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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22年我在大明当海盗全文阅读

作者:路过的老百姓     1522年我在大明当海盗txt下载     1522年我在大明当海盗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51.招募狼君,濠镜攻略

    陈闲手头对于朝廷这次对于濠镜的用兵,资料也少得可怜。

    这是一场在陈闲意料之中的临时起意,甚至陈闲都不知道,这伙人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因为选项多种多样。

    在地处偏远,尚算不毛的濠镜上,真要说起来,可有太多事情可做了。

    首当其冲的就是葡萄牙人曾经做过的,把濠镜当做一块殖民地,却作为亚洲的交通枢纽来进行使用。

    这个选项对于大明水师来说,简直便是个玩笑。

    但陈闲也看出来了,此次扫荡的背后,还有另外的隐秘势力插手,也就使得这个结论有了可能。

    其次是造反。

    说起来荒诞,但有佛郎机人的前车之鉴,未必不会有人铤而走险,在濠镜建立一个国中之国。

    至于其他五花八门的缘由,数不胜数,自正德一朝以来,天下万事就没有不可用荒诞形容的,朱厚照这位武宗皇帝正如他的庙号,虽是能征善战,可也正如他历史上的评价一般,荒淫无道,怪诞无耻,给这个羸弱的王朝带来的是空前的灾厄与动荡。

    陈闲倒是不觉得一切都因朱厚照而起,反倒是觉得这是一种大势所趋。

    在华夏的历史上,封建王朝的更迭,有着可以追溯的规律,农耕文明有着自然周期,每一次的土地兼并到了最后,大量的土地从农户手中转移集中至了特权阶级的掌握之中,那么势必将引起整个社会的崩溃,继而导致烽烟四起。

    这矛盾几乎无法调和。

    古往今来,上位者掠夺的永远都是这些农户赖以为生的根本,这种贪婪是没有止境,且刻画在代代相传的认知之中的。

    就像是现在的大明,商贾地位低下,而士绅富户一味地将金银这些贵重金属埋藏在家中,而不使之流通,他们的所求非常简单,就是买更多,更多的田地。

    这是封建王朝的顽疾,同样也是不治之症。

    包括后世肆虐沿海的倭寇之祸,以及活跃在陈闲身边的这些海盗,都是这个过程之中的附属品。

    陈闲来到这个世界上,倒是从来没有想过要改变这个世界。

    对他而言,他只是一个海盗,这个世界上有能力的人很多,他不算其中出类拔萃的那一个,而且他的领土就在海上,而并非在大明境内。

    他能对这个后世饱经苦难的民族的微末贡献,不过是在他已知的范围内,镇守一方领土。

    只不过,这些冠冕堂皇,犹如吹牛逼的话语,就算是和魏东河他都说不出口。

    而且,除此之外,他还想和这个地理大发现的时代里,仍旧活跃在海上的世界海盗们逐一交手。

    或是征服!

    或是死!

    陈闲觉得这也算得上,干一行,爱一行了。

    “苏青的势力在海船之中尚算不小,老东西脑子不糊涂,知道自己安身立命的本钱,不是笼络人心,而是财帛的厚度,这次出海,东岛上的财货被他清扫一空,如今全部装在海城号上,这是笔不菲的收入。”

    “少东家……”

    “苏彦昌和他家老头子闹翻了,此人我见过几次,素来胸有大志,且不说此人如何,至少与苏青并非一路货色,找个时间,我会和他单独会面,苏家是需要有人接任,但一些老油条我一个都不要。”陈闲对苏彦昌的印象并不差。

    而且苏彦昌的履历也算足够引起他的注意。

    苏彦昌早年在琉球群岛长居,而后又拜入地方上的私塾,此人交友广泛,既有书生该有的意气,又有海盗所有的不择手段。但他也有许多不足,其中最重要的,也是陈闲划分他职位的一点,便是他不知兵。

