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齐欢TXT下载齐欢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齐欢全文阅读

作者:云霓     齐欢txt下载     齐欢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二十章 不识时务

    中官静静地等了一会儿,站在大殿上的宋成暄终于抬起眼睛看向他。

    “宋大人……”中官本想要劝说,不过却将后面的话硬生生地吞了下去,这位宋大人与他平日里见得那些官员不同,眼睛中也有对皇权的畏惧,不过,旁人却无法将这份畏惧加深,因为宋大人不会受任何的影响。

    那种感觉好像是,宋大人心甘情愿才会有这样的畏惧,若宋大人不愿意,那么根本就不会流落出敬畏之心。

    宋成暄淡淡地道:“天凉了。”

    中官躬身:“大人常年在东南,大约适应不了京中的天气,每年这时候,京城就已经开始凉了,宋大人要保重身体,多添衣裳。”京城乃天子脚下,权势之地,可一步登天,也可粉身碎骨,在这里每走一步都应该如履薄冰。

    中官觉得宋大人已经明白,就要请宋大人出门参加宴席,却看到宋大人伸出了一只手。

    中官只觉得一股劲风袭来,然后宋大人的一拳重重地落下来。

    “嘭”地一声,宋成暄身上的锁子甲发出了响动。

    中官惊讶地张开嘴,这位宋大人一拳打在了他自己的肩窝上。

    宋成暄低头行礼道:“劳烦中官禀告圣上,微臣一路颠簸,恐怕伤口迸裂。”

    那一拳甚是用力,若是那里有伤口,自然会裂开。

    武将最怕重伤不愈,朝中有几位将军就是这样,因为旧伤久治不愈,不能再带兵打仗,于是朝廷就封了功勋任个散职。

    这伤肯定是有了,重不重、能否痊愈就要看皇上的意思。

    中官皱起眉头,看来这位宋大人是不肯退亲了。

    “宋大人,”中官叹口气,“您是不明白天家的用意啊,天家这是看重您,您这样做真要枉费了天家一片苦心。”

    皇上登基多年,却才刚刚准备伸展手脚,最重要的是要将天下的兵马都掌控在自己手中,朝中的勋贵和武将并没有多少人能让皇上信任,必须要培植亲信,宋成暄屡立战功,加上宋家又无根无靠,尚未卷入各方争斗之中,是很好的人选。

    宋成暄退了徐家的亲事,必定与安义侯交恶,将来在朝中共事就多了份隔阂,之前又得罪了张家,就相当于在武将圈子里没有了任何攀交和依附旁人的可能,彻彻底底成了孤臣。

    孤臣会成为皇帝手中的一把刀,所向披靡,前途无量。

    这么简单的道理,宋成暄难道不明白吗?

    错过了这次,宋大人就再难得到皇上的信任。

    “请中官向皇上禀告。”宋成暄再一次道。

    中官走出大殿,冯顺就等在门外,中官刚要禀告,冯顺就已经道:“咱家都听到了,你去吧,咱家会禀告给皇上。”

    冯顺快走几步追上圣驾,将方才的事据实禀告。

    皇帝面色陡然一变,眼睛中闪烁怒意。

    “皇上,”冯顺压低声音,“宋大人毕竟是功臣,就算皇上不愿用他,也不能现在就将他治罪。”

    皇帝冷冷地道:“朕不能动他,还要让太医院给他治伤,然后赏赐给他一处宅院,让他休养。”

    冯顺应了一声。

    “等一等,”皇帝道,“宋大人有伤在身,再身着甲胄多有不便,给他找一件衣服,一会儿让他脱了甲胄再出宫。”

    冯顺道:“皇恩浩荡,奴婢这就去安排。”

    冯顺吩咐内侍去太医院请太医前来,小内侍应了一声,忙跑去太医院,冯顺正要转身离开,却看到顺阳郡王和成王一起前来。

    顺阳郡王因为要将常州的事禀告皇上和宗正寺,所以提前半日入京,现在与成王一起前来宴席,看到内侍慌慌张张地离开,成王立即上前询问:“冯中官,这是怎么了?”

    冯顺立即上前行礼,毕恭毕敬地道:“宋大人一路劳累,旧伤复发,皇上心中焦急,命太医院前去诊治。”

    成王脸色一变:“这可不得了,宋大人可是大周的功臣,他人在哪里?带我们过去看看。”

    冯顺道:“王爷放心,宋大人有奴婢们侍奉,王爷还是先去庆功宴吧!”

    成王听得这话只好作罢,与顺阳郡王一起向前走去。

    两个人走远了些,顺阳郡王见周围的宫人少了些,压低声音:“宋大人身上是有伤,不过那伤早就好转了,冯顺这样说是什么意图?”

    忠臣良将本该好好赏赐,如何却要闹出这样的事端,成王皱起眉头,想到了慈宁宫的太后。

    常州牵扯到了张家的利益,太后终于坐不住了,又开始偷偷摸摸做那些见不得光的事,皇上因此如惊弓之鸟,总觉得一切都不妥当,这种事他们经历过太多次。

    “劳苦功高,也是危险,”成王谨慎地道,“你也不要多说话,免得引火烧身。”

    顺阳郡王停下脚步:“我战战兢兢半辈子了,这次若非宋大人和徐大小姐查明了案子,这次恐怕就要死在常州了,死了也就罢了,头上还要顶着一个污名。”

    顺阳郡王的话让成王微微皱眉:“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宫中自然不该说这些,可有些话憋在胸口已经不能再隐忍,顺阳郡王道:“王爷可知此事是冲着我们皇室宗亲而来,许多宗亲安然地在家中,却不知其实已经经历了九死一生,立下这么多功劳,还没有奖赏,已经迫不及待地动手……委实让人寒心啊。”

    “那又怎么样,”成王看向顺阳郡王,“皇上是君,我们是臣,你心中还存其他念想不成?”

    “不敢,”顺阳郡王道,“但是王爷身为宗正卿就没有劝谏之责?每日里缩在一旁,不管外面风雨,我们齐氏子孙什么时候开始到了这个地步。

    英宗在世时,宗室是何等模样,随随便便一个子弟都能让外族使臣称叹,那时候可有皇室子弟想要反英宗?”

    成王听到这里,脸上豁然变色,只想要去捂住顺阳郡王的嘴。

    “王爷放心,”顺阳郡王道,“我不会给您添麻烦,我也没有那个胆色,我们宗室子弟都胆小如鼠,稍稍有些良心的,譬如我那二弟,早就见鬼去了,不过我现在觉得,应该见鬼的是我们。”

    成王脸上微微变色,从常州回来一趟,顺阳郡王竟然就像变了个人,这话处处带着讥讽和挖苦。

    ……

    徐清欢和齐莹月一起坐着马车到了处宅院。

    门口的下人立即迎上前侍奉。

    徐清欢下了马车,管事妈妈道:“两位大小姐跟着奴婢进去吧,王妃和夫人都在花厅里等着呢。”

    徐清欢抬起头看向那高高的门庭,前世这处大宅她有所耳闻,是有名的“晦气”之地。

第四百二十一章 水鬼

    前世这处宅子在一个雨夜里被雷击,起了很大的火,烧死了不少人。

    宅子的主人是嘉善长公主。

    齐莹月拉住徐清欢:“今天嘉善长公主第一次在这宅子里宴席,我们一起沾沾喜气。”

    两个人向花厅走去,齐莹月道:“徐大小姐从前听说过长公主的事吧?”

    徐清欢点点头:“长公主身为郡王的女儿,却被先皇喜欢,记在了当时的皇后娘娘,也就是如今太后身下,后来长公主三岁生辰时,先皇为她定了封号‘嘉善’。”

    被封为公主之后,嘉善时常被留在宫中,先皇还亲自带着嘉善长公主一起游御花园。

    本朝不管是勋贵还是皇室宗亲,封赏都有一定之规,作为一个郡王的女儿,对朝廷没有任何功劳就被封为长公主还是头一次。

    “先皇在世时,就将这院子赐给了嘉善长公主,”齐莹月道,“只不过一直都在修葺,这两年才算陆续完工。”

    这宅子比华阳长公主府并不逊色,这样看来,嘉善长公主在先皇心中位置还是很重要的。

    前世,华阳长公主过世之后,这位嘉善长公主就时常进宫探望太后和皇帝,俨然代替了华阳长公主的地位。

    宋成暄权柄滔天之时,嘉善长公主和张家争着去拉拢宋侯,不惜将自家的女儿许配给宋侯,却被宋侯拒绝。

    直到她离开京城,嘉善长公主还明里暗里与张家争斗,皇帝乐于见到这样的情形,嘉善长公主也算找到了生存之道,长公主府一时繁华。

    人人都说当年这宅子失火,嘉善长公主大难不死,之后果然有了福气。

    眼见花厅就到了,丫鬟匆匆上前禀告:“两位大小姐稍坐一会儿,王妃、长公主和几位夫人一起去后花园了。”

    “那我们也去花园里寻长公主。”齐莹月说着就要向外走。

    丫鬟一副无所适从的模样,显然是没打算让她们跟过去。

    “不如我们就在这里等吧!”徐清欢看向齐莹月。

    齐莹月也明白过来,看样子八成是花园里有其他事。

    “两位小姐,让你们久等了,”管事妈妈笑着道,“花园里的桂花还开着,长公主、王妃去了哪里,两位也随奴婢一起来吧!”

    管事妈妈这样说,那丫鬟仿佛也松了口气,却不小心又碰到了桌子上的茶碗。

    “哗啦”一声响,管事妈妈皱起眉头:“怎么做事笨手笨脚的。”

    说完连连向齐莹月和徐清欢请罪。

    徐清欢看了那丫鬟一眼,只见丫鬟面色苍白,魂不守舍般。

    “你下去吧!”管事妈妈淡淡地吩咐。

    那丫鬟如逢大赦,立即行礼退了出去。

    管事妈妈在前面引路:“走过这条长廊,就是长公主们赏花的地方了。”

    “我们长公主最喜欢桂花树,”管事妈妈道,“现在有些晚了……只剩下一棵树还有桂花未落,长公主还惋惜,若是前些日子过来就好了。”

    徐清欢打量着四周:“那为何长公主前几日没有来呢?”

    管事妈妈不禁一愣,停顿了半晌才道:“还没修好,所以……”

    没修好吗?

    徐清欢望着那打磨的很是光亮的青石板路,即便有些地方没有修好,也不会耽搁嘉善长公主赏花吧!

    “长公主府已经搬进来了吗?”

    管事妈妈刚刚应付了徐大小姐的问话,正要松口气,又一句询问传来,她不禁吞咽一口:“还没有,要择日……”是啊,如今长公主府也没有搬迁过来,他们却能在园子里宴客,为何前些日子就不能赏花呢。

    管事妈妈总觉得,自己话中有半点的漏洞都会立即被徐大小姐洞悉。

    “湖边好像做过法事啊!”

    管事妈妈额头上顿时起了一层的冷汗,这位徐大小姐眼睛也如此的犀利。

    “是,找过仙人祈福。”

    “树上的是什么?符吗?”

    徐清欢指了指湖边。

    管事妈妈想要找个借口劝说两位大小姐快些走,却没想到徐大小姐已经向湖边走去。

    “大小姐,”管事妈妈立即阻拦,“您别过去,湖边还在修葺,很危险。”

    叠好的符就夹在树干的缝隙里。

    张真人常常用符骗取哥哥的银子,所以她对这种符纸并不陌生。

    “大小姐,这些东西都是天师放置的,我们最好不要动,以免……”

    徐清欢对符并不感兴趣,不远处的草丛中隐约有一个物什,她绕过管事妈妈走上前。

    那是一只小巧的手炉,手炉放置在锦缎暖套里,暖套上绣着漂亮的缠枝莲花纹,是富贵人家女眷常用之物。

    徐清欢想要上前将东西捡起,却看到不远处走来一个人影,她目光微闪,脚下一个趔趄立即摔在地上,整个人仿佛也向湖中滑去。

    “啊……”尖叫声响起来,“快来人啊,来了……她来了……水鬼把徐大小姐拖下去了。”

    “快救人啊……”

    丫鬟大声喊叫着,此情此景让她想起不好的经历,她整个人仿佛已经癫狂,双手捂住了耳朵,惊惧地在原地瑟瑟发抖,然后像是再也忍不住,转身拔腿向远离湖边的方向跑去。

    “快来人,有鬼,真的有鬼,我没有看错,是真的有,她还在那里。”

    丫鬟慌乱之中,脚下一个趔趄,脚腕顿时崴在那里,可她并不在乎,强忍着疼痛继续奔跑,只要能离开这里,她已经什么都不在乎。

    她不想死,更不想再经历一次那么可怕的事,她真的快被吓疯了。

    冷风吹来,身后仿佛有个水淋淋的鬼魅在向她吹气。

    忽然她的手臂被拉住,整个身体动弹不得。

    “采月,您疯了不成,你看看哪里有鬼?”

