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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欢全文阅读

作者:云霓     齐欢txt下载     齐欢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零五章 侍奉

    徐清欢告别七夫人,徐家的马车向城外驰去。

    徐大小姐虽然天刚亮就开始动身,却依旧有许多人前来相送,尤其是常州府的海商,一路跟随徐家马车出城,也算表示一下对徐大小姐的感激之情。

    王玉臣骑在马上,目光始终落在马车中,马车帘子微微晃动,他整个人差点就要从马背上跳下来,几步走上前去。

    这几日韩勋大人用一堆文书将他绑在衙门里,让他不能挪动半步,他也是不日不夜地将去做,今日一早才算将手中活计完成,可惜来到徐家的时候,徐大小姐已经动身了。

    难不成是老天故意这样安排,无论他怎么努力都总会迟一步。

    “二爷,送到这里也就差不多了,”王家管事低声道,“再往前走,就太显眼了。”

    王玉臣看向不远处:“到前面我们就走。”

    这话已经说了两次,王家管事不禁叹了一口气,二爷今年受的挫折比往年都要多一些,家中出了那种事,又偏偏喜欢上了徐大小姐。

    “王二爷,”王玉臣正要继续前行,衙差跟上前道,“韩大人请您回去一趟。”

    王玉臣皱起眉头,却又无可奈何,只得勒住了马,目光跟随着那马车前行,仿佛整颗心也随着一起离开了。

    下一次要什么时候才能见面。

    王玉臣吞咽一口,嗓子火辣辣的疼。

    不远处的韩勋看到王玉臣停下顿时松了口气,这个王玉臣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天知道他是花了多少精神才能将王玉臣绊在衙门里,免得让他出来捣乱,惹得公子心中不痛快,大量的文书和对王家的怀疑都丢给王玉臣,他觉得王玉臣想要都弄清楚至少要花费一个月的功夫,没想到这小子动作如此之快。

    王玉臣这样的人经商是好手,做文书工作也是手到擒来,目光犀利,做事又有条理,真是一个人才,若是能留在泉州也是很不错的,就是太有胆色了,明知道公子已经与徐大小姐议亲,还敢惦念着……

    唉,韩勋觉得自己就是个操心过度的老母鸡,头发都白了几根,希望公子快点将女主子娶进门,否则就女主子那般聪慧的女子,不知多少人都等着抢,公子若是不小心马失前蹄,那可就要落得悲惨的下场。

    ……

    站在不远处亭子里的宋成暄,目光落在王玉臣身上,他微微眯起了眼睛。

    薛沉道:“公子,您是不是还要送徐大小姐走一段。”

    宋成暄接过赵统递过来的缰绳:“天黑之前我就回来,军师也早些与朝廷对接文书,我们也能尽快动身前往京城。”

    目送宋成暄离开,薛沉叹了一口气,不过很快脸上又露出些许笑容,也许安义侯府还不能完全让他放心,但是难得公子现在像个寻常的青年,也会有思慕之情,虽说做大事的人不该被感情牵绊,但能够舍弃一切的人,仔细想起来岂非也很可怕。

    ……

    徐清欢似是有感应似的,轻轻地撩开了车帘,果然看到几骑人向这边而来,最前面的人自然就是宋大人。

    她不禁有些感动,他这是因为担忧她才会一直到了这里。

    徐清欢吩咐人停下马车,只是等了片刻,他就在马车前勒住了马。

    宋大人跨坐在马上,淡淡地吩咐:“走吧,太黑之前我还要回来。”

    简单的吩咐,然后跟着马车一起前行,让徐清欢想起前世她离京时的情景,让她有种恍然,总觉得前世的宋大人也许让人跟在马车后,也不是为了监视她。

    她已经是一个将死之人,还能掀起多大的风浪。

    那他是因为什么呢?

    徐清欢再次掀开车帘,目光落在那男人的脸上。

    男人目光清冷,不怒自威,如今缓缓驱马前行,就连身边的张真人和永夜也不敢上前与他随意攀谈。

    除了他们两个人亲近的时候,他看起来和前世没什么不同。

    所以光凭一双眼睛,她自然无法揣摩前世宋侯的心思。

    黄昏时,宋成暄才带人离开,当着所有人的面,宋成暄没有半分逾矩,俨然就是那带人冷漠,不讲半点情面的宋侯,显然在人前他还是很在意他这公子、宋大人的皮囊。

    宋成暄吩咐永夜和张真人:“正是朝廷收漕粮之时,路上必会遇见流民,你们护着大小姐,每日最好在驿站中歇息。”

    “公子放心吧,”张真人道,“公子没有朝廷明令,不能离开常州,还是早些回去,我们在京中等着公子。”

    宋成暄点点头,不再说话,调转了方向离去。

    宋成暄交代事情的时候,十分的严肃,纵马前行时也没有再多看她一眼,她隐约有一丝失落似的。

    不知不觉中她的心好像也被这男人带偏了。

    离京城越来越近,她也归心似箭,盼望着早些回到家中,腻在祖母和母亲身边。

    路上只要闲下来,张真人就会帮顺阳郡王世子爷回忆他曾见过的假乔姝到底有什么不同。

    “就是身材高大些。”

    “难不成是个男子?”

    “不是,不是,”齐德芳十分肯定,“一举一动都不像个男子。”

    徐青安眼睛一转:“难道……是哪家的女眷出墙,所以让你二叔引来了杀身之祸?你仔细想想,说不得京中达官显贵家中,有那般身形的女眷。”

    齐德芳仔细思量,最终放弃道:“我真的想不出,来往我家的女眷,仿佛都不是那个模样。”

    “再说达官显贵家的女眷,为何要冒险乔装打扮来见那掌柜呢?”

    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

    “除非那人觉得打扮之后,不会有人认出他,却没想到却漏算了你二叔。”

    这也许就是最好的解释。

    最让她好奇的事,齐德芳的二叔是怎么通过假乔姝,断定与苏纨勾结的就是皇室宗亲,而且这位宗亲他们顺阳郡王府惹不得。

    马车继续向前走着,眼见路程已经过半。

    “大小姐,外面来人了,说是华阳长公主派来的,要护送大小姐上京。”雷叔隔着帘子禀告。

    徐清欢略有些惊讶,华阳长公主怎么会派人前来。

    马车停下,徐清欢刚要下车。

    “不敢劳烦徐大小姐,”外面立即响起一个声音,“奴婢等都是来侍奉徐大小姐的。”

第四百零六章 喜欢

    马车外的声音毕恭毕敬。

    徐清欢微微思量片刻,重新坐了回去,也没有再掀开帘子查看,只是道:“那就劳烦管事了。”

    外面的管事妈妈微微一怔,没想到徐大小姐没有过多盘问,就这样默许了她们跟随,还真是胆子很大。

    这段日子京中也不太平,没想到勾结倭人的是长公主驸马爷,皇上亲命的督军。

    皇上龙颜大怒,命宗正寺、大理寺、刑部、都察院彻查此事,平日里与苏家有来往的官员全都胆颤心惊,通敌谋反的罪名非同小可,不止如此,被抓的常州总兵也是张家的门生,张家急于与此事摆脱干系。

    幸好泉州总兵薛沉带人打了胜仗,彻底排除了外患,这样一来朝廷就能安心整饬内政,没想到苏纨的案子还没查清楚,又有消息传来,常州还有苏纨余党,这余党也就罢了,查了半天竟然是慧净法师。

    慧净法师曾在宫中为太后娘娘祈福,一下子却变成了余党。

    管事婆子正思量着,只听马车里传来声音道:“嬷嬷,京中如今怎么样?长公主驸马可认罪了?长公主又如何?”

    管事婆子立即道:“华阳长公主自然是十分伤心,从常州回来之后,就忙着出入公主府主持大局,毕竟是多年的夫妻,那苏纨平日里温文儒雅,真是没看出来竟然包藏祸心,可怜了长公主被他骗了这么多年。”

    徐清欢接着道:“华阳长公主这些日子有没有进宫去?”

    “只是刚回京时,向太后娘娘和皇上禀告此事,之后就不能脱身,”管事婆子道,“长公主被驸马爷牵连,案子没有查明之前,恐怕也不能随便出入宫中了。”

    这是必然的事。

    若非长公主出现在常州帮朝廷抓住了苏纨,恐怕现在已经被宗正寺软禁起来,夫妻一体,苏纨这些年也是借着长公主驸马的名头才能四下里走动,苏纨出了事,长公主自然也会被猜忌。

    “大小姐,”管事婆子道,“前面是个驿馆,我们过去歇歇脚如何?”

    徐清欢道:“好,那就劳烦嬷嬷去安排。”她也正好下车看看来的都是什么人。

    马车在驿馆门口停下,徐清欢从马车中走出来,只见车外站着几个穿着褐色半臂褙子的下人,多数是三十多岁左右的管事妈妈,几个人站在那里,眼观鼻鼻观心,十分的有规矩。

    为首的管事妈妈竖着圆髻,一脸恭谨的笑容,上前搀扶徐清欢:“徐大小姐,奴婢卫氏侍奉您。”

    卫妈妈让人将驿馆收拾干净,请徐清欢走进屋子里坐下,这才从腰间取下华阳长公主的书信递给徐清欢:“大小姐请过目。”

    徐清欢将书信接过来打开,信中只有几句话:“听说常州案子已了,料想徐大小姐近日回到京中,恐怕此次查案牵扯太多,路上会不太平,太后娘娘为之心焦,特命我遣人前去接应大小姐,盼一路平顺。”

    最后落款是:华阳。

    上面还盖着华阳长公主的私印。

    卫妈妈笑着道:“太后娘娘和长公主都十分挂念大小姐,奴婢们会悉心侍奉,只盼着回到京中之后,大小姐在太后娘娘和长公主面前为奴婢们美言几句。”

    卫妈妈说完这些,看向院子里的侍卫:“这些人也是长公主府的,以防路上有变,虽说出自长公主府,长公主却有话在先,这些人全凭徐大小姐安排。”

    徐清欢看向雷叔,雷叔点了点头。

    卫妈妈等人拿出点心又奉了茶水这才离开屋子。

    徐青安和张真人也进了门。

    张真人道:“外面的护卫倒是很守规矩,只是护在周围,没有靠近马车的意思,大小姐身边依旧都是我们的人,而且他们人数不多,就算他们有所图谋,也不会得手。”

    永夜一直站在门口,虽然不声不响,但却注意着那些护卫的一举一动。

    徐青安道:“难道真是华阳长公主派来保护妹妹的?”

    徐清欢摇摇头:“应该是太后娘娘。”华阳长公主在信中说的很明白,这一切都是太后授意。

    太后这般关切她,为的是什么?

    经过常州案子之后,太后和皇上都各有所失,张家失去了一个张玉琮,皇上一直信任的苏纨却有二心。

    常州自然不会再让张家染指,皇上经此一役,应该会对安义侯府多了几分信任,也许日后会对父亲加以重用,父亲却一直与张家对立。

    太后娘娘此举是想要拉拢安义侯府。

    今非昔比,张家不能一再树敌,否则对他们不利,说不得也有告诫她的意思。

    徐清欢想到了慧净的案子。

    也许太后娘娘不想让她继续查案,一切到此为止,大家也算皆大欢喜。

    是这样吗?

    她若是不肯呢?

    徐清欢端起茶杯来抿了一口,茶水甘甜而清冽,显然是今年新贡的春茶。

    前世,她在慈宁宫中也喝过这样的茶。

    “继续赶路吧,免得错过了宿头。”徐清欢站起身来。

    卫妈妈立即上前侍奉。

    徐清欢轻声道:“劳烦妈妈了。”

    “您这是哪里的话,”卫妈妈笑道,“侍奉您是奴婢的福气,大小姐聪明伶俐,名声已经传遍京城,将来定然贵不可言,只盼您将来能提点奴婢一二,奴婢这辈子都受益匪浅。”

    徐清欢没有说话,转身走向了马车。

    车队继续向前行去。

    ……

    京城,慈宁宫内。

    太后看着女官插好了花斛,淡淡地吩咐道:“拿下去吧!”

    女官应了一声,立即低头退下。

    太后摩挲着手中的玉把件:“算一算,那些人应该见到徐氏了吧?”

    女官道:“应该差不多了,不过……那徐氏会明白太后娘娘的意思吗?”

