道:“你可将这印给慧净看过?”
老妇人飞快地看了一眼慧净:“自然看过。”
“那为何这印不在慧净手中?”
老妇人刚刚说完一句话,徐大小姐立即又问出口。
“世子爷命我保管。”
徐清欢微微一笑,看向成王和顺阳郡王:“王爷、郡王爷我没什么可问的了。”
成王道:“本王将这私印拿去宗正寺比对。”
成王话音刚落,一阵嘈杂声响起,隐约听到有人喊叫:“为何要抓我们?大周没有王法了吗?放开,我们不是乌斯藏人。”
随着声音渐行渐近,衙差提着两个男子走进大牢中。
“怎么当差的,没看到这边在提审案犯吗?”
刑部官员立即迎上去呵斥。
“请上官见谅,我们刚刚抓了两个乌斯藏人,大人吩咐只要有这样的案犯一律送来这里关押……”
“快走,快走……”
火把从两个男子脸上掠过,这两个男子都蓄了胡须,颧骨突出,一看就是西北边疆上的人。
角落里的老妇人眼睛豁然睁大,仿佛看到了什么让她万分惊恐的事,她想要稳住心神,身体却止不住的颤抖,仿佛被丢进了冰窟之中,她顾不得别的,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不远处,然而那火把却被衙差拿开,两个男子的脸没入黑暗中。
“看什么看。”
两个男子进了大牢仍旧四处打量,身边的衙差扬起手中的鞭子,狠狠地抽打在他们身上。
男子被打得惊叫了一声:“我们没做什么,我们是来找曲珍的。”
衙差显然不允许男子再说话,又扬起了鞭子。
那鞭子落下的时候,男子一声惨叫。
直到那两个男子越走越远,老妇人才回过神来,她惊惧地向周围看去,还好没有人注意到她方才的失常。
“成王爷,”徐清欢向成王行礼,“慧净背后的人,惯会利用人心,不管是这妇人还是慧净,都不能听他们的一面之词。
之前他们利用魏王谋反案,如今又利用安王爷的后人,究根结底是要引我们上当,搅乱大周的政局,这慧净加害多条性命,还请王爷明察秋毫,还世人以公道。”
成王神情郑重:“事关苏纨通敌之案,又牵连到皇室宗亲,没有真凭实据,不能妄下结论。”
徐清欢行礼告退。
成王也站起身看向顺阳郡王:“你跟我去宗正寺。”
刑部官员和沈老爷也起身,众人慢慢走出大牢。
沈老爷看着徐家车马离开,他也弯腰上了马车。
沈家马车缓缓向前驰去,沈老爷若有所思,徐大小姐最后的话仿佛饱含深意,慧净背后还有人操控着一切,那人是谁?
好像所有事都比他想的还要复杂,看来他要更加谨慎才行。
……
刑部大牢里,隐隐约约能听到远处牢房中有人焦急地走动和呼喊。
平日老妇人根本不在意这些,可今天她的心却如同被置于火上炙烤,她整个人已经坐立难安。
“你在担心什么?”
慧净的声音淡淡地传来。
老妇人抬起头。
慧净接着道:“是担忧我,还是方才被抓的两个人?”
老妇人吞咽一口:“我自然是担忧世子爷,世子爷不应该在这里。”
慧净扬起脸:“你何时给我看过安王妃的私印?那私印是从何而来?”
老妇人一时被问得怔愣在那里。
慧净道:“你从前与我说的那些话,到底是真是假?”
第五百二十六章 传话
老妇人眼睛仍旧看着牢门不远处,慧净的声音在耳边飘荡,她的脸上是复杂的神情,但她没忘记要回答慧净的话,免得会让慧净更加怀疑。
“是真的,母亲还会骗你不成?”老妇人沙哑地道,“为了救下世子爷,我来到京城想尽办法,还跟着世子爷一起被抓,世子爷怎么还能信那贱人的话,质疑起我了,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世子爷好。”
慧净捻动着佛珠:“我问过你,有没有什么东西能证明我的身份,你从来没提起过印章。”
老妇人听到这话,惊恐地向周围看去:“知道太多反而会有危险,这是我一片苦心啊,世子爷不要多说,免得会被人听到。”徐氏那贱人故意问她之前有没有拿给慧净看,就是要挑拨他们之间的关系,那贱人真是心机深沉,将来定然会不得好死。
慧净接着道:“我听师父说,我被扔在寺院门前,师兄发现我的时候,我已经快要断气了,看样子刚被生下来几日。”
慧净提起这些前尘往事,让老妇人很是不高兴:“世子爷因此可知那时候我的处境,若非真的活不下去,我也不会忍受母子分离的苦楚,也多亏了寺中大师慈悲……自然还有安王爷在天有灵,才让世子爷可以活下来。”
慧净接着道:“多少年了,你从来没到寺庙中看望过我。”
“我去过,都是……偷偷去的,”老妇人润了润嘴唇,“现在说这些又有何益,世子爷不要被那徐氏利用,就是她害得世子爷落得这般境地,否则您还是那个让人尊崇的高僧。”
说到这里,老妇人愤恨地道:“那徐氏巧舌如簧,黑的也能说成白的,就是不想要大周皇室承认世子爷的身份,不知道她之后还会用什么手段……”
说到这里,老妇人又向前张望而去,仿佛听到了一声鞭子响动,她整个人忍不住瑟缩。
“进大牢里的人,都要受些苦楚,”慧净忽然道,“你好像认识方才被抓的两个人。”
“什么人?”老妇人道,“哪两个人?世子爷在说些什么?”
老妇人将自己又向黑暗中躲了躲,让所有人都看不清她的面容:“他们这般,我也不知道还能否撑到世子爷被放出去的那天。”
老妇人生怕慧净再问她话似的,慢慢地躺倒下去,好像真的已经难以支撑。
慧净依旧慢慢地捻动手里的佛珠。
老妇人以为一切都会归于平静时,只听慧净道:“你一直都在骗我,如果不将所有实情都告诉我,我不会陪着你再演下去。”
老妇人惊诧地道:“你想要做什么?”
慧净道:“我只想听你说真话,否则我就告诉他们,方才抓住的那两个人对你很重要。”
老妇人觉得喉咙被人死死地掐住,半点喘息不得,她整个人一下子坐起来:“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些什么。”
“那两个人是千里迢迢来寻你的,看来你来京城之前没有安置好他们,你关心他们胜于我,我猜……”慧净抬起眼睛,“曲珍是你在西北的名字,你却没告诉过我。”
老妇人恨不得立即捂住慧净的嘴,不能让他再继续说下去。
“你嫁了人,换了身份,又有了孩子,”慧净一双眼睛如黑夜中的野兽,闪烁着危险的光芒,可他的口气却依旧慈悲,如同坐在高台上讲经的佛陀,“将我丢弃在寺院门口,一去不复返,甚至不知道我是否活了下来,所以第一次来寺庙的时候你要向老僧人打听我的下落,见到我之后,反复地打量我,确认我是不是那个孩子。
既然都要将我丢弃,为何还要去而复返?”
老妇人伸出手,想要去阻止慧净继续说话:“世子爷,你怎么了?你莫要上了别人的当。”
“是有人找到了你,”慧净没有停下来,“有人提起要你认回我,将安王府的冤屈透露给我,让我为安王府报仇。”
“没……没有……”老妇人只能否认却说不出别的话来。
“阿弥陀佛,”慧净道,“我不怨恨你,你只要告诉我,我都会原谅,否则我就会用其他手段查清楚,这里有大周朝廷,乌斯藏有我的信徒,我想要做点什么并不难。”
老妇人整个人都开始颤抖。
慧净幽幽地道:“看来一切都是真的了,如果我是安王血脉,你可会这样丢弃我?这其中果然有疑点,我一心报仇,竟然没有看清楚,徐大小姐说的都是实话。”
“不,不,”老妇人道,“不是这样……你被骗了,被徐氏骗了。”
老妇人话音刚落,只听一阵脚步声传来,狱卒走过来一鞭子向老妇人抽去:“喊什么,被关进大牢还不老实,我看你是没有吃到苦头。”
“我要见他,”慧净淡然道,“我必须要见到他。”
狱卒扬起鞭子没有向慧净抽下去:“你也老实点,牢里有规矩,不管你是什么身份,下次再交谈别怪我不客气。”
狱卒离开之后,文吏将记好的文书一路拿去给刑部尚书程如海查看。
程如海看到记录不禁舒展了眉头:“这安义侯府大小姐就是有本事,几句话就离间了慧净和那老妇人的关系,照这样下去,我看着案子很快就能有眉目。”
程如海说完将手里的文书递给了李煦。
李煦低下头仔细看着,他知道徐大小姐来大牢里必然会有收获。
程如海端起茶来抿了一口:“看样子这慧净极有可能并非安王爷的子嗣,奏折呈上去之后,皇上也可以舒心。”圣上高兴,他们全都会有好日子过。
“徐大小姐是男子的话,我定然要举荐他入仕,”程如海笑着,“委实帮了我们不小的忙。”
“大人,”李煦道,“这两日大牢中要小心戒备,以防会有事发生?”
程如海一惊:“怎么说?”
李煦道:“慧净心中清楚,我们会在大牢里安插人手,偷听他与那妇人交谈,为何他还要这样不管不顾地说出这些话?”
程如海疑惑道:“为何?”
李煦目光清亮:“慧净发现自己被骗,他想要逼出背后操控他的人,让那人出来与他解释清楚,如果那人不肯出面,慧净就会透露出更多的实情。
慧净被关在大牢中,无法将消息传递出去,于是借用我们的手告诉那人。”
程如海将文书再次拿来查看,果然看到慧净最后说:我要见他。
这个他,难道就是操控王允、苏纨和慧净的幕后之人。
幕后之人会与慧净怎么见面?
程如海忽然有些期待,他却又忐忑,刑部大牢可能会出大事。
第五百二十七章 来客
程如海思量了片刻,虽说案子没有查明之前一切都是推断,但事关重大他还是要向皇上禀告。
“牢里的事就交给你,”程如海看向李煦,“若是有什么突发的情况,你可以先动用人手,后面再知会我。”
李煦躬身应下。
程如海知晓皇上召见李煦,恐怕将来对李煦还会委以重任,他还真舍不得这样一个得力的下属。
程如海道:“不论是慧净还是宋成暄、安义侯府都不能全然相信,我们是天子门生,更要一切小心,皇上还指望着我们,我们不能愧对皇恩啊。”
李煦道:“属下记住了。”说着告退出去。
程如海立即坐下来开始些奏折。
……
李煦从程如海屋里出来。
“李大人,”立即有衙役上前,“您家里来人送饭食了。”
李煦走出衙门,只见李大小姐的车马停在一旁。
“长姐。”李煦躬身行礼。
李大小姐道:“瞧瞧这两日都瘦了,不能只顾着公务,也要注意身子,我听说衙门里的饭菜不太好,这才让厨娘给你做了一些带来,怎么样?今晚能不能回家?”
李煦已经住在刑部好几天,今天一早又打发小厮回去取了干净的衣衫,李大小姐听说这样的情形,就让人做了些饭食前来探望李煦。
李煦道:“恐怕还要些日子,长姐准备离开京城吗?”