    采月转过头,看到两个丫鬟死死地拉着她,管事张妈妈正与她说话。

    “这是怎么了?”嘉善长公主赶过来,她身后是简王妃和几个宗室夫人。

    “没事,”张妈妈立即道,“这丫头生了癔病,奴婢正要将她带下去。”

    嘉善长公主皱起眉头。

    张妈妈就要命人去拉扯采月,采月青紫的嘴唇哆嗦着:“是真的……有水鬼,徐……徐大小姐也被水鬼拖下湖去了,水鬼要杀人……她要杀人……”说着她指向湖边,“你们看,就在那……”

    所有人顺着她的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少女穿着藕色的长裙,亭亭玉立地站在湖边,她脸上并没有惊吓和恐惧,目光清澈地望着采月,然后她拿起了手中的暖炉:“是你掉在这里的吗?”

第四百二十二章 有人死了 感谢漫天繁花不见血景盟主

    采月怔愣地点了点头,她紧紧地盯着徐清欢,想要弄清楚方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徐清欢望着采月,神态轻松而自然:“你方才在那里摔了一跤。”

    采月抿起嘴摇了摇头:“不……不是摔跤……我……我……”

    徐清欢走上前张开手掌,掌心里是桂花花瓣:“你是看到河边的桂花漂亮,想过去摘给长公主。

    这花很漂亮,难得还开到现在,如果放在花斛中,定然满室馨香。”

    采月嘴唇嗡动:“我……这花很香,我就走了过去。”

    徐清欢接着道:“摘花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

    “我……我摘花的时候,”采月的眼睛忽然睁大,“有一个人从池塘里出来,突然抓住了我的脚腕,那人……的手冰凉,脸色发青……是个死人……不……不……是个水鬼,她要把我拖进水里。”

    采月身体摇摇晃晃,仿佛就要晕厥在那里,正当她牙齿打颤时,只觉得怀里一暖,身上的寒气立即被驱散了些,有一只手紧紧地握住了她。

    采月怔怔地看着怀中的暖炉,和徐大小姐那双安抚她的手。

    “没事,你不用惊慌,”徐清欢低声道,“她不是来找你的。”

    采月嘴唇颤抖:“为……为什么……”

    徐清欢道:“如果她找的是你,就会告诉你她是谁,来做什么,你什么都不清楚,可见不是她要找的人。”

    这话仿佛有些道理,不过仍旧不能驱散采月心中的恐惧,无论是谁看到了那一幕,都会变成采月这般模样。

    旁边的嘉善长公主却因为这话变了脸色,照徐大小姐的意思,那水里爬出的人,真正要找的人是谁?

    嘉善长公主陷入了思量之中。

    “嘉善长公主、简王妃。”徐清欢上前行礼。

    简王妃轻轻咳嗽了一声,嘉善长公主才如梦方醒般看向徐清欢:“徐大小姐……”

    徐清欢道:“长公主不准备抓住那人吗?”

    “谁?”嘉善长公主说到这里明白过来,“你是说池塘里的那个……”

    徐清欢看向采月:“那个吓到采月的人。”

    嘉善长公主脸上闪过犹豫的神情。

    徐清欢道:“长公主也相信那是水鬼吗?”

    嘉善长公主望着徐清欢:“我自然不相信,不过……”她微微皱眉,没有继续说下去,话锋一转吩咐管事,“让人关上门,仔细查验府中,任何有嫌疑的人都不要放过,看看是不是有人故意装神弄鬼。”

    管事妈妈听了话就要下去安排。

    “等一等,”徐清欢叫住管事,“恐怕这样的事已经不是头一次,府中上下都已经查过了吧?”

    嘉善长公主不禁动容,她让人将徐大小姐请来,为的是打听慧净的消息,没想到她还没找到机会询问这些,倒让徐大小姐将府中的事摸了个清楚。

    事已至此,瞒也瞒不住,嘉善长公主道:“这样的事不是一次两次了,之前也有人在池塘边看到过女子的影子,我也让人去查了,却没有任何收获。”

    徐清欢重新向池塘边走去:“这件事刚刚发生不久,岸边的地面还没有完全干透,一定还留下了些线索。”

    嘉善长公主不由自主地跟着徐清欢走过去。

    方才所有人只顾得去看采月,没有注意到池塘边始终有个人在那里忙碌。

    一个圆脸的丫鬟趴在地上仔细地看着,然后小心翼翼地从荷包里拿出了一把黄豆,一个个摆在了地上,丫鬟一脸心疼的模样,生像是有人抓了她的心肝,半晌那丫鬟抬起头,苦着脸道:“大小姐,都摆好了。”

    徐清欢蹲下身来,看着那黄豆粒组成的图案,隐约能看出是个脚印。

    “那人很小心,从池塘里上岸,避开了青石板路,有意走这条没有修好的土路,只因为土路上有草遮盖,不容易留下脚印,所以乍看过去似是没有留下半点的痕迹,让人自然会想到那些突然出现的鬼魅。

    一旦这样思量,就不会在周围寻找证据,这些线索就会随着时间而消失,变得更加无迹可寻。”

    徐清欢说完这些看向嘉善长公主:“幸好这件事是刚刚发生不久,细看之下,能够在这里找到那人留下的痕迹。”

    徐清欢说到这里,嘉善长公主快走几步低头去看,然后惊讶道:“如果这是那……那人的脚印……看起来有些……”

    “有些大,”徐清欢微微一笑,“不像是女子的脚,如果之前嘉善长公主仔细盘查的都是府中的女子,那么现在有理由将府中个头矮小的小厮叫来问话。”

    嘉善长公主吩咐管事:“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徐大小姐这话没错,毕竟那东西出现的时候,谁也没有看清他的面容。

    管事应了一声,立即带着人下去查问。

    嘉善长公主再去看徐清欢:“都说徐大小姐善于断案,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徐清欢道:“我也只是比旁人要心细些,身边有一两个得力的人帮衬。”

    听到大小姐说到得力的人,凤雏立即起身挺直了脊背,得利的人一般都要比旁人更得宠,她就是大小姐最宠爱的大丫鬟,想到这里,凤雏因为黄豆难过的心情好转了些。

    “长公主没有搬进这园子里,就是因为这桩事吧?”

    嘉善长公主目光一闪,只是点了点头:“原以为是这宅子不干净,所以……”

    话没说完,却见徐大小姐微微一笑,好像已经看穿了她有所隐瞒。

    徐清欢接着道:“在这宅子里,第一次被吓到的是长公主吧?”

    嘉善长公主握紧了帕子,想及那一日的情形,身上的汗毛不禁竖立起来。

    徐清欢接着道:“那人原本想要吓的是长公主,谁知长公主如今行事小心,不肯靠近这池塘。”

    嘉善长公主吞咽一口,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又将那话咽回肚子里。

    “长公主,”管事妈妈快步走来道,“我们内院的一个小厮不见了,您和王妃、几位夫人、小姐还是先去堂屋里,让人护着,免得出什么差错。”

    ……

    改虫:

    之前写了湖中,感觉不太好,改成了池塘。

    感谢漫天繁花不见血景成为本书的新盟主,感谢漫花和囡囡竹的万赏,应该加更,但是教主11号更新任务太重,这两天加班码字恐怕也完不成,等到11号更新之后,再补偿给大家。

    6、7、8、9、10号这5天,暂定单更。

    11号凌晨0点开始爆更,11号必须完成25章爆更,加油!!

    感谢大家的支持和厚爱,万分感激。

第四百二十三章 盼来了

    下人护着嘉善长公主就要去堂屋里,徐清欢却望向池塘,半晌没有挪动脚步。

    齐莹月低声道:“清欢,我们也走吧!”经过了方才的事,她总觉得站在这里脊背发凉,好像有什么东西随时都会从池塘里出来。

    “也许他就在这里。”徐清欢的声音传来。

    齐莹月不禁又向后退了一步:“清欢,你别吓我,我……从小最怕鬼了。”那东西是人是鬼还不知晓,齐莹月恨不得立即就走,可她又不想丢下徐大小姐,只能紧紧地攥着帕子勉强支撑着。

    半晌,徐清欢挪开了目光,看向管事妈妈:“池塘周围也查看了吗?”

    管事妈妈道:“找了,不见人影。”

    “那就找找池塘里吧,希望他没有在这里面。”徐清欢说完跟着齐莹月向前走去。

    转头看着徐清欢和齐莹月跟了上来,嘉善长公主一把拉住简王妃:“你说的没错,这徐大小姐……真的比衙门里的人厉害。”

    方才管事妈妈禀告,下人在池塘边又看到了水鬼,她就借口带着简王妃和夫人们去赏花,仗着胆子去池塘边看情形,却没有发现什么蹊跷,生怕被人看出她的异样,她只当没有任何事发生。

    却没想到徐大小姐一来,就将这些都看在了眼里。

    简王妃道:“你方才来花园就是为了这桩事?”

    嘉善长公主点点头:“我是担心你们会害怕,就没有直言,不过原本……也是要带你们去赏花。”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简王妃轻声询问,“我记得你说过,这个月就会搬到新宅,却为何迟迟不动,真的像徐大小姐说的那样,你是害怕这里闹鬼,这才……”

    嘉善长公主脸色异常难看。

    简王妃倒吸一口凉气:“真的都被徐大小姐说中了,或许这本就不是鬼,而是有人故意为之,你何不请徐大小姐帮忙,查个清清楚楚?”

    嘉善长公主心中一动,不过转念她却又担忧起来,徐大小姐或许能查清此事,可整个长公主府在徐大小姐面前,也变得毫无秘密可言,万一当年的事被翻出来,她岂不是自讨苦吃。

    徐清欢坐在嘉善长公主府堂屋里喝茶,宗室夫人们虽然还在说话,却都有些心不在焉,所有人都在等最终的结果。

    又过了好一阵子,外面再次响起急促的脚步声,管事走进屋子。

    “长公主,”管事妈妈道,“人找到了,就在池塘里,已经……死了。”

    嘉善长公主惊讶中,手一晃,茶水顿时淋了一身,下人立即上前擦拭。

    嘉善长公主怔怔地看向徐清欢,全都被徐大小姐料准了。

    “徐大小姐……”简王妃也忍不住道,“你怎么猜到人在池塘中。”

    徐清欢放下茶碗:“那人已经无处躲藏,为了怕事情败露,只能做这样的选择,死在水中才不至于前功尽弃。”

    嘉善长公主没有明白徐清欢的意思。

    徐清欢道:“在我看来小厮是畏罪自尽,不过旁人也许会觉得,那小厮是被水鬼索命了。”说着她看向嘉善长公主。

    嘉善长公主不知在想些什么,过了好半天她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这世上就没有鬼,去查,将这小厮查个清清楚楚,我要知道……他到底为何会这样做。”

    嘉善长公主说完看向徐清欢:“多谢徐大小姐帮忙,查清了这桩事,我也就可以安心了。”

    徐清欢坐下来又端起了茶杯抿了一口,看嘉善长公主的反应,长公主府中应该隐藏着一个秘密,嘉善长公主不愿意让任何人知晓。

    不过,世上的事并非能尽如人意,既然有人找上了门,长公主府就别想太平,不知是否会像前世那般,这座公主府突然遭雷劈。

    “长公主,”徐清欢似是不经意地道,“这些年府上可有女子溺亡?”

    嘉善长公主竭力遮掩自己的情绪:“这些年我们长公主府都很太平。”

    徐清欢再次道:“那么追溯的再久些,是否有类似的事?”

    嘉善长公主浑身一抖,大约发现了自己的失态:“没……没有……我们还是说点别的吧,我本是要办宴席,却没想到出了这档子事,让大家心中都不痛快。”

    徐清欢站起身:“长公主,我想去看看那小厮的尸身,不知道方不方便?”

    嘉善长公主手指蜷缩起来:“方……方便……不过……你不害怕吗?”