    且没有多大的野心。

    这是一个已经被儒家思想彻底腐蚀拉拢的海盗。

    “用得好,这人就会是一把尖刀。”陈闲笑了笑,他挥手道:“我知道你很急于知道,如今濠镜岛上的变故。

    我已经安排了教会的人手,对兵工厂和当地土著进行疏导,让他们分批散入了两广境内,大明水师的到来,算是打了我个措手不及,我全都要的计划算是打了水漂。

    兵工厂最后肯定会毁于佛郎机人自己之手,好在工匠和负责人都在,而且我还嫌他们的技艺落后,到时候总是要重建的。

    这次大明水师是奔着兵工厂的图纸和库存去的,佛郎机人也是心知肚明。论乘火打劫,他们可算是有一套。”

    魏东河点了点头。

    “不过濠镜上实在缺人手。到时候,我们很可能会陷入无人可用的境地,少东家,不可不防。”

    陈闲点了点头,但他早有准备,也不慌乱。

    “东河,你记得我们那时候,尚在两广之时,曾听闻过的两广狼兵之说吗?”

    陈闲所说的狼兵,乃是自明英宗时期始,就出现在广西一带,由当地壮族土司所自行组织的武装势力。

    狼兵通俍兵。

    其实就是最早的少数民族雇佣兵,来源又不止于湘西土家,还有湘西永顺、保靖两土司的红苗,广西的壮瑶等等。这些人不入军籍,战力悍勇,在有明一朝时常被征用,用以剿匪,亦或是抵御倭寇之用。

    不过,这些乃是非常时之兵,真要说起来,和土匪没什么两样,而且土司制度的影响之下,这些狼兵实际上也是囚徒,奴隶,过得乃是非人的生活。此时的各地地方尚未完全施行改土归流。

    可以说土司就是当地的土皇帝。

    说起两广时候的流放生活,就连魏东河的脸色都并不是很好看。

    但陈闲说了,他也想了起来,确实有这么一支部队,而且,相比于部队,几乎各族少民几乎全员皆兵,这些人因为缺乏儒家的教化,凶悍异常,为了生存,会做出种种倒行逆施之举。

    “陈氏在两广扎根已久,与各族关系都颇好,不是不能从此处入手,有了这些凶顽异常的狼兵,至少在正面作战方面,我们不会弱于人手。但我们还需要一支能够进行斩首的部队,这是当务之急。”

    陈闲说完。

    魏东河也说道:“狼兵毕竟是异族……”

    “在饥饿面前,任何种族都没有区别。”

    陈闲静静地说道:“而且,当大明水师将濠镜劫掠一空之时,就是我们上岸之日,我们……拭目以待吧。”

152.策士同盟

    而此时的濠镜早已沦为人间地狱。

    大明水师趁夜幕奇袭。

    虽然濠镜上的佛郎机人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但终究是敌不过这些大明的精锐之师,很快战争变成了一边倒的屠戮。

    大火四起。

    一个文士模样的人,挠着背脊,优哉游哉地走在烈火燃烧的街道中央。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既然敢侵入此地,那么都把命留下来吧。”单先生看着周围蜂拥而来,为了战功而四处劫掠的大明官兵,不由得露出了一个诡异的微笑。

    他的身份并不在官府之内。

    就像是他明面上,不过是许广跃的幕僚,无品无级,逍遥自在。

    但实际上他还有许多隐藏在水底之下的身份。

    只不过,这些都不可见光。

    “自三宝太监起,无数人都在沿着海岸线寻找大人的踪迹,只不过事与愿违。濠镜这地方可是风水宝地,这里便是一处龙渊,唯有潜龙沉浮,方才显得出他的价值。”他低声喃喃道。

    他看向正庸碌着的官兵。

    那是一些追逐着军功不断奔跑的人。

    但这已经是日薄西山之况了。

    在大明开国之前,明太祖便始创水兵建制,在元末,这支某种意义上的无敌舰队,帮助太祖高皇帝完成了渡江战役,并且在鄱阳湖水战之中战胜陈友谅,定鼎天下。

    这支舰队至此未尝败绩。

    因为赫赫战功,使得大明水师,几乎是最令朝野放心的一部分军事力量。

    但作为长期潜伏于大明水师内部充当幕僚,且能够获得第一手资料的单先生,却清楚地知道,这是一支已经逐渐老化,荣耀与辉煌正在慢慢散去的巨大尸骸。

    大明水师自海禁开始,大副裁撤水军建制,原本自成祖文皇帝之时,尚作为防御海上和各路水军的屏障的他们,到了如今,早已十不存一,而且正德有朝以来,户部空虚,经年累月之下,大量的战船无法修缮,又不曾大规模兴建新船。