“不走了,”李大小姐满脸笑容,“过些日子再说。”沈从戎已经动身来京城,二爷势必要与沈将军见上一面。
“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李煦正准备送李大小姐离开,却听到这样一句话。
他抬起头正好看到一个人从马车里走下来,那妇人竖着圆髻,头上簪着点翠,一身藕色的衣裙,外面是灰鼠披风,看到李煦脸上露出慈祥的笑容。
“母亲。”李煦不禁惊讶,这眼见就要过年了,家中那么忙碌,他怎么也没想到母亲会来京城。
李煦快走几步扶着李大太太下了马车。
李大太太盯着儿子看,只见他一身的官服,眼睛不由地亮了几分,再看他有些消瘦登时更加心疼:“果然像你长姐说的那样,消瘦了许多,儿啊,你在外要照顾好自己,这样母亲才能安心。”
李大太太说完这话不禁一阵咳嗽。
李煦道:“母亲这是犯了旧疾?”
李大太太点点头,目光中满是安慰:“没事,已经好多了,多亏了孔家送来药石,我这病才算安稳。”
“您生着病不应该这样车马劳顿。”
李煦话音刚落,李大小姐也道:“来京之前我劝了婶娘,还以为婶娘不会来了,没想到婶娘还是放心不下九弟。”
“也不全是,”李大太太温和地道,“正好九郎在这里,我到京里正好看看这病症。”
李大小姐不禁抿嘴笑:“婶娘说得对,您不是心疼九弟,是有事要做。”
李大太太故意板着脸看李大小姐:“都是做母亲的人了,还这样调皮,”说到这里她又仔细地打量了儿子一番,“别太劳累,母亲在家中等着你。”
李煦应了一声。
李大太太拉住李大小姐的手:“走吧,我们回去说话。”
李煦扶着李大太太上了车,看着马车渐渐行远,这才转身走回了衙门。
“煦儿这案子不会有事吧?”李大太太问向李大小姐。
李大小姐道:“这案子牵扯很大,不过九弟那么聪明,婶娘放心好了。”虽然这样说,眼睛中不免又几分忧虑。
李大太太微微攥了攥帕子,这就是她为何要来京里,老爷说遇到大的案子,那些达官显贵都不会出头,不好做的事都会推给那些没有家世的官员,她就是怕九郎太费力,她虽然能帮的不多,至少能照顾九郎。
李大太太想到这里喃喃地道:“九郎成了家,找到个能照顾他的妻室,我也就能安心了。”
李大小姐也笑着称是。
到了李家,李大太太刚要下车就看到有人迎上前。
庾三小姐见到李大太太一怔:“大太太您来京中了,我……我在这里等二奶奶。”
庾三小姐面色绯红,却立即反应过来,蹲身行礼。
李大太太越看越觉得欢喜:“听说庾三小姐也来京了,却没想到这么快就遇见,看来在京中我也不会嫌闷。”
庾三小姐道:“二奶奶就在旁边买了处院子,我是看到有马车来,这才上前查看……”
李大太太笑:“我知道了,”说着去看李大小姐,“孔家没有在京置办宅院吗?怎么要再买院子?”
李大小姐道:“那老宅子空得太久了,我才请了匠人过去修葺,因为要换瓦片,院子里乱成一团,我干脆搬出来住,心中也想着要照顾九郎,住得近些也好,就租了旁边的院子。
这几天家中下人忙乱不堪,婶娘来了,我正好每日来跟婶娘说话,也算讨个清静。”
三个人边说话边向院子里走去。
趁着李大太太换衣梳洗,李大小姐看向庾三小姐:“你来可有急事吗?”
“也没什么,”庾三小姐道,“我就是来找二奶奶说说话,我看孔家来往人手不少……年关就要到了,我听说了几桩偷盗的事,二奶奶也要小心着些。”
“天子脚下也有许多偷盗案?”李大太太换好衣服从离间走出来,正好听到庾三小姐的话。
庾三小姐起身:“每次有大案的时候,顺天府都忙碌不堪,那些贼匪就会出来生事,总要小心着些才好。”
李大太太颔首:“还是庾三小姐想得周到,”说着看坐下来抿了口茶,“你们先过来几日,比我知晓的多,煦儿办的案子是怎么回事?与我也说一说。”
李大小姐点了点头。
……
安义侯府。
徐清欢坐在清陵道长院子看桌子上炼出的丹丸,从表面上看和从张家拿来的一模一样。
廖先生也没想到清陵道长会这么快就有进展:“这下好了,给大小姐治病就更有了几分把握。”
“我还要再试试,”清陵道长道,“这样的事非同小可,弄错了一味药,都可能会害了大小姐。”
廖先生看着手中做丹丸的方子,慢慢皱起眉头:“这其中有些药,好像是那道人说过的,难不成会这么巧……与那道人当年……炼制的丹丸相同?”
第五百二十八章 把握
廖先生说完话陷入思量之中。
清陵道长没有察觉廖先生的异样:“我再想一想,明日先生再开方子,将药剂送给宋大人。”他知道有人能够帮忙试药。
旁边的徐青安会错意:“还是清陵道长慈悲,即便有人试药,也怕害了旁人,真正的道人就该如此。”不像是张真人那神棍,他越看清陵道长越觉得顺眼,道长就算脾气不太好,但是在他心中还是道家一途中让人仰止的存在,这才是真正的仙人。
清陵道长淡淡地道:“上次的药送去大牢,效用不是很好,我们还是要珍惜着点,毕竟只有一个药人,下手太重了折腾死了,也是不小的损失,细水长流才能物尽其用。”
听到这话,徐青安默默地放下手中的杯子,那是他从清陵道长屋子里自取的茶杯,上次他不慎将清陵道长的茶喝了,道长说过,再有下次,他就会不留情面。
徐青安没有放在心上,现在仔细品味清陵道长的话,不像是在开玩笑。
这茶水里不会投了毒吧。
徐青安心中一热,立即想找个地方涮涮嘴。
“廖先生。”
徐清欢的声音响起,廖先生才回过神。
徐清欢接着道:“您有什么疑惑吗?”
廖先生长长地舒一口气:“我只是想起了那个教我医术的道人,拿到这药方,我一时觉得恍惚,好像通过清陵道长,看到了那位道人,他也是我此生的恩人。”
徐青安不禁重新打量廖先生,廖先生攀交情的本事比他还厉害,随便一个丹丸的药方,就能牵扯到恩人身上。
难不成廖先生也想要求几道符?徐青安向清陵道长腰上看去,那里挂着几只福袋,话说回来,清陵道长的腰身看着好像特别的细。
徐青安刚看到这里,只觉得一道凌厉地目光投过来,那是凶巴巴的清陵道长。
清陵道长道:“我能这么快炼出这丹丸来,是得益于我师父,我师父说过有些丹方害人匪浅,他将那些丹方说与我听,其中一张丹方还是个道友告诉师父的,那位道友将我们兄妹托付给师父,请师父抚养我们兄妹长大。”
听到这里,廖先生忽然激动起来:“清陵道长说的那位道友,是否瘸了一条腿,因为服食丹丸坏了身子,你……你们兄妹是他的故人之子。”
廖先生眼睛发光:“他说当年故人一家被这丹丸所害,家破人亡,一双儿女被卖给了人伢子,他四处寻找那两个孩子无果,原来是骗我的,他是将这两个孩子托付给了旁人。
哈哈哈,没想到,因为这毒丹,我们聚在一起,是不是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清陵道长听着廖先生的话,也意识到廖先生在说些什么,他也一改往日的冷淡,神情不禁为之一变:“先生知晓我和……我们的身世?”
也许是太过惊诧,清陵道长的声音都变得与往常不太相同,听起来略微有些尖细。
张真人正好走进院子,听到这话竟然比清陵道长还要着急,几步到了廖先生跟前,伸出手握住廖先生的肩膀:“先生,您知道我师妹和师弟的身世?我们师父去世时也不肯说出实情,只说他们是家中遭难,父母都过世了,一位道友好不容易将他们两个找到,送来师父门下。”那时候他尚小,师父专门请了乳娘来带师妹和师弟,可能是为了方便行事,师父对外宣称收了两个男弟子,直到后来师父才透露其中一个是师妹,其他事师父就不肯再说了。
“为什么不说呢?”廖先生不明白,“难道是道人心中有愧疚,不敢透露实情?如果他是这般狭隘的人,也就不会历尽辛苦找到故人之子。”
廖先生下意识地去看徐大小姐。
徐大小姐一直坐在那里,不知在想些什么,或许连徐大小姐都想不明白。
“大小姐,”张真人心中焦急,忍不住喊一声,“您怎么看?”
徐清欢收回思量:“有多少人觉得方士炼出的丹丸有毒?恐怕大部分人仍旧相信炼丹的神奇,能够长生不老、点石成金。
不管是廖先生还是清陵道长,都是知晓丹丸的毒性,才会前来帮我治病。”所以他们聚在一起是有原因的。
张真人点点头:“那些经常开炉炼丹的方士和道人我也寻过,他们始终不肯承认道士炼出的丹丸有毒,我那师弟虽然不太用丹炉,却时常告诫我不要服食任何丹药,为此他也被方士和道士诟病,若非……我也不会去寻师弟。”
清陵道长看了张真人一眼,他是瞎了耳朵才会相信师兄那些鬼话,什么遇见大事就想到了他,只有他才能帮忙,原来是走投无路不得已,才会让他来接手。
除此之外,还有其他缘由徐清欢不能说给众人听,廖先生来到这里不是巧合,而是因为前世谢远帮她遍寻良医。
前世和今生撞在了一起,才有如今的结果。
清陵道长沉浸在自己的身世之中,仔细向廖先生问及详细内情,又与他的年纪相比对,全都吻合。
“我写信给……师妹,让她先去查问,”清陵道长道,“等徐大小姐的病好了,我再去寻访,应该会有确切的结果。”确定了自己的身世,至少他们要去父母坟前拜祭。
廖先生道:“清陵道长是依照当年道人传下来的方子炼制的丹丸,却为何这丹丸还与那真华真人的丹丸有所差别?”
徐清欢道:“会有差别是因为那道人手中并没有丹方,当年他们炼丹的情形可能与如今我们做的事相同。”
张真人眼睛渐渐亮起来:“大小姐是说,当年他们手中有真华真人的丹药,他们也是照那丹药试探着去炼制。”
徐清欢道:“不一定是丹药,可能是不全的药方,用药方去炼制丹丸才更符合当时的情形,炼制出丹丸之后,让人服食试探药性,得到结果之后,炼制丹药的两个人一死一残,没有死的人,偷偷找到了故人子女送到道观,绝口不提那两个孩子的身世,更像是在保护那两个孩子。”
徐青安道:“当年已经有人怀疑真华用丹药害人,他找到部分药方,让人炼制丹丸,发现丹丸果然有毒,然后……怕结果泄露出去,用手段害死了炼制丹丸的两个人。”
徐清欢点点头:“那人和我们一样,也是在查案,只不过他的手段更加阴狠。”
“怪不得道人会隐姓埋名,”廖先生道,“我和他相处多年,他也骗我说没有找到故人那一双儿女。”
“查出案情,没有将一切真相大白,而是用自己的方式利用人进行报复,达到他想要的目的,”徐清欢道,“这手段是不是很让人熟悉?”
当年查案的就是幕后之人。
徐清欢微微一笑:“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差点就被他骗了。”
第五百二十九章 筹谋
“他是谁?”徐青安立即问出口。
徐清欢想了想才道:“很快我们就会清楚了。”
徐青安知道没有明证之前,妹妹不会下结论,让他抓到那个人之后,他非要将那人狠狠地打一顿,要让他比张玉慈更惨。
张真人想起要紧的事:“公子让我送消息回来,如今刑部看管慧净的人是李煦。”
徐清欢点点头,想必也是这样,李煦从常州就跟着这桩案子,现在又被刑部尚书视为左膀右臂,将慧净交给李煦刑部尚书才能安心。
张真人接着道:“李煦这些日子就准备住在刑部值房中。”
以李煦的聪明,他会将大牢里出入的人都盘查的清清楚楚,那人想要过李煦这一关并不容易,不弄出点乱子来,很难达到目的,徐清欢道:“李家那边有什么动静?”