    “如此聪明伶俐的人,心中什么都清楚的很,”太后抬起眼睛,“哀家真没想到,竟然救下安义侯府的是这么个小姑娘。”

    安义侯虽然尚在朝堂之上,却已经今非昔比,带兵离开京城时,她还觉得安义侯凶多吉少,徐家恐怕要经历大变。

    真没想到,常州不但打了胜仗,而且抓住了苏纨,这样看来张玉琮折在他们手中倒也不亏。

    太后接着道:“现在安义侯也要想一想,他是不是要继续与张家为敌,张家毕竟是哀家的母家,哀家平日里需要有人掣肘他们,可到了关键时刻还要保护他们。

    皇上经历了这些事,更要将权柄握在手中,张家的路恐怕没有那么好走了,可若是多些助力,那就截然不同。”

    太后说着站起身来走向窗子:“哀家听说那立下大功的宋成暄欲和安义侯府结亲,看起来真是一门好亲事,不过仔细一想,可就不太妥当……安义侯府是勋贵,宋成暄即将成为新贵,两家都是带兵的武将,聚在一处,恐怕不妙。

    皇上真的因此质疑,宋成暄应该也不会为了这门亲,就不要自己的前程。”

    说完这些,太后吩咐女官:“将哀家的赏赐送去徐家吧!要让安义侯府知道,他们按哀家的路走,将来只会更加富贵荣华。

    更何况哀家是真的很喜欢徐清欢那小丫头。”

第四百零七章 打人还是讹钱

    宫中的赏赐送到安义侯府。

    徐太夫人和徐夫人一起将赏赐接了,又打点、送走了内侍和宫人,这才回到太夫人屋子里。

    徐太夫人面沉如水,徐夫人小心翼翼地奉茶过去:“娘,您别急,等到老爷回京之后,您再慢慢问他,老爷定然有他的苦衷。”虽然她现在还不清楚,老爷到底为何自作主张与宋家议亲,不过老爷不是那样唐突的人,她心中也是对老爷满是怨怼,但是不能在太夫人面前再火上浇油。

    “不等我同意就将欢丫头许了出去,”徐太夫人脸上满是怒气,“他这是要将我气死,欢丫头也不知道拒绝,这父女两个到底在想些什么。”

    徐夫人不知说什么才好,但是以她对欢儿的了解,如果欢儿不愿意这门亲事,老爷就算强压着也是没有用处,宋家绝不会这样顺风顺水达到目的。

    也就是说,欢丫头是愿意的。

    “娘,”徐夫人抿了抿嘴唇,“那位宋大人曾救过欢儿和安儿,会不会因为有这样一层关系在,所以……”

    “那也不行,”徐太夫人口气生硬没有半点转圜的余地,“救命之恩当报,却也不能将欢儿的婚事搭进去,你可知道,抱着这样的心思嫁去宋家就要处处忍让,就算受了委屈因为有恩情在也不能开口,到时候欢儿又会是什么样的处境。”

    太夫人这话说的很对,徐夫人低下头来,想一想宋家远在泉州,她心中就如同被牵拉一样的难过,那么远的地方,便是在夫家受了委屈,他们远在京中都不知晓,而且那位宋大人是个武将,她太清楚嫁给武将是个什么滋味儿。

    只要夫君出征,她们在家中就是提心吊胆地过日子,生怕收到不好的消息,不知要熬过多少个日日夜夜,她年轻时受的苦,难不成欢儿要一一尝遍。

    徐夫人想到这里,眼角沁出泪水来,忍不住用帕子擦了。

    “看你那点出息,”徐太夫人道,“我们若是不答应,看他还能将欢儿嫁出去,从前许多事我都由着他,这一件万万不行,不能因为他喜欢那位宋大人,我们就由着他,说到底是要为欢儿找一辈子能依靠的夫婿,而不是给他安义侯找女婿。

    我算是错看他了,他定是看上了人家的战功,才答应了宋家。”

    说完这些,徐太夫人冷哼一声:“真是越来越有出息了,自己打不了胜仗,就妄想用这样的方式揽下军功。”

    徐夫人知道太夫人是气得口不择言,侯爷再怎么糊涂也不至于会这样。

    卖儿求荣这种事若是落在安哥身上她能相信,落在欢儿身上,她就觉得另有隐情,毕竟侯爷是从心底里疼欢儿的。

    “整天骂青安,到头来他这个老子还不如儿子,”徐太夫人想想青安寄回来的吃食和香料,许多都有清火、顺气的功效,是恐怕消息传回来她被气着,“下次他敢再教训青安,我就先教训他。”

    徐夫人不敢说别的,只能静静地听着。

    徐太夫人如坐针毡,又想到太后娘娘方才的赏赐,那些东西看起来贵重而华丽,不过其中蕴藏的深意也让人难以猜测,徐太夫人目光闪动,该不会太后娘娘也看上了欢儿,想要插手欢儿的婚事。

    徐太夫人眉头锁得更深了些,人人都盼着家中女儿名声在外,将来也好高嫁,可欢儿不一样,那孩子从小受了许多苦,她只想要欢儿日后过得平顺。

    “太后娘娘若是硬来,”徐太夫人道,“我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得抗争到底。”

    徐太夫人说完,眼睛中流露出坚定的神情。

    ……

    “马车后有人跟着。”雷叔低声向徐清欢禀告。

    徐清欢点点头,随着卫妈妈这些日子与他们相处融洽,后面那些人就渐渐靠了上来,她猜想应该是张家人。

    徐清欢道:“太后娘娘到底是不放心安义侯府。”现在看来她只能顺着太后娘娘的意思才有好日子过,要么选择与张家站在一起,要么就由不得她了。

    “妹妹别担心,”徐青安低声道,“马车后的那位是哥哥的老相识了,哥哥今天晚上就料理了他,让他再也不敢生坏心。”

    ……

    张鹤看向前面不远处的徐家马车,他听到父亲和宫人在书房里说话,太后娘娘的意思是要张家与徐家结亲。

    说实话,他根本没有看上安义侯府,对那徐大小姐也没有任何的印象,京中许多漂亮的闺秀环肥燕瘦各有各的美态,难不成挑来选去最终要娶一个无名之辈。

    不过既然是两姓联姻,他多多少少要给安义侯府一些颜面,毕竟这门亲事做成,不但能让徐家为张家办事,还能借此了了常家的案子。

    太后娘娘这样安排,也是要向皇上表明心迹,张家其他人并没有与三叔同流合污,三叔深陷大牢之中,张家不但不会怨恨安义侯府,还要感激安义侯府早些查明此案,才让张家没有陷入无法挽回的境地。

    真是假惺惺。

    张鹤不禁冷哼一声,等他娶了徐大小姐,再来跟徐家算这一笔账,他定然能将徐大小姐治的服服帖帖,不但要为三叔出气,还要将徐家彻底踩在脚底。

    还有徐青安羞辱他的事,他都会算的明明白白。

    张家管事低声禀告:“大爷,徐家的马车走的越来越慢了,应该是发现了我们。”

    张鹤对这种事司空见惯,以他和张家的名声,只要他表露出想要的意图,那些人立即都会拥上来,这两日徐家一直没有动静,那是在欲擒故纵,别说太后娘娘已经给了徐清欢这么大的脸面,就光凭张家的地位,徐清欢也会欢欢喜喜地答应。

    张鹤吩咐管事:“去前面城中订下一间最好的酒楼,买一套最好看的头面送过去,徐清欢若是收了,我也就可以正大光明地走出来与她相见。”

    早些将事情定下来,他也好早些回去快活,花楼的小丁香还等着他呢。

    转眼就到了午后。

    张家管事回来禀告:“酒楼吃了,头面也收下了。”

    张鹤扬起眉:“我就说,这件事容易办的很,我父亲还小心翼翼,再三告诫我不要来招惹这徐清欢,一切由太后娘娘安排,真是高看了她。”

    管事低声道:“要不然,我们还是再看看。”

    “看什么,”张鹤瞪圆眼睛,“我哪有那么多功夫陪他们玩,今晚我就将这桩事定下了,管他什么婚约,什么宋家,生米煮成熟饭,徐家就要来求着我们完婚。”

    天将黑下来,张鹤带着人住进了徐清欢落脚的客栈,等到稍晚一些,他就去敲徐清欢的门,徐清欢既然收了东西,定然是早有准备,不用他费太多口舌。

    从小到大,女人对他来说都是唾手可得之物,别的地方他或许不行,这桩事没有谁能及得上他。

    张鹤躺在床上,准备先歇一会儿,隔壁的房间里却传来说话的声音。

    仿佛是两个人在吵架。

    “我说了,必须等我打完了人,你再去讹钱。”

    “我先讹钱,你再打人还不是一样的结果。”

    “那怎么能一样,你跟他要了钱,我打的时候看在那些银钱的份儿上,万一手下留情要怎么办?”

    这两个人争吵不休,忽然有第三个声音插进来。

    “你们怎么能这样随便动用武力,应该好好地与他谈,比如,将他的衣服藏起来,一直说到他幡然醒悟了再……还给他。”

    安静了片刻。

    一个让张鹤有些熟悉的声音响起:“那就这样定了,打了他,再讹钱,最后扒光他的衣服。”

    “还……还没讲道理呢。”

    “那就再讲个道理,天就亮了,不能再加了啊。”

第四百零八章 教训

    张鹤仔细地听着,心中忽然有些不太安稳。

    这客栈中住的人不多,他事先花了大价钱,让客栈掌柜不要再收其他客人,难不成客栈的掌柜没有听他吩咐?

    听那几个人议论的话语,分明就是贼匪之流,从常州往京城去的路上,并非处处太平,如果不是他们一路护送,说不得徐大小姐已经落入贼手。

    客栈里渐渐安静下来,就连侍奉客人的店小二也已经歇下了。

    张鹤推开门向徐大小姐的屋子走去。

    与美人相会自然不能要备上一份礼物,张鹤提着手中的锦盒,轻轻地敲了敲门。

    早在他进入客栈的时候,就已经与徐大小姐身边的丫鬟打了照面,那体态宽厚的丫鬟还向他点了点头,分明是清楚了他的意思,所以必然会来应门。

    对于风花雪月的事,张鹤还是十分有心得的,那些明示暗示他早就用的纯熟,绝不会出任何的问题。

    等着应门的时候,张鹤整理了一下身上的长袍,他与徐大小姐第一次正式相见,要有世家公子的风度。

    门被打开了,一张似寻常人两个大的脸从门缝中挤出来。

    “你是谁?”丫鬟的声音清脆,“这么晚了,可有什么事吗?”

    “我是京城张家的大爷。”张鹤报出自己名号。

    丫鬟显得有些惊讶:“张家大爷?请问……您来敲门是……”

    “我听说安义侯府大小姐在客栈中住下了,”张鹤耐着性子与徐家丫鬟周旋,“我们两家是世交,又在这里遇见,便想着前来拜会。”

    张鹤边说边向屋子里看去。

    一股若有似无的香气从屋子里透出来,隐隐约约仿佛看到了屋子里一袭粉色的衣裙。

    “这么晚了,恐怕不太好,”丫鬟嘴上拒绝,却将门彻底打开来,“张大爷一定要进来吗?”

    张鹤微笑着点头:“若是寻常我也不会前来,只是听说这城中不太平,心中牵挂徐大小姐……徐大小姐是否有需要我们张家的地方,定然鞍前马后为大小姐效劳。”

    “既然张大爷这样诚心,”丫鬟道,“再拦着您就是我们的不对了。”

    张鹤心中更是欢喜,一切就如他料想的那么简单,他判断的没错,徐大小姐也不是什么守礼的女子。

    一个知书达理的内阁妇人,就应该坐在闺房之中,学女四书做女红,将来嫁入夫家之后才能相夫教子,她却以查案为借口四处奔走,还不是想要结识更多的男子,好为自己攀附一门好亲事,如今也算得偿所愿。

    张鹤思量着走进屋子里。

    方才那个在房中的女子已经不见了踪迹,想来是躲进了内室里。

    张鹤略有些不快,徐大小姐欲擒故纵玩的太过了些,他已经做到这样的地步,她却还躲躲藏藏,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国色天香的美人。

    徐家丫鬟将一碗甜羹端了上来。

    张鹤心中一喜:“这是为我准备的?”

    丫鬟摇了摇头,胖胖的脸上满是憨态:“不是。”

    端到他面前还说不是给他吃的,谁会相信,明明是欲拒还迎。

    张鹤端起甜羹尝了一口,有一股说不出的味道,还好其中有些软糯的红豆泥,并不难吃,总不能辜负了美人的心思,张鹤将这一碗甜羹都吃了下去。

    就在他放下空碗那一刻,徐家丫鬟不禁笑出声。

    张鹤看过去:“为何发笑?”