    “他的死与我无关,我自然不怕,”徐清欢道,“长公主还是尽早让人去禀告顺天府,请府衙中的人前来,府里出了人命非同小可,那小厮是自绝的还好,若是被人所杀,这府里恐怕不安全,衙门的人早些来,也能让各位夫人安生离开。”

    “说的是,”夫人们都纷纷道,“早点查明,心中才能踏实。”

    长公主府出了事,所有在这里的人都有嫌疑,谁也不想凭白惹一身骚。

    这宴席眼见是办不下去了,嘉善长公主无力地道:“去请顺天府的衙差……”

    徐清欢走出堂屋,孟凌云立即迎上前:“宫中传出消息说,宋大人旧伤未愈,因为长途跋涉牵扯到了伤口……又严重了。”

    徐清欢心中一沉,宋成暄身上是有伤,不过都已经好转,别说赶路,就算再带兵打仗也不会有什么大碍,怎么可能会突然变得这样严重。

    宫中不会随便放出这样的消息,定然是发生了什么事。

    徐清欢看向孟凌云:“你继续去看着,宋大人若是从宫中出来,就来告诉我。”

    孟凌云点点头,快步向外走去。

    徐清欢看向皇宫的方向,会有这样的变故?

    既然宫中说旧伤未愈,伤口定然已经裂开,皇上不会这么着急对功臣下手,又是谁伤了他?

    ……

    黄清和听说徐大小姐从常州回来了,想想这位大小姐在京城时热闹的日子,他立即打起了精神,吩咐衙差:“今天多派点人手出去轮值。”

    衙差刚刚应下来,黄清和又嘱咐仵作:“这两日早些到衙门,手头的活儿尽量快些做完。”

    仵作先是一愣,立即想了明白,立即带着徒弟去忙碌。

    黄清和既期待又怅然地过了两日,期待是因为徐大小姐必然会带来新的线索,能够早日抓到王允、苏纨背后的人,怅然是因为……不知这次又要闹出什么样的阵仗。

    想一想,他的运气还算不错,跟着徐大小姐在京中查案,不过是从王允查到张玉琮,江阴府衙的人更要可怜些,他们从长公主驸马苏纨查到了慧净大师。

    黄清和不禁摇了摇头若是有机会应该见见那位韩勋,韩大人。

    “大人,出事了。”衙差上前禀告。

    黄清和抬起头来。

    衙差道:“出案子了。”

    “哪里?”黄清和有种不好的预感,立即站起身。

    “嘉善长公主府,听说徐大小姐也在。”

    黄清和睁大了眼睛,真是盼什么就来什么。

第四百二十四章 恐慌

    黄清和赶到嘉善长公主府,看到了归京的徐大小姐,徐大小姐没有发现他的到来,正在专心致志地看地上的一具尸身。

    黄清和重新整理了身上的官服,脸上的神情更加郑重,顺着徐大小姐的目光看过去。

    这次的尸身有些古怪,一个男子穿着件白色的长裙,怎么会有这样一个人死在长公主府。

    常娘子道:“口鼻有水沫,腹部胀起,面色微赤,是淹水身死,拳头紧握,身上没有找到其他伤痕。”

    黄清和点了点头,死者拳头紧握,可见淹死之时神志清楚,能够感觉到痛楚,脖子向上扬起,那是因为在水中喘息不得,下意识的举动。

    “尸体在哪里寻到的?”

    听到黄清和发问,管事立即指明方向:“徐大小姐让我们查看池塘,我们乘船划到这里,隐隐约约看到了个影子。”

    发现尸身的地方离岸边不算太远。

    黄清和接着道:“花了多长时间将尸身捞出?”

    管事沉下眼睛思量:“大约二刻左右。”

    黄清和皱眉:“为什么那么久?”

    管事道:“虽然看到有这样一团物什,开始没有人敢跳入水中查看,他头发散乱穿着女子的衣裙,好似……”鬼魂两个字管事没有说出口。

    “看他半晌没有动,府中胆大的护院才伸手去捞,这样一来就耽搁了时间。”

    黄清和接着道:“将人抬上来之后,你们可试图救他?”

    “没……没有……”管事生怕自己做错了事,小心翼翼地看了黄清和一眼,“人在水中那么久,定然活不成了,我们就去禀告了长公主,然后去衙门请大人过来。”

    黄清和接着问小厮的身份,又让衙差将小厮用过的所有东西都封存,准备仔细查验。

    仵作正式验尸,结果与常娘子所看没有任何出入。

    “大小姐,”黄清和低声道,“长公主府的下人对一身白衣的女子十分惧怕,看来这小厮装成水鬼吓人不是第一次。”

    徐清欢道:“我怀疑第一个被吓到的是长公主,只有长公主惧怕,整个公主府才会跟着惴惴不安。

    黄大人回去查下案宗,嘉善长公主和她父亲靖郡王府中,是否曾有女子溺亡。”只有抓住一个人的弱点,才会让她这样害怕,这小厮穿着、打扮显然都能勾起嘉善长公主藏在心中的秘密。

    黄清和点了点头:“大小姐恐怕还要请宗正寺的人帮忙,靖郡王和嘉善长公主都是宗室,如果有宗亲亡故,相关细节都会记录在宗正寺而非顺天府。”

    两个人说话时,长公主府的管事妈妈有意靠过来仔细地听着。

    黄清和看向徐大小姐,徐大小姐显然有所察觉,但她并不在意,而是接着道:“小厮死了,这桩案子却只是刚刚开始。

    这小厮只是惊吓了长公主府中的人,就算被抓衙门也只是略加惩戒,可他却义无反顾的投死,只能证明,他的性命与这桩案子背后的事相比,不值一提。

    而且他背后的人,是个狠角色,不达目的决不会善罢甘休,下一次那人再出手,就不会这样简单了。”

    黄清和点点头,他也思量到这一点,只是没有徐大小姐想的这样透彻。

    管事妈妈脸色变得十分难看,这样的消息对于长公主府来说,显然是个噩耗,她正思量着,感觉到黄大人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黄清和吩咐管事妈妈:“管事去禀告长公主,府中的客人能离开了。”

    管事妈妈应了一声,立即退了下去。

    待管事妈妈走远了些,黄清和低声道:“大小姐觉得这桩案子是那人谋划的吗?”

    黄清和说的是王允和苏怀背后的人。

    徐清欢道:“现在还没有证据,不过,我会在这里,是因为嘉善长公主想要打听慧净的事。”先皇登基之后,将靖郡王女儿封为长公主,这件事本就不同寻常,也许现在发生的一切最终也会引向先皇。

    ……

    嘉善长公主听着管事妈妈的禀告,心越来越凉,有人在背后布置这一切,也就是说府里可能还会死人。

    下一个会是谁?那些人针对的会不会是她?

    嘉善长公主站起身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她很想将徐大小姐请过来将这件事查明,否则她不能安心。

    嘉善长公主彻底慌了神。

    “公主,”管事妈妈低声道,“看来无论如何,那位徐大小姐都要查下去了。”

    这句话正好戳在了嘉善长公主的心上,就算她不答应,徐大小姐也会查。

    在京城徐大小姐将张玉琮查了个底掉,在常州府又把苏纨送进大牢,这次轮到了她的长公主府。

    前几日她笑话华阳的嘴还没合上……她真是后悔,不该将徐大小姐这个灾星引进门。

    “长公主,徐大小姐来了。”门口的丫鬟进门禀告。

    嘉善长公主脸色微变,说灾星灾星就到。

    “长公主,”徐清欢进了门行礼,现在其他客人都已经离开了,正是说话的好时候,“您今日将我唤来是想要问慧净的事?”

    “是,”嘉善公主恨不得去拧自己的大腿,“我……只是……听说慧净是个逆贼,心中十分惊讶。”

    徐清欢坐下来:“您想问什么?”说着还拿了点心放在嘴中慢慢地吃着。

    一块点心下肚,徐大小姐又去喝茶,显得十分有耐心。

    嘉善长公主抿了抿嘴唇:“前几年,那慧净在慈宁宫讲佛法,许多宗室夫人都去了,我还求了一串佛珠,没想到他看着是个高僧,其实包藏祸心。”

    嘉善长公主说着,摸了摸手腕。

    “佛珠不是长公主求的,是慧净送给长公主的吧?”

    嘉善长公主听言手一颤。

    徐清欢接着道:“慧净送长公主佛珠的时候,有没有说什么话?”

    嘉善长公主思量半晌才道:“他说,希望佛珠能帮我度过厄难,化解灾祸。”

    徐清欢点点头:“前些日子长公主府开始不太平,长公主就想起了慧净的话,您觉得慧净是个能看透一切的高僧,预见到今日之祸,却因为慧净牵扯太多,不敢去衙门里打听,于是找我来求证。”

    嘉善长公主哑口无言。

    徐清欢道:“果然是这样的话,那长公主要小心了,”说着她与长公主对视,“慧净只会蛊惑人心,没有任何本事,他真的提前预见此事,那只有一个理由。

    这件事是他早就安排好的。”

    嘉善长公主的脸瞬间僵住了。

    …………………………………………

    今天章说好了,求章说

第四百二十五章 聪明人

    刑部大牢中。

    李煦看了一眼大牢中的慧净,吩咐狱吏:“无论他说什么,你都不要理睬。”

    狱吏点了点头。

    李煦转身走向值房,在那里书写文书。

    又过了片刻,李煦走了出来,狱吏正仔细地听着慧净唱念佛经,脸上比方才多了几分虔诚的神情。

    李煦摇了摇头,吩咐狱吏:“将本官的桌椅搬过来,这里不需要你守着了,本官会亲自看管他。”

    狱吏应了一声,临走之前还像慧净行了个佛礼。

    李煦没有责骂狱吏,而是继续坐下来书写。

    慧净仍旧念着佛经,却没有因此打乱李煦的思绪,李煦整理好了手中的文书,就靠在椅子上翻看手中的书籍。

    除了手里的书,一切都已经与他无关。

    “阿弥陀佛,”慧净终于停下来,端详着李煦,“这位施主心性坚定,胜于常人。”

    李煦抬起眼睛:“你可有供言?本官会招来书吏记录清楚。”

    慧净微微一笑,端详了李煦半晌道:“施主有心事,若是愿意可以与老衲述说。”

    李煦将书吏唤来,书吏立即将慧净方才说的话书记录在案。

    李煦淡淡地道:“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慧净道:“李大人觉得徐大小姐是什么样的女子?”

    李煦道:“这话与本案无关。”

    “不,”慧净笑道,“老衲说过,若是想要知晓全部案情,徐大小姐需查出老衲的身世,没有其他选择,李大人认为徐大小姐会去查吗?”

    李煦脸上没有半点的波澜:“本官并非徐大小姐,无从回答你的问题,若是你想要说话,不如说一说,到底是谁让你留在常州蛊惑人心?你们又有什么意图?”

    慧净捻动着手中的佛珠,他见过许多人,总能从一个人的神态中看出他的缺点,有人脾气暴躁,有人贪财好色,有人心胸狭窄,有人疑心太重,这位李大人好似没有任何的缺点。

    “有意思,”慧净忽然道,“李大人与宋大人不同,宋大人如黑夜,漆黑一片,让人看不见也摸不透,李大人如白昼,坦坦荡荡站在阳光下毫无瑕疵,任人审视,而那位徐大小姐……

    她是宋大人的明灯,却是李大人身后的影子。”

    书吏有些听不明白慧净的意思,怔怔地看向李煦,等待李煦的答复。

    李煦看过去:“如实记下来,也许对查明案情有所帮助,也让人知晓慧净大师是什么样的人,他的佛法到底如何。”

    书吏应了一声,脸上露出敬佩的神情,这样的案子若是被牵连进去,别说前程,只怕如今的官位都会不保,李大人却没有半点的担忧,宁可被上峰询问,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疑点。

    慧净望着李煦脚下:“站在阳光下的人,即便再无懈可击,一旦被人盯上了影子,就只会一败涂地。

    人这辈子不可能毫无瑕疵,做一个好人比作一个坏人要难的多,当你救赎了他们你就是英雄,没能做到这一点,你就是旁人口中的罪人,永世不得翻身,曾经的亲人、徒弟、朋友都会在这一瞬间背离你,就像无戒,一切本都是无戒做的却诬陷在老衲身上。

    阿弥陀佛!”

    书吏再一次看向李煦。

    李煦道:“一个字也不要遗漏。”

    书吏将慧净说的话都记好,慧净又开始默念佛经。

    李煦和书吏走进值房内,书吏将记录好的文书拿给李煦看:“大人,慧净这两日话逐渐多起来,与押赴京城这一路上截然不同。”

    李煦看过去:“你可知其中的原因?”