“李大太太正好进京了。”
听着张真人的话,徐清欢不由地一笑,李母和李大小姐、庾三小姐凑在一起了,前世李母喜欢李大小姐和庾三小姐,差点就认了庾三小姐干女儿,李家人都清楚庾三小姐的心思,李大小姐正好推波助澜。
张真人压低声音:“大小姐觉得那人先会向李家下手?”
也许吧,徐清欢道:“还是盯着大牢的动静,我想无论那人做什么,我们都能有收获。”
清陵道长和廖先生坐在一起说话,张真人想要去听却被赶了出来。
不一会儿功夫廖先生走出来,面容看起来比往常要更轻松,谁能想到京城这一趟会有这么多收获。
张真人上前询问,廖先生摇摇头:“清陵道长的私事,还是让道长自己说吧!不过也没什么好问的,方才徐大小姐已经说得清清楚楚。”
张真人觉得也是这样,他现在想做的就是送封信给师妹,师妹在哪里,自然还要师弟告诉他。
徐青安突然凑过来低声道:“我发现一个秘密。”
张真人皱起眉头,大舅爷向来不靠谱,今日却有些不同,眼睛晶亮仿佛黑夜里发现食物的老鼠。
徐青安将张真人拉出院子:“你是不是很想讨好清陵道长?我看你没弄清楚情形。”
张真人仔细听过去。
徐青安道:“你有没有觉得清陵道长有些奇怪?”
师弟自然奇怪,他们师兄妹三人,师弟是最崇尚道法的,看起来不沾烟火气,待人也很冷淡,总是按时做功课,将道观中的戒条记得清清楚楚,好像真的要舍弃七情六欲登仙般,寻常人哪会是这个模样。
“我发现清陵道长的腰格外细,”徐青安抿了抿嘴唇,“寻常男子怎会如此?”
张真人没想到徐青安会提及这桩事,师弟的腰很细吗?徐青安一双眼睛盯着他,生像他就要因此想起些什么。
徐青安接着道:“我看他也不一定是崇尚道法……他居无定所是在躲着你。”自从跟着妹妹查案之后,他的思维愈发的敏捷,总能发现一些不寻常之处。
张真人心头一热:“世子爷到底想说些什么?”
看着张真人的表情,徐青安忍不住想要去捋胡须,现在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像是他要卖符给张真人。
徐青安不禁摇头:“枉你跟清陵道长在一起相处多年,却连这点都没发觉。”
张真人清了清嗓子:“世子爷快告诉道人吧!”
徐青安这才道:“你那师弟远离人群,尤其讨厌我们这种伟岸的男子,是因为……他自惭形秽,你想想,他那般瘦弱就像一个女子,见到我们岂会心中舒坦?只有将自己关在这一方天地里,才能有些自信。
你买些那样的药物送给他,让他多练练拳脚,好让身材壮硕起来,他自然会从心中感激你,到时候你再寻个好姑娘给他,他体味到为人夫为人父的好处,也就体谅你的心思。
小爷算得上是有名的纨绔子弟,什么场面没有见过,这些事比谁都要清楚,你照我说的去做,说不定你和你那师妹还有机会,否则你年纪一大把,胡子都花白了,再耽搁下去定然孤苦一生。”
徐青安心中一暖,过几年……他定然已经与贞妹妹儿女满堂了,想到自己的快活日子,他就愈发觉得张真人可怜。
张真人仔细体味徐青安的话,师弟不肯帮他劝师妹,也是不知男女感情是何物,大舅爷的话有几分道理。
张真人道:“他要是不动心呢?”
“你将他骗出来,我带着他去花船上见识见识,看着那些千娇百媚的花娘,不信他不动心,”徐青安说着拍了拍张真人的肩膀,“听我的定然没错。”
“这桩案子了了,我们就去。”
张真人终于下定决心,这次不能再让师弟就这样走了。
……
屋子里,徐清欢正翻看宋老太太交给她账目,那是宋大老爷当年留下的,宋家长房为了救宋成暄,将所有能够留下线索的物件儿都已经毁去,留下的这些东西毫无瑕疵,正好能够证明宋家商贾的身份。
宋二太太提起的许瑞,到了宋大老爷身边做了个管事,账面记录许管事的地方有三处。
一处是宋家货物入仓,一处是年底与掌柜结银子。
徐清欢思量着,感觉有人端了一杯新茶过来,她没有抬起头拿起茶碗去喝:“谢谢银桂……”
她微微抬起头,看到了眼前的人影,后面的话顿时吞了进去。
不是银桂。
站在她面前的是高大英俊,目光清澈的宋成暄。
“宋大人。”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宋成暄听到这个称呼之后,那深谙的目光中一闪不快。
徐清欢忽然想到之前做的那个梦,梦里她被逼着叫郎君。
宋成暄声音低沉:“酒醒了?”
徐清欢的脸顿时红起来。
宋成暄道:“我不在的时候不要沾酒。”
徐清欢点了点头,不过他这话怎么听起来有些不对,什么叫他不在的时候不能沾酒,他在的话,她就能喝了?
那岂非丢脸丢到了他面前?
徐清欢清了清嗓子,不想再和宋成暄提及那晚的事,那会让她觉得很尴尬。
徐清欢想着摸了摸领子,她有种感觉,好像在宋大人面前衣衫不整,不过很快她就觉得自己的举动十分幼稚,明明穿戴的很好,完全没有必要这样心虚。
宋成暄坐下看向桌子上的账目:“这么晚了还在看这些。”
徐清欢道:“多思量些总会更有把握,与那人对弈,一步都不能走错,不过,现在最忙碌的不是我们。”
话说出来,徐清欢立即又抿起了嘴,今晚她是怎么了,总觉得说什么都不对。
说“我们”也没错吧,她又不是第一次用。
看来这也是醉酒的代价。
……
李家。
李大太太刚刚歇下就听到人下人进门来。
“怎么了?”李大太太问过去。
“大小姐身子不适,孔家那边已经忙开了。”
李大太太心中一惊:“之前还好端端的,这是怎么了?快,给我换衣服,我要去看看。”
第五百三十章 李家出事
李家和孔家的宅子紧挨着,李大太太很快就赶到了孔家。
孔家已经乱成一团,有人去请郎中,有人将所有下人叫到旁边询问,管事妈妈撩开帘子从屋子里迎出来。
“怎么回事?”李大太太问过去。
管事妈妈脸上满是焦急的神情:“之前一直都好端端的,刚刚歇下一会儿,二奶奶就觉得肚子疼,我以为吃坏了东西,就让厨房端了蜂蜜水,喝下去之后却没有好转,二奶奶去净房几次,疼痛却越来越重了……我瞧着不对,就让人去跟大太太说一声,请大太太过来主持大局。”
李大太太皱起眉头,快步走进屋子里。
只看到李大小姐蜷缩在床上,她紧闭着眼睛面色苍白难看,额头上满是冷汗。
“我们一起用的饭,我却没有什么感觉,”李大太太看向管事,“二奶奶可又吃了别的东西?”
管事妈妈摇头:“没……没什么特别的,二奶奶只是觉得嘴里没味儿,让人拿了几个柿饼,柿饼是昨天才买来了……”
李大太太皱眉:“柿饼是寒性的东西,一不小心就要伤身,八成是吃坏了,快去让人催催郎中。”
管事妈妈应了一声下去安排。
李大小姐看向李大太太:“让婶娘担忧了,我本不准她们去惊动您……”
“说的是什么话,”李大太太埋怨道,“我若是病了,你也是要来的,刚说你就像我的亲女儿,怎么转眼就跟我外道。”
李大小姐紧紧地拉住李大太太的手:“从前我也吃柿饼,却没这样过,也不知为了什么,婶娘不来,我还真的有些害怕。”
看着李大小姐那憔悴又痛楚的模样,李大太太不禁一阵心疼。
好在管事妈妈来通禀:“来了,来了,郎中来了,幸好不远就有一家药铺,坐堂的郎中还没有离开。”
说话间,郎中带着徒弟走进屋子。
李大太太立即起身让郎中和徒弟上前诊治。
仔细摸了摸脉象,郎中点了点头:“这是脾虚的症状,这位奶奶定然是吃了什么不妥当的东西,我开张药方,你们立即抓药来熬煮,服下两剂之后就能大好了。”
李大太太顿时松了口气:“没有大碍就好。”
郎中低着头:“我去开药方。”
李大太太想要再问两句话,谁知那郎中走得很快,就像是在躲避什么似的,她不由地有些疑惑。
“婶娘。”
李大太太的思量被声音打断,她立即快步走到李大小姐床边。
李大小姐一脸忧色:“婶娘,我总觉得不太对……那郎中……是不是有所隐瞒……他……目光闪躲……难不成我是生了很重的病症……”
李大小姐说着眼睛微微发红。
李大太太立即劝说:“没事,没事,不过是吃了柿饼伤了脾胃,等天亮了我再让人去寻个好郎中过来瞧瞧。”
李大小姐听到这话,情绪安稳下来:“郎中已经来看过了,婶娘也回去歇着吧,婶娘身子不好,这样劳累万一犯了咳疾可不得了。”
李大太太道:“就让人将暖塌收拾出来,今晚我就在这里陪着你。”
疼痛再次袭来,李大小姐也顾不得说话,只好苦苦支撑忍耐。
管事妈妈拿到药方去取药,李大太太起身准备再仔细问问郎中,她也觉得郎中有所隐瞒。
李大太太走到外间,郎中正看向那收拾药箱的徒弟。
“这位先生。”
李大太太一开口,郎中顿时一抖,僵硬地抬起头来,看到李大太太,郎中立即垂下眼睛:“太太请否借一步说话?”
果然有所隐瞒,李大太太立即担忧地向内室看了一眼,然后跟着郎中走到院子里。
几个人到了穿堂,郎中这才声音艰涩:“那位奶奶的病情有些奇怪,像是脾虚却也不完全如此……”说到这里他停下来,仿佛在担忧什么。
李大太太皱起眉头:“你只管说,就算断错了我也不会怪你。”
郎中紧紧地握着手,他看着李大太太,目光中有着惧怕和愧疚:“她,她是中了毒,弄不清楚恐怕会伤了性命。”
“什么?”李大太太紧紧地盯着郎中,“什么毒?”谁会对李大小姐下毒。
郎中没有说话,不停地向后退去,李大太太刚要抬脚追上,就感觉到肩膀被一股大力握住,紧接着一个阴沉的声音道:“别动,否则我就杀了你,照我说的做,你们都能活着。”
李大太太想要尖叫,喉咙下忽然多了一样东西,那东西向前一凑,她立即感觉到疼痛,紧接着温热的东西淌了下来。
李大太太顿时手脚一阵发麻。
“啊!”管事妈妈大喊,“快来人啊,大小姐……大小姐晕过去了……”
李大太太看到孔家下人上前,她正期盼着孔家人中有人发现这边的情形,将她解救出来,却发现走在最前面的下人,被个人影欺身上前,那下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一柄匕首从下人后背穿入,下人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李大太太几欲晕厥过去。
……
刑部值房里。
李煦看着眼前的灯火,几次想要走出门,他却压制住自己的冲动。
他已经将一切禀告给了程如海,程如海从宫中出来之后,吩咐他稳住心神,踏踏实实地在这里看住慧净。
这显然是皇上的意思。
既然要取得皇上信任,他就要照程如海的吩咐去做,不能有半点的违背,否则不光是程如海,皇上也会对他失望。
“大人,您家中来人了。”衙差上前禀告。
李煦像往常一样没有起身,而是淡淡吩咐:“让人进来吧!”