    整个舰队就像是一个老朽的机器,随时都可能掉链子。

    哪怕地方上的官员已经逐渐注意到了这点。

    与之相比,从未被当做他们正经对手的海盗,虽是船小,多由民间商船改造,但因为配备的均是与佛郎机人互通有无更换后的新式火炮,在战场之上灵活机动,其破坏力已经逐渐凌驾于老式大船的战斗力之上。

    而且又有以佛郎机人为代表的番邦海上势力崛起,无论是船只,还是火器都在大明水师的技术之上,可以说,在沿海和制海权方面,大明水师已经全面落后于人。

    这并不是一桩新鲜事。

    但到了现在,除了沿海的下层军官之外,并没有引起上头的重视。对于坚持维稳,中庸的朝堂而言,他们恐怕巴不得这支在民间和军方威名赫赫的不败之师,早点衰落才好。

    这也是大明官场的一大特色。

    重文抑武。

    自大明初期定下的国策亦是如此。

    而如今新皇登基,更不会有人在这个敏感时期,把军备提上议程,谁都对之前武宗的穷兵黩武心有余悸,这个时候,谁都不会出来当出头鸟。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他摇头晃脑地一声叹息。

    在他的计划之中,被屠戮一空的濠镜,在若干年后会成为他们东山再起的本钱,毕竟料想以大明朝廷对于濠镜的认识,恐怕很快就会放弃此处。

    只不过,他本来也想要报效朝廷的。

    “自我与众师兄弟出山,已有三十年了,童生,乡试,会试……无数个寒暑秋冬,报国无门,尽学的不过是之乎者也,选的乃是一个个摇头晃脑地磕头虫。终究我还是不如诸多师兄弟们看得通透,只不过,如今也不晚。”

    周围燃烧的木屋塌方,燃烧的木梁裹挟着烈火,翻落了下来,最终落在了他的面前。

    “数年之后,龙蛇并起,谁知道谁是天下之雄?

    也唯有乱世,这通读兵法,善谈纵横的策士如我,方才有一展身手的地方。”

    他的声音很小,而周围的官兵更是沉浸在掠夺的狂欢之中,不可自拔。

    这夜的濠镜,犹如末世的狂欢。

    人们的惨叫,与大火的烧灼汇聚成了一出令人惊诧的演出。

    而始作俑者浑然不觉,还有一些人不曾出现在这场杀戮的盛宴之中。

    费雷拉神父行色匆匆,跟在他身后的是一群紧张万分的佛郎机人,他们身上的衣着破旧,不时念叨着上帝。

    去他娘的上帝。

    这个矮胖的白人神父咒骂了一声,只是说得很轻,并没有人听到,他听了下来,躲在芦苇丛中,远处的城市已经陷入了漫天的火光之中。

    濠镜完了,他们的教堂,还有那些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兵工厂也全都完了。

    他擦了把汗,看了眼地图,距离教会众人约定的逃亡终点已经不远。他依靠着一堆杂草,不顾会弄脏他的衣衫,他坐了下来,而后缩成了一团。

    “难不成,这世上真的还有神的代言人一说……”