    书吏摇了摇头。

    李煦道:“在江阴衙门,无戒已经供述了慧净的作为,慧净自觉那时没有翻身的机会,他只能等待,现在他开口说话,是因为觉得有机会从大牢里走出去。”

    书吏惊讶:“大人是说……”

    李煦道:“有人向慧净通风报信,告诉慧净会来搭救他。”

    书吏眼睛发亮,终于明白过来。

    李煦道:“这些日子都谁进出大牢,又有谁靠近了慧净,你可知道?”

    书吏躬身:“大人事先已经吩咐过,让我时刻看着慧净,表面上是要将慧净说的每一句话都记录在案,以供日后查案时用处,其实要将所有见过慧净的人都要记得清清楚楚。”

    书吏说着从怀中拿出文书:“大人请看。”

    李煦将文书打开,与慧净互通消息的人就在其中,这些人再有异动,他们就能按图索骥追查下去。

    李煦的目光落在一个人身上:常悦。

    常悦是与他一起到常州的,表面上看常悦是个蠢人,对苏纨的案子没有一点头绪,或许常悦目的并不是查案。

    李煦低声吩咐:“这两日小心着些,可能会有凶险。”

    书吏道:“只要能将案子查明,下官不怕。”

    李煦点了点头,书吏又走到角落里,紧紧地盯着关押慧净的大牢。

    ……

    徐清欢从嘉善长公主府中出来,就发现她马车里面多了人。

    车帘掀开,露出徐青安的脸。

    此时徐青安鼻孔里插了一根大葱,脸色极为难看,黄清和见状不禁皱起眉头,这位安义侯府世子爷又在玩什么花样。

    徐青安将面前的棋盘一推,对面的张真人立即掩面,将鼻子里的大葱拔出来,两个人怒目相对。

    徐青安揉了揉鼻子,这是他想出的法子,他与杂毛神棍下棋,谁输了谁插大葱,可惜第一盘他一个不查被杀的败北,抱憾终身,接下来他强忍耻辱终于连赢两盘,第四盘眼见就输了,多亏妹妹走出来,救下了他,还是妹妹好。

    徐青安上前与黄清和互相行礼:“黄大人,好久不见,在江阴时我常常想起黄大人,对了,我还带了许多晒干的鱼干,今天一并给黄大人送去。”

    黄清和道:“听说世子爷去了军营历练,又与大小姐一起查案。”

    “是啊,”徐青安勾住黄清和的肩膀,“最近忙的不得了,加上赶路……染了风疾,有些不太舒坦,听黄兄的声音也有些嘶哑,看来也有恙在身。”

    黄清和清了清嗓子:“是有些不舒服。”

    “巧了,”徐青安笑道,“我车中有位老神仙,有些不传的单方甚为有用,我方才就以葱白入鼻,顿感舒爽许多。”

    黄清和明白过来,原来安义侯世子爷是在治病。

    “黄兄也试试。”徐青安将葱塞进了黄清和手中。

    黄清和半信半疑。

    “别试,他们骗你的。”徐清欢的声音传来。

    紧接着黄清和看到一位仙风道骨的道士从马车中下来。

    张真人正要说话,却被徐清欢噎了回去,只好立在那里不出声。

    凤雏上前收走了黄清和手中的大葱。

    “凤雏,不要将大葱带回厨房。”徐清欢坐在马车里又吩咐一声。

    凤雏只好将大葱重新塞到黄清和手中。

    徐清欢的马车开始向前驰去,徐青安抱拳道:“改日再去拜访黄兄。”

    等到徐家所有人都离开,黄清和看看手中的大葱,忽然感觉到有些无所适从。

    ……………………

    明天半夜就能见到暄哥。

    然后会有一大波狗粮来袭。

第四百二十六章 反了天

    徐清欢坐在马车上,立即看到了车厢中的肥鸟。

    一阵子不见,肥鸟瘦了两圈,看起来有些鸟儿样了,之前挺着浑圆的身子就像一只母鸡。

    徐清欢撩开帘子,看向徐青安:“简王在做什么?”

    徐青安道:“没有什么正经事,我去的时候,他正在院子里晒肚子,问了问我顺阳郡王的事,我如实说了,简王说顺阳郡王人不错,还让我们多多帮帮郡王爷,说不定当年顺阳郡王的二弟真的是冤屈而死。”

    徐清欢伸出手逗着凤雏手中的肥鸟,简王还是那个置身事外的闲散王爷。

    常州的案子虽然涉及简王妃的娘家,但那只是旁支子弟,再加上谢远差点因此而死,谢家应该不会受太大牵连。

    这次在长公主府遇见简王妃和齐莹月,她们谁也没问及谢家之事,显然已经处置好了。

    徐清欢再次询问:“谢远呢?”

    徐青安道:“伤好就离开京城回谢家去了,简王爷还说,过两日要将父亲、母亲都请过去,好好谢谢我们。”

    徐清欢点点头:“辛苦哥哥了。”

    徐青安脸上露出笑容,不过他很快又沉下脸,妹妹竟然和他说“谢谢”这是故意要生分他吗?

    徐青安垂头丧气:“京中好像都已经知晓宋家登门向父亲提亲。”

    徐清欢道:“现在知晓的还不算多。”

    徐青安一愣,姓宋的不过几句花言巧语,真的就将妹妹的心拐走了。

    徐清欢接着道:“今天的事过后,才会人尽皆知。”

    徐青安吸了吸鼻子,不知是不是葱白的味道还在,让他觉得呛眼睛,眼泪差点就跟着落下来。

    发现没有人在看他,徐青安立即道:“不用管我,我只是被沙眯了眼睛,不需要安慰。”

    ……

    慈宁宫中,太后正在逗笼子里的金丝雀。

    “太后娘娘,太医院传消息了,说那位宋大人伤的很重,恐怕已经动了筋骨,虽然用了最好的伤药,能不能痊愈尚不可知。”

    恐怕动了筋骨。

    一个太医怎么会这样说话。

    太后目光微沉,皇帝还是那么心急,迎接功臣的头一天就下这么重的手,生怕满朝文武不知道皇帝的意思。

    “那位宋大人恐怕连庆功宴都无法参加了,皇帝想要培植自己的亲信真不容易啊,好不容易看上一个,却又出这样的差错。”太后说着向金丝雀伸出手,那雀儿老老实实地任由太后拨弄它那尖尖的嘴,没有半点反抗的意思。

    太后道:“作为雀儿就得听话,否则被放出去,如何能活下来,哀家说的对不对?”

    ……

    庆功宴上,薛沉身边的位置一直空着,众人在皇帝的提议下举起酒杯,目光流转中,所有人都看向那个位置。

    宋大人一直没有前来。

    安义侯终于忍不住道:“皇上,不知宋大人的伤如何了?”

    大殿里气氛为之一滞。

    皇帝一脸担忧地看向冯顺:“太医院那边怎么说?”

    冯顺立即道:“奴婢方才一直在那边侍奉着,宋大人的伤不轻。”

    “都是一群废物,”皇帝立即放下酒杯眉宇中带着几分怒气,“平日里在太医院里养尊处优,到了关键时刻推三阻四,朕留他们何用?”

    说话间,太医院院使急忙上前道:“皇上息怒,微臣等即便尽力而为,只是……宋大人伤的时间太久,加之一路颠簸,伤口已经溃烂,恐怕这手臂……”

    太医院院使不敢再说话。

    皇帝怒道:“说……”

    太医院院使这才颤声道:“若是休养不好,手臂一时半刻不能提拿重物,会落下病根。”

    安义侯就要起身,却看到薛沉向他摇了摇头,安义侯攥起拳头,宋成暄有没有伤,他心里很清楚,捉拿那些山贼,宋成暄还拉弓射箭,宋成暄用的两张弓他都看过,普通的府军弓手用一石弓,宋成暄那张最轻的也有三石,一个人不加喘息地弯弓射箭,怎么可能有重伤在身。

    皇上要做什么?该不会真的就废了宋成暄一条手臂,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些年在朝堂上见过太多风风雨雨,安义侯虽然不知其中内情,也能猜出一二,皇上如此为难宋成暄,定然是宋成暄有事不肯向皇上低头。

    若在平时安义侯会忍下来,在这个关头触怒圣上不会有好结果,可他还是起身道:“皇上,微臣担忧宋大人的伤,能否跟着太医院院使一起去看看。”

    太医院院使急忙道:“太医正在处理伤处,现在不宜让人前往。”

    “那微臣就在外面等,”安义侯躬身行礼,“不瞒圣上,若非宋大人,微臣已经命丧倭人之手,宋大人这伤也是因微臣,宋大人年纪轻轻就遭次重创,微臣心中难安,早知如此,微臣情愿不要这条性命。”

    皇帝眉宇为皱,却还是道:“安义侯是大周股肱之臣,岂可有半点闪失。”

    “微臣老迈,”安义侯道,“已经不堪用了,常州此行微臣发现已经力不从心,恐怕再也不能带兵了,大周如今边疆不稳,缺少的是为国征战的将领。

    宋大人一条手臂,比微臣的命更重要。

    若是能多几个如宋大人这样的将军,不管是外敌还是贼子都不敢再作乱。”

    安义侯声音沙哑,嗓子愈发的干涩,一双眼睛恳切地看着皇帝。

    皇帝眯了眯眼睛:“宋爱卿这样的忠臣良将,朕比谁都更看重,朕的江山就要有这样的臣子,才能繁荣稳固,朕已经命太医院全力救治宋爱卿,安义侯这样说是不信任朕的太医院?”

    “老臣惶恐,”安义侯道,“老臣只想尽尽自己的心力。”

    安义侯说出这样的话,让宴席上众人全都变了脸色。

    洪传庭也不禁为安义侯捏了一把汗,如此顶撞皇帝,皇帝很有可能会治安义侯藐视圣威之罪。

    思量至此,他又明白了安义侯的用意,皇帝就算再有不满也不能将常州回来的功臣全都治罪,只能责罚一人。

    宋成暄官职最低,安义侯是害怕皇帝向宋成暄下手。

    气氛一时僵住。

    冯顺见状,轻轻地挥了挥手,很快就有内侍进门禀告:“皇上,宋大人的伤已经处置好了,奴婢们已经将大人安置在偏殿里休息。”

    皇帝脸色阴沉不定,终于还是看向安义侯:“安义侯就代朕去看看宋卿的情形,朕知道宋家远在泉州,朕赐给宋卿一处宅院,让宋卿安心在京中养伤。”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所有人躬身行礼。

    皇帝起身道:“朕还有政务要处置,这里就交给洪爱卿,爱卿务必要让朕的功臣尽兴。”

    洪传庭领命。

    皇帝快步走了出去,冯顺忙上前侍奉。

    到了养心殿,皇帝坐在御座上,内侍关上了殿门。

    皇帝伸手将桌案上的奏折丢在地上:“安义侯想要造反不成,朕要治他的罪,将整个徐家满门抄斩。”

    “皇上,不可啊,”冯顺立即道,“安义侯差点在常州为国捐躯,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您要惩办徐家总要有个理由。”

    “朕知道不能,”皇帝咬牙道,“朕这个皇帝做的束手束脚有什么意思,朕就不信,没有安义侯和宋成暄,朕朝中再无人可用。

    拟旨,让兵部、吏部立即举荐合适的官员前往常州。”

    ……

    安义侯府。

    徐清欢听到消息:“侯爷回来了,宋大人也一起来了。”

第四百二十七章 魏王世子爷

    徐夫人陪着徐太夫人说话,听到这个消息有些吃惊。

    徐夫人立即站起身:“侯爷怎么会将宋大人请过来,再说……这时辰也不太对啊。”按照往常的惯例,庆功宴至少也要到寅时末,卯时初才能结束。

    皇上宴请功臣,宴席散的越晚这功劳就越大,酒到酣处,皇上可能还会安排一场角抵戏,让宫中的侍卫也纷纷下场,皇上为胜者准备彩头以示君臣同欢。

    这次前往常州,侯爷是九死一生,宋大人还抓住了倭人的贵族,这些已经很有分量,更别说之后还抓住了前朝余孽、拿下慧净,保全了先皇的颜面。

    薛总兵和侯爷还没有进京,这一桩桩事就已经传开了,大家都津津乐道,总之这些都是近年来少有的功勋。

    除非……

    徐夫人看向徐太夫人:“难道宫中出事了?”