衙差将李家管事领进门。
“什么事?”李煦目光清澈,神情淡然。
管事声音沙哑:“大小姐病了,请了郎中过去却不见好转,九爷回去看看吧!”
李煦抬起眼睛仔细地看着管事,管事肩膀微微抖动,一双眼睛中满是焦急和渴盼,仿佛身处险境,希望李煦伸出手将他解救出去。
“九爷,”管事道,“太太也在大小姐那里。”
李煦目光一闪,显然察觉到了管事的异样,他站起身就要向外走,身边的下属立即上前:“李大人,这里怎么办?程大人吩咐了,李大人要守在这里不能离开。”
第五百三十一章 失败的人
李煦走出了大牢里的值房,看向不远处的慧净,脸上露出几分犹豫的神情,最终还是向前走去,将要离开牢房时又迟疑着停下了脚步。
都官令史听到下属的禀告,立即走过来低声道:“若不然李大人在这里坐镇,我带人去看一看。”
李煦还没有说话,立即管事急得仿佛要哭出来:“大太太急得不得了,九爷是家里人,您回去一趟比什么都妥帖。”
“事急从权,”李煦看向都官令史,“我母亲本就有旧症,这次是进京看病,受不得惊吓,我长姐常年在北方,对京中也不熟悉,突然发生这样的事,家里可能乱了方寸,我去看看立即就回来。”
李煦不再理会旁人,转身取了斗篷跟着管事走出了值房。
都官令史想要再阻拦,李煦停下脚步吩咐:“你留下仔细看着大牢,就跟我在这里时一样。”
李家下人的表现已经很明显,谁都能看出来李家是出了大事,也怪不得李大人会惊慌,都官令史颔首道:“明白了。”
李煦看向衙差:“带六七个人跟着我。”
衙差应声。
李煦带着人走出了府衙,周围一片漆黑,几个人快步向前走着,跟在旁边的李家管事不敢怠慢,正想着要怎么将李家的事说给九爷,就听到李煦道:“大太太怎么样?”
“没……还没事。”管事说出这话,却不知如何继续,那人吩咐他不能乱说,只要将九爷带回宅子,他们就会放了大太太和大小姐离开,大太太还好只是被禁锢住了,大小姐的情况不太好,他正想着该怎么跟九爷说。
李煦却已经利落地翻身上马,先一步纵马向前跑去,一行人到了半路,李煦忽然勒住缰绳,调转了方向似是要准备原路返回。
黑暗中却有一个人跃出,挡在了他面前,李煦抽出了腰间的软剑。
李家管事惊呼一声。
……
刑部大牢。
都官令史送走了李煦,吩咐众人不要大意:“李大人家中出了事,带走了不少人,现在命我在衙门里坐镇,以防有人趁虚而入,你们将所有衙差都叫起来,在大牢外巡视。”
衙差领命。
都官令史拿着灯仔仔细细地周围检查一遍,然后走去关押慧净的大牢。
李煦将慧净等人关押在眼皮底下,这些日子由他亲自看管,除了上官提审慧净之外不准任何人靠近慧净的牢房。
就算他们这样的都官令史也不行。
今天早些时候慧净和那妇人说了一番话,李煦就更加小心,甚至将桌案搬过来,边看管慧净边看手中的公文。
若是换了旁人,一两个时辰可以支撑,很快就会感觉到疲累,但李煦却和寻常人不一样,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仿佛对他来说没有任何的影响。
都官令史端着灯走到慧净牢门前。
“他让你来了?”慧净的声音响起,他整个人依旧安然,慢慢捻动着手掌中的佛珠。
“大和尚,你在说什么?”都官令史道。
灯光下,慧净深褐色的眼睛里映着都官令史的影子:“方才坐在这里的大人离开,我就知道他让人来了。”
都官令史不再多说话,拿出一把钥匙去开慧净牢房的大锁。
慧净没有惊慌也没有要起身逃走的意思,他脸上有种悲哀的神情:“他没有话要说了吗?从前他一直都能说服我,看来……他也手段用尽,被人逼得无路可走。”
随着慧净的声音响起,老妇人也清醒过来,大声喊叫:“你是谁?你想要做什么?”
“不要耍花样,”都官令史呵斥道,“这是刑部大牢,没有上官来审问时,不要发出声音,否则我就要你们好看。”
都官令史义正言辞的声音,打消了外面狱卒前来查看究竟的心思,牢中的狱卒都知道,这里关押的是个妖僧,他的话能够蛊惑人心,之前李大人就告诫过他们,无论慧净说什么他们都不要来听,更不要回应,否则很有可能会被慧净利用。
发现没有人过来,老妇人更加恐惧,她即便喊救命,那些人也不会理睬她。
大牢里的人显然都听命于眼前这官员。
锁打开,都官令史抬脚走了进去。
慧净看向那老妇人:“事到如今你该说实话了吧?我到底是不是我的生母。”
老妇人慌乱地只顾得点头,说不出话来,她惊恐地看着眼前的一切,那人杀掉慧净之后会来对付她吧。
她就要这样死了吗?
老妇人慌乱地向都官令史道:“放过我……我不会说出去的,什么都不会说,我什么都不知道,他找到我的时候该清楚,我没见过他,不知他是谁。”
慧净望着那老妇人,显然老妇人只关切她自己的性命,没有将他放在眼中,更不愿意多说什么话,生怕会惹怒那人去杀她。
这样的母亲,她根本不是母亲,她只是在利用他。
慧净闭上眼睛,他仿佛看到了济严大师,济严大师一步步爬到塔上,最后的关头推开无戒。
僧人们不顾危险在燃烧的塔下为济严大师超度送行。
事实上从那天开始,他每日都会想起这一幕,想到济严大师脸上的表情,那样的平淡,仿佛没有任何感情流露,然而就是这平静悄无声息地浸入他心中。
然后他想到了自己小时候被罚,师兄送来了温热的馒头,还有师父殷切望着他的目光。
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在这一刻很容易分辨。
他引诱信徒抗争,让信徒相信一切都是正确的选择,何尝不是在引诱自己,他是对的,不必去相信旁人,他就是佛祖,无需向任何人乞求,可到头来他乞求来的全是虚假,就连他的恨也是假的。
“阿弥陀佛。”慧净低声道,此时此刻他想要说的只有一句佛语,迫切想要念诵的不过是经文。
难道这就是他的悔意吗?
“他说了,”都官令史道,“失败的人没有权利提出要求。”
都官令史拔出匕首利落地刺向慧净的脖颈。
“你也要死,”慧净道,“你也逃不脱。”
慧净话音刚落。
都官令史感觉到头顶有什么东西掉落下来,他下意识地抬起头如沙土般的东西从天而降顿时迷了他的眼睛。
第五百三十二章 被坑的李家
都官令史看不清眼前的情况,只是不停地挥舞着手中的匕首。
立即有几个衙差从角落里现身,他们上前围在都官令史周围,然后两两抻开一条绳索,趁着都官令史还没回过神,立即上前将绳索缠在他身上。
都官令史转眼之间失去了先机,立即陷入困斗之中,他虽有一身的好力气,却被绳索制约,腾不出手脚,加之眼睛看不见,早就失去了冷静,如同一头蛮兽,只知道用力去挣扎,很快就被衙差找到了机会,甩开绳索绊向都官令史的腿,两个人用力扯拽,都官令史站立不稳顿时倒在地上。
其中一个衙差灵活地上前,压在都官令史身上,夺下都官令史手里的匕首,将手里的软布塞进了都官令史嘴中。
一番打斗下来,大牢里满是粗重的喘息声,还好他们很快拿下这一局,几个衙差脸上满是欣喜的神情。
大牢门口传来脚步声,一行人快步走过来。
“大人,幸不辱命。”为首的衙差立即上前禀告。
火把的照耀下,正是李煦那清隽的面容。
慧净依旧低头念经文,身上全都是散落的石灰,仿佛方才发生在大牢里的事与他无关。
李煦走上前,看着地上的都官令史。
衙差上前泼了一碗油,将那都官令史眼睛上的石灰冲开一些,都官令史这才勉强睁开眼睛。
隐隐约约中,都官令史看到了李煦和被人簇拥着走过来的刑部尚书程如海。
程如海面色阴沉地看着都官令史:“果然有内鬼,若是之前没有准备,就让你得手了,”说着看向李煦,“连夜提审他,他们急于处置慧净,没有经过缜密的安排,突然被我们抓住定然会留下线索。”
李煦躬身道:“既然他来杀慧净,就知道会暴露身份,来之前应该已经处置好了身后事,我们现在提审他也不会将主使招认出来。”
程如海皱眉:“那你的意思是?”
李煦道:“都官令史今日向慧净下手,走的也是一步险棋,那人心思缜密,必然想到了我们会在大牢中埋伏,所以会派人盯着刑部的动静,在暗中盯着的人才是幕后之人的亲信,我已经在周围布置好了人手,抓住那人案情定然就会有进展。”
程如海赞赏地看着李煦:“你不但在大牢里设下陷阱,还想到了之后的事,果然心思敏捷,今晚抓住那人,我会为你请功。”
程如海说完吩咐身边人:“带一队精锐跟着李大人。”
“程大人,”李煦没有立即离开,而是忧虑地看着程如海,“我母亲……”
程如海这才想起来:“你放心,我从京中卫所抽调了好手,他们会保你母亲和姐姐平安,”说到这里他轻轻地拍了一下李煦的肩膀,“让凶徒进了孔家是他们一时失察,没想到凶徒会向你姐姐下毒,然后跟着郎中一起进门,当时的情形的确有几分危险,强攻下去可能会伤及你母亲,好在他们是想要骗你回家,不会急着对你母亲下手。
等他们稍稍松懈,京卫的人就会攻进去,将那些凶徒全都拿下,我还让人请了御医,会仔细为你长姐诊治,你大可放心这些事我会帮你处置好。”
李煦躬身向程如海行礼。
“你我之间不用这样客气,”程如海道,“好好办差去吧!”
李煦应了一声从大牢里走出来。
“大人,我们接下来……”跟随李煦的衙差低声询问。
“你们先在周围巡视,等我安插的人手送消息。”
衙差带着人离开,不远处的周这才迎上前:“九郎,那程如海骗我们,他说会保护好大太太和孔二奶奶,关键时刻却不肯动手,只等着家中出事,还不让我们自己带护院戒备,说是怕打草惊蛇,分明就是要用李家女眷做诱饵,也好引那些人上当。
大太太性命攸关,孔二奶奶恐怕也吃尽了苦头。”他在外面却帮不上忙,真是心急如焚,程如海竟然会这样坑李煦。
李煦在值房时没有接到程如海送来的消息,就已经猜到了程如海的用意,李家不出事那些人也不会大胆地动手。
“他怕丢了功劳,就用这样的手段,真不是个东西,”周道,“我们还是尽早离开京城,不要与他们周旋。”
李煦目光微沉,长姐向来聪明仔细,怎么会就这样让人下了毒。
周道:“要不然咱们回去救大太太吧!”