    那丫鬟用帕子掩面:“我从未见过像张大爷这样勇敢的人,不管什么东西都敢吃,即便是我也做不到。”

    张鹤不解其中含义,敲敲手中的锦盒,目光看向内室:“你去将徐大小姐请出来吧。”

    他今晚的目的还没有达到。

    “好。”丫鬟回答的很干脆慢吞吞地向后面走去。

    张鹤仔细地听着内室里的声音,仿佛有人在说话,可那说话声音太低让他听不清楚,开始他还饶有兴致,慢慢地他就焦躁起来,不由地站起身在屋子里徘徊。

    不知又过了多久,张鹤感觉到肚腹之间隐约有些不快,人也就更加着急起来,再也顾不得其他,抬脚向内室里走去。

    不过是个安义侯府的女眷,在他面前竟然这般拿乔,一会儿非要让这徐清欢尝尝他的手段。

    张鹤这样想着,撩开了内室的帘子,他正要放眼向屋子里看去,只觉得眼睛一花头上立即被一块破布罩住,紧接着一棍子落在他肩膀上。

    “咚”地一声传来,张鹤没有任何准备,骤然结结实实地承受了这一击,疼得几乎喘不过气,肩膀上的骨头仿佛裂开来。

    方才的色心顿时去得干干净净,变成了惊吓和恐惧。

    这样的遭遇与他之前想的相去甚远,不过他虽然是个纨绔子弟,也是从小练拳脚,遇见这样的事也不能束手待毙,回过神来立即去抽腰间的软剑,他的手刚刚碰到剑柄,肚腹就是一疼,整个身子向后飞跌而去。

    张鹤感觉到五脏六腑如同被挤压在一起,向上冲撞着,就要从喉咙里呕出来,他干咳了一阵,惊惧地叫喊:“是谁?……竟然……敢……对我动手,我们张家……”

    “话真多。”一只手又伸过来将他整个人提起,然后摔了出去。

    张鹤感觉到了头和身体重重地撞在了地上,眼前顿时一阵眩晕,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张鹤一时之间想不通自己到底遭遇到了什么。

    屋子里的动静惊到了外面的张家护卫,护卫察觉事情不对,抽出腰间的利刃就要上前,却有一个人挡在了他们面前。

    那人穿着一身黑衣,怀中抱着一柄剑,面无表情地立在那里。

    张家护卫正要说话,只听那男子道:“城中有歹人伤人性命、夺人钱财、绑走女眷,你们鬼鬼祟祟,窥探我家主人,着实可疑,与我一起去衙门。”

    张家护卫听到屋子里响动的声音不绝于耳,顾不得与这人说话,就要推开那人,却没想到手伸出去了却扑了个空,紧接着腿上一疼,整个人跌在地上。

    张家护卫只听那人冷冷地道:“还想要里应外合的害人?你们进不去,他也不出来,明日一早,你们都会被送去衙门,让百姓好好看看,你们这些歹人是什么面目。”

    屋子里的张鹤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觉得拳头不停地落在他身上。

    “让你鬼鬼祟祟。”

    “偷偷摸摸的想要做什么?这个无耻的混账。”

    “别以为小爷是吃素的,早就看到你一路跟着没安好心,似你这般为非作歹之人,小爷打死你就是为民除害。”

    那声音张鹤听了出来,是徐青安,没错就是徐青安。

    打他的人竟然是徐青安,那么徐家是故意设计要害他,引得他深夜前来,然后将他当做登徒子教训。

    他上当了,张鹤只觉得浑身的血液冲上头,他有种被愚弄的感觉。

    难道徐家不怕张家与他们翻脸,不怕这门亲事结不成吗?除非,徐家根本就没打算与张家结亲,徐家竟然有这样的单子公然与太后娘娘为敌。

    张鹤拼尽全力道:“徐青安……你……胆敢……我要……剥了你的皮……我要杀了你……你们敢这样对我……不要后悔……将来……不要来求我们张家……”

    “浮生无量天尊,”一个道人的声音响起,“怎可这样枉造杀孽。”

    张鹤忽然觉得眼前一亮,那盖在他身上的布被人扯走,然后一盏灯缓缓移到他面前,他看不清屋子里时什么情形,只能看到一个道人低下头露出颇有深意的神情:“这位善人毒深入骨,已经命不久矣。”

    张鹤盯着那道人,只见那道人脸上露出悲悯的神情,一双清澈的眼睛微微有些发红,然后摇了摇头,似是为他感觉到悲伤:“小小年纪,真是可惜了。”

    道人话音刚落,张鹤感觉到一阵剧烈的疼痛从身体最深的地方向外蔓延。

    难道,他中毒了?

    张鹤立即想起了那碗甜羹,徐家是准备要将他杀死在这里吗?

第四百零九章 庆幸

    张鹤肚子一阵绞痛,冷汗从他的额头上滑落下来,他怎么也想不到徐家会对他用这样的手段。

    屋子外没有动静,他带来的护卫只怕也被人拦住了。

    “无量天尊,”张真人向旁边看去,“就算这位善人有错,你们也不该如此。”

    张真人说着伸手欲将张鹤扶起来,即将碰到张鹤的时候却又将手缩了回去:“善人的伤不要紧,只是这……”

    张鹤感觉到疼痛愈发的加重。

    “救……我……”张鹤忽然恐惧起来,他不能死在这里,他活下来才能向徐家报复,在这样的时候,他也只能先求活命。

    张真人从怀中掏出几个瓶子:“道人有些丹药,只是不知道能不能有用。”

    张鹤睁大了眼睛,眼前的情形已经再明白不过,这道士是想要银钱,徐青安打了他,如今道士又来要银钱。

    张鹤心中忽然一动,想起了在客栈中听到的那些谈话。

    “我说了,必须等我打完了人,你再去讹钱。”

    “我先讹钱,你再打人还不是一样的结果。”

    真以为他是个傻子,张鹤额头青筋浮动,咬牙道:“你们……想……要骗我。”

    “道人怎么会做这样的事,”张真人叹了口气,“既然善人不需要道人的帮助,道人这就离开。”

    张真人微微一笑转身就要走。

    “等一等,”张鹤道,“你们要多少银子?”他不能用自己的性命做赌。

    “五万两,”张真人道,“想必善人能拿得出来。”

    张鹤面孔苍白,几乎要忍耐不住,只想要立即解脱:“谁会……将……那么多银钱带在身上。”

    张真人气色很好,满面红光,脸上一直带着笑容,仿佛十分有耐心:“善人可要想好了,若是心不诚只怕不能脱困。”

    张鹤整个人都开始颤抖,只觉得仿佛有人在翻动他的肠子,他紧紧地夹住了腿:“你们放了我,回到京中我自然会给你们银钱。”

    “那我们可不敢,”张真人道,“到时候只怕会被人押入大牢。”

    张鹤抿了抿嘴:“我住处也有些银钱,你们可以过去拿。”

    “那也不好吧,”张真人摇摇头,“我们不问自取,衙门查问下来岂不是偷盗之罪,万一被捉个正着,更是百口莫辩。”

    张鹤只觉得越来越冷,身上的汗毛都竖立起来,不知徐家给他吃的到底是什么毒药,仔细想起来,他就愈发喘不过气:“你们到底……要我……怎么做。”

    张真人道:“有些银子是善人不敢向人明说的,这些银子拿出来,你我都会平安,岂非两全其美。”

    张鹤的眼瞳一缩,他当然知晓张真人说的是什么意思,譬如那些见不得光的田产,朝廷的抚恤田、他们私下里贩卖的盐引、茶引,这些都是见不得光的东西,平日里他们不出面,都是由下面人管着,只是用他的私印去提银子。

    “没……没有。”张鹤脸色难看。

    “钱财乃身外之物,”张真人叹口气,“不过区区五万两,善人仔细想一想。”

    那些银钱是他私下里买卖盐引得来的,这些算不得什么,即便被人告上朝廷,皇上也不会因为这些小事就惩戒他,可他却也不能因此状告徐家强取豪夺,只能哑巴吃黄连。

    张鹤闭上眼睛。

    “晚一些,就会有血水泻出,”张真人道,“不免要多受些苦楚。”

    张真人不说还好,听到这话之后,张鹤更觉得自己已经忍不住,一串声音从屁股后传来,随即热腾腾的东西涌了出来。

    “我……告诉……你们,”张鹤声音发颤,“用我腰间那枚私印……去不远处……的庄子上,找那妇人……严氏,她……会给……你银钱。”

    张真人展开手,一枚印章已经躺在他掌心:“就是这枚印章吧?”

    张鹤只觉得胸口一滞,像是又被人打了一拳,面前这仙风道骨的道人,竟然会这般无耻,早就已经算计好了一切,逼着他说出方才那些话。

    “你定然是在骂道人,”张真人叹口气,“可道人还是要救你。”

    张真人说完取了药丸塞进张鹤口中,那药丸又腥又臭,让张鹤一阵恶心,张鹤吞咽了几次,才止住了呕意,泪水却从眼角沁出来,他今晚不该来这里,自己闯进了徐大小姐屋子里,闹出去了也是他有错在先。

    他说徐清欢有意勾引他,徐清欢身边还有华阳长公主的人在,她们必然会替徐清欢说话,因为这桩事纠缠不休,他会成为旁人的笑柄。

    “可以了吗?”张鹤咬牙道,“这桩事我可以不再计较,你们将我放了,免得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张鹤说着这话,只觉得一股闷气憋在胸口,他从来没有吃过这样的亏,若是父亲知晓定然会重重责罚他,对他来说除了偃旗息鼓没有别的选择。

    “这话说起来,怎么倒像是我们的错。”徐青安的声音传来,黑暗中又有一盏灯亮起,将徐青安的脸孔映照的格外清晰。

    张鹤下意识地去摸腰间的软剑,却不知道什么时候那剑已经不见了。

    徐青安沉声道:“小爷只是来抓那想要害我妹妹的人,没想到却是张兄,这么晚了,又谁会敲响女眷的房门,不是怀有歹心又是什么?”

    张鹤紧紧地攥着拳头:“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担忧徐大小姐……”

    徐青安冷声道:“我妹妹与你可相识?”

    张鹤面色铁青,肚子又开始疼痛起来,仿佛那道人给的解药并没有半点效用。

    “是我唐突了,”张鹤终于道,“我……错了……还请……徐家多多包涵……日后……我会上门赔礼。

    今天的事都是我不对。”

    徐青安道:“料想张家也不是不懂礼数之人,张兄这般做是不将徐家放在眼里吧?对于徐家来说……可是奇耻大辱。”

    “只要你们……愿意……放我一次……”张鹤着实已经忍不住,“后面的事都好说。”

    徐青安却没有说话。

    “杀人不过头点地,”张鹤道,“你们已经这般折辱我……还不够吗?”

    徐青安自然觉得不够,就又要开口。

    “可以了,”终于有人忍不住道,“闹大了安义侯府和国舅爷脸上都要难堪,看在太后娘娘的颜面上也不该如此。”

    张鹤感觉到一个人慢慢走过来,那人停住脚步捂住了鼻子。

    张鹤仔细地看过去,这张脸孔有些熟悉,半晌他终于想起来,仿佛是顺阳郡王世子爷,齐德芳。

    齐德芳道:“不如我做个中间人可否,大家各退一步,”说着他将目光投向张鹤,“张大爷已经便溺到了身上,这般出去可要丢了国舅爷的脸面。”

    张鹤的脸一阵青一阵白。

    齐德芳去看徐青安:“这屋子里有净房,请世子爷让张家大爷用一用。”

    徐青安不甘心地挪开了脚步。

    张鹤松了口气,徐家毕竟还不敢杀他,他踉踉跄跄地爬起来,就向净房走去。

    “张家大爷这身衣服脏了,”齐德芳道,“我给你寻一身干净的衣袍,你还是换一换吧!”

    张鹤浑身疼痛,心中隐约有一丝庆幸,多亏还有顺阳郡王世子爷在这里,否则他真的要丢了张家的脸。

第四百一十章 功德圆满

    张鹤看着一摞干净的衣服放在净房中,这才安心地将身上脏污的衣袍全都脱下来。

    他身上已经满是伤痕,疼痛几乎让他直不起腰。

    那个徐青安已经下了狠手,而且没有避开他的面目,他最少有半个月不能走出家门。

    随着肚腹传来的疼痛感和一阵阵恶臭,张鹤的眼睛仿佛要冒出血来。

    这就是徐家的谋划,太后娘娘想要两家结亲,必然要他行走于人前,现在他被徐家捉到了错处打了一顿,只能暂时称病在家中,那些好事的人必然会打听其中缘由,即便他再遮掩也会有传言落入旁人耳中。

    徐家反咬一口,说他对徐大小姐不敬,坚决拒绝太后娘娘的提议,太后娘娘表面上也无可奈何。

    徐清欢的思量如此的歹毒。

    张鹤打了个寒噤,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娶这样的毒妇入门,否则张家上下绝不会安生。

    外面一阵安静,也不知道那道人是不是让人取走了银子。

    五万两,原本对于他来说只是个小数目,他不在乎这点银钱,只当养了个外室,一挥手就花了,重要的是他的脸面。

    张鹤憋红了脸,明明他是受害者,被人打了一顿又讹钱,可到头来他还要给徐家一个交代,向家赔礼。

    张鹤愈发坐如针毡,想要起身,怎奈屁股上的脏污还没擦干净。

    他有种感觉,这脏永远处理不掉了。

    张鹤艰难地挪动着肩膀,他很想要杀人,这次之后张家和徐家的梁子彻底结下了,他不信凭张家的本事,会对付不了安义侯府,既然徐清欢不愿意嫁给他,安义侯府给脸不要脸,他回到京城之后,就要他们好看。

    他嫌弃的女人,还有谁愿意去娶?安义侯府一旦败落,女眷都要被送去做官妓……

    张鹤脸上浮起一丝阴狠的笑容。

    好久张鹤才艰难地起身,伸手去取那干净的衣袍,让他没有想到的是,拿在手中的并非长袍而是女子的衣裙。

    张鹤只觉得一股气登时冲上了头顶,让他头发也根根竖立起来,他们这是在折辱他,他是绝不会穿这样的衣服。

    张鹤大喊一声:“徐青安,你给我出来。”

    屋子里却没有任何的动静。

    “来人。”