    管事禀告道:“宋大人因为赶路牵动了旧伤,没能入宴,侯爷就陪着宋大人一起出了宫。”

    如果是寻常时候,徐太夫人定然不会让宋成暄这样进门,可如今的情势看起来不太寻常,她皱起眉头道:“让人收拾出客房,暂时安顿宋大人。”

    徐夫人应承了,立即就要带着管事妈妈去安排。

    “还有,”徐太夫人道,“不要让清欢到前面去。”

    徐夫人点点头:“媳妇省得。”

    徐夫人快步走出门,就在前院看到了匆匆进门的安义侯,安义侯身上的甲胄尚未除下,脸上透出紧张的神情,正吩咐管事:“快去请郎中来……”

    “不用了,”宋成暄道,“伤得不重,太医院也用了药,休息几日也就好了。”

    安义侯皱起眉头:“那些药,不知能不能用。”

    宋成暄神情淡然,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皇上没必要让太医院下毒,他说我重伤未愈,我就永远都好不了。”

    这是实话,皇帝金口玉言,没有谁能够质疑。

    宋成暄上前向徐夫人行礼。

    徐夫人怔怔地看着宋成暄,宋大人只穿了一件普通的长袍,看起来不太像是得胜归来的将军:“这……”

    “先去让人打水,让宋大人梳洗一下。”安义侯提醒徐夫人。

    徐夫人这才回过神,立即道:“客房都收拾出来了,快请宋大人过去。”

    管事前来为宋成暄引路。

    徐夫人看向安义侯:“到底出了什么事?宋大人不应该跟侯爷一样,为什么会穿这样一身衣服。”凯旋归来的将士,都是甲胄加身,威风凛凛,宋成暄却……

    安义侯面色深沉,望着宋成暄的背影,半晌才道:“成暄身上的甲胄,被皇上卸在宫中了。”

    徐夫人没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为何皇上要这样做?”

    安义侯摇摇头:“成暄也没有说,不过意思已经很明显,朝廷要让他卸甲,不准备委以重用了。”

    徐夫人动了动嘴唇,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安义侯道:“我先去见母亲。”说着向徐太夫人院子里走去。

    ……

    徐太夫人坐在屋子里,安安稳稳地喝了半杯茶,才等到安义侯进了门。

    安义侯进了门立即向徐太夫人行礼:“母亲,儿子回来了,这些日子让母亲担忧,是儿子的过错。”

    安义侯身上甲胄未除,就这样跪在地上,让徐太夫人沉不下脸来:“去吧,将衣服换下来,再与我说话。”

    “儿子不敢,”安义侯低头道,“儿子擅作主张许诺了宋家婚事,来向母亲请罪。”

    提起这档子事,徐太夫人就冷声道:“你还知道有错,欢儿是我心头肉你不是不知晓,为何要这样做?

    我不管你之前答应了什么,这门亲事我不同意,你尽早与宋家推了吧!”

    安义侯没有抬头:“母亲,这门亲事推不得。”说到这里,他抬起头看向杨妈妈。

    杨妈妈会意立即带着人退了下去。

    屋子里没有了旁人,安义侯向前走几步,到了徐太夫人身边,然后再次郑重地跪下来:“母亲,这门亲事早在十四年前就定下了,我们退不得。”

    徐太夫人听到这话不禁睁大了眼睛,失声道:“你说什么?”

    安义侯抿了抿嘴唇:“母亲可还记得当年欢儿已经与人换过了庚帖,那时候……欢儿就已经有了婚约,儿子这样做也只是兑现诺言。”

    屋子里片刻安静,徐太夫人睁大了眼睛盯着安义侯,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胡说,”徐太夫人因为惊诧整个人微微颤抖,“你莫要骗我,我还没有老糊涂到这般地步,当时与欢儿换庚帖的是……他早就没了,你现在想要张冠李戴,蒙混过关……你这个不肖子……”

    徐太夫人说着拿起拐杖打在了安义侯肩膀上。

    安义侯没有动,也没有做声,任由徐太夫人打下去。

    见到这样的情形,徐太夫人的手更加颤抖,眉宇中惊诧的神情愈发浓重,打了十几下,徐太夫人已经气喘吁吁,再也下不了手,想要站起身来,不禁脚下一软一个踉跄。

    安义侯忙上前搀扶:“母亲,您消消气,不要因此急坏了身子。”

    徐太夫人想要将儿子甩脱,奈何安义侯力气大,硬是将她重新扶坐在椅子上。

    “母亲,儿子不敢欺骗您,这件事是真的,欢儿也知晓,我没让欢儿说,就是要自己向母亲禀告。”

    徐太夫人深深地喘一口气,想起清欢和她说过,关于宋成暄还有些事,要等到长兴回来再向她禀告。

    所以宋成暄根本不是宋家的长孙,而是……魏王世子爷。

    徐太夫人仍旧不能相信,朝廷当年到处抓捕魏王府的人,怎么可能漏下一个世子,可这样事关重大的事,长兴不会乱说,她紧紧地攥住手中的拐杖:“你们如何知晓的?”

    安义侯道:“是欢儿与成暄一起查案时发现了蛛丝马迹,儿子……也感觉到成暄有些像故人之子。”

    “你们不会被人骗了?”徐太夫人道,“有人想要冒充,你们随随便便就相信。”

    “不会,”安义侯斩钉截铁,“母亲也见过世子爷……您多见几面,也就明白了。”

第四百二十八章 责骂

    徐太夫人抿住了嘴唇,她知道宋成暄很厉害,能拿下倭人,在常州没有总兵官的情形下破敌,斩杀倭人将领,生擒倭人的贵族,这样的人自然不同寻常。

    没必要在这样的时候为自己扣上反贼的帽子,魏王世子爷如果活着,年纪也差不多二十来岁。

    即便长兴是个没谱的,以清欢的聪明不会轻易上当受骗。

    徐太夫人问过去:“那薛总兵……”

    安义侯点点头:“薛沉知晓此事。”

    也就是说,泉州是魏王府兵马了,要知道边疆卫所,识将不识君,如果早早就有所筹谋,卫所的将士都会变成魏王世子爷的亲信。

    这样一思量看来一切都是真的了,假冒的人不可能做成这么多事,更不会网络住薛沉这样的人。

    徐太夫人知道事情不简单,却万万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虽然整个人乱得很,却从心底里欣慰。

    魏王世子爷还活着,这背后不知道死了多少人,才能为魏王府留下这样个希望。

    “真是高洁。”

    徐太夫人不禁说了一句,与他们相比,安义侯府的作为令人唾弃。

    徐太夫人目光再次挪到安义侯身上,怀疑地看着儿子:“该不会是你逼着清欢答应婚事,要用清欢来向魏王府赎罪……”

    安义侯脸色大变:“母亲……儿子在您心中就如此不堪吗?”

    徐太夫人冷哼一声:“好不到哪里去。”

    安义侯又是羞愧又是尴尬:“儿子怎么会这样做,成暄提起两家的婚约,儿子也犹豫要不要答应,儿子当时就想好了,如果清欢不愿意……”

    “我若是你就臊死在这里,还好意思说这些,”徐太夫人道,“清欢会告诉你她不愿意吗?在此之前她就已经想的通透,以那孩子的性子会将里里外外都想的周全,那会儿你只怕根本不知道宋成暄是什么来历。

    如果后知后觉,好意思在这里大放厥词,摆出父亲的架子。”

    安义侯被说得羞愧难当。

    徐太夫人接着道:“你是什么心性,除了我,就是清欢最了解你。

    当年的事你一直念念不忘,若是知晓魏王后人还活着,定然食不安寝,夜不能寐。”

    徐太夫人越说越生气。

    安义侯再次跪下来:“都是儿子不好,当年是儿子对不起魏王爷,虽然让徐家侥幸活下来,也没能让母亲过上安稳的日子。”

    安义侯垂着头,整个脊背都弓了下去,显得愈发的老迈,自古忠孝不能两全,他是一件事都没有做好。

    “当年的事也不能全都怪你,”徐太夫人态度缓和了些,“整个安义侯府都有错。”

    安义侯道:“儿子也没想到,还会有机会与魏王后人站在一起。”

    徐太夫人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看着安义侯:“当年你向皇上低了头,朝廷内外又都说是你带兵将魏王府反贼正法,若我是魏王世子爷,定然恨极了你,再次遇见你,就算不将你杀了祭奠魏王府死去的冤魂,也绝不会再理睬你,最好看着你自取灭亡,逃兵就该死的窝窝囊囊才对。

    世子爷怎么会旧事重提,愿意再与你结亲?与你结亲有什么好处,你现在手上没有兵权,不受皇上信任,得罪了太后和张家,安义侯府就算现在没有倒下来,也离落魄不远了,怎么算,世子爷都没道理将你当做岳丈。”

    安义侯听着这些话,不安地挪动着身子,原来在母亲心中,徐家已经快要倒霉了,作为一家之主,他竟然到了这样的地步。

    徐太夫人显然还没有说完:“你与倭人打仗,也是宋成暄救的你?”

    安义侯点了点头:“若是没有世子爷,儿子恐怕真的要葬身海上。”

    想一想安义侯差点就为国捐躯,徐太夫人方才的怒气消了一些,仔细地向安义侯看去,只见安义侯下颌上有一道红痕,显然是她手中的拐杖所打。

    “起来说话吧,”徐太夫人道,“我这样低头看着你,也累得很。”

    安义侯应了一声,站起身来。

    徐太夫人端起茶抿了一口,半晌才道:“魏王世子也不止救过你,还救过清欢和青安,怪不得欢儿会说他品性好,这样想一想的确是难得。”

    安义侯刚要点头。

    徐太夫人又一眼横过来:“不过他做这些事也与你无关,世子爷会这样做八成是因为欢儿。”

    安义侯要说出口的话,硬生生被堵在了嗓子。

    徐太夫人道:“我怎么养了你这样一个窝囊的儿子,亏你还整日里教训青安,你还不如青安贴心。”

    安义侯想到自己那不肖子,心中隐隐有些不服和委屈,无论怎么算,他都不至于与那不成器的东西相提并论,他的目光落在徐太夫人手中的拐杖上,母亲什么时候多了这样一个物什儿,他总觉得与他不肖子脱不开干系。

    徐太夫人道:“你就准备这样了?”

    安义侯郑重地道:“当年许下承诺,不可失言……”

    “你许诺的事多了,又做成了几件?用得着的时候就提起,用不着的时候就将脸藏起来,还好意思说这样的话,我都替你羞臊,反正嫁去宋家的人不是你,你自然说的轻松。”

    安义侯听着徐太夫人的话,老脸不禁一红:“母亲,好歹也给儿留些颜面,儿子怎么会轻松,儿子宁愿自己抵命,也不愿欢儿受苦。”

    “说得好听,我给你留了颜面,你却将欢儿给我这样许了出去,”徐太夫人冷声道,“这样重的一副担子,我欢儿那么单薄的肩膀,怎么能扛得住……

    有一点你说的对,换成是你,我眼睛都不会眨一下,可怜了我欢儿,她为何要替安义侯府担起这样的事。

    她有父亲又有兄长,但凡有一个能靠得住,也不会是今日的结果。”

    徐太夫人的话说的很有道理,让安义侯无法辩驳。

    徐太夫人接着道:“欢儿将来会面对什么局面,你可知晓?

    见势不好,人人都能逃脱,她作为魏王世子爷的妻室,就要与魏王府同生共死,这不是小事,这是与朝廷和皇帝作对的大事啊。

    当年你自己做不到与魏王府同生共死,现在你却将女儿送了上去,让她替你完成这些。”

第四百二十九章 有关

    徐太夫人那刚刚压下的怒气,又如野火燎原般烧起来,她拿起拐杖再次重重地打在了安义侯身上:“欢儿小时候受了那么多委屈,如今又要代人受过。

    下辈子让她托生去个好人家,不要有你这样的父亲。”

    说完话,母子两个都沉默下来。

    半晌,徐太夫人才颤颤巍巍地起身,紧紧地握着手中的拐杖,仿佛半个身体都要靠拐杖来支撑,她一步步走到窗前,向外面看去,半晌才喃喃地道:“怕只怕为人操劳一辈子,最终换不来一个好结果。”

    安义侯声音沙哑:“成暄不是那样的人,他能够为欢儿摒弃与安义侯府的恩怨,可见是一片真心。”

    “你们男人还能靠得住?”徐太夫人蔑视,“你敢说这些年没动过纳妾的念头?”