现在回去就等于不信任程如海,程如海说的清楚,他派去李家的是京卫的人手,自从魏王案之后,只有皇上的旨意才能调动京卫兵马,也就是说这是皇上的意思。
程如海这样压着他,他岂能明着忤逆圣意。
李煦皱起眉头:“你带着人去盯着,京卫的人问起来,你就说是我的意思。”只要他留在这里,程如海就算心中不高兴,也不至于会撕破脸皮。
周点点头:“九郎,这些人仗着手中有权势为所欲为,你当真不易。”事情紧急他也没时间再说别的,翻身上马带着李家护卫匆忙离开。
周刚走。
立即有人来禀告:“大人,有消息了,方才我们看到有人在附近鬼鬼祟祟地张望,已经让人追了过去。”
李煦立即收敛心神,带着人跟上前,现在看来他的推测是对的,今晚必然有收获,唯一让他觉得奇怪的是,不管是宋家还是安义侯府都没有动静。
眼见就要抓住那幕后之人,徐清欢不可能就此放弃,李煦不由地皱起眉头,是不是他在大牢中安排这些忽略了什么事?他看着慧净,离这案子太近,会被眼前的事一叶障目,难免有注意不到的地方。
徐清欢总会发现些旁人不在意的线索,她绝不会不管慧净的事,只不过她在他没有想到的地方。
他必然是有遗漏之处。
虽然今晚他做了一番缜密的安排,可结果却并不太顺利,李家出了事,母亲生死未卜,忙碌到最后的结果很有可能也不尽人意。
……
距离刑部三条街之外,一个人在院子里等着结果。
“失手了,”终于有消息传回来,“刑部那边正在抓人。”
那人紧握住手,好在这里离刑部有些距离,刑部人手不一定能找过来。
去杀慧净的都官令史也不会乱说话。
那人阴沉着吩咐:“让人都散开,不要被府衙的人看出端倪,躲几天风平浪静之后,再露面。”
那人话音刚落,却听到一声细微的响动,几个人都向院子外看去,紧接着一个烧着的火把被人丢了进来,跟着火把一起落下的还有只陶罐,陶罐碎裂黑水喷溅,立即助燃了火势,“呼”地一声火苗蹿起。
第五百三十三章 别想逃
黑夜里,这火光极为耀眼,如果再烧得大一些,很快就会将在四处搜捕的衙差引来。
“灭火,快!”
可那陶罐中的是猛火油,一时半刻无法熄灭。
“先将人抓到。”
领头的人立即吩咐一声。
好在这院子里有不少的人手,稍稍冷静下来,就立即有了章法,几条人影立即向外面扑去。
院子外,一个汉子怀中抱着另外两只陶罐,他的算计是要等火烧起来那一刻再将怀里剩下的陶罐丢出,火烧的越大,才能让衙门和巡视的差役注意到这里,他的目的就是要将官府引来,而他趁乱说不定能抓住里面主事的人。
他没有事先去衙门里送信,因为他不信任朝廷的那些官员。
他小心翼翼地靠近这院子,趁着守在门口的人进院子的功夫立即将火点燃,可院子里的人显然比他反应的更快,眨眼功夫就射出一支箭奔着他而来。
汉子闪身躲避,那箭从他脸上擦过,箭矢带走了他遮盖面容的布巾,月光下他下颌上一条长长的疤痕格外的清晰。
他是言四,也是宋家长房的管事许瑞,他收到简王爷送给他的消息,本该一走了之,但他没有走。
再寻个地方隐姓埋名地活下去,对他来说没有任何意义,他不能像十几年前那样逃走,他要做些他该做的事。
他花了一些时间去打听消息,求相熟的人帮忙盯着刑部大牢的动静,就是为了能在这时候帮忙,让那些躲在这里的人不能逃脱。
可惜,这院子内外的人太多,一时之间他被缠得无法脱身,院子里的火已经灭了,他怀里的两个陶罐却还没有丢进去。
如果他方才再快一些,也许就能达到目的。
想要再弄出火光,就要去拿火折子,可他现在想要自保却都已经十分艰难,更别提去抓那主事之人。
许瑞被逼得向旁边退去,如果他现在扔下手里的火油转身离开,借着月色还能逃脱,稍稍迟疑就要落在这些人手中。
可他不能就这样离开,方才已经打草惊蛇,如果不弄出些动静,这些人也会很快离开这里,等那些巡视的官兵察觉异样时,一切就都晚了。
许瑞咬牙伸手劈开面前的陶罐,他要在自己身上点一把火。
“啪”地一声陶罐应声碎裂,火油立即撒在了他身上,那些围上来的人显然已经察觉他的意图,脚步微微停顿。
许瑞拿出了火折子,脸上浮起一丝笑容,一步步向前走去,他不惧一死,死也是一种解脱。
他的手握在火折子上,就要抽开。
就在这时,许瑞眼前豁然一亮,一缕火光再次燃起来,这火并非出自他手里的火折子,而是在不远处的墙头。
墙头上站着个男子,他没有遮掩自己的行径,大大方方地将手中的火把丢进院子中,扔了火把之后,利落地丢了三个瓦罐,蹲下来看了看情形,紧接着又补了一只罐子,动作行云流水,十分的娴熟。
罐子里不光是火油还有些牲畜的粪便,浓烟冲天而起,衙差就算寻着味儿也能找过来。
“都过来呀,你家爷在这里。”
那男子放完火之后,生怕那些人注意不到他似的,大声地叫起来。
许瑞怔愣在那里,他偷偷摸摸地来放火,这男子却如此猖狂,甚至有搔首弄姿之嫌……让人看了之后怒火中烧,果然那些人舍弃了他奔着那男子而去。
那男子是谁?好像知晓他要做什么,不但如此还猜到他不会很顺利,于是拿了这些东西来帮忙。
许瑞有些欣喜却又有些惧怕,黑暗之中辨不清敌友,不知那些人的意图,他心中萌生退意,却又忍不住想要帮忙。
“遇到了小爷,你们逃不了。”
爽朗的声音中带着几分豪迈,许瑞听着就像院子里烧起的火一样,浑身的血液都灼热起来。
“管事,我们恐怕是早就被盯上了。”
崔兆看着院子里的火光,心渐渐沉下来,他已经很小心了,一直躲在暗处,盯着刑部的动静,就算刑部发现了端倪也只能查到都官令史,他不信有人能聪明地察觉他的存在,慧净已经吸引了他们的目光,他们无力再注意其他。
就算不小心留下蛛丝马迹,他也能带着人离开,他的人手足够多,那些死士能为他拼出一条路。
那些人却好像早有准备,直奔他而来,照眼前的情形来看,可能在此之前就已经有了周密的布置,提前料知一切。
这些人比他想的要难对付,那些死士一时半刻也无可奈何,那人说话的语调,颇像安义侯家的纨绔。
崔兆第一次感觉到了危险,他主动请命来解决慧净,慧净不但还活着,他也有极大可能会陷进去。
“管事,从这里走。”
终于面前好像让开一条路,崔兆被人护着向外行去,走出胡同之后死士找来两匹马,崔兆立即翻身骑上去。
黑暗中他们驱马前行,只要离开这里躲藏起来,就能过了眼前的难关。
眼见着离那院子越来越远,崔兆一颗跳的心逐渐平稳。
“哒哒哒……”
马蹄声在黑暗中格外的悦耳,有人追上来,身边的死士立即前去应对,终于身后不再有人。
崔兆准备改变方向,他知道城西有处山林是个僻静所在,他将人引到那里,再躲藏去庄子上。
心中这样想着,崔兆扯动了缰绳,胯下的那匹马却没有听从他的意思,反而继续向前跑去。
崔兆皱起眉头,已经发现了异常,一个早就被驯服的畜生会听从人的命令,除非……那畜生被特意驯养过,只能按主人的意思行事,旁人无法驾驭。
这好似不是他们放在那里的马匹,这马身形高大而强健,不是寻常的品种,也只有这样的马才能听从主人繁复的命令。
崔兆已经准备从马背上逃脱,却发现脚无论如何也不能从马镫中撤出来,他正在焦急,就听到一声哨音响起,那马立即停了下来。
崔兆慌张地向周围看去,两侧的门打开,有人擎着火把走出。
为首的人崔兆认识,正是顺阳郡王。
顺阳郡王看了一眼崔兆,然后转身看向身后慢慢走出的成王等人道:“诸位看看认不认识他?”
第五百三十四章 找到你了
成王的脸色微微一变。
后面的宁王探过头来,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一番那马背上的人,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这件事与他无关,他终于可以放心大胆地看眼前这桩案件了。
想到这里,宁王向后退了两步,站到顺阳郡王身边,以示自己的阵营,毕竟小心谨慎些,长袖善舞些才能活得长久。
嘉善长公主皱起眉头,看向了不远处的成王。
“成王爷,”顺阳郡王道,“没有人开口,作为宗正寺卿,您该先说两句。”
成王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崔兆,半晌他才咬牙切齿地道:“你怎么在这里?谁主使你做这些事?”
崔兆脸上那慌张的神情在这一刻忽然平静下来,即便面对这些皇亲国戚,他好像也没有了惧怕:“没有人,是我想要杀慧净,我与刑部的杨大人合谋,要杀死那妖僧,他作恶多端该死。”
崔兆说着脚下用力,试图将脚从马镫上拔出来,这样他至少可以施施然地下马,自己走进大牢之中。
可他越挣扎,那马镫却卡得越紧,要将他的骨肉扼断,很快官兵围了过来,崔兆微微闭上眼睛,半晌长长地处一口气,会有人解开马镫,将他从马背上拖下,那时候他会变成阶下囚。
“到现在你还不肯说实话,”成王厉声道,“你们分明是要杀人灭口,我这些年待你不薄,你却听从旁人唆使,做出这样的事来。”
崔兆飞快地看向成王,然后垂下头:“是我对不起王爷,这件事与王爷无关,都是我自己的作为。”
顺阳郡王看着成王,仿佛要从那怒发冲冠的表情中看出些端倪:“王爷,这崔兆在你府上许多年了吧?我记得十几年前我们出去饮酒,就是这崔兆在身边侍奉,他现在是成王府的大管事,王爷身边得力的下人。”
成王咬着牙,转头去看顺阳郡王:“现在你就要给本王定罪不成?本王知晓今晚会来抓人,难不成还会吩咐人掺和到这件事中?方才你说那幕后之人聪明、狡诈、擅长利用人心,本王若是那幕后之人,岂非太过大意?”
“王爷事先不知道,”顺阳郡王道,“方才我去王府,才将各位王爷从被窝里拉出来,就在方才之前,王爷门只当是刑部大牢出了事,让各位王爷前来做个见证。
抓到的是去大牢里杀慧净的都官令史,那都官令史与王爷没有关系,王爷自然不用担忧,却没想到早就有人盯上了崔兆……
也许那时候王爷已经感觉到了危险,却被我盯得紧,想要送消息已经晚了。”
顺阳郡王说着看向成王的脚:“王爷的鞋还是我给穿的呢,幸好王爷今晚自己独处,否则恐怕行事不便。”
顺阳郡王说到这里,宁王不由地皱起眉头:“成王爷今晚自己独处?没有在姨娘的院子里?”成王每年花在妾室身上的银子可不少,谁都知道成王只有一个毛病就是逃不过女人这一关,成王这样一反常态,显然是因为今夜有要事,不能被人打扰。
也许平日里成王故意在女人身上失德,也是在为自己做遮掩,若是抓到这崔兆,宁王仍旧不敢相信,成王竟然是这样的人。
“怪不得,”嘉善长公主道,“我们府上出事时,成王妃在场,你们是早有安排……你们就让人去折磨一个孩子,逼迫我说出当年的秘密。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不惜让苏纨里通外敌,难不成你想要谋反?”