    他慌忙住嘴,不由得想起那个被众多神父称作神使的少年。

    那天那个少年带来了一封信件。

    费雷拉知道教会始终和一个神秘的组织有所联络,自从有一次,主教和众人神父一起离开濠镜去了一个神秘的地方之后。

    他隐隐约约觉得整个教会变了模样。

    他们是传教的马前卒。

    但实际上,大部分人都是受到了当时教廷的排挤,甚至是得罪了上流人士,而被指派到这种地方来的。

    就比如说费雷拉就是得罪了一个大公。借着一个由头,费雷拉变成了传教士,他原本以为自己会被送到遍地黄金的黄金洲,却没有想到最终的目的地却是杀机四伏的大明。

    他没有选择。

    大部分人都没有选择。

    他们和这里的人语言不通,传教同样陷入了瓶颈,大部分人开始陷入了懈怠,他们开始只是敷衍了事,而作为主教的人们则开始选择敛财,他们要为自己的下半生做准备。

    好在这里的士兵对他们很是敬重,教会在这里俨然成为了另一个教廷。

    但一切,都在那一天之后变了。

    狂热就像是病毒,开始在这个荒芜,而不为神明眷顾的城市里蔓延。

153.弗雷拉神父,杀人忏悔

    之后,密谋之下,与之配合的行动就此开始了。

    费雷拉到现在也不知道,那些神神叨叨,鬼鬼祟祟的主教们,他们的的计划到底是什么,但在那位信使到来后,他也看到了些许端倪。

    他们开始将工匠还有当地的土著以一些隐秘的方式送出了濠镜。

    “这是最后的一批了。”他叹了口气,抚了抚自己的膝盖,而后大声说道:“大伙儿跟着我来,我们要前往应许之地了。”

    那是传说之中,神明许诺给人类的肥沃土壤。

    只不过,真的存在吗?

    神父自己的心头也有自己的疑虑。

    “费雷拉,你好慢啊。”

    一旁的古特雷斯笑着调侃道,他伸手拥抱了一把同伴。

    而后引着众人往前方走去,两人没有走多久,就看到了一处立了许多帐篷的营地,不少工坊中人已是在此有说有笑。

    也有几个人正对着神父正在进行祷告。

    看到古特雷斯走来,几个工匠都上前问候,两人一一微笑回应。

    费雷拉一直沉默地看着一切。

    就是这种感觉。

    自从那一天开始,每个教会成员都开始陷入到了一种莫可名状的狂热之中,大部分人几乎拥有无穷无尽的精力,就像是一台台机器,而且原本高高在上,作为这里统治者的传教士们,纷纷开始向民间渗透。

    无论是工坊,还是兵工厂,码头,甚至是临时的囚房,所有的传教士可以抵达的地方都会出现他们的身影。

    “早干嘛去了。”他嘟囔了一句,他无法理解的是这种突如其来的力量到底来源于何处。只不过,既然有人肯去忙碌,那是再好不过了。他也乐得清闲。

    费雷拉不是一个勤快的人。

    甚至不够虔诚。

    他始终有这样的自觉。

    可所有人都将他抬上了另一个巨大的舞台,并且不断推着他往前前行。

    只不过,仅仅是因为,他的父亲是当地的牧首,他的父亲很早就被派到东印度,而他则被留在了故乡。

    他更想要做的事情是做一个剧作家。

    实在不行也要成为一位享誉中外的美食家。

    因为父亲的关系,他的儿时都不缺锦衣玉食,可以说,他的童年比这世上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要幸福得多。他在家乡有很多要好的朋友,他最喜欢的事情是,在午后和心仪的姑娘一起坐在阳光照射的草坪上,给她讲解自己新编纂的故事。

    那是一段再美好不过的生活了。

    直到父亲的事发,还有家族的重担渐渐落在了自己的肩头上,一切都变了。

    他被迫放弃了自己的理想和爱好。

    告别了自己喜欢的姑娘。

    循着父亲铺设好的老路,渐渐前行,说起来不知道是不是一桩笑话,最后那个姑娘的婚礼,还是他主持的。

    那是他第一次主持的婚礼。

    新娘很美,而新郎则是当地的地主,生的丑陋不堪,但他很是有钱,当地所有的姑娘家都想要把女儿嫁入他的家门,哪怕与他偷情,也会为此沾沾自喜。

    那是一个富有到除了钱就什么都没有的男人。

    婚礼之后,在无声之中,他的眼角滑下了泪水,只是他已经浑然未觉,一切终究败给了时间,也败给了这个可笑的现实。

    他是一个敷衍的神父,从那时候起,他就开始渐渐得过且过,不管怎么样,神父,牧师都是一个铁饭碗,而且社会地位崇高,哪怕他再敷衍,他仍旧能够庇护自己的家人。

    就算到了这里,仍是如此。

    有人会做事的,何必他去做。

    不如在自己的房间里涂涂话本,哪怕,他写得再好,写得再多,都不可能再成为另一个荷马,另一个但丁。

    理想总是要延续的,哪怕,他是那么遥不可及。

    “神父,你能不能听我说说话?”