    “没有,儿子从来没想过。”安义侯立即道。

    “没有?”徐太夫人道,“当年侍奉你的大丫头叫什么来着?我和你父亲为你定下了亲事,就要将那丫头送出去,你不是也来求我将她留下。留下她做什么?还不是要等到成亲之后给她开脸?”

    安义侯的脸一下子涨红了,那是自己少不更事,一时动了心思,但是他与那大丫鬟没有什么,只是她侍奉多年,多多少少有些情份在其中,他不舍得将她送走,这才……现在被母亲当把柄来说,安义侯觉得自己已经颜面扫地,他慌张地向门外看去,希望那不肖子没有在偷听。

    徐太夫人接着道:“你没犯错,那是我与你父亲心思坚定,否则你还不知会怎么样。

    不说这一件,就说你戊边多年,没有打过歪主意?”

    安义侯嘴里发苦,急忙道:“没有,真的没有。”

    徐太夫人挥了挥手,显然不准备再听下去:“多说无益,常言道,说的容易做起来难,魏王世子将来会如何,想必你也没有本事将这些看清楚。”

    安义侯道:“若不然母亲见一见成暄。”

    徐太夫人乜了安义侯一眼:“我自然会见,这桩婚事你自己说了不算。”

    安义侯心中一凉:“母亲还是不肯答应?”

    徐太夫人道:“从前有婚约在没错,但是定下婚约的人家,也不是没有毁约的。”

    安义侯刚要说话,却被徐太夫人瞪了一眼,他只得闭上了嘴。

    徐太夫人接着道:“毁约也多数是因为子弟长得不像话,舍不得自己的女儿过去受苦,若是没有其他的……谁也不会随随便便就拉下这个脸。”

    安义侯刚要松口气。

    徐太夫人又冷冷地看了安义侯一眼,安义侯不禁打了个寒噤:“我们两家这门亲事又与这些不同,更加不能大意。”

    安义侯低头道:“母亲说的是。”

    徐太夫人重新走到椅子前坐下:“若是他不好,我也不能害了清欢,我也想知道他心中到底如何思量的,想要一个什么样的妻室,我们欢儿合不合适。”

    安义侯松了口气,至少母亲不再强烈反对,他起身奉茶给徐太夫人。

    徐太夫人接过茶碗:“宫中又出了什么事?”

    安义侯道:“皇上留着成暄说了两句话,然后就有了变故。”他沉吟一下,将他知晓的都与徐太夫人说了。

    徐太夫人垂眼思量。

    安义侯又说出自己的猜测:“儿子听说太后娘娘有诸多赏赐,张鹤还……无风不起浪,或许与此事有关。”

    “这对母子貌合神离,”徐太夫人道,“皇上已经不是那个刚刚登基,需要太后和张家帮衬的小皇帝。

    太后娘娘表面上说不理朝政,好像无论张家出什么事她都不会伸手,其实张家刚刚受挫,她就已经坐不住了。

    隔层肚皮隔层山,皇家就连亲生母子都会反目成仇,更何况不是亲生的了。”

    安义侯点点头:“皇上本就疑心重,现在闹出苏纨的案子,更是谁也不肯相信。”

    “皇上的疑心没有错,”徐太夫人看向安义侯,“世子爷将来会成为他的心头大患,自古皇帝就是这样,既想要能臣又担忧能臣,尤其是手握军权的武将……”

    说完这些,徐太夫人挥挥手:“你下去换衣服吧,这些事可以慢慢计较。”

    安义侯应了一声,起身再次向徐太夫人行礼,然后慢慢地走了出去。

    徐太夫人坐在屋子里,看着香炉里袅袅青烟,神情复杂,半晌她才道:“看来,有些事总要与魏王世子爷讲清楚。”

    安义侯从徐太夫人房里出来,没有走几步就看到迎过来的徐青安。

    徐青安只见父亲脸色铁青,面颊隐约有红痕,不禁愣在那里,没想到祖母还真的就动了手。

    徐青安关切地想要去看看。

    “在这里做什么?”安义侯怒目看向儿子,这么快就见到了这张脸孔,他心中十分不乐意,不知道这不肖子方才有没有偷听,“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整日游手好闲,若是安义侯府将来败了,都是你的错,不怪旁人。”

    父亲这火气有些大啊,不过……

    徐青安怀疑道:“祖母不是这样说的吧?”

    这不肖子果然还是听到了,安义侯一脚踹向徐青安,徐青安却一闪身躲了过去。

    徐青安一脸得意:“父亲您比那人还是差一点。”笑容还没完全绽放,脚下踩空了台阶,身形不稳险险就摔在地上。

    安义侯见状哼了一声,一甩手:“丢人现眼。”没想到这小兔崽子会有这样的长进,下次他下手更快些,看看还能不能躲过去。

    ……

    徐清欢带着凤雏向前院走去。

    “不准去,”徐夫人迎了上来,“前面有别人照应着,一会儿有了消息就会告诉你。”

    徐清欢伸手拉住徐夫人:“母亲,”她的声音轻软,“宫中定然出了事,父亲也不知晓内情,女儿过去问问,也好心中有了数。”

    徐夫人皱起眉头:“有那么多人在,还差你一个不成?”

    “不一样,”徐清欢道,“女儿觉得,今天的事与女儿有关。”

    徐夫人一怔:“这话不能乱说。”

    徐清欢道:“您仔细想想,宋大人年轻有为,朝廷正当用人之际,皇上为何不笼络他?只怕是因为宋家要与我们家结亲,其中牵扯太多。

    宋大人没有与父亲说,也是这个道理,恐怕父亲因此愧疚。”

    徐夫人没有弄清楚其中的因果关系,只是看到女儿目光坚定。

    “母亲……”

    徐夫人一时没有了主意。

第四百三十章 担心

    宋成暄坐在屋子里,听到外面传来永夜的声音,应该是她来了。

    永夜低声向徐清欢禀告:“公子自从入军营就穿着那身甲胄,那甲胄随着公子征战沙场,宫中说留就留下了,给那么一件衣服,看着不错,一点都不中用。”

    徐清欢能想象到宋成暄穿成这样走出宫门时,众人有多惊讶,所有人等着看朝廷会怎么奖赏功臣,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之前还有人猜测,皇上会不会一鼓作气赏宋成暄个爵位。

    要知道早些时候常州战事闹得人心惶惶,皇上下令,只要是常州的军报,不管多晚都要立即呈送到他面前,后来宋成暄打了胜仗,皇帝激动的彻夜不眠,让内侍连夜传朝臣进宫,这对皇帝来说是个胜利,没有用太后的势力帮忙,光靠自己的臣子平复常州之乱,这样他才有底气继续与太后明争暗斗。

    有战事的时候人心惶惶,现在战事结束了,天下又归顺到皇帝手中,一切都要看皇上的安排,无人敢置喙,对皇帝来说骁勇善战的宋大人,也无非就是他手里的一颗棋子而已,宋大人听话就赏给他高官厚禄,不听话就卸了他的甲胄,将他逐出宫去。

    如果皇帝想的这样容易,那么他现在还是那个儿皇帝。

    宋大人的甲胄也不是那么好拿的,卸下来容易,要给他穿上就没这样轻松了。

    徐清欢看向屋子里,吩咐凤雏:“去让厨房准备些饭菜。”

    吩咐完,她撩开帘子走进了屋。

    这屋子原来是安义侯的小书房,书架上有许多兵书,不过都是市面上常见的那几本,这两天徐清欢征用了这屋子,将兵书全都搬去了大书房,如今书架上摆着的都是她买的新书。

    宋成暄就站在书架前,拿着一本书翻看。

    他眉眼舒展,看起来十分的闲适,仿佛已经被书中的内容吸引,徐清欢没有打扰他,而是站在一旁,仔细地打量着他的左臂和肩膀。

    看起来活动自如,应该伤的不重……

    想到这里,徐清欢转身向门口走去。

    宋成暄从小开始练武,五感比寻常人要灵敏,徐清欢在院子里与永夜说话时他就已经注意到了。

    她撩开帘子进了门,就站在那里看着他,始终没有走上前来,现在转身还要离开。

    宋成暄面色不改,只是眼角微微一眯,声音有些低沉:“去哪儿?”

    原来他知道她进了屋子,徐清欢道:“我让永夜拿药箱。”

    宋成暄道:“不必去了。”早在她走进屋子里的时候,永夜就跑了没影,她要去哪里找人,走一圈回来又浪费小半个时辰。

    徐清欢却没有止步,而是径直到了门口,不过很快就转身回来,手中已经多了个东西:“永夜将药箱放在门口了。”

    永夜果然是越来越伶俐了,她的本意是将永夜唤来给他查看伤口,谁知永夜像是成精了一样,料准了她的意图,将药箱整整齐齐地摆在那里,人早就没有了影子。

    徐清欢将药箱放在矮桌上,站在一旁,抬起眼睛看着宋成暄。

    宋成暄挪动脚步走过来坐下。

    宋大人身上的锦袍看着不错,穿在身上很合适,应该是宫人临时赶制出来的,皇帝的目的是挫一挫他的锐气,没有了甲胄,宋大人看起来的确少了些威武,不过仍旧肩背笔挺,目光清明,并不减损他的风姿。

    英逸之才,非浅短所识。

    皇帝的刁难对宋成暄来说,看似乌云压顶,其实就是朝阳下的雾气,一吹就散了。

    宋成暄那双眼睛沉着而漆黑,分别了几天,他身上的威严仿佛又回来了似的,变回了前世的宋侯。

    宋成暄端坐在这里,沉默着,也不去解身上的衣衫,好像每次都是这样,只要有她在身边,他就变得什么都不会了,任由她摆弄。

    要不是真的担忧他的旧伤,她定然不会留在这里,看他能不能在这里坐上一整夜。

    徐清欢上前两步到了他跟前,还没来得及伸出手,腰上一紧就被拖入了怀里。

    宋成暄淡淡地道:“如果我不受伤,你是不是都不会来看?”

    她心脏一阵突突乱跳,避开他那双幽深的眼眸中:“当然不是,宋大人进城的时候我去了,嘉善长公主命人带我去长公主府,我这才离开。”

    想想她那一片衣角,仿佛远在天边的云彩一闪而逝,他甚至没来得及看清楚,宋成暄刚思量到这里,只听她仿若喃喃自语:“送我归京,宋大人走的时候不也没有回头吗?”

    说完这话,徐清欢不禁怔愣片刻,她也不知道为何自己会提起这一茬,可能是因为他的态度有些冷淡。

    不过,那应该是宋大人一如既往的风范,她不该为此踌躇,想到这里不禁觉得有些懊恼,仿佛她匆匆忙忙去嘉善长公主府是故意报复他似的。

    她心眼没那么小。

    “你说什么?”

    宋成暄的声音传来。

    “没事,还是先看伤吧!”

    宋成暄没有反应,依旧不肯将手放开,她抬起头去看他,只见他目光灼灼,如他那温热的手掌般,熨烫着她,让她有些不知所措,方才那绷得紧紧的面容已经化开了,他伸出手,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

    不属于她的温度和气息扑面而来,让她顿时面红耳赤。

    宋成暄道:“在外带兵的将领,未经传唤不得入京,我再跟走下去,就要到驿馆了,皇帝或许会以为我要谋反。”

    都是借口,在她看来,因为有那么多人在,他拉不下宋大人这张脸皮。

    “宋大人现在这样也不好,皇上不愿意你与徐家结亲,从宫中出来你却跟着我父亲来到家中,岂非不给皇上颜面,小心皇上给你小鞋穿。”

    徐清欢话音刚落,就感觉到腰上的手臂微微收紧,然后她身体被侧过来,不由自主地向下坐去。

    惊讶中她伸出手来试图让自己站稳,却发现按在了他的腿上,她立即缩手,结果自然就如了他的心意。

    她坐在了他身上,就像上次在军帐中时一样。

第四百三十一章 心疼

    徐清欢不禁气急,他是越学越坏,越来越熟练了,能被冠以奸臣之名,果然非同一般。

    不知道以后,这个人还要用出什么手段来。

    “宋大人,这样我就不能给你看伤了。”徐清欢好心提醒。

    宋成暄却不为所动,反而倾身过来,将她搂得更紧了些。

    屋子里一时静谧。

    本来秋天里还有些凉意,在他靠上来之后,她还是觉得有些热,就像夏日的阳光落在了她身上,仿佛要将她烤化似的,眼角有些湿润,身上也用不得力气。

    她忽然很想吃糯米凉糕,因为从小身子弱,凉糕这样的东西只吃过一次,只觉得软软的凉凉的,用不着去咬,一下子就能吞下肚,十分的舒爽,口齿间还留着一股桂花蜜的香气。

    徐清欢正胡思乱想着,目光落在宋成暄的袖子上,因为搂抱着她,他的袖子微微堆起,恰好能看到内衬里干涸的血迹。

    徐清欢皱起眉头,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袖:“太医没有给你治伤?怎么还会有血迹。”

    她转过头,黛眉微蹙,有几分担忧和怒气在其中。

    徐清欢扬起脸:“你不疼吗?”