成王的面色更加阴沉:“这崔兆是成王府的管事,你们不能因为抓到了崔兆,就将罪责推在我身上,本王是宗正寺卿,英宗皇帝一脉,你们拿不出证据,休想诬陷本王。”
“皇室宗亲还不就是如此,”骑在马上的崔兆忽然讥诮地道,“看到好处你争我抢,遇见灾祸就互相推诿,你们这些人根本不值得我效命。”
崔兆咬牙抽出匕首向自己的心窝刺去。
众人大惊失色,没想到崔兆突然求死,就在崔兆的匕首将要刺入他心窝的瞬间,一颗石子飞过来重重地打向崔兆的脖颈。
崔兆只觉得眼前一黑,再没有了任何的知觉。
宋成暄走过来:“诸位王爷、长公主,皇上有命,将所有案犯送往大理寺审问。”
顺阳郡王道:“是该审问清楚,幸好那慧净未死,也算是有个对证。”
成王目光阴沉,仿佛整张脸都沉浸在黑暗之中,让人看不出情绪。
宋成暄吩咐人将崔兆从马上拽下来,眼见衙差带着崔兆渐渐走远,宋成暄回过头看向成王爷:“诸位王爷,我们也走吧!”
成王一惊。
宁王忍不住道:“我们也要前去?”
宋成暄淡淡地道:“圣谕,此案事关重大,诸位王爷也要一起听审。”
成王的心立即沉下来,他看了一眼身边的管事,管事会意就要悄悄离开,他刚刚走了几步,却看到一个青年挡在他面前,那青年脸上满是飞扬的笑容,八颗白白的牙齿在月光下格外耀眼。
“小爷的筋骨还没抻开,”徐青安说着动了动手腕和脖颈,“若不然你先跑,看看小爷能不能追上你?”
……
许瑞眼看着院子里的人被抓,他趁乱隐没在黑暗之中,靠在一个角落里喘息了一会儿,他才小心翼翼地走出来,今天的事就算圆满了,他也可以放心地离开。
还有几个时辰天才会大亮,这一夜也算是有惊无险。
渐渐地嘈杂声被抛在身后,许瑞渐渐放松了身体,方才因为打斗伤到了腿上的筋骨,突然这样松懈下来,他立即感觉到了疼痛,走起路来也变得一瘸一拐。
好在他不用再着急,只要慢慢地走到不远处的林子中,找棵大树靠一会儿,天亮之后就出城去。
林子就在不远处了……拐过这条街……
许瑞这样想着,刚刚转过街口,就看到不远处有一辆马车停在那里,紧接着车帘掀开,穿着氅衣的女眷被人从车上搀扶下来。
第五百三十五章 追着她而来
许瑞想要转头离开,可他却没有动,既然这位女眷在这里等着他,那就是知晓了关于他的事。
许瑞想起黑暗中那个帮他的男子……
那女眷向他走来,然后停在不远处:“你叫言四还是许瑞?”
许瑞之前有了准备,但仍旧免不了惊诧,他方才还在想这个人知道的是他言四的身份,还是许瑞的过往,现在她却一起说出这两个名字。
“我……”许瑞声音沙哑,“你……是谁?”
徐清欢道:“我是安义侯府大小姐。”
这名字与许瑞之前听到的那些消息重合在一起,宋家与安义侯府结亲,所以……徐大小姐站在这里是因为宋家的关系。
许瑞一颗心慌跳个不停,他不由地吞咽一口,不知要怎么与这位徐大小姐说话。
“我问你几个问题,”徐清欢道,“这里不太方便,你跟我一起走吧。”
许瑞抿了抿干燥的嘴唇,跟着徐大小姐向前走去。
两个人刚挪动了脚步,就听到一阵马蹄声响。
徐清欢转头看去,为首的人穿着一身官服,端坐在马上,他身后的兵卫腰间挎着清一色的黑漆皮长刀,他们如风般奔至,仿佛是在抓捕朝廷重犯。
李煦的目光落在徐清欢脸上,她有些诧异,不过并不在乎,转眼就变成平日里那副淡然的模样。
“李大人。”她开口说话,没有任何的情绪。
李煦目光扫过许瑞:“徐大小姐也是来查案的?”
“是啊,”徐清欢微微抬起下颌,“从凤翔到京城,与那人交手多次,终于见他露出破绽,我总要来看看他的真面目。
李大人可抓住了人?”
徐清欢果然有了些改变,与他说话时情绪更为平静,仿佛压在心中的某些结已经解开,李煦曾经怀疑那与他有关,他试着想要碰触,几次询问徐清欢,她却不肯说,只是淡漠地转身离开。
如今这结终于将要烟消云散,但解开这结的人不是他而是宋成暄。
李煦尽量不让这些情绪影响到他,他很清楚来到这里是为了什么,徐清欢身边的人他都见过,不远处站着的汉子显然与旁人不同,比旁人多一分疏离,没有融入整个气氛当中。
雷叔走上前,顺手将一根棍子递给了许瑞。
许瑞会意走到徐清欢身边,像是要保护自家大小姐,许瑞心中清楚徐大小姐是要给他解围,免得他被官府盘问。
李煦目光微深,回答了徐清欢的话:“人抓到了,已经送去大理寺。”他已经得到消息,宋成暄安插了人手,将那逃走的崔兆抓了个正着。
如果当时他不是来寻徐清欢,必然能赶上押解崔兆,但崔兆已经暴露在众人面前,他更想要弄清楚的是,徐清欢还隐藏了什么秘密,他不能每次都跟在她身后,对所有一切后知后觉,他现在隐约有些猜测,他也要证实自己的思量是对的。
眼前这汉子显然就是徐清欢到这里的原因。
她没有出现在刑部,没有去抓崔兆,却来到这里,说明这汉子比那些人都重要。
李煦借着火把的光芒看过去,汉子衣衫有破损,穿着稍显的凌乱,显然是刚经过一场打斗。
他身上的短褐是粗布做成,街上寻常的百姓才会这样穿着,他微微闪躲这侧脸,应该是有能让人一眼记住的印记或疤痕。
“李大人还有别的事要问吗?”徐清欢道,“天色不早了,案子也已经落定,我们这就要回去了。”
天色不早了,案子已经落定,没有证据他不能留下一个女眷盘问,更何况她出身勋贵,又帮着衙门屡次破案,抓住崔兆也有安义侯府一份功劳。
“只有一件事,”李煦看着许瑞,“这位可是徐家的下人?他叫什么名字?”
“李大人怎会对徐家的家人这般好奇?”徐清欢说着看向许瑞,“他叫言四。”
许瑞向李煦见礼。
“言四先找到了崔兆,他恐怕崔兆那些人逃走,向院子里放了一把火,可惜被崔兆发现,幸亏我哥哥和衙门的人及时赶到,否则他就要与那些凶徒同归于尽了。
李大人可以看看,他身上满是火油。”
徐清欢说完吩咐许瑞:“你去让李大人看看清楚。”
许瑞不知徐大小姐的用意,只好应了一声向李煦走去。
李煦看向那言四,果然在言四脖颈上发现一条伤疤,随着言四的靠近,一股浓重的火油味儿扑面而来。
由此可见徐清欢方才说的都是实话。
在身上撒了这么多火油,是抱着必死的心思。
“你怎么发现的崔兆?”李煦问过去。
许瑞道:“他们在大牢外有眼线,大牢出事之后,一盏茶的功夫内,他们会来回传递消息,只要跟上他们的人,就能找到他们的落脚地。
而且去盯着他们的不止我一个。”
李煦点点头,脸色如常,仿佛已经没有了任何的猜疑,他看向徐清欢:“徐大小姐请回吧!天黑路远,城中还未完全安稳下来,要多加小心。”
徐家马车缓缓向前驰去。
李煦微微眯起了眼睛。
身边的下属道:“李大人,我们……”
李煦道:“走吧!”他已经可以确定,那言四必然有问题,徐清欢不但为他遮掩,还将事情都揽在徐家身上,看似对他没有隐瞒,不过是打消他的疑心。
他会让人去查言四,他能确定的是,言四十分熟悉京城,他必然常年在京城或附近走动,他平日里行事应该很小心,否则不能悄无声息地跟踪崔兆的眼线。
他穿着打扮都像个寻常百姓,因为这样的身份不会引人注意,身上有道那样的刀疤,定然经过一个生死劫难。
有这么多的线索在,他会查出言四的身份,也能知道徐大小姐想要隐瞒的秘密。
……
李煦一路回到家。
只见京卫的人还没有离开。
下了马,他立即问向下人:“大太太怎么样?”
“大太太受了伤,流了好多血,”管事红着眼睛道,“九爷,大太太和大小姐都遭了大罪啊!”
李煦立即向院子里走去。
院子里一片狼藉,下人都战战兢兢地站在那里,脸上的惧意仍旧未消。
李大太太就在主屋的内室里,下人撩开帘子,李煦立即踏进屋子,还没有见到李大太太,先看到一脸焦急的庾三小姐。
第五百三十六章 装糊涂
庾三小姐见到李煦垂着脸进门,正要说话,李煦却只是点了点头就从她身边走了过去,仿佛与她并不相熟。
庾三小姐面上微变,不过很快恢复正常,继续主持着大局,吩咐丫鬟去为李大小姐煎药。
“母亲。”
庾三小姐听到李煦喊了一声,再次转头看去,青年匆忙赶回来,见到李大太太这般模样,脸上如同蒙了层冰霜,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李大太太面色苍白,脖颈和手臂上都缠了布巾,尤其是手臂上的伤口,血还没有完全止住,已经浸透出来,染红了被褥。
“九郎,”李大太太道,“你回来了,母亲没事,你放心,多亏了朝廷派人前来,那些凶徒已经被制住了。”
李煦望着李大太太衣裙上的斑斑血迹。
“这血不光是母亲的,还有那凶徒的,”李大太太安慰李煦,“只是小伤,很快就能好了。”
李母说完这些话,显然有些疲惫,长长地舒一口气。
李煦默默地坐在床边半晌,神色肃穆:“都是儿子没有想得周到。”
“不怪你,”李大太太轻声道,“方才我还想……原来京城这么危险,你……为了……李家……不容易……”
想到方才的惊险,李大太太盖着厚厚的被子还忍不住瑟瑟发抖,她还以为今天晚上她逃不过这一劫。
没想到关键时刻,埋伏在周围的官府会出现。
李煦目光更加深沉,就要转头吩咐下人取手炉来,庾三小姐已经将暖炉递过来:“让大太太暖一暖也许会好些。”
李煦接过暖炉送进了李大太太被子里。
“都过去了,”李煦道,“那些人都被送进了大牢,我也让护院多在主屋周围巡视,母亲受伤要好好休息,这样才能好得快些。”
李大太太点点头。
李煦道:“我去看看长姐,一会儿再来守着母亲。”
“去吧,”李大太太道,“有三娘陪着我就好了。”
李煦站起身大步走了出去。
看着李煦的背影走开,李大太太才皱起眉头,脸上露出痛苦的面容。
“大太太,”庾三小姐上前攥住李大太太的手,“我问过郎中,一会儿服了药,您就会觉得舒坦些。”
李大太太声音微弱:“好孩子,劳烦你了。”
“您别这样说,”庾三小姐眼睛微红,“我也没能帮上忙……”
李大太太道:“煦儿的差事也不知道办的怎么样?我怕他跟我报喜不报忧。”
庾三小姐没有说什么,毕竟这是李家私下里的事,她不好插手。
沉默了一会儿。
庾三小姐道:“您要唤谁来问话吗?我去将管事妈妈叫来。”
李大太太点了点头。
不一会儿功夫管事妈妈带来李煦身边的人回话。
“九爷那边很顺利,大太太不用担忧,”小厮说到这里微微一顿,“九爷知道家里出了事,想要回来救大太太,刑部尚书大人拦住了九爷,让九爷前去抓案犯。”
“案犯抓到没有?”李大太太关切地问,生怕李煦因为她的事,心神不宁没有办好差事。
“没有。”
果然。
李大太太又叹了口气,她不该来京城,拖累了九郎。
小厮低声道:“九爷是去追安义侯府的大小姐……”话没说完,感觉到一道冰冷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小厮立即住了嘴。
李大太太抬起头看到了去而复返的李煦。
李煦走过来道:“长姐吃了药正在休息,只能女眷在里面侍奉,我问了问管事妈妈,幸亏不是烈性的毒药,吃几剂药就好了。”
庾三小姐讪讪地起身让李煦坐下,然后道:“我去服侍二奶奶。”
李大太太看着庾三小姐离开的背影,似是自言自语:“多好的孩子,出身好,品性也好,难得的是善解人意的性情,要知道家有贤妻万事安。”
说完这话,李大太太觉得脖颈的伤口更加疼起来,忍不住伸出手要去触碰。
李煦立即制止:“母亲忍着些。”
“衙门的差事还没了,你快去吧!”李大太太道,“有什么事……我就让人去衙门里寻你……莫要让上官心急。”
李煦应了一声,起身走出李大太太屋子,方才那个向李大太太禀事的小厮立即跟上去。
“你不用跟着了,留在家里侍奉!”李煦淡淡地吩咐。
小厮立即告饶,李煦却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
屋子里的李大太太听得这话不禁又一次叹息:“长大了,我的话他也不肯听了。”他这是还不肯放下那……徐……,原本大娘说她还不肯相信,现在看来是有这样一回事。
儿啊,你怎么不明白,勋贵之女看不上我们家的门头,你非要强求,将来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她见过许多这样的事,就算全家老小都赔小心,怪罪的话一句不敢说,最终也换不来那女子的真心。
李煦走出家门翻身上马,思量片刻示意管事上前:“仔细看着点,有什么动静立即向我禀告,外面人进来下毒不会拿捏的那么精准。”在柿饼上下药……如果长姐不吃柿饼呢?岂非达不到他们想要的结果。
管事立即明白了李煦的意思,脸上闪过惊诧的神情:“爷放心。”
衙门的事要处置,家里也处处透着疑点,接二连三的案子让他有些应接不暇,不过,他定会将所有的线索都串起来。
……
徐清欢带着许瑞走进安义侯府,一路带着他进了堂屋。
堂屋中亮着灯,椅子上坐着一个人。
许瑞走抬眼望去,当看清那人的面容之后,他立即跪下来:“老太太。”
许瑞身后的门被紧紧地关起。
宋老太太没有说话,只是仔细地望着跪在地上的人。
“许瑞,”宋老太太半晌才道,“你是背离了宋家吗?”