    依旧没有人应声。

    张鹤因为愤怒而浑身抖动,他低下头想要寻找方才脱下来的衣衫,却发现就在他没有注意的时候,有人将那些衣物已经拿走了,如今的他身上赤条条没有一丝布料。

    张鹤站起身从净房中走出来,目光所及之处,已经没有了任何人,他立即奔向内室,想要找到布单裹体,床上却空空如也。

    就连幔帐都被人拿走了。

    张鹤额头上“蹦蹦”跳动个不停,想起了当年徐青安羞辱他的一幕,早知如此,他就应该将徐青安剁成肉泥,便不会有今日之事。

    肚子又是一阵疼痛,张鹤不禁弯下腰,他不信徐家能将客栈中所有的被褥都收起来,只要离开这个屋子,他就能找到衣物蔽体。

    门外隐约传来嘈杂的声音:“我看到了,那人就是跑来这里了。

    这次定然要抓住他。”

    喧闹声越来越大。

    张鹤心中一凛,顿时觉得大事不好。

    大周建朝初,此地曾安置过不少的流民,朝廷下拨土地,让这些流民耕种,为的是开垦荒田,让那些流离失所的百姓有个落脚之处。

    而且既然大周建立新都,京城周围就要人丁兴旺,移民屯田、就地安置流民无非是最快的法子。

    朝廷这样的举动本是好事,随着大周政权安稳,就有人借遗民屯田的国策打起了主意,正因为这里离京中很近,又有千亩良田,达官显贵开始打着垦荒的名头私自收留流民来垦荒,流民不好管束,其中又不乏有凶恶之徒,这些人经常出来闹事,扰的周围百姓苦不堪言。

    百姓早就对这些凶徒恨之入骨,这里的朝廷办案不敢得罪私收流民的显贵,每次也只是抓住凶徒惩戒就算了事,根本不会追本溯源,百姓敢怒不敢言,只能在有人犯案时,自发聚集起来捉拿那些凶徒。

    现在这些百姓不知道从哪里得到消息直奔这客栈……

    张鹤紧紧地盯着那扇门,如果让外面的民众闯进屋子里来……他低下头看到自己赤条条的模样,那他就是百口莫辩。

    张鹤顾不得其他,只能将那仅有的女子衣裙裹在身上,然后藏在角落里,希望那些人不要找到他。

    有人在房门口发现了散落的几枚铜钱。

    “定然是那贼人不小心丢在这里的,贼人就躲在房里。”

    随着说话的声音,张鹤听到有人一脚将门踹开,然后那燃起的火把就照亮了整个屋子。

    张鹤吞咽一口,向里面缩了缩,却忽然被人抓住了脚裸,紧接着他整个身体被拖拽了出来。

    “放开,”张鹤一声暴怒,“我是被人所害,将县丞给我唤来,我……”

    火把的照射下。

    张鹤穿着短小的衣裙,身上许多地方还袒露在外。

    看到这样一个人,屋子里一时安静,然后所有人露出愤怒的神情,谁会穿成这般模样在屋子里,但凡是个正经人都不会打扮成这般模样。

    真是让人作呕。

    “将他送去衙门。”

    “绑了他。”

    张鹤还要说话,有人上前一步将他死死地按在了地上,将一块破布堵进了他嘴中,然后将他结结实实地捆了起来。

    躲在客栈旁边看热闹的徐青安,眼看着张鹤被人拖拽着送去衙门,顿时觉得心中舒畅,这些日子在常州因那黑脸大汉受得气,也跟着散去不少。

    折腾了一夜,天将亮起来,张家大爷这般狼狈的模样定然会被人看到,徐青安想着愈发觉得快活。

    ……

    张鹤低着头,心口的怨怒积压在哪里,让他喘不过气来,几乎就要晕厥过去。

    奇耻大辱。

    他这样抬举徐家,徐家却如此折辱他。

    “你们这是要去哪里?”有人拦住了愤怒的民众。

    “去衙门报官,抓到了一个凶徒。”

    “这人,仿佛看着眼熟,你们会不会抓错了人。”

    张鹤听到这声音抬起头来,看到了不远处马背上的人,那人穿着一身月白色长袍,头上戴着小冠,整个人看起来十分华贵,那正是齐德芳。

    齐德芳轻轻地摇动着手中的扇子,然后用扇子点了张鹤一下,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的惊诧:“这好像是张家公子……是也不是?我与张家公子有一面之缘,不过也不能确定。”

    张鹤几乎又要气晕过去,齐德芳明明才见过他,却在这里装模作样。

    “这位贵人,”百姓中有人道,“您是从哪里来?怎么会认识这样的人,您看看他竟然穿着……真是不堪入目。”

    “达官显贵就能不受律法管束吗?”

    有人开始喊起来。

    “大家误会了,误会了,我不是要救他,”齐德芳皱起眉头,“我与他也没有什么交情,硬要说来,只能算是‘不打不相识’,不过既然遇见了也不能不管,我和你们一起去衙门,看看到底他为何是这副模样。

    他果然有错,我也不会袖手旁观,必然会劝说他,并将此事向上禀告……给你们一个公道。”

第四百一十一章 相请

    天已经亮起来。

    骑在马上的青年郎看起来更加的高贵,他身上没有戴太多的配饰,只是简简单单穿着一件长袍,他的脸上是单纯而美好的神情,仿佛无论发生什么事,他都会心怀善良、秉持公义。

    所以齐德芳说出的话,也让人无法质疑。

    齐德芳转身跟着所有人一起去衙门,走了几步,他还是忍不住向张鹤靠近,他还有许多话没有说完。

    “别急,”齐德芳看向张鹤,“若是你被冤枉了,我也会帮你。”

    张鹤喉咙里发出轰隆隆的声音,脸涨得通红,显然是想要辱骂齐德芳。

    “张家大爷,不是我要说你,”齐德芳叹口气,脸上是怒其不争的神情,“看在国舅爷的颜面上,在外更应该有几分世家公子的风范,你可知道,你的一举一动都代表着张家,你这般模样若是让国舅爷看到……”

    齐德芳皱起眉头,仿佛十分嫌弃:“恐怕国舅爷会不敢认你这个张家子弟。

    不过你放心,我是不会说出去的。”

    张鹤呼吸变得粗重,现在顺阳郡王世子爷都已经在大声宣扬,回到京中,定然会弄得人尽皆知。

    这件事是不可能遮掩过去了。

    ……

    徐青安看着齐德芳将张鹤送进了衙门,满意地点了点头:“小芳果然有一套,小爷没有看错他。

    看张鹤这次还有什么脸来求娶我妹妹,也不看看他是什么货色,张家就想要送到我家里来。

    如果我是他,就扯根鼻毛上吊了算了,省得在这里丢人现眼。”

    张真人捋着胡须,一脸的高深莫测,这次动手比他想的要容易的多,果然是人多好办事。

    五万两银子应该快拿到手了吧!想到那些银子,他就格外的动心。

    也不知道徐大小姐那边怎么样。

    张真人正思量着,只见卫妈妈带着婆子赶了过来,想必是已经知道张家出了事,立即前来帮忙。

    这件事过后,不但甩掉了张家人,还让太后娘娘再也不能动结亲的心思。

    除此之外,徐大小姐应该还有别的收获。

    ……

    徐清欢从马车上下来,身边没有了太后娘娘和张家的眼线,顿时觉得轻松许多,那位卫妈妈是太后借着华阳长公主的由头,塞到她身边来的。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就已经知晓卫妈妈绝非长公主的心腹,卫妈妈也没有遮掩,与她说话的时候,对长公主看似亲切,话语中却露出些生分。

    太后娘娘一面用身份震慑她,一面让张家人妥善安排,若是她心生惊惧和迟疑,恐怕会暂时忍下来,不过这样就会将自己立于危险的境地。

    回到京中之后,太后娘娘以此为借口,提点她已经受了太后和张家的恩惠,张鹤又一路护送相随,这门亲事徐家再想推开,就会更加麻烦。

    好在张鹤是个没有耐性的人,素来不将女子放在眼中,以为她见到这样的情形就会委身于他。

    徐清欢想到这里,马车正好停了下来。

    凤雏立即侍奉徐清欢下车,马车停在一处小院子前。

    “大小姐,要不要我去敲门。”孟凌云上前道。

    徐清欢摇摇头:“天亮了,院子里的人应该已经醒了,我们就在这里站一会儿,等他走出来。”

    不多一会儿,门果然打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男子手中拿着农具,显然是准备去田中做事,没想到抬起眼睛看到了门口站着的少女。

    “这位大小姐是来找谁的?”男子向左右看看,低声询问。

    徐清欢上前行礼道:“我来找董先生。”

    董先生?那中年男子听到这话微微一怔,不过立即就露出笑容:“恐怕大小姐找错了地方,这附近住的都是穷苦人家,世代以种地为生,没有什么先生。”

    男子说完就要离开,徐清欢伸出手里面是一截稻谷:“谁说先生只能教人读书写字,能教人种田耕地也是先生。”

    男子停下脚步,晒得黝黑的脖颈微微动了动。

    “这里放眼都是良田,是先生教授之功,可大周并非只有这样一片土地。

    有一个地方先生可知道?也有大片土地荒芜无人耕种,许多百姓皆以走商为生,也常常要冒险私运,当地军户屯田大多也荒芜,种不出农物,遇到战事,朝廷就会向百姓征粮,以至于百姓愈发贫苦,我听闻有人说过,没有种不出粮食的土地,说这话的正是董先生,所以来寻先生,求问先生种田、耕地的良方。”

    男子转过头来:“你说的是哪里?”

    徐清欢道:“常州。

    先生可愿意前往?”

    徐清欢递上拜帖:“过些日子,还会有人来请先生,这段日子还请先生考虑考虑。”

    看着递过来的帖子,男子有些怔愣。

    ……

    徐清欢重新坐上马车,凤雏显得十分高兴。

    “大小姐想的真是周到,”凤雏笑道,“我们还没去东南,大小姐已经为吃食着急了,其实奴婢也担忧的很,那地方没有京中吃食多,我才去了几日就已经瘦了两圈,若是常年在那里,恐怕要瘦得皮包骨。”

    凤雏边说边吃着黄豆,她送了一碗巴豆汤给张鹤吃,然后又急匆匆地跑来侍奉大小姐,不多吃点如何能有这样的力气。

    徐清欢笑着看凤雏,东南的确不容易,常年养护大船就要耗费许多银钱,光靠海上谋生计,恐怕很难繁盛起来。

    前世这位董先生在人前或许没有太多的名声,但是她也是费尽心思才将他请去了北疆,带着军户和百姓开垦荒田,为李煦囤积了不少的军粮。

    今生再求到董先生,她心中更多了几分的敬重和钦佩。

    到这里,回京路上所有要做的事,算是全都做完了,下一步就等着回家与祖母和母亲团聚。

    希望张家不会因为今天的事太过惊讶。

    毕竟是他们算计她在先,并不是所有人都要逆来顺受,她可是张了一口的好牙。

    ……

    安义侯府。

    徐夫人忐忑地盼了几日,终于得到管事送来的消息:“大小姐今日就能进城了,世子爷让人送消息回来说,一切平安。”

    阿弥陀佛。

    徐夫人心中默念一句,立即去禀告徐太夫人。

    “快点,快点,”徐太夫人道,“厨房都动起来,清欢的房间再收拾一遍。”

    徐清悦笑着道:“长姐的马车快到了,我去垂花门相迎。”

第四百一十二章 温暖

    徐清欢的马车在安义侯府门口停下。

    还没有下车,徐清欢就听到徐清悦的声音:“姐,你终于回来了。”

    马车帘子被掀开,徐清欢和徐清悦目光撞在一起,两个小姑娘立即笑起来。

    徐清悦拉住徐清欢的手,两个人快步向徐太夫人的院子里走去。

    徐青安下了马,也想要追上她们,却被一个管事妈妈拦住,管事妈妈低声道:“夫人让奴婢前来问世子爷,是不是在常州惹了祸?”