    他走过人群的时候,有个三十多岁的工匠正捂着脸,他伸手拽了拽费雷拉的裤腿。往日里,在教堂这样的事情,在他当值的时候,数不胜数。每个人都心怀自己的罪孽和迷惘,期望这里的教父能够给自己带来救赎。

    “我来救赎你们?那么谁来救赎我?是伟大仁慈的父吗?”他对此嗤之以鼻,只不过,表面上却不会表达出来分毫。他坐在了他们安置好的原木上。

    “神会倾听你们的罪孽的。”

    那男人捂着脸低声说道:“神父,你这么说……我……我杀过人,我对不起他。”

    杀人。

    费雷拉来了兴趣,他喜欢故事,也喜欢这些或是离奇的,或是不可思议的掌故。

    这个时代,听故事的最多的并非达官显贵,而是这些神明的代理人。

    谁都有可能杀人,杀人是一种情绪。

    他既是冷静,又是残酷,又是冲动,还是绝望。

    他听闻过因为杀戮而欣喜若狂的杀人犯,但更多的则和这个男人一样,为之恐惧,甚至彻夜不眠。

    “那是我的一个伙伴,我和他认识几十年了,咱们从出生起,就开始在一起玩,一起做工,我们相约一起来这里淘金,就像是那些人说,这里是流满了奶油和黄金的国度。

    只是我们到了这里,却发现什么都是假的,只不过就算是这样,我们挣得也比在葡萄牙的时候多得多。而且,我们在法鲁过得是最底下的生活,但在这里,我们不仅拥有了奴隶,还……还有了女人。”

    费雷拉笑了笑,但没有说什么,毕竟这世上能够引起男人之间的争端的事情,莫过于一个年轻靓丽的女人,而要让两个两小无猜的发小反目成仇,那么这个筹码需要加倍才是。

    “那是一个当地的女人,她长得很美,我对她一见钟情,最终娶了她为妻,只不过,这件事却被他知道了……原来并不只是我看上了她。

    他比我年轻,也比我长得清秀,甚至他还比我会挣钱的多,我不如他,从小就是这样,我知道这件事上,我占了先机,但若是这样,迟早有一天那个女人会变心的!”

    他捂着脑袋,摇着头。却被人轻巧地拍了拍自己的背脊。

    他扭过头,看到那个圆脸的神父,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你做的一切,都会被神饶恕,我们所踏足的是神的荣光将要笼罩的土地,你是神的先行者,你死后必会上天堂,失陪了。”

    费雷拉笑了笑,他站直了身子,忽然明白了,所谓的宗教为何能够带来狂热,那个被称作神子的人,就是掌握着这样的力量的存在吧。

    他首次对这个素未谋面的,传说之中的少年产生了兴趣。

    以至于想要立马见上他一面。

155.倚老卖老,疯狗咬人

    蒋老这次来,想要找陈闲谈的是关于苏青。

    “我知道你小子现在实际上是白银团的首脑,明面上,魏东河是大统领,但我以前就知道,实际上魏东河就是你陈闲的家仆,他对你忠心耿耿,断然不会反叛,小子,你现在很风光啊,不用老头子我扶持,就如此厉害。”蒋老恭维了一番,小眼睛眨巴了两下。

    “蒋老有话直说便是。”

    “我昨日看了局势,没想到吕家小子会死于炮火。”老头看了看一旁老神在在的陈闲,他可不觉得吕平波的死有这么简单。

    吕强生死前,曾经秘密留给了他一封书信,让他看在自己的份上,对自己的儿子帮衬一二。

    那虽然是上一辈的恩怨,但毕竟是一出糊涂账。

    蒋飞云虽然不想将这个关系带到现在,却也无可奈何。

    事已至此,他倒也算是忠人之事,时刻关注吕平波的动静,哪怕出游在外,也不例外。

    苏青,孙虎,乃至于魏东河都有可能是这件事的幕后推手,他此来,就是来谈这方面的消息的。

    在他看来,自然是以魏东河和陈闲最为可疑,但无论如何,他都没有证据,而且,因为陈闲刚才的一系列剖析,他早已起了惜才之心。这是一个不可多得的,而且超越时代的人物啊。

    若是用得好,让白银团重返巅峰,将不再是一场梦想。

    所以,不知不觉间,他已是将面前这个嫌犯列为了不可能的选项,反倒是把屡次呛声魏东河的苏青列为了终点目标。

    “战火无情,吕统领的事情可惜了,但恕我直言,在吕统领的带领下,白银团走不长远。”陈闲沉默了片刻,而后言谈石破天惊。

    出人意料的是,蒋飞云并没有反驳,只是低声说道:“到底是故人之子,你觉得苏青这人如何。”