“没有,”许瑞声音发颤,“老太太,您相信我,我虽然侥幸活下来,却从来没有背弃宋家和大老爷。”
许瑞一头叩在地上。
“起来吧,”宋老太太道,“告诉我,你是怎么活下来的,是谁救了你?你有没有将当年的事告诉救你的人?”
许瑞踉跄地站起身,坐在椅子上半晌他才又抬起头:“是简王爷将我从死人堆里找到的,简王府寻郎中给我治伤……除了我之外,当时还有不少人也被简王府藏匿了起来。
他们中许多都是被牵扯进魏王谋反案的,自然还有无辜受难之人,我伤好之后就留在京中,换了身份用了假名,一直到现在。”
徐清欢道:“简王可问了你受伤的经过?”
许瑞点头:“简王府的管事问的我,我没有说实话,当时京中很乱,四处杀人,他们也无从查证。
而且我怀疑,简王爷根本就知晓当年的一些过往,在我们面前故意装糊涂,否则怎么会轻易就留下我,我在简王爷身边,也是想要弄清楚当年大老爷为何要那样做。
明明好好的一家人,他却带着一起去送死。”
第五百三十七章 恩人简王
宋老太太脸一沉,一双眼睛盯着许瑞,听他继续说下去。
许瑞抿了抿嘴唇:“那天出事之前,大老爷找到我们说,恐怕有仇家找上门,这是他选的路,与我们无关,让我们悄悄离开再也不要回来。
我们哪里肯答应,我们这些人跟着大老爷在外见识过不少的风风雨雨,到了关键时刻岂有背离的道理,大家想好了要与大老爷一家共存亡……知道那些人不会放过大老爷,我们也不想苟活。
那时事发紧急许多事我没有仔细去想,之后我再回想……就觉得那天大老爷的表现很奇怪,大老爷一直没有将来龙去脉说得很清楚。”
宋老太太目光仍旧清亮,并没有因为许瑞提起往事就一味的悲伤,让她自己保持清醒,以便于判断眼前的真假,她思量片刻淡淡地道:“你说的这些我们都知道了,老大在外经商时,发现了一伙贼匪,禀告给了朝廷,那些贼匪平日里行踪不定,万一打草惊蛇让他们散开逃走,恐怕将来会留下遗祸,老大就答应朝廷做饵,引那些贼匪出来。
当时官府以为事情很顺利,那些贼匪尽数被捉,其实不知道有几个人逃了出去,逃出去的人憎恨老大,一直在暗中监视老大一家,趁着京里大乱的机会,他们找到了老大一家报仇。
老大一家是被贼匪害了。”
徐清欢知道,宋老太太说出这话是要试探许瑞到底知晓多少内情,清不清楚宋家长房冒着危险救走魏王世子爷的经过。
如果许瑞知晓,八成会趁机提及。
许瑞道:“这是官府查了之后给的结果,可我觉得事实并不完全是如此。”
徐清欢看着许瑞紧锁眉头,目光中毫无掩饰疑惑的神情,应该说的不是假话。
这样看来很可能许瑞并不知道宋大老爷救了魏王世子。
当时宋大老爷并没有调动身边的人手去帮忙,越少人知晓宋成暄就会越安全,皇帝和朝廷都不是傻子,露出一点蛛丝马迹他们就能顺藤摸瓜找到宋成暄。
宋老太太看向徐清欢,徐清欢会意接着问道:“宋大老爷有什么地方奇怪?”
许瑞沉默片刻道:“老爷好像在离京之前就发现了贼匪的踪迹,老爷表面上与平日里一样,却显得忧心忡忡,尤其是对少爷和小姐,抱在怀中与他们亲昵了许久,我当时正好从房外经过,看到大老爷眼睛都红了。
如果大老爷早就知晓了这些事,按理说应该直接上报给朝廷,就算不这样做,也可以留在京城不要远走,离开京城岂非正好给了那些人机会。
老爷一定有苦衷,他没有去衙门,是知道就算禀告给朝廷也未必能逃过一劫。
就因为有了这样的疑惑,我托人去问那些贼匪的下场,知晓他们被朝廷抓到正法之后,我亲眼去看了那些头颅,那些面孔没有一个是我认识的,旁人也许我会认错,那个砍了我一剑的人生得什么模样我却记得清清楚楚,我怀疑朝廷杀的那些人,根本就不是害了大老爷的人。
我为了找那些人,做脚夫四处寻找,听说那里有贼匪就前去查看,却没有再见到那些熟悉的脸孔,后来我也想通了,让大老爷惧怕,又能逃脱官府的人,必然与达官显贵有所牵连,我不如留在京城周围四处寻访,说不定就会有线索。”
徐清欢望着许瑞,许瑞说这些时,眼睛微微一亮,显然这样做之后有了进展:“你找到了那些人?”
许瑞抬起头来:“找到了……一次巧合的机会,我在城中卖柴发现了他,我还知道他跟着的人是谁。”
宋老太太听到这里也不免动容:“谁?”
许瑞道:“就是那崔兆,我发现之后欣喜若狂,想要杀掉崔兆为大老爷报仇,但我知道崔兆只是一个管事,杀掉大老爷的肯定还有其他人,只可惜那人一时半刻我无法下手。”
徐清欢道:“你说的是成王?”
许瑞点点头:“我看到崔兆进入成王府,我……”他无法形容当时的心情,又恨又绝望,崔兆一个管事,身边都会有几个下人跟随,成王不是一般的皇亲国戚,还是宗正寺卿,想要接近成王有多难他很清楚。
但是既然查出来,焉能什么都不去做。
徐清欢问道:“你动手了吗?”
许瑞点点头:“有一次成王去外室那里,我跟了过去,只可惜还没有进院子就被人发现差点就让护卫抓住,多亏……多亏……被人搭救,经过了那一次我知道事情远比我想象的更难,于是我就在京郊住下来,等待着更好的机会。
那成王表面上看起来公正温和,暗地里不知做了多少恶事,早晚有一天他还会伸手。
我会暗中寻找证据……想方设法也要为大老爷和那些家人报仇,我……这样说或许是痴人说梦,但我不会放弃。
只有将成王的真面目揭开,查清当年的事,大老爷的冤屈才能得雪,他们才能瞑目。”
许瑞说这些时,脸上一片炽热。
接下来的事,徐清欢就清楚了:“给你出主意,让你留在京城的人是简王?救下你的人也是简王吧?”
许瑞承认:“是王爷吩咐人帮的我,王爷告诫我不要轻举妄动,有些事没有我想的那么简单,我怀疑简王爷知晓成王暗地里做的那些事,可我不敢说出自己的身份,怕报仇不成牵连到宋家,就提议留在简王爷身边搜罗成王作恶的证据。
前几天卫娥被抓,简王爷送消息给我,让我立即离开京城。
我觉得很有可能是成王发现了简王爷暗中针对他,于是诬陷简王爷,我听说抓卫娥的事是大爷和徐大小姐,心急如焚,恐怕大爷和徐大小姐被人利用,想要送消息……可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我只能盯着那崔兆,上天不负有心人,终于让我发现了崔兆不轨的举动,接下来的事想必老太太和徐大小姐都知晓了。”
徐清欢点点头。
许瑞再次起身跪下:“老太太,现在崔兆被抓,正是我们为大老爷报仇的好机会,如果能让我去衙门里辨认,说不得就能找到当年行凶之人。”
徐清欢目光落在许瑞脖颈的伤疤上:“当年简王很快找到了你,才能救下你的性命吧?”
许瑞点点头,迟疑了片刻才道:“而且我总觉得简王爷认识大老爷,我在简王爷面前撒了许多慌,可简王爷却从来不追究。”
宋大老爷出事之后简王立即出现搭救了许瑞,又帮着许瑞隐藏行迹,徐清欢心中一动,难道简王知道宋大老爷当年救了魏王世子业?