    徐青安挥了挥手:“当然没有,等我进门就向母亲禀告。”说一说他再常州城到底有多威风,做了多少的好事。

    听到这话,管事妈妈的脸色无端变得苍白,通常世子爷这样说,那就是惹了大祸。

    眼见徐清欢和徐清悦两个人越走越远,徐青安有些不耐烦,就要抬腿追过去。

    “世子爷,”管事妈妈道,“夫人嘱咐,您等一会儿再进去,太夫人担忧那么久,先让太夫人高兴高兴……”

    这话是什么意思?好像他走进门就会让祖母生气一般。

    母亲也不相信他这个少年英雄?徐青安的脸立即黑下来,他还想跟祖母说说张鹤的惨状呢,祖母听了定然会哈哈大笑,所有烦恼一扫而光。

    徐青安自然不会被管事妈妈拦住,他快步向府中走去,刚过长廊,就看到有管事带着工匠走向内院。

    “家中园子在修葺吗?”徐青安问过去。

    管事妈妈道:“太后娘娘让人送来了赏赐,太夫人让人将祠堂修葺一下,也好将那些物件儿都供奉起来。”

    “不用那么麻烦了,”徐青安压低声音,“太后娘娘说不得很快就会将赏赐要回去。”

    管事妈妈听得这话心中一凉,世子爷果然闯祸了,而且闯了大祸。

    ……

    徐清欢和徐清悦手拉手进了门,见到徐太夫人,徐清欢立即跪下行大礼。

    “祖母,都是孙女不孝,让您担忧了。”

    徐太夫人望着孙女,她听到消息说,清欢带着人跑去常州,心中想着等这丫头回来定然要好好训斥她一顿,常州那么乱,万一有了闪失可怎么得了。

    可是现在看到她人也瘦了,整个人风尘仆仆,又舍不得起来,说到底清欢也是担忧长兴,若不是清欢去了常州,长兴真有可能要被苏纨算计了。

    现在打了胜仗,安义侯府也都平安,她还有什么可说的。

    “起来吧,”徐太夫人道,“快过来,让我瞧瞧,怎么出去了这些日子人瘦了这么多。”

    徐清欢坐在榻上,挽住了太夫人的手臂:“外面没有家里好。”

    感觉到太夫人的手落在她头顶上,暖洋洋的,是那么的亲切,徐清欢彻底地放松下来,离开京城之后,她就一直小心翼翼,直到现在才卸下包袱。

    徐太夫人佯装发怒:“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跑出去。”

    “不敢了,”徐清欢忙道,“我就留在祖母房里,陪着祖母。”

    说完她看向旁边的徐清悦:“我和清悦今晚就睡在祖母屋里。”

    徐太夫人立即敛起笑容:“那可不行,你们两个整日里叽叽喳喳,吵得我心烦意乱,白日里也就罢了,晚上还是回你们房中,让我也能睡个安稳觉。”

    徐夫人带着人送上新鲜的水果和吃食。

    见到母亲,徐清欢立即起身相迎。

    “回来就好,”徐夫人眼睛一红,“这些日子可真是让人担心,太夫人和我都想要去常州,不过又怕会给你们添麻烦,不如就留在京中听消息。”

    说完这些,徐夫人将徐清欢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出去有没有受伤?有没有生病?”

    “没有,”徐清欢笑道,“银桂、凤雏都照顾的好。”

    徐夫人点了点头:“侯爷的伤呢?可好了些?”

    徐清欢道:“父亲还要调理一阵子,不过现在已经行动无碍。”

    徐夫人这下彻底放下心来。

    “哥哥也立了大功,”徐清欢向外看去,不知为何哥哥还没有进门,“哥哥带着斥候出去打了胜仗,又在安山寺救了顺阳郡王世子爷。”

    徐太夫人微微惊讶:“欢儿,你说的是真的?不是在为你哥哥遮掩?”

    “孙女怎么会骗祖母,”徐清欢走到徐太夫人身边坐下,“连父亲都说哥哥长进不少,而且顺阳郡王世子爷也跟着我们一起回到了京城,祖母到时候问世子爷便知孙女说的没错。”

    顺阳郡王世子爷……

    徐太夫人仔细回想,仿佛有一些印象:“应该是在简王府遇见过一次,那孩子很出众,先皇赐名‘芳’字,是个懂礼数又有善心的,如果青安能多结交一些这样的子弟,取长补短,自然会对他有好处,那我也就能放心了。”

    徐太夫人话音刚落,就听外面传来徐青安的声音:“祖母,孙儿回来了。”

    徐青安笑着进了门,立即向徐太夫人和徐夫人行礼。

    徐太夫人只见孙子仿佛高大了不少,心中不禁宽慰:“好孩子,到底是出息了。”

    “除了妹妹带回来的礼物,”徐青安捧出一只长长的盒子,“我还买了物件儿送给祖母。”

    徐青安将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根紫檀木的拐杖。

    徐太夫人腿脚还算利索,在府中从来不用这些东西,不过好歹是孙儿一片孝心,正要让人收起来,徐青安却将拐杖塞进了她手心里。

    “祖母过两日兴许用得着。”

    徐太夫人挥了挥手臂,手中有了拐杖,指哪打哪儿,仿佛真的很趁手,她不由地想起儿子自作主张与宋家结亲的事来,青安说的没错,过两日她说不得就能用了。

    “拐杖不用收了,”徐太夫人道,“一会儿去园子里我好好试一试。”

    管事妈妈应了一声,徐青安脸上也浮起了心满意足地笑容。

    说完这些,徐太夫人目光落在徐清欢脸上,微微叹了口气:“这路上可遇见了什么麻烦?”

    徐清欢点了点头:“太后娘娘派人送我们归京。”

    徐太夫人皱起眉头,看来她之前的忧虑没有错,太后娘娘赏赐这么多东西给清欢,是另有深意。

    徐青安一脸愤怒:“那张鹤还想要半夜里去妹妹房中,让我捉到了打了一顿。”

    “岂有此理,”徐太夫人听得这话,一脸怒容,“张家就算是皇亲国戚,也不能这样轻贱人。”

第四百一十三章 运气不济

    徐太夫人说完话,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微微皱了皱眉头。

    徐夫人望着徐青安忍不住道:“你把张家大爷打了?打成什么样子了?”

    徐太夫人看向徐青安,她这个孙儿跟着京中的纨绔子弟胡闹了几年,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被打了几次依旧不肯悔改,想到这里徐太夫人就觉得焦心,这执拗的性子与他父亲一模一样。

    徐青安道:“祖母、母亲放心,我只是将张鹤教训了一番,让张家没有脸面再来登门。”

    徐夫人松了口气。

    徐太夫人若有所思,青安这话不像是撒谎,不过定然也没有那么简单,否则青安不会这样胸有成竹地这样说。

    发现徐太夫人面色不虞,徐夫人不禁又担忧起来:“太夫人,我们是不是要做些准备,张家也不是好相与的,而且……还有太后娘娘。”

    “张家有错在先,”徐太夫人道,“我们若是还束手束脚,万一张家拿两家的脸面压下来,趁机促成亲事,我们真的要将清欢嫁过去不成?

    那时候再拒绝还不是要打太后娘娘的脸。”

    徐夫人点点头,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清欢嫁去张家,只要想通这一点,青安这次就不算是惹祸。

    徐夫人起身去张罗饭菜,徐清欢想要跟着,却被徐夫人劝住:“陪着你祖母就是了,没有多少事,我去安排就好。”

    徐夫人从屋子里出来,将凤雏叫到身边:“世子爷将张家大爷打成了什么样子?”

    凤雏如实禀告:“伤了皮肉,没有什么大碍,大小姐交代过不能弄出人命来,否则张家以此会将世子爷下狱。”

    徐夫人道:“多亏有欢儿在,欢儿知晓轻重,料想张家也没什么话可说。”

    “在那之前我还做了一碗甜羹被张家大爷吃了。”

    徐夫人一时想不明白,为何要做甜羹给张家人吃。

    “甜羹里面有巴豆,”凤雏道,“是世子爷的方子,之前想要以此来害宋大人,不过宋大人没害成,世子爷自己却吃了,从那次之后,世子爷心中一直有股恶气没处发放,奴婢就想着,不如趁着这个机会让世子爷也放下心结,免得日后闷出病来。”

    徐夫人微微握紧了帕子:“就这些了?”

    凤雏点点头。

    徐夫人刚要继续向前走。

    凤雏道:“后来我就去服侍大小姐了,后面的事也是听说的,听说张家大爷被人当成凶徒捉去了衙门。

    被捉的时候,张家大爷还穿着一身女子的衣裙。”

    徐夫人鼻尖冒出了汗水:“这些事与我们徐家无关吧?”

    “无关,”凤雏肯定地道,“大爷只是打了张家大爷。”

    也许真的与安哥没关系,徐夫人觉得凤雏不似是在撒谎,或许那张鹤平日里做了太多坏事,运气不济……

    徐夫人长出了一口气。

    “夫人,”凤雏压低声音,“奴婢这样说,外面的人会相信吧?”

    徐夫人身子一晃,顿时觉得阳光有些刺眼。

    ……

    吃过了晚饭,徐太夫人和徐清欢去了暖阁里说话。

    徐太夫人端详着孙女:“你与祖母说实话,你真的愿意嫁去宋家?”

    徐清欢迎上徐太夫人的目光,然后轻轻地点了点头。

    徐太夫人脸色微沉。

    徐清欢道:“宋大人品性好,表面上待人冰冷,但是每次我们遇到危难,都是宋大人出面帮忙。”

    徐太夫人道:“是不是因为他救了你父亲?”

    徐清欢摇摇头:“不完全是。”她开始答应这桩婚事,与魏王府和徐家的婚约有关,不过前提是她也认同宋成暄的为人,如果魏王世子爷是个心胸狭隘,或者满心算计的小人,她绝不会应承。

    换句话说,宋成暄果然如此的话,他们也不会走到这一步。

    她答应了婚事之后,随着他们相处,她心中对宋成暄又多生出了些情愫,有他在身边的时候她会觉得很安全。

    慧净的案子涉及先皇,她也不曾害怕宋成暄会因此被蒙蔽,那晚梦见回到了前世,醒来的时候她紧紧地攥着宋成暄的手,这样下意识的举动,也让她更明白,从内心中,她觉得今生的选择才是对的。

    想到这里,徐清欢抿了抿嘴唇:“祖母,孙女心里是欢喜他的,您不要责怪父亲,父亲也知晓孙女的心意,才会答应宋家。”

    徐太夫人的脸色没有因此而变得轻松,反而更加忧虑:“他可有野心?”

    徐清欢点点头:“以宋大人的心智,将来会有一番成就。”

    “我听说宋家长房只有他一个男丁,”徐太夫人沉声道,“你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宋家的重担都会落在他肩上。”

    不止如此。

    宋成暄要承担的岂止是宋家,他的身份是魏王世子爷。

    徐清欢握住了徐太夫人的手:“祖母,有些事您还不知晓,父亲说等他回京之后会慢慢向您解释。”

    看着清欢颇有深意的神情,徐太夫人有种不好的预感,只怕这宋成暄的事更加的复杂,那就更不行了。

    “欢儿,听祖母一句话,”徐太夫人正色道,“这门亲事我们不能答应。”

    徐清欢微微一怔,她没想到祖母态度会这样坚决。

    “你在祖母身边长大,”徐太夫人伸出手轻轻地抚平徐清欢的鬓角,目光慈爱,“祖母可会害你?”

    祖母自然不会害她,前世她时常想念祖母,想念腻在祖母身边的日子,只要惹了祸事,她就会立即跑到祖母怀中,因为她知道祖母定然会护着她。

    徐太夫人道:“宋大人或许真是难得的俊才,可你嫁过去定然要吃力,祖母不想你那么辛苦。”

    “可有些事并不是我们能决定的,”徐清欢伸出手挽住了徐太夫人的手臂,“就像这次父亲去常州,几乎九死一生,我们想要安稳,旁人却未必这样想,孙女从常州回京,太后娘娘就已经安排了眼线,无论孙女嫁给谁,这些争斗都少不了。

    宋大人是诚心求娶……”

    徐太夫人打断徐清欢的话:“看来你也是被哄住了,有些人表面上看来值得托付,未必就能如此,事关你的终身大事,祖母定要帮你权衡,等你父亲回来我会与他说。

    在此之前,你不要想太多,也不要再与宋成暄见面。”

第四百一十四章 没那么容易

    徐清欢想到了祖母可能会不答应,却还是没猜到祖母的态度会这样坚决,仿佛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

    “祖母。”徐清欢唤了一声。

    软绵绵的声音传来,徐太夫人的心微微一软,清欢小时候喜欢吃刚刚采下来梨子,她怕梨子寒凉不肯让清欢多吃,清欢就用那小小的手拉着她的手指哀求。

    她一时心软,没有去制约清欢,结果寒凉的吃食用多了,引发了旧疾,清欢因此病了好几日。

    如果宋成暄只是个梨子,那倒也罢了,吃了,顶多受些苦楚,她也不会竭力反对。

    这事关乎于清欢的一辈子。

    宋家远在泉州,清欢嫁过去之后,一切可都要听宋家的安排,她想要护着也是鞭长莫及,再说她也不知晓宋家的底细,她隐约觉得宋家这样着急是另有内情,仿佛生怕他们会反悔似的。

    徐太夫人板起脸:“这桩事交给长辈来办,你不用思量了。”

    徐清欢伸手去端茶给徐太夫人。

    “我累了,你跟清悦去说话吧。”

    徐清欢站起身来行礼退了出去。

    刚走出屋子,徐清欢就看到站在院子里的徐清悦,清悦一把拉住清欢的手:“我们去姐姐屋子里。”

    徐清欢点了点头。

    “大小姐走了,”杨妈妈上前侍奉徐太夫人,“您让我去问的事,也都打听清楚了。”

    徐太夫人没有做声。

    杨妈妈道:“奴婢去问了跟着大小姐一起去常州的下人,都说在常州,宋大人就与大小姐一起查案,大小姐经常去军营,宋大人也去过我们家的宅子,侯爷还留宋大人在书房里休息,看起来侯爷应该对宋大人很满意。”

    徐太夫人站起身,做父亲的都如此,清欢也就理所当然地将宋家当做将来的夫家看待。

    “还有,”杨妈妈道,“这次有几个人跟着大小姐一起回京,那些人不是我们家的下人,奴婢去问了,都是宋大人身边的人。

    那些跟着大小姐的管事说,从常州回京这一路上,多亏了他们护卫,即便到了晚上他们也轮流值夜,管事也与他们攀谈几次,那些人话不多,也很有规矩。

    方才奴婢让人送去酒菜招待,他们也只是吃了些饭食,滴酒未沾。”

    徐太夫人道:“清欢将他们安置在我们家中了吗?”