    看到她这般神情,宋成暄本来没有在意的伤口忽然疼了起来,于是他轻轻皱眉。

    这男人一向表里不一,就算伤口溃烂依旧能统兵打仗,现在他也似云淡风轻,目光清冽淡然,不了解他的还当他没有伤到,不过是陪着皇帝演了一出戏。

    仔细看起来还是能发现些蹊跷,就在方才,他的眉角似是不为人知地皱了皱。

    徐清欢心中更加笃定太医院并没有仔细给他医治,他的伤恐怕比她想的还要严重。

    宋成暄淡淡地道:“开始他们在等皇上的明令,后来倒是用了些药。”

    太医院的御医如同鹌鹑般缩在那里,只有院使前来看了看他的伤口,然后都等着皇帝下令,后来听说要让他出宫,御医才用敷了药粉。

    徐清欢站起身,转向宋成暄,开始伸手解宋成暄的衣带。

    宋成暄道:“不必这么麻烦,等得了空我自己可以处置。”

    话说的那么淡然,他的手臂却垂下来,没有了方才那孔武有力的样子,仿佛真的不能动了。

    见到这样的情形,徐清欢心中愈发有些焦急,手上的动作也快起来,慢慢地将将他的衣衫褪下,露出左肩和手臂,鲜血已经浸透了中衣,太医院果然只是随随便便上了些药,这种敷衍着实令人心寒。

    揭下布条,看到下面的伤口,本来已经结痂的伤裂开来,鲜红的血沿着身体淌下,流过了胸膛和手臂。

    徐清欢愣在那里,他还真的要假戏真做,废了自己不成?

    门口传来管事妈妈的声音:“大小姐,夫人唤您过去。”

    “你回禀母亲,我与宋大人还有些话没说,”徐清欢边说边打开了药箱,“一会儿就出去。”

    管事妈妈在外面站了一会儿,发现徐清欢没有改变主意的意思,她看了看面前的帘子,没有撩开走进去。

    万一屋子里的情形不对,她撞见了要怎么办?总不能坏了大小姐的名声。

    管事妈妈攥起帕子,站在原地等候。

    宋成暄低头看着徐清欢,她一丝不苟地清理着他的伤口,眉宇中满是认真和郑重的神情,虽说她只是在卫所看郎中治伤,却十分的熟练和利落,仿佛之前已经做过许多次,是因为要帮安义侯治伤?安义侯已经不带兵多年,她应该没有这个机会,那就是在卫所医工治疗伤兵?

    宋大人不是个小气的人,也不会干涉徐清欢做任何的事,他从小学礼仪和规矩已经懂的太多,大儒的思想一向豁达,只是世人太过偏颇,说是引经据典,许多时候也是断章取义,故意曲解儒学本意,来达到他们的目的。

    比如对待女子太过严苛,无非是要将她们局限在内宅,所以第一次遇见徐大小姐带着人查案,他没有觉得不妥,所以现在他究竟是为何心中有些不快。

    徐清欢道:“我听卫所的郎中说,旧伤再撕裂,想要愈合就更加不易,宋大人现在有没有觉得那里不舒坦。”

    宋成暄脸不红心不跳:“没有什么,只是稍稍有些用不上力。”

    伤到了这个地步?

    徐清欢看一眼那男人,宋成暄的脸色仿佛是不太好,眼睛中透着一股的疲惫。

    她心中柔软的地方仿佛被触动。

    皇上意图让宋成暄做孤臣,必须要退掉与她的婚事。

    宋成暄才将旧伤震裂,以示自己的决心。

    她也知道宋成暄这样做是权宜之计,说不定已经布了一张大网等着人跳进去,可她心中还是被触动了。

    没有任何的计谋是没有风险的,倘若真的想要做到万无一失,必然要牺牲旁人,将自己立于不败之地,显然宋成暄不是这样的性子,有些是迂回地去做可能会更加稳妥,不需要冒险。

    前世宋成暄悄无声息地在东南壮大自己,今生却因为她的出现而改变了做法,他在她面前提及两家的婚约,同时也为这桩婚事付出了相应的努力,尽可能的谅解过去的事,礼数上又处处周到,有人质疑时,

    李煦能将每件事都算计的万无一失,皇上猜忌他,他就将她留在京中,虽然夜深人静时,他抱歉地拉着她说出许多肺腑之言,她也能理解他的苦衷,心里却还是感觉到他离她越来越远。

    前世时,朝廷对宋侯褒贬不一,有人恨他入骨,但如薛沉这些人,却也对他忠心耿耿,就是因为宋成暄虽然表面冰冷,却有血有肉,他真实,会让人觉得他离得很近,就在眼前,就在她身边。

    仔细地上好药之后,徐清欢用布巾重新将伤处包裹,然后擦拭伤口周围的血迹,将衣衫重新为他整理好,最后系上腰带,就在她的手还停留在他腰上时,他拢住了她的肩膀。

    徐清欢没有挣扎,伸手环住他的腰,面颊贴在他的胸口上。

    他低头看向她,只见她眼睛微阖着,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露出些娇弱、柔软的情态。

第四百三十二章 拿下

    宋成暄微微一怔。

    感觉到她的手臂在她腰上一紧,他浑身的血液仿若一下子沸腾起来,

    徐清欢闭着眼睛,鼻端传来淡淡的香气,他从宫中穿回的锦袍上面熏了香,用的是甘松、月麟香这样的香料,她并不太喜欢,还好适应之后,那熏香仿佛就淡了些,只留下他的气息。

    贵重的锦袍,满是暗绣的花纹,贴在她的脸上,仿佛要将那纹理要印进她心里,驱散那藏在最深处的阴霾。

    时间一点点流逝,徐清欢开始不好意思起来,最重要的是她感觉有些不太对,他的手不知什么时候伸过来,指腹开始在她脸颊上摩挲,她抬起头看向他,他的目光十分炽热,幽深的眼眸,一反往日的清明,其中仿佛有暗潮涌动。

    徐清欢立即感觉到一股热气涌上了脸颊,他身上的气息也变得浓重起来,让她整个人变得晕晕沉沉。

    “咳。”

    外面传来一声咳嗽。

    徐清欢立即清醒了几分,管事妈妈还在外面等着,一会儿她要如何去见母亲。

    她轻轻地推了推宋成暄,她方才想到那些事,心中仿佛被撞了一下,所以才会抱住了他,绝不能再继续下去。

    “快放开,”徐清欢压低声音,如同在呢喃,“被人瞧见不好,我与母亲说只来与你说两句话。”

    他迟疑着没有立即松开手,难得会有这样的时候,胸前,柔软满怀,不再那么生硬和客气,虽然只是一瞬间,不过那松软的鬓角,舒展的眉梢,带着一抹红润的脸颊,都让他留恋不已,甚至有些心猿意马。

    他也没想要在徐家有什么僭越之举,只是常州一别之后,他时常会觉得心中少了些什么,循着她走过的路前行,终于进京、来到安义侯府,他与她的距离若远若近,委实有些折磨人。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定力大不如从前,而且过于放纵自己,宋成暄试着让自己的心潮平复下来。

    “是徐太夫人不同意我们的婚事吗?”宋成暄问过去。

    方才跟着安义侯一起进门他已经感觉到了,徐家上下对他多多少少有些嫌弃和防备,与离京前招待救命恩人时截然不同。

    不喜欢他的人不在少数,徐夫人、徐青安,但是最有话语权的应该是太夫人。

    徐清欢点了点头。

    宋成暄这一路上也有所思量,必然会遇见这样那样的问题,想要快些将她娶进门,必然会受到来自徐家的阻力。

    讨好长辈的事他不擅长,小时候在魏王府,他早早跟着先生学礼仪,无论是背书、写字或是与人交谈,都能从容应对,于是身边的长辈大多都喜欢他,魏王府出事后,他以宋成暄的身份活下来,开始几年小心翼翼,生怕被人辨认出来,只能飘在海上,居无定所,面对的都是商贾和海盗,也没有机会再与长辈相处,与从前的魏王世子相比,他脾气生硬,待人冷淡,不再是长辈欢喜的类型。

    不过这些并不重要,徐太夫人是为清欢着想,他会与徐太夫人说明缘由,请徐太夫人应允。

    宋成暄道:“一会儿我会去见太夫人。”

    宋成暄的手终于放下,徐清欢抿了抿嘴唇:“那我先出去了。”

    宋成暄目光又落在书架上:“那里都是关于农务的书籍,你想要做什么?”

    “也没什么,”徐清欢微微一笑,“我是看常州的土地不错,这不过这些年因为私运泛滥,许多土地被荒废,甚至有人私用军户,以致军屯土地荒废。”

    徐清欢说着去拿书架上的舆图:“这里,这里,都是近年来上报朝廷垦荒之地,其实仍是一片荒芜。

    张家主掌常州府时,以经商赚来的银钱填补入税银,因为私用军户种植甘蔗、荔枝、棉花、桑树、私运赚的银钱远比水稻要多的多。

    再加上常州总兵同流合污,挪用军资,帮助张家维持表面的太平,如今这些官员全都被置办,表面上的太平也无以为继,要怎么办?朝廷调任官员去常州,很快就会发现,那是一副烂摊子,处处透风,除非新任的常州知府按照张家从前的手段办事,不过百姓和朝廷定然不答应。

    现在种地已经来不及了,常州的赋税交不上是小事,卫所和百姓吃不上饭,才是大事,水师看似打了胜仗,损耗却十分严重,借用商贾的船只也要修好还给人家,朝廷的大船又不堪用,想要迅速恢复军防,不知要多少银钱来填补。

    常州总兵私自挪用朝廷抚恤银,似常州总兵这样的无能之辈能在任上这么多年,自然少不了打点,就算朝廷抄他的家,也变不出多少银子来。

    这些抚恤若是不追发,难以安抚军心,这些银钱谁来拿?

    皇上想要亲信去常州,不管派出去的人是谁,恐怕很快就会成为皇帝的要账鬼,除了向朝廷伸手,什么都做不了。

    接手卫所和衙门,安抚百姓也不是一日之功,常州一盘散沙,一个陌生的官吏前去,就能赢得百姓的信任吗?

    过了年之后,就要春耕,如何能以最快速度种好农物,必然成为重中之重,可怜这么多的土地,算计不好就要成为负担,要知道,不是土地越多越好,土地多赋税重,第二年交不出米粮还是杀头之罪。”

    徐清欢看着舆图眼睛发光,这可是她在常州时请人帮忙画的,虽然不如带兵打仗用的舆图准确,但是其中有多少土地却一点也不差。

    “你不嫌地多?”