第五百三十八章 守护
许瑞说完这些话,屋子里陷入安静之中。
宋老太太沉吟着思量许瑞的这些话。
“老太太,”徐清欢道,“成王的管事被抓,宋大人跟着去往大理寺,当年那些贼匪的案子我们不必着急,不如等等看朝廷会如何处置。”
宋老太太点点头,清欢这话也是为了安抚许瑞,
“在外面这么多年也受了不少委屈,”宋老太太望着许瑞,“毕竟这么多年没有见,你说的那些话我都会去核实,若是你没有骗人,还回到宋家来吧,我记得你还有妻儿……她们虽然不在宋家了,但我会让人去寻她们,到时候你们一家也能团聚。”
听到宋老太太说起妻儿,许瑞不由自主地吞咽一口,眼睛里露出几分苦涩:“眼前的事真的能了结,我会自己去找他们,她改了嫁,我就……不出现了,免得给她们带来不便。
若是没有……我想方设法补偿……十几年……我对不起她们。”
宋老太太正思量着要怎么安置许瑞。
徐清欢开口道:“老太太,不如让许瑞跟着我吧,我在查案,可能随时会问许瑞当年的情形,这样会方便一些。”
宋老太太看向徐清欢,徐清欢目光清亮,笃定地向宋老太太点了点头。
清欢是怕许瑞另有图谋,到了宋家之后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可同样的,清欢留下许瑞,可能会给她带来更多危险。
宋老太太目光中满是担忧。
“老太太放心,”徐清欢接着道,“我会安排好,宋大人也会帮我。”
宋老太太也只好点点头:“那就照你说的去办。”
徐清欢吩咐许瑞:“我让人安排住处给你,你先去换身衣服,我若是有事,自然会传你过来。”
许瑞应了一声起身退了下去,徐家管事已经等在门口,见到许瑞温和地道:“大小姐早有吩咐,你跟我来吧!”
许瑞稍稍有些诧异,徐大小姐没有将管事叫进门吩咐,显然是提前就做好了安排,难道……徐大小姐早就预料到最后会是这样的结果?
许瑞不由地回想起徐大小姐马车等在他面前的那一幕,徐大小姐真是厉害。
……
屋子里没有了旁人,宋老太太看向徐清欢:“你觉得许瑞的话说的可是真的?”
徐清欢道:“许瑞那些话前后不矛盾,他将被救之后为何留在京中,在京里都做了些什么说得清清楚楚,之前我疑惑为何他能找到崔兆,如果他之前就对崔兆和成王起了疑心,那么他今天的举动就合情合理。”
宋老太太道:“那么救了许瑞的简王莫非……”宋老太太没有直接下结论,有关暄哥的身世,必须慎之又慎。
徐清欢道:“如果按常理来说,简王爷救了许瑞又多次帮他,这次发现危险还吩咐许瑞离开,没有表露出半点的恶意,十四年前魏王府之变,想要将世子爷救出来必定艰难,消息传到魏王府,又安排年纪差不多的孩子顶替世子爷,除了宋大老爷之外,说不定还有别人帮忙。”
清欢这话也是她的想法,宋老太太点点头:“简王平日里仿佛不去理会朝廷的事,你们查到卫娥,又知道简王不是表面上的“贤王”,前后思量来看,简王很像那个当年帮忙的人。”
徐清欢看向多宝阁上的沙漏:“时辰不早了,我扶老太太先去歇着。”
宋老太太按捺住急切的心情,点了点头。
许多事就是这样,越着急可能就越会出错,简王爷真的是暄哥的恩人,他们就更不用担忧,宋老太太想着站起了身。
宋老太太笑着道:“辛苦你们了,这么晚还要在安义侯府叨扰。”
“您这是见外了。”
徐清欢扶着宋老太太刚刚走出门,就看到迎过来的徐太夫人。
宋老太太立即见礼:“怎好惊动了太夫人。”
徐太夫人笑着道:“我想着事情可能差不多了,就来迎你去我院子里歇着……我那边清净,他们寻常不敢来打扰。”
宋老太太道:“那我就客随主便……”
“就该如此。”
两个人说着结伴向前走去。
徐太夫人发现徐清欢还跟着:“用不着你了,你也去歇着吧!等一会儿你哥哥回来,你也不得睡了。”
祖母这是说哥哥太聒噪。
徐清欢抿嘴一笑,看着两位祖母渐行渐远,两个老人的背影让徐清欢心里一阵温暖,今生今世她定要守护好这个家。
……
成王府一片灯火通明。
衙差将成王书房门关好,贴上了宗正寺的封条。
成王身为宗正寺卿,如今他牵连进了这桩案子中,还不知道皇上准备让谁来主持大局,宁王勉为其难地先接了权柄。
封存成王府之前,宁王低声向成王道歉:“我也没办法,等朝廷查明了,也就好了,你坚持一下,挺挺就过去了。”
本想让宁王帮忙伸冤,成王听得这话胸口一滞差点晕厥过去。
挺挺就过去了,亏宁王说得出来。
“皇室宗亲算是完了,”成王忽然道,“今日是我,明日还不知道轮到诸君谁的头上。”
顺阳郡王冷着脸:“王爷放心,皇上绝不会冤枉您,若是这案情还有玄机……我定然向皇上禀告……”
顺阳郡王的话没有说完,只看有衙差匆忙过来道:“宁王爷,成王爷府上有个管事已经饮毒自尽了。”
人没了就会死无对证。
成王的脸色更加难看:“看来有人定要置我于死地。”
“将王府所有管事都押往大理寺。”
成王眼看着宋成暄走过来,宋大人目光冰冷,他身边的官兵仿佛也被他的气势影响,一个个漠然站在那里,十分的骇人。
“这也是皇上的旨意?”成王不禁问宋成暄。
宋成暄道:“想要尽早查明案子,就要审讯府中所有下人,王爷若是对此心存异议,可以上奏朝廷,这段日子我就在刑部和大理寺,随时等候朝廷旨意。”
宋成暄说完从成王面前走过。
宁王都被吓得一抖,这宋成暄还真是半点不留情面啊,不过他好像跟宋成暄有些交情,希望……这交情能够加深些,免得哪天万一撞到这位宋大人手里。
想到就去做。
宁王将顺阳郡王拉到一旁:“等处置好这些,我家中设宴,你将宋大人一起请来。”顺阳郡王将宋成暄介绍给他,算是做了桩好事。
第五百三十九章 小辫子
顺阳郡王疑惑地看着宁王。
宁王被看得浑身汗毛竖起,不由地道:“你……这是做什么?”
“王爷不会是心虚了吧?”顺阳郡王道,“莫非您跟成王爷有什么往来?恐怕被牵连进去,想要向宋大人求情?”
宁王立即挺直脊背:“不要乱说。”
顺阳郡王却没有要住嘴的意思:“那您为何要惊慌?”
宁王恨不得立即撕了顺阳郡王的嘴,顺阳王府不知做了什么孽,别的没传下来,就是这张嘴经久不衰。
“你仔细看看,”宁王向旁边示意,“这都是京都卫所的人,也就是……他的意思。”他向上扬了扬头。
顺阳郡王会意,宁王指得是皇上。
宁王接着道:“会不会因此借机清理皇室宗亲?我是真的害怕。”自从魏王案之后,他们一直战战兢兢,魏王谋反案不知有多少冤魂,他们好不容易才能自保,再来一次不知会怎么样。
前两天他还羡慕成王有那么多妾室,他被王妃撵去书房睡的时候,他会诅咒成王早晚有一天倒在女人的肚子上,要不是成王日子过得太顺心,他岂会觉得自己真是悲惨的不得了?
不过那些都当不得真,今天看到成王落得这样的下场,成王府女眷哭哭啼啼,他没有看热闹的心思,更没有去教训成王的冲动。
成王若果然是幕后主使,他做的事形同谋反,用不着他去教训,整个成王府都会被治罪,他也不会去可怜成王。
他现在怕,万一抓错了人呢?即使找不到证据皇上也宁可错杀绝不放过,那这桩案子就是一笔糊涂账,谁都有可能会被卷进去。
顺阳郡王皱起眉头,却不开口说话。
宁王急起来:“你倒是说说话啊。”明明是个长舌妇,现在给他演什么锯嘴的葫芦。
顺阳郡王沉吟着道:“在常州时,王爷不在场,不知抓那苏纨和慧净有多艰难,宋大人和徐大小姐将案子查得清清楚楚,如果成王是无辜的,我相信他们绝不会冤枉成王,这就是为何回京之后,我愿意与宋大人和徐大小姐一起查案,就是因为钦佩他们的为人。
也许别人有什么阴谋诡计,会借机排除异己,他们绝对不会,跟着他们一起查案,清清白白,干净得很。”
“胳膊拧不过大腿,”宁王道,“上面有命,只怕一个宋成暄和安义侯府也无可奈可。”
“果然是那样的话,”顺阳郡王道,“我们就据理力争,不知到时候宁王敢不敢出面。”
宁王一凛:“你的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会做缩头乌龟不成?”
顺阳郡王忽然冷笑一声。
宁王不禁吞咽一口:“这桩事绝不可能,那我岂非成了傻子,这次查案,定然要弄个清清楚楚,不能有冤案,更不能牵连众多,否则就不是兔死狐悲,大家恐怕要共赴黄泉。”
“唯宁王爷马首是瞻。”顺阳郡王躬身行礼。
宁王瞪圆了眼睛,他就说了两句话,怎么就被扶上了马背,他该不会是中了顺阳郡王的圈套?
顺阳郡王道:“王爷后悔还来得及。”
“不,”宁王紧张之下差点咬到舌头,如果这次他不答应下来,将来也会被人抛弃,这样战战兢兢的日子他过够了,“我什么都没做,我不怕被人查,但也休想害我。”
自保总是没错的。
“但是想要公正不容易,”顺阳郡王皱起眉头,“除了宋大人和徐大小姐,我现在谁都不相信,这次刑部大牢出事,就连刑部尚书都没有露面,全都在暗中看着,算计着风向,再出一个张家,我们谁都吃不消。”
宁王不是傻子,顺阳郡王说的话他都明白,当年魏王谋反案死那么多人,都是因为张家从中兴风作浪。
顺阳郡王道:“王爷可想好了,我们该如何支持宋大人?”
宁王没想到顺阳郡王现在就让他履行诺言,宁王为难起来,现在他能做些什么?
“王爷拿一张名帖给宋大人,万一事急从权需要王爷帮忙……这也算是王爷的一片心意。”
宁王从怀里拿出名帖:“这……有何用?”
顺阳郡王接下来:“有时说话未免不便,有这名帖,王爷就知道事情紧急,必须要王爷出面帮忙。”
宁王点了点头,一张小小的名帖也没什么……可为什么他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
顺阳郡王找了个机会走出成王府,将怀里的几张名帖都递给等在外面的齐德芳:“将这些交给徐大小姐。”
就像徐大小姐说的那样,此案事关重大,不知会查到哪一步,有些人惯会见风使舵,不牢牢握住他们一些把柄,还真的放心不下。
现在有了这些东西,宁王就算有什么小心思,也要先想一想,会不会被他反咬一口。
顺阳郡王叹气,他也是不得已,必须要多拉些人上船,这样这条船才会更加平稳。
……
宫中。
皇帝听程如海禀告案情。
皇帝将手中的奏折丢在桌案上:“朕早就知道,皇亲国戚中有人包藏祸心,成王表面上对朕恭敬,背地里不知在用什么手段。”
程如海道:“趁着这个案子,将整个宗室都查个清清楚楚,皇上就能将宗室都握在手心里。”
皇帝没有说话,抬起头看程如海:“徐家和宋成暄可有异动?”
程如海低声道:“现在还没有。”
“朕听说一件事,”皇帝目光微沉,“宋成暄的双亲是离开京城时被贼匪所杀,而且恰好是在魏王谋反案时……”
程如海听到这话不禁有些惊诧,皇上怎么会注意宋家的事,而且知晓的如此清楚。
“皇上,”程如海道,“微臣立即就去查。”
“要记得朕只相信天子门生,”皇帝道,“任何疑点都不能错过,但是不要被宋家和徐家察觉。”
程如海应了一声,他虽然不知这代表了什么,但只要皇上交代的必然非同小可。
程如海慢慢退了出去。
皇帝站起身来,在大殿中慢慢踱步,半晌他才看向冯顺:“你觉得有没有可能,当年魏王府有人逃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