    “没有,”杨妈妈道,“他们将一路上的事交代清楚就走了。”当时她也以为,这些人如果借机留在徐家,徐家处境就颇为尴尬,婚事真的有什么变故,只怕会遭人非议,就跟张家是一个道理,没想到宋家想的很周到,没等安排就告退离开了。

    徐太夫人没有亲眼看到那些人,抬起眼睛看杨妈妈:“那些人怎么样?”

    杨妈妈垂头思量。

    徐太夫人淡淡地道:“说实话,不要有所隐瞒,这些事我早晚都要知道。”

    杨妈妈这才开口:“奴婢跟在太夫人身边,也算有所见识,这宋家的规矩不像是普通人家,就凭这份管束就能比上达官显贵,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杨妈妈说完将宋家的礼单呈上:“这些都是在江阴时,宋家给侯爷送去的礼物,大小姐这次也都带回来了。”

    长长的礼单,从摆件儿到衣料、用具都是经过精挑细选的。

    “先去江阴送礼物的是宋家老太太,请的保山是薛总兵。”

    杨妈妈说完这些静立在那里。

    屋子里陷入一片宁静之中。

    半晌,徐太夫人才道:“你是不是也觉得宋家想的很周到?宋家虽然祖上不兴旺,下人却这样规矩,只能证明宋老太太和宋成暄治家很有一套,事情都做在了表面上,没有动任何歪心思,就像欢儿说的那样,是诚心诚意想要娶欢儿进门。”

    杨妈妈不敢隐瞒自己的心思:“正是,而且宋大人屡立战功,在常州抓了慧净,别说东南的世族,在京中也是炙手可热,不知多少人家想要结亲笼络,”说到这里她抬起眼睛小心翼翼地看向徐太夫人,“太夫人是怕大小姐的身体……”

    杨妈妈不敢再说下去。

    徐太夫人垂下眼睛,慢慢捻动着手中的佛珠,仿佛已经入定了般,杨妈妈见状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又阖上了房门。

    徐太夫人想起多年前那天晚上,她抱着小小的欢儿,心中焦急万分,屋子里一盏灯都没有,借着月光她看不清欢儿的脸,只能将耳朵凑在欢儿鼻间,欢儿的呼吸声,才能让她感到心安。

    可怜那孩子刚刚出生不久就受这样的苦楚,可她也没有法子,只能不停地乞求神佛保佑,让欢儿能逃过那一劫,欢儿不哭不闹,那孩子仿佛从小就很懂事似的,将欢儿带回徐家之后,她一直悉心照料,只希望欢儿从此平顺。

    本想要再留欢儿几年,却半路上杀出个宋成暄,想找宋家一些毛病,这宋家也处处做的妥当。

    来者不善啊。

    这个宋家比她想的更有决心,即便她还没见到宋成暄的人,却已经感觉到他的意思。

    这门亲事恐怕不那么容易推掉。

    ……

    两个女孩子进了屋子,遣退了其他人,徐清悦就拉起了徐清欢的手低声道:“我听说伯父在常州与宋家议亲,要将姐姐嫁去泉州,这是真的吗?”

    徐清欢望着清悦那双晶亮的眼睛,其中透着关切,她点了点头:“是真的。”

    “呀,”徐清悦即便早就知道了结果,还是惊讶,“要嫁去那么远,伯父也舍得?”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不过她心中清楚,等到时机成熟的时候,宋成暄会来京中,可再怎么样也要与祖母、父亲、母亲、叔叔一家分开几年。

    “你也舍得我们啊?”

    徐清悦的声音又传来:“宋大人就那么好吗?”

    这丫头后面的话,多多少少有些调笑她的意思,徐清欢伸手向徐清悦呵痒,两个人在软塌上闹成一团。

    好半天才互相告饶,算是放了彼此一马。

    徐清悦趴在矮桌上:“姐姐要远嫁,我们都会想你,只希望宋家不要那么着急,”说到这里她想起了什么,“宋大人是武将,脾气怎么样?我听说宋大人在东南打了胜仗,杀了许多人,想一想就觉得……有些害怕。”

    前世的宋侯是让人觉得很可怕。

    不过今生的宋成暄人前威风凛凛,背地里,总让她觉得那层脸皮有些挂不住,好像稍稍一扯就会掉下来。

    徐清欢的嘴角忍不住上扬。

    徐清悦的目光微闪:“这才分开几天,难不成姐姐已经思念宋大人了?”

    “胡说什么,”徐清欢嗔怒道,“谁会想他。”

    他离开的时候,可是看都没看她一眼。

    “跟我仔细说说,”徐清悦拉起徐清欢的手,“那位宋大人长得到底怎么样?我方才问二哥哥,二哥哥说……”

    徐清欢看着徐清悦:“说什么?”

    徐清悦吐了吐舌头:“二哥哥说,那位宋大人就是个黑脸大汉,凶人得紧。”

    徐清欢不禁笑出声来。

    也不知道父亲和黑脸大汉走到哪里了。

第四百一十五章 夜谈

    徐清欢收回思绪,徐清悦正伸手向凤雏要瓜子,显然这个妹妹还没听够宋大人的事。

    “长姐,我听说还有一个叫王玉臣的商贾是不是?”

    徐清欢一怔,王玉臣又是谁说给徐清悦听的,她转头去看凤雏,只见凤雏一脸憨厚的神情,仿佛什么都不知晓。

    凤雏向来吃的多,她也尽量不会短了这丫头的吃食,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这丫头吃着吃着嘴巴也大起来。

    徐清欢皱起眉头,凤雏一脸委屈的模样,生像是被冤枉了。

    “还有叫崔颢,我们应该叫他郑家大兄?到底都是怎么回事,姐姐讲给我听听。”

    徐清欢不禁舒了一口气,原来是她多想了,凤雏与清悦说的不过是他们查的那些案子,只是因为之前清悦提起了宋大人,所以她不免做贼心虚。

    徐清欢不禁又是一怔,她何时变成贼了。

    “姐,”徐清悦凑过来道,“我觉得姐姐这次从常州回来有些变化。”

    徐清欢也被说的好奇看向徐清悦。

    徐清悦道:“从前姐姐遇事冷静,无论听到什么事都不怎么动容,可现在不同了,我和姐姐说话的时候,姐姐的脸色已经变了几次,像一个小孩子。”

    又来笑话她是个小孩子,徐清欢伸出了手,徐清悦立即面色大变,拿起旁边的针线笸箩告饶:“这样行不行,我帮姐姐做针线,姐姐讲故事给我听。”

    徐清欢望着徐清悦不禁一笑,每次清悦来她屋子里,都会问银桂要那些她没做完针线,然后帮她做好,她在一旁捋线,姐妹两个说说笑笑。

    难得会有这样清闲的时候。

    凤雏和银桂将门关好。

    银桂轻声提醒凤雏:“要让两位小姐早些歇了。”

    “放心吧。”凤雏点点头。

    屋子里不时传来笑声,凤雏坐在门口向屋子里看去,还是二小姐聪明,做女红和听故事都是她喜欢的,她什么时候也能像二小姐一样,让大小姐多给她些吃食。

    凤雏托着下巴坐在台阶下。

    孟凌云提着食盒快步地走过来,借着月光看过去,大小姐屋门前就像是坐了尊大佛,孟凌云眼睛顿时一亮,母亲去的早,不过有句话他记住了,母亲说:“多的、大的都是好的,你要记住了,平日里多积攒些,遇见不好的年景才能撑得过去。”

    他之所以想要跟着世子爷,是看世子爷是个纨绔子弟,平日里什么都不在意,丢了些小物件八成也不会放在心上,可谁知道……世子爷连个尿壶都看得紧紧的,他第一次伸手就被抓了个正着,世子爷从此对他心生厌恶。

    还好大小姐为他主持公道,让他重新做会了一等的小厮,他真的没想去偷,只是对那些东西好奇,想要仔细地瞧瞧。

    现在这些都入不了他的眼,他已经是大小姐身边的左膀右臂,只要跟着大小姐以后什么都不必发愁了,只不过心中还是有些空荡荡的。

    如果家中再有一个很大很多的宝物镇宅就好了,那么后代子孙都不会挨饿。

    就比如,孟凌云看向大小姐门口那尊大佛,然后走上前虔诚地将手中的供品递过去。

    孟凌云快步走到凤雏身边:“这是天香楼的肘子,你放心吃,都记在了世子爷账上。”

    凤雏立即露出笑容来。

    ……

    躺在床上,管事妈妈将灯拿走,然后听到外面传来银桂唠叨的声音:“已经很晚了。”

    徐清悦“噗嗤”一笑:“跟着姐姐出去一趟,银桂变得这样唠叨,可见姐姐在常州时让人不省心。”

    说完这话,徐清悦道:“姐姐下次出去的时候,能不能把我也带上,我也想跟着姐姐出去看看。”

    徐清欢看着一脸好奇的清悦:“五叔定会骂死我。”

    想想自己的父亲,徐清悦叹了口气:“父亲现在顾不得家里,他又去北疆了,眼见就要到冬天了,北疆是苦寒之地,母亲担忧父亲的身子,阻拦了几次,父亲嘴上答应,实际上根本没有放在心上,伯父和姐姐去了常州之后,父亲也出京去了。”

    徐清欢微微皱眉,五叔去了北方,定然会去找李家:“五叔有没有说去北方做什么?”

    “做生意,”徐清悦道,“父亲说要在北方开几间铺子,如今百姓迁移到山东落户,正是个好时机,如果把握好很快就能有盈利,这次父亲就是要仔细查看一番,如果合适就要着手准备了。”

    前世五叔的确在北方开了几间铺子,她嫁去了李家,对李家也没有防备,自然不会仔细去过问五叔铺子的情形,而且当时她掌握李家的内宅,搅和进五叔的生意中,恐怕会惹来非议,让人以为五叔谋利与李家有关。

    想想她前世的下场,五叔定然也是被李长琰利用。

    不过,五叔真正在北疆置办产业应该是在她嫁给了李煦之后,算算时间还没有这么快,父亲不是已经阻拦五叔与李家来往了吗?难不成起了反作用。

    “清悦,你跟婶娘说一声,尽量劝着五叔不要去北方,”徐清欢想了想接着道,“等我父亲回来,也会劝说五叔。”

    徐清悦点了点头:“我母亲定然会拦着父亲,母亲不太喜欢北方。”

    徐清欢一怔,前世她嫁给李煦的时候,五婶就说过这样的话,北方不太适合我们徐家,因为祖父亡故在北方,父亲虽然在北疆征战许久,最终也没有落得一个好结果,八成我们徐家与北方犯冲。

    当时五叔还训斥五婶胡言乱语。

    徐家在北方到底有过什么事?

    是她想得太多,还是果然有秘密。

    屋子里安静下来,一切仿佛都风平浪静,徐清欢不仅要感谢太后娘娘,张鹤的事定然已经传到了慈宁宫,太后娘娘大人大量没有计较。

    徐清欢脸上浮起了一抹笑容。

    让太后娘娘尝到投鼠忌器的滋味儿,委实不太容易。

    ……

    慈宁宫中,太后睡不着,吩咐女官掌灯。

    “太后娘娘,”女官战战兢兢地靠过来,“若不然传太医院来,开一副养神药。”

    再好的养神药,她也一样睡不安稳,徐清欢不但没有顺着她的意思去做,反而让张家丢了脸面,真是好大的胆子。

    徐家以为靠着安义侯的军功,她就无可奈何吗?别忘了徐家还有把柄在她手中。

    现在最让她担忧的事慧净。

    徐清欢继续查下去,还不知道有多少事会被翻出来。

第四百一十六章 宋将军归京

    张家。

    这两天整个国舅府上下气氛紧张,下人们低头行走,匆匆忙忙去做主子交代的事,不敢有半点的差池,生怕主子的火气会发在他们身上。

    自从大爷出事的消息传来,张家就憋着一股的怒火无法发放。

    顺阳郡王世子爷将大爷送回家,国舅爷的脸皮虽然勉强绷着,却仍旧能够让人看到眼睛中的怒气。

    这些年国舅爷已经很少会发脾气,朝里朝外都是个有名的和事老,可这一次却有些忍不住了。

    “张兄没什么大过,”齐德芳劝说道,“只是个误会,我一直等在衙门里,解释清楚了才将张兄带回来。”

    张玉慈看向张鹤:“整日里在外胡作非为,如今也算是吃到了教训。”

    张鹤面色难看,脸上的青紫未消,拳头紧紧地攥起像是在竭力控制:“父亲,这……”

    “住嘴,”张玉慈怒斥道,“还敢再狡辩。”

    张夫人满脸的心疼,却也不敢说些什么。

    张玉慈微微一笑看向齐德芳:“劳烦顺阳郡王世子爷了。”

    “好说,”齐德芳站起身,“与张兄一起回来路上也让我长了不少的见识,我许久没有进京,路途上难免寂寞,多亏有张兄在旁边说话,要不是因为张兄不方便,我就带着张兄一起去宗正寺交差了。”