    宋成暄的声音传来。

    “自然不嫌,地越多越好,有地有粮才能养兵养马,还要多建几个敖仓,”徐清欢盘算着,“不过……光是常州有些太少了,明年开春之前,松江府也要都是我们的,这样才能施展手脚。”

    徐清欢说完看向宋成暄。

    宋成暄不动声色。

    徐清欢接着道:“宋大人要借松江府,还要早些下手才是,得了常州、松江,再望福州和应天。”

第四百三十三章 雌雄大盗

    东南很大,前世的时候为何宋侯能够威风凛凛,还不是他治下的东南成为了大周少有的安定之地。

    几个卫所的兵马不算多,但都是虎狼之师。

    大周边疆不稳,皇帝和戊边将领纷纷向东南借兵,既然有求于宋侯,自然要给他十足的颜面。

    不过由于大周四处起战事,东南的屯粮也并不充沛,所以多多少少限制了宋侯的脚步,就现在看来,宋侯带着常州卫所的将士打了一仗,在卫所中安插人手就简单的多,现在泉州的亲信已经在常州卫所任职,宋成暄的速度比前世更快了些,所以土地、粮食就成了眼下最要紧的事。

    “拿了常州,自然要借松江府,抓了倭人贵族,可保沿海暂时太平,松江府多旱地,若是都利用上,东南可以吃饱,宋大人的兵马也有了粮草。”

    宋成暄看向徐清欢,说了一大篇,其实就是一个意思,常州的土地没有松江多,松江这个地方很好,必须要现在拿到手。

    徐清欢抬起头,发现宋成暄正盯着她看。

    “宋大人别这样看着我,”徐清欢道,“我现在只是想着明年春天,常州和松江的土地全都种上农物,具体如何怎么办,还要宋大人安排。

    而且宋大人也不为难,宋大人现在不是已经在偷人了吗?从皇上手中偷到的人才,将来都会留在东南,变成宋大人的人。”

    偷人两个字,宋大人听起来非常刺耳。

    他不需要偷人,不过饱学之士来到东南,他自然要让他们有去无回。

    今日他出宫之后,皇上必然会让兵部、礼部拟出官员名单去往常州府。

    简单来说,常州现在就是一座空城,一切都可以从头布置,皇上派去常州的人选,都经过仔细的查验,不是太后党的人,也没有和朝廷其他利益牵扯在一起,这些人中敢于去东南的官员,要么是急于在皇上面前立功,要么是真心想要为百姓做些事情。

    皇帝好大喜功,无论做什么,都要在短期内看到成效,张家就是抓住了皇帝这样的心思,私底下发展私运,让常州沿海表面繁华,呈现出盛世景象,让皇帝大为赞誉,等到皇帝发现了事情不对,张家势力已经根深蒂固,一时无法动摇。

    宋成暄正思量到此,只听徐清欢道:“朝廷派出的官员,交不出今年的税银,很快又会被皇帝厌弃,那些为了立功而去的人自然会铩羽而归,真正要做事的官员反而会留在常州,到时候宋大人再去接手常州,不但偷了人,还偷了一座城,当真是算计的很深。”

    宋成暄乜了一眼徐清欢:“不如你,你还想要松江府。”

    徐清欢道:“松江府也不一般,别看现在夏天如水城,冬天闹旱灾,那是因为河道没有清理干净,松江府有位生员一直带着百姓治水,宋大人对常州沿海那么熟悉,想必与那位生员也有来往,我正好认识一个人,善于耕田,有多少田地他都能带着百姓去耕种。”

    前世,在北疆的时候,董先生向李煦要了一张舆图,看着东南的土地眼睛发亮,当时宋成暄就将松江的水道治理的很好,再也没有水灾、旱灾,董先生说过,松江的土地,不说大面积种下水稻和棉花,就算边边角角的土地也能用,在郊桑麻,在水菱藕,她每次听到都羡慕不已,今生终于能看到董先生在东南忙碌了。

    宋成暄仔细地听着,此时此刻的徐清欢翘着她的下巴,声音清脆,整个人仿佛都发着光泽。

    徐清欢接着说:“你知道松江府有多少良田?能恳田二百万亩,一半种上棉花。”

    宋成暄故意问道:“你不是说不能种植棉花吗?”

    “那不同,”徐清欢认真地道,“有些土地适合种棉,不适合种水稻……”

    骗子。

    宋成暄淡淡地道:“出了张家的事后,朝廷必然不准东南再交银子抵税,每年必须上交足够的漕粮,将现有的土地全都用来种水稻,也不一定能向户部交齐米粮。

    这就是你之前说的,为何派去的官员无法在常州立足,正因为如此,才要开垦新田,开垦新田需要大量人力物力,等我去往常州之后,会请府尹上奏朝廷,恳田需要时间和人工,请皇上三年不加赋税,以此笼络百姓前来垦荒。”

    也就是说,告诉皇帝,常州和松江府很穷,所有的土地都用来种粮食,都不够支出户部的赋税,即便开垦新田,几年之内也不会有太大起色,朝廷不要惦念着这些地方。

    那时候皇帝已经因为常州的事焦头烂额,一定会应承。

    等到皇帝答应下来,他们将土地种上棉花,卖出的银钱就可以丰盈东南一方,皇帝看到之后想要反悔已经来不及了,他们也不算是故意欺君,毕竟现有的土地有数,在户部记了档,新开垦的土地是没数的,谁也不知道将来会产多少农物。

    三年时间,足够他们吃饱喝足。

    土地是骗来了,人手是骗来了,挺好,相得益彰。

    宋成暄思量至此一脸正经:“是谁教你这些?”

    徐清欢指了指宋成暄:“宋大人,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我也是被迫的。”

    “你说的那位会耕田的先生在哪里?”宋成暄道,“我让人去请,请他与松江府治水的生员见见面,或许就能将那先生留住。”

    说完这些宋成暄站起身来,向外走去。

    “你要去哪里?”徐清欢不禁询问。

    “你不是说,开春之前必须要拿下松江府,”宋成暄微微扬起眉角,“不嫁给我,你怎么去东南种田?”

    徐清欢顿时哑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弄来弄去到底还是他技高一筹。

    宋成暄走出了门,看向旁边的管事妈妈:“劳烦妈妈通禀一声,泉州宋家长孙向徐太夫人请安。”

    管事妈妈一时怔愣在那里,没想到等来等去是宋大人先出来,而且要去求见太夫人。

    这可真是让人始料未及,管事妈妈道:“奴婢这就去向太夫人禀告。”

第四百三十四章 当年

    管事妈妈带着宋成暄去徐太夫人院子里。

    不远处的角落里冒出几个人头。

    凤雏得意地道:“我就说,我们可能很快就要去东南种田了。”

    孟凌云一脸苦相,他不想种田,不过……他看了看凤雏,想了想徐大小姐,只能勉为其难地骗自己很喜欢。

    而且种田也不一定就要亲力亲为,他小时候就能羡慕那些乡绅,说不得他在田垄上走一走,也能走出乡绅老爷的模样。

    孟凌云不禁露出了笑容,果然跟着大小姐和凤雏以后就饿不着了,这样想着他要拜佛了:“凤雏饿了吗?想吃什么?蹄还是烧鸡,世子爷回来了,今晚就去酒楼……”

    凤雏脸上露出笑容来。

    ……

    徐青安眼看着宋成暄跟着杨妈妈走进徐太夫人院子里。

    希望祖母不要见他,让他站在这里一整夜,最好因此知难而退。

    祖母定然比父亲要厉害的多。

    徐青安不想错过这一幕,这些日子只要想到宋大人在家中碰壁,他就激动的彻夜难眠。

    还想要在今年将妹妹娶进门,哪有这样容易,怎么也要等到明年春天。

    呸,徐青安唾弃自己一口,怎么能是明年春天,他真是糊涂了,方才想的那个不算,最晚也就明年夏天了,正是东南热的时候,妹妹那时候嫁了可怎么得了,路上定然要受苦。

    “宋大人,”杨妈妈走出来向宋成暄行礼,“我们太夫人请您进去。”

    这么快,不是说新姑爷进门都要磨磨性子吗?

    不让宋某在院子里站上两个时辰,将他磨的圆润,这样妹妹才不会觉得硌手。

    徐青安不禁撸起了袖子从廊下走出来,就要跟着宋成暄一起进门。

    “世子爷,”杨妈妈道,“太夫人只和宋大人说说话。”言下之意除此之外谁也别想上前去。

    杨妈妈吩咐两位管事:“将世子爷请出去。”

    徐青安愣在那里,这可是他家,怎么祖母也不疼他了吗?

    ……

    “祖母。”

    徐青安在院子里大呼小叫。

    徐太夫人没有受半点的影响,她早就料到孙儿会赶过来看热闹。

    屋子里所有人都退下,徐太夫人上前向宋成暄行礼:“魏王世子爷,老身向您行礼了。”

    宋成暄没等徐太夫人拜下去,就伸手搀扶住太夫人的手臂:“太夫人是长辈,该行礼的人是我。”

    青年规规矩矩地拜下。

    徐太夫人一时恍惚,好像回到了当年安义侯府宴请魏王和王妃时的情形,那还是她第一次见魏王世子爷。

    这位世子爷与平常的男孩子不同,无论做什么事都有个规矩,就算是坐在那里,也身姿笔直,吃饭静寂无声,读书的时候,心无旁骛,真是一个好孩子。

    难得的是身上没有皇室子弟的架子,被人逗一句还会腼腆地笑,魏王府遭难之后,她许多次想起魏王世子爷,只觉得心酸。

    没想到今生还能再遇见。

    徐太夫人的眼睛有些发红,声音略微低沉:“快坐吧,我们坐下说话。”

    两个人坐下,徐太夫人再次打量宋成暄,宋大人身上有种武将的威势,那是在战场上厮杀用性命换来的,变了,和那个魏王世子爷不同了,这样的改变背后,付出了不知多少条性命。

    想到这里徐太夫人的手有些颤抖。

    “世子爷,当年的事……是我们有愧于魏王爷。”徐太夫人不知要怎么说下去。

    “太夫人不必说了,”宋成暄道,“当年的事已经过去了。”

    徐太夫人有些惊讶,微微停顿半晌才道:“是因为清欢?”

    宋成暄道:“不瞒太夫人,我会有这样的念头,确实是因为徐大小姐,但不是以此要挟安义侯府将大小姐嫁给我,就算徐家不许诺这门亲事,我也会这样做。

    我既然动了心思要娶徐大小姐,不管徐大小姐嫁不嫁给我,只要安义侯府不是当年害我全家的真凶,我都不会与安义侯府为难。”

    徐太夫人沉默了片刻,望向宋成暄:“你是真的喜欢欢儿?”

    “是,”宋成暄道,“我是从心底里喜欢徐大小姐,想要与她长长久久,相伴相随,我也会尽所能保护她,视她如我的性命,此生必不相负。”

    宋成暄说到这里起身再一次向徐太夫人行礼:“还请太夫人应允。”

    望着站在那里躬身行礼的宋成暄,徐太夫人一时动容。

    视她如我的性命,此生必不相负。

    能说出这样的话。

    她万万没想到魏王世子爷会这样向她允诺,本来准备好的话,此时此刻竟然说不出口。

    徐太夫人站起身,走到宋成暄身边亲手将他扶起来:“好孩子,原本是我们安义侯府对不起你,你却这样大度,愿意放下恩怨再与我们结亲,这是清欢的福气。

    你们两个孩子也是有缘分的,当年清欢才出生,还没有站稳脚,不应该许什么婚事,你母亲却喜欢她,不在意那些,愿意早早与我们定下婚约,可惜天不遂人愿,魏王府出了事,我们又软弱地向先皇低头……哪有脸面再思量这些过往。

    没想到你们两个偏偏又在凤翔遇见了,这是件多么不容易的事,作为祖母应该赶到欣慰,希望你们能够白头相守。”

    徐太夫人说到这里,声音有些发颤:“可……孩子……有件事我老太太不能瞒着你,你要知晓……之后你再来选择,要不要这门婚事。”

    宋成暄抬起头来,看到徐太夫人郑重的神情。

    恐怕接下来徐太夫人要说的话,才是她心中最担忧的事。

    徐太夫人叹口气,整理自己的思绪:“这要从魏王府遭难的那时说起,那一天我们安义侯府突然被重兵围困,内官传来皇后娘娘的旨意,要将我和欢儿请进宫去。”

    徐太夫人说着看向窗外,仿佛回到了那天夜里。

    她知道此行必然不简单,可她也别无选择。

    内官、侍卫将她和欢儿送到京郊的行宫,领头的内官又带着她站在大殿外向内看去,当时殿中已经有不少武将的家眷被关押,大约是发现气氛不对,有的孩子已经被吓得大哭,他的母亲强装镇定,在轻声地安慰着。

    大殿外一片死寂般的沉静,她也是见过世面的人,经历这样的事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情形心中早就乱成一团,表面上却是强装镇定,朝廷将她们所有人带来这里,是在等待朝廷的处置。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40603/ 第一时间欣赏齐欢最新章节! 作者:云霓所写的《齐欢》为转载作品,齐欢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齐欢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齐欢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齐欢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齐欢介绍:
重生的徐清欢,实实在在做了个麻烦精,走到哪里,哪里就有冤案发生。
正当她将案子查出些眉目时,前世夫君的对头找上了门。
徐清欢:奸臣
宋成暄:忘恩负义小人
……一年后
徐清欢:宋大人英明神武
宋成暄:我与你有婚约
徐清欢:等等……我查查再说。
粉丝值2000+,或者全订教主任何一本书即可申请入v群,群号:542814025齐欢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齐欢,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齐欢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