    齐德芳说完这些看向张鹤:“张兄,这些日子若是还想出去,可以让人去唤我,小弟一定相伴左右。”

    张鹤看着齐德芳那身耀眼的月白色长袍眼皮就不停地跳。

    张玉慈冷哼了一声。

    张鹤这才不情愿地起身抱拳:“这些日子有劳世子爷了。”他的胸口一阵阵地疼,这个齐德芳与那徐青安联手害他,他如同一个将掉落山崖的人,好不容易攀爬上来,齐德芳却笑吟吟地将他的手砍掉,之后还会喊叫他,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张兄不要太客气,有什么事还请吩咐,这几天不周到的地方还请海涵。”齐德芳起身与张鹤对拜。

    张夫人看着齐德芳,忽然觉得这位世子爷真的很不错,不但将鹤儿送回来,甚为皇室宗亲这般有礼数,也许幸亏他帮了鹤儿,否则鹤儿不知要被害成什么模样。

    这样想着,张夫人吩咐下人:“还愣着做什么,快端些点心上来,世子爷长途跋涉定然已经饿了。”

    张鹤惊讶地看向母亲。

    齐德芳道:“那就多谢夫人了。”

    张鹤更加惊诧,齐德芳竟然还有脸留下来吃东西。

    等到齐德芳酒足饭饱离开,张夫人才上前查看张鹤的伤势,然后看向张玉慈:“我看那顺阳郡王世子爷是个好说话的,他将鹤儿送回来,是不是也愿意站在我们这边,替我们告倒徐家。”

    张鹤立即摇头:“那齐德芳狡诈,母亲不要相信他,儿子就是看他老实可信……才会找了他的道……被他害得……”想到他一身女装被拉去衙门的狼狈模样,张鹤就火起上涌,恨不得将齐德芳一掌拍死在那里。

    临了,齐德芳还轻声说:“果然是又小又白。”

    他愤恨地看过去时,齐德芳装作若无其事,仿佛那话不是出自他之口,一双眼睛却瞟向他下面。

    他不知道从前这位顺阳郡王世子爷怎么样,可现在这齐德芳与那徐青安就是朋比为奸。

    张玉慈冷冷地看向张夫人:“去说什么?顺阳郡王世子爷都生怕你儿子再找徐家的麻烦,一路将他送进京,你去找他说什么?自取其辱吗?”

    张鹤连忙点头:“父亲说的对,就是这样,当时徐青安打我的时候,那齐德芳也在屋子里。”

    “跪下……”

    张鹤还欲继续说下去,张玉慈忽然扬声道:“我张玉慈怎么养了你这样一个儿子,我已经告诫过你,不要擅自行事,你怎么就不听,半夜里去闺秀房中,如今被徐家拿住把柄,还有脸站在这里说话。

    徐清欢是什么样的人,你偷偷摸摸跟在徐家后面她会不知道?

    就连你三叔和苏纨都栽在她手里,你却还将她看做普通的妇人。”

    张鹤老老实实地跪在地上:“儿子没想到她会敢忤逆太后娘娘的意思。”

    张玉慈道:“徐家将你三叔送进大牢,又揭穿了苏纨,安义侯还在常州受了重伤差点就以身殉国,在皇上眼中,徐家已经是他手中的一把快刀,地位今非昔比,虽然太后娘娘出面,徐家也有底气拒绝,何况你还送上门去,给徐家找了借口。”

    “老爷,”张夫人道,“难不成您还真想让徐家女进门?”

    张玉慈没有说话,先吩咐人道:“将大爷押到祠堂里跪着。”

    张夫人眼看着儿子被带走,想要劝说最终没能说出口。

    老爷不止鹤哥一个子嗣,他们母子都要小心翼翼,真的惹怒了老爷,很有可能老爷会放弃鹤哥,都怪鹤哥不争气,也该受受教训。

    从前太夫人在的时候宠着鹤哥,鹤哥就是那时候坏了心性,她也想狠下心来教训他,可每次都功亏一篑,都怪她只生了这么一个儿子,张夫人想到这里,抿了抿嘴唇。

    张玉慈道:“太后娘娘也知道这桩亲事很难做成,这样做的目的就是要徐家骑虎难下,没想到会这样容易解决。”

    张夫人仿佛抓到了重点,抬起头看张玉慈:“老爷,您的意思是,太后娘娘还有别的思量。”

    徐家不与张家结亲,是看准了宋成暄,只因为宋成暄能在东南大有作为,这样的乘龙快婿,安义侯的胃口可不小啊!别忘了安义侯可是差点就跟随魏王谋反的人。

    常州非同小可,皇上要将常州交给一个自己非常信任的人,宋成暄想要得到来之不易的常州,就一步都不能走错。

    想要成为皇帝身边的新贵,也是不易。

    张夫人道:“妾身也听说这位宋大人十分厉害,眼见功臣就要进京了,应该更多人知晓这位会是皇上身边的新贵。”

    ……

    宋将军入京,早早就有百姓守在城内,等着迎接凯旋的大军。

    虽然大战发生在常州,但是京中百姓也都惴惴不安,后来听说就连长公主驸马爷都通敌,更觉得这场战火弄不好就要烧过来。

    就在所有人焦灼的时候,八百里加急入京大喊:“常州捷报,打胜仗了。”

    这样的喊叫安抚了所有人的心。

    一封封捷报入京,开始有更多的消息传来,一位年轻的宋将军砍杀了倭人的将领,还抓了倭人贵族,倭人的战船望风而逃。

    大周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这样年少有为的将领出现了。

    如今这位将军就要入城,大家自然翘首以待,要看看宋将军的风姿。

第四百一十七章 将军威武

    随着得胜的将士们回京,街道两边的茶馆也坐满了人。

    说书的先生们口沫横飞。

    “这宋将军可不是个一般的人物,之前来京中时就已经初露端倪,虽然不过是一个小官,身上的气势却十分惊人啊,来过我们的茶馆,刚露面就将小二吓得尿了裤子。”

    “你再胡说,谁尿裤子了……”

    “哈哈哈,在宋将军面前尿裤子不丢人。”

    茶馆里满是笑声。

    “说真的这位宋将军年少有为,就是有一点,人长得丑了些。”

    角落里的徐青安听到这话点了点头,这说书的还算靠谱,他决定下次还来照顾这茶馆的生意,可他刚刚舒一口气,下面的看官不乐意了:“立了那么多功勋,打退了倭人,丑点算什么,难不成长了三只眼?”

    “三只眼那叫马王爷。”

    “男人说什么相貌,有能耐才是厉害。”

    徐青安皱起眉头,什么时候茶馆里的看官也这样大度了,徐青安拿起一张银票看向说书人。

    说书人心中了然接着道:“除了相貌之外,宋将军当然无可挑剔了,不过可惜的很,他啊不是我们京中的人……”

    徐青安翘起了腿,等着说书人继续说。

    说书人道:“这次还有咱们京中的子弟立下了大功。”

    徐青安心中舒坦,按照他和说书人定下的,接下来就要引出他这个少年英雄,凑巧的是,他这个少年英雄正好也在此地喝茶,他转身想要离开,立即被人发现,然后在众人拥护下他走下茶楼。

    这里是京城,他的老家,拥护他的民众总要更多些,在东南他已经受了许多委屈,如今该一雪前耻了。

    他的要求也不高,不指望胜过宋成暄,只要差不多……嗯,差一点也没关系,有一席之地就行。

    徐青安想着这些,迟迟没听到说书人开口。

    只听有人不耐烦地道:“你到底知不知道宋将军的事啊,不知道就别浪费时间,还有别的茶馆也在讲,走,我们去别处听。”

    “别走,别走啊!”说书人向徐青安摇摇头,一脸的苦相,然后茶博士就将徐青安之前给的银钱退了回来。

    徐青安摸着这银票,颇有些做贼心虚的感觉,急忙张手攥住。

    那说书人终于没有了压力,变得神采奕奕。

    “话说宋将军来到常州城……”

    说书人话锋一转,提起了宋成暄,那些准备离去的人又都坐下来。

    看官纷纷道:“对嘛,方才是怎么了?鬼上身了。”

    说书人躬身向台下众人致歉,目光扫过徐青安只当没有看见,继续口吐莲花。

    “要说那位宋将军可真是八方威风……有人来报倭人大船直奔而来,宋大人却面露笑容,只要有他在,那些倭人就别想登岸,他会让倭人知道什么叫有来无回。”

    “好!”

    有人叫好。

    徐青安却不知这好在哪里。

    宋成暄何时说过这样的话?又何时笑过?他怀疑宋成暄根本就不会笑,真不知黑脸大汉有什么好的,大家都要挤在这里听。

    “真是不以为耻。”徐青安听不下去,站起身喊了一声,却没有人理会他。

    他起身离开,立即有茶博士上来收拾茶碗,然后站着的人慌忙占了他的位置。

    世风日下啊!徐青安喃喃地道,这些人宁愿听说书的胡乱编造,也不愿意来看他这个少年英雄。

    “将士们进城了。”

    有人喊了一声,茶馆中的人立即向窗口跑去。

    这样所有人夹道相迎。

    宋成暄还真的有几分威风,徐青安又砸了咂嘴,不过他一点都不羡慕。

    “世子爷,我们也在这里等宋大人吗?”孟凌云的声音传来。

    “谁等他,”徐青安道,“我来迎接父亲。”

    说完这些,徐青安想起来:“妹妹呢?妹妹去哪里了?”

    ……

    “徐大小姐定然会来迎公子,”永夜见到宋成暄之后立即禀告,“这一路上徐大小姐经常提起公子,听说公子今日就到京城,徐大小姐很是高兴,为了早些见到公子,定然会在城门口等着。”

    永夜自信满满,他可是看着徐大小姐出门的,而且就算不来迎公子,也会来迎安义侯,他这话说的没毛病,无论何时都会立于不败之地。

    城门就在眼前。

    年轻的宋将军驱马向城内走去。

    道路两旁都是聚集起来的百姓。

    “泉州军,泉州军。”

    “那是宋将军,那一定就是宋将军。”

    百姓们说着指向宋成暄。

    年轻的男人身着甲胄,面色沉静,对眼前的一切并不动容,也正是这份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镇定自若,才能让他屡屡得胜。

    周围的声音逐渐安静下来,所有人一眨不眨地看着这位宋将军,渐渐地被他所威慑。

    得胜归来,就该放松警惕了吗?进京就是为了领这功勋,受百姓称颂。

    没有,他依旧在做着自己该做的事。

    身为将领,甲胄不除,就是责任在肩,不是摆架子,更不是笼络人心,而是做一个将士该做的事。

    所以跟随他一起入城的兵马也都是一脸肃然,除了齐整的脚步声,没有任何其他的响动。

    顿时让人生出更多的敬意,若是起了战事,这样一支军队无疑会让人更加安心。

    “那些是什么人?”

    百姓们纷纷发现在进城军队的后面有一群被绑缚着的人,那些人面色铁青,神情凶狠,向周围人怒目而视,因此吓哭了妇人怀中的孩童。

    “是倭人吗?”

    “不是倭人,”有商贾认出了他们,“这些是山贼,我们走商来京城的路上曾遇见过,杀人不眨眼啊,就算给了他们财物,他们还是要杀人。”

    “这么说以后来京中的路上就要少了匪患。”

    “眼见就要过年了,这是好兆头啊,今年商贾不会被抢,年货也好置办了。

    朝廷兵马入京就是好,连这些人也都抓了起来。”

    百姓们更是欢欣,这样的将士谁会不欢迎。

    走在前面的薛沉和安义侯听着周围的喧闹声逐渐平静下来,之后又变成了惊讶,沉静了片刻之后,就是更大的欢欣。

    进京的将士有不少,他们全都身着甲胄,远远看去仿佛都是一个模样,但是稍稍打量就能看到宋成暄。

    因为宋成暄看起来与旁人不同,薛沉想起第一次见到宋成暄时的情形,那时候他就笃定自己必然会追随这青年。

    眼看着宋成暄坐稳了泉州,又一步步壮大到东南,薛沉越发的欣慰,想到这里他侧头去看安义侯。

    安义侯眼睛中满是与有荣焉的神情。

    薛沉不禁颇为不屑,这老匹夫还有脸如此。

第四百一十八章 不请自来

    薛沉面色一沉,安义侯自然也有所察觉,立即向薛沉点头,目光中有几分的歉意和黯然。

    薛沉心中冷哼一声,若换做了他,可没有脸面在将魏王世子爷当做贤婿,贤婿就是半个儿,他在公子身边这么长时间,都没想过将公子当做儿子看待,这老匹夫做了这些年的缩头乌龟,刚一出壳就拿得这样的好处,真不嫌脸红。

    安义侯咳嗽一声:“泉州兵马威武,都是薛总兵之功。”

    “不敢,”薛沉转过头去,显然并不愿意领受安义侯的夸赞,“对我来说,不需要将士有多少才能,只要在关键时刻不做逃兵就还有救。”

    安义侯知道薛沉说的逃兵就是他。

    魏王案的时候,他为了全家人的性命向先帝低头,那些熟悉的人被先皇斩首时,他没有和他们站在一起,而是苟延残喘地活下来,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做这样的选择,征战了一辈子最终屈服给了懦弱,或许是看到太多人被杀,那些曾与他一起并肩的将士们,也都忐忑度日……这才……

    “逃兵逃习惯了,下一次遇见危险还会逃走,”薛沉沉声道,“不过若是让我抓住,我绝不会手软。”徐大小姐是不错,可他不相信安义侯,战场上逃一次,就让人无法性命相托。

    安义侯垂下头没有再多说话,薛沉驱马先一步走到了他前面。

    ……

    “大小姐,”凤雏低头远眺,“宋大人就在那里了,已经过来了,我看到了侯爷,侯爷也这样英武。”

    凤雏边说边挥手。

    还是大小姐选的地方好,站在这里毫不费力地就能看到进京的这支队伍,也不知道一会儿侯爷能不能看到他们。

    徐清欢先见到父亲与薛总兵一先一后地过来,两个人只见的气氛显然不太好,没有任何眼神上的交流,不过寻常人看不出蹊跷。

    再看宋成暄,穿着一身战衣,甲胄在阳光下泛着银光,衬得肩膀上的红缨格外的鲜艳,腰身笔直地端坐在马上,神情肃穆而威严。

    百姓本是为了迎接宋成暄而来,宋成暄真的走过时,周围人却都噤声,敬畏地望着这年轻的将军。

    永夜已经提前去迎宋成暄,会告诉宋成暄她在哪里,片刻功夫等大军走过来,他们就能见面了。

    一个声音从徐清欢身后传来。

    “京中已经许久不见这样的热闹了。”

    徐清欢转过头来,意外地看到了齐莹月。

    齐莹月上前先向徐清欢行礼,徐清欢急忙也施礼过去。

    “徐大小姐,”齐莹月道,“听说你回来了,我还想着要去拜会,没想到今日就有机会见面了。”

    齐莹月显然是特意前来找她的,徐清欢道:“是王妃让姐姐前来寻我的吗?”

    齐莹月点了点头:“不光是,还有几位宗亲,都想要请大小姐过去说说话。”

    徐清欢道:“为的是什么事?”

    齐莹月抿了抿嘴唇:“我只是听母亲她们说,姐姐在常州抓了华阳长公主,还有……一个叫慧净的和尚,大约请大小姐过去,是想要问问其中内情。”

    徐清欢点点头,她知道抓到慧净之后,京中一定会有动静,之前还在猜想这动静会从哪里传出来,如今就已经找到了她。

    凤雏低声道:“我们好不容易才订到这里来迎侯爷。”

    齐莹月只见那圆脸的丫鬟叹着气,一副十分惋惜的模样,徐大小姐也没有驳斥丫鬟的话,显然也不想此刻就离开。

    齐莹月低头看过去,那走过来的应该是宋大人,宋大人此时的模样不禁让她心中一颤,如此的英俊,好在她已经有了个喜欢的人……否则也要心跳不已。

    她立即想起那桩传闻,徐家和宋家定了亲,说不得徐大小姐除了来迎安义侯,还来相看夫君的,思量至此,齐莹月转头看向徐清欢,果然徐清欢眉眼中有一丝失落。

    齐莹月抿起嘴唇,她来的不是时候,她正不知如何是好,转头看了一眼跟着的管事妈妈。

    “一会儿围观的百姓就要散了,到时候只怕寸步难行,”管事妈妈上前一步低声道,“事不宜迟,两位小姐先上马车,这里有奴婢打点。”

    这才是邀请她前去的正主,这位管事妈妈看似十分规矩守礼,一双眼睛却悄悄地打量着她,徐清欢转身道:“那就走吧,正事要紧,茶改日再喝!”人她已经见到了,父亲和宋成暄会先进宫复命,一时半刻还不能归家,她还算有些时间。

    而且宗室女眷相邀,看这个架势,她好像也不能不去。

    徐清欢和齐莹月向外走去。

    管事妈妈转头发现徐大小姐身边的丫鬟已经将点心包好了。

    “这位管事,”凤雏道,“我家小姐仁慈,一般吃不了的点心都赏给下人。”

    管事妈妈点点头,这也无可厚非。

    凤雏道:“剩下的就交给管事妈妈了。”

    剩下的还有什么事?也就只有向茶楼结账了,管事妈妈皱起眉头,总觉得自己在不知不觉中,被人安排的明明白白。

    ……

    赵统很佩服公子,徐大小姐离京的时候,公子当机立断,没有再多看一眼,真是一如既往的威风。

    男子就该这样,在外征战沙场,回到家中也是说一不二,公子对他们严肃,自然对将来的女主子也是一样,这就是统兵之道,公子是将军,他们都是兵,要受公子的统御。

    “大小姐就在前面了。”

    永夜的声音传来,赵统随着永夜的目光看过去,隐约看到一袭衣裙,不过很快那里就人去楼空。

    这么快就走了,不过公子应该不会在意。

    赵统向公子看去,公子目光仿佛比之前要冷淡了些,这是为什么?

    “赵统,”永夜的声音传来,“今晚还是你侍奉公子,我想起来还得保护徐大小姐。”

    赵统眼看着永夜离开,不禁觉得奇怪,方才永夜还是一副兴冲冲的神情,怎么转眼仿佛天地巨变了。

    他不禁摇头,永夜还是年纪太小,心性不定,改日他要好好地给永夜上一课。

第四百一十九章 兄弟

    宋成暄面容清冷,神色如常,方才她的身影在茶馆楼上一闪而过,如同一阵风,没等他仔细去看,就已经去的无影无踪。

    年轻的宋大人脸上一瞬间更添了几分威严和肃穆。

    也许是大战过后又长途跋涉,让宋成暄感到几分的不快。

    朝廷命他们进京的文书晚到了几日,皇帝是被苏纨吓着了,疑心越来越重,派人对进京的兵马进行挑选,避免有人借此起事。

    这就是皇帝的君王之道,小心翼翼的防备,生怕转眼之间就有人将他从皇位上拖拽下来。

    他们一行人将要行至京城时,永夜前来说起了张鹤一行人的作为,虽说张鹤得到了教训,在他看来还远远不够,张家和京中达官显贵,借着开垦荒田收留流民,对流民失于管束,让流民在附近做起了山贼。

    正好他手中有皇上信任的兵马,于是一夜之间端了那些山贼的老巢,抓住几十人一起押赴京城。

    “将军,那些山贼怎么办?”副将上前询问。

    “带着,到了前面自然有人接手,”宋成暄道,“要怎么处置他们,那就是衙门的事了。”

    他已经将人带到,要不要揭开张家开垦荒田的秘密,就要看京中势力的较量,即便张家不被推上风口浪尖,他们也要从此夹起尾巴。

    “让队伍快些前行,”宋成暄淡淡地吩咐,“不要让圣上等得着急。”没有理由走得这么慢。

    赵统应了一声,立即下去安排。

    到了宫门前,安义侯、薛沉和宋成暄翻身下马,中书省、六部官员立即迎了上来。

    兵部尚书洪传庭满脸笑容地走在最前面:“安义侯、薛总兵、宋大人,诸位辛苦了。”他就知道常州这一仗定然能打赢。

    胜报传进京城时,洪传庭几乎笑不拢嘴,现在还不是说话的时候,否则他就要将宋成暄拉倒一旁,仔细问问战事的详情,顺便与这薛臭嘴叙叙旧,自然也忘不了安义侯,这三个人凑在一起,当真是战无不克。

    礼部官员也来道:“诸位大人稍等片刻,皇上来迎各位功臣了。”

    立即有人前来收走众人手中的利器,一切准备完毕,只听中官高声道:“圣驾驾到。”

    所有人躬身行礼。

    “朕的爱卿快快平身,”皇帝立即上前搀扶安义侯和薛沉,“各位爱卿辛苦了,打赢了这一仗,爱卿们厥功至伟。”

    皇帝说完又去看向宋成暄:“不愧是薛爱卿举荐之人,宋爱卿活捉倭人贵族,光凭这一样,朕就要升你为大将军。诸位将士都是大周的功臣,朕会按功行赏、抚恤将士。”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所有人再一次跪下行礼。

    “走吧,随朕一起进宫去。”皇帝意气风发地来拉宋成暄的手臂。

    皇帝与宋成暄年纪相仿,两人都是风华正茂时,就这样向城内走去,颇有些君臣同心之感。

    进入宫中,礼乐大奏。

    年轻的将领无比激动万分。

    宋成暄跟着皇帝慢慢向前走去,年幼的时候他与父亲一同进宫,也曾见过皇帝,那时候皇帝刚刚被封为太子。

    先皇和父亲在前面走,他与太子在后面行,身边是内侍和女官。

    先皇也是这样拉着父亲的手,兄友弟恭的模样,两个人闲话家常,仿佛将国事抛诸脑后,尤其在先皇缠绵病榻之时,对父亲诸多嘱托,几次要将大周的江山交到父亲手中,父亲立即跪在地上请辞。

    转眼之间一切如烟云,没有人记得那力挽狂澜,稳住大周政局的魏王,只记得魏王是妄图谋反的逆臣奸贼。

    进了养心殿,皇帝坐在御座上,宋成暄等人躬身再次行礼。

    “大周有诸位爱卿,朕甚是欣慰,”皇帝说着拿起奏折,“如今战事已了,诸位爱卿觉得眼下最要紧的是什么事?”

    薛沉道:“华阳长公主驸马的案子牵连甚广,加上之前的走私案,常州已是千疮百孔,如今最要紧的就是要稳住常州。”

    皇帝沉吟片刻:“常州官员十之八九已经不堪用,常州总兵昏聩无能,欺骗朝廷,买卖军功,常州卫所上下朕也要查个仔细,”说着看向薛沉,“在没有选出出任常州的人选之前,薛总兵先兼管常州的事务。”

    薛沉立即领命。

    皇帝站起身:“非朕疑心太重,只是常州事关重大,朕要托付给一个忠臣良将,才能心安。”

    众人齐声称是。

    皇帝看向宋成暄:“朕已经设下宴席,为诸位爱卿接风,安义侯、薛爱卿先前往,朕有几句话要问宋爱卿。”

    安义侯和薛沉走出大殿,内侍立即将殿门阖好。

    皇帝的目光再次看向宋成暄,不知为何这宋大人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不过这样感觉转眼就消弭于无形。

    “宋卿可听说了一桩事,”皇帝道,“安义侯府女眷归京的路上,与张家起了冲突。”

    “微臣听说了,”宋成暄道,“微臣因此抓获了一些山贼,已经被顺天府衙差将一杆案犯押走。”

    皇帝面色一冷:“你倒没有隐瞒,那你可知为何会有这样的事?”

    宋成暄道:“太后是想要张家与徐家结亲。

    常州案子过后,张家备受打击,常州已经不在张家掌控之中,张家会有今日都是因为徐大小姐查明了张玉琮私运案。

    若是两家联姻,一来向皇上表明忠心,除了张玉琮之外,张家其他人与私运案无关,更不会因此对安义侯心怀报复。

    二来张家和徐家联姻之后,安义侯必然不会再针对张家,张家就少了一个劲敌,经过常州之战,至少能证明安义侯仍旧是大周少有的良将,若是徐家能够投靠张家,对张家自然大有益处。”

    皇帝点了点头:“除此之外,太后还觉得,朕不会答应宋爱卿与徐家联姻,安义侯跟着先皇四处征战,是先皇重用之人,却又因为魏王谋反案,始终难以洗脱身上的嫌疑,”说到这里他细长的眼睛盯着宋成暄,“朕亲手拔擢的臣子,才能成为朕的股肱之臣,宋爱卿将来可大有作为,不必要因为先皇的那些旧案,被人猜忌,因此耽搁了前程。”

    “皇上,”宋成暄面色不改,目光幽深,“微臣觉得太后娘娘目光狭隘,妄自揣摩圣意,太后已经移居慈宁宫,着实不该插手朝政,更不该为母家铺路,张家权倾朝野,张玉琮为祸一方何尝不是因为有太后娘娘在背后。

    微臣出身卑微,只知婚姻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曾想过牵扯利益角逐,安义侯忠义,徐大小姐品貌兼备,值得微臣求娶,若是徐家肯答应,微臣必将感念徐家长辈成全。”

    皇帝的皱起眉头:“这么说,其他人的话,你都不会听了?”

    宋成暄道:“正是。”

    皇帝脸色难看:“若朕不答应呢?”

    不等宋成暄说话。

    皇帝转身向外走去:“外面就是庆功宴,宋爱卿仔细思量。”

    皇帝离开大殿,大殿门随之关上。

    过了一炷香功夫,以为中官走到宋成暄身边:“宋大人,您可想明白了?若是想了明白,就可以去前面赴宴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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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40603/ 第一时间欣赏齐欢最新章节! 作者:云霓所写的《齐欢》为转载作品,齐欢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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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欢介绍:
重生的徐清欢,实实在在做了个麻烦精,走到哪里,哪里就有冤案发生。
正当她将案子查出些眉目时,前世夫君的对头找上了门。
徐清欢:奸臣
宋成暄:忘恩负义小人
……一年后
徐清欢:宋大人英明神武
宋成暄:我与你有婚约
徐清欢:等等……我查查再说。
粉丝值2000+,或者全订教主任何一本书即可申请入v群,群号:542814025齐欢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齐欢,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齐欢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