    蒋飞云并不是那种需要照顾他人面子,甚至要说些漂亮话的人。

    陈闲说的是实话,他也知道吕平波是扶不起的阿斗,三言两语跳过之后,便直接切入了正题。

    “和吕平波不相上下,旗鼓相当的对手。”

    “苏青是跟在吕强生多年的人,你不曾见过吕强生,那是一个颇为有魄力,各种方面都锐意创新的船长,他比现在任何的海盗都要来得出色,在他面前,什么黑锋都特娘是烂狗屁。”

    蒋飞云笑着说道。他顾左右而言他,本来说的乃是苏青,现在又谈的吕强生。

    而且大夸特夸。

    陈闲不为所动,在他看来,无论是分权,还是设立工坊,都不过是在格局之内的创举,对于海盗这些都是了不起的创举,但以陈闲当代人的眼光,这种行为无疑是些小聪明。

    但他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蒋飞云对吕强生极为推崇,但说起此事之时,又没有多尊敬的意思,显然两者关系绝对不是上下属那么简单。

    “吕强生有自己的魅力,他号召了许多人跟在他的身边,不过这些人都已经消失在时间的长河之外了,那些均是海盗之中一等一的好手,他们比苏青,比孙虎年轻的比比皆是,

    但他们都死了。”蒋飞云笑呵呵地说道。

    陈闲则明白他说的是什么。

    得,还想说这位当年纵横四海的吕大统领有多心胸宽广,结果这还没席卷天下呢,就来一处走狗烹,良弓藏。

    我说这白银团上下尽是酒囊饭袋,结果是所谓的精锐都死在了自己人的手里。

    这就好比大家都是冲着你吕强生来的,结果兄弟们在前方出生入死,你在后方放冷枪,一枪一个小朋友。

    陈闲倒是觉得,现在总算明白,吕平波那稀烂的制衡术到底是哪里来的了,敢情好,祖传的。

    不过毕竟吕强生用心良苦,留下偌大的基业,生怕自己的宝贝儿子守不住。

    人毕竟有私心,而且私心一起,谋划便有了种种空档。

    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终究是便宜了陈闲。

    “苏青是一个庸人,你可能不知道,苏青是吕强生从我手中要过去的。”

    “他是工坊中人?”

    蒋飞云斜眼看了看陈闲,而后嗤笑道:“别把老头子我看扁了,我当年也是在海上讨生活的,苏青是我半道收编的小海盗,那时候,他和他们哥几个在海上劫掠一方,结果遇上了我,初次交锋,他们一触即溃。第二天,苏青就只身到了我的面前。”

    “他如此也算是识时务,也有胆识。”陈闲评价一二。

    却听蒋飞云冷笑了一声:“自然是识大体,不过,他那个胆识乃是他身家兄弟的十七颗人头换来的,我平生最恶的便是这等卖友求荣的货色,但既然人家已经交了投名状,我自然收他在身边听用,只不过不给予任何权柄。

    我和白银团汇合之后,身边可用的人手不多,尽数葬送在一次追击之中,从此心灰意冷,开始筹划工坊之事。

    白银团本就有工坊的传统,只不过,到了吕强生这一代,一切式微,我便全身心地投入其中,我本身便不喜海盗生涯,一旦投入其中便一发不可收拾。而在这时,吕强生向我借调了我手中的人手。

    我手中的人早已知道我对海上征伐了无兴趣,而吕强生正在席卷海上,几乎我一提,所有人都一门心思投向了白银。而这些人其中就有苏青。”

    陈闲这才知晓了苏青的原委。

    “苏青的野心不小,他做事自然是有魄力,但他没有脑子。”最终蒋老下了一个断言。

    “逼急了的疯狗可是会咬人的,而且,你当着他的面打了他的脸,他固然一时半会儿,不会做什么,但他这等猴急之人,绝不会隐忍不发。”

    陈闲不由得腹诽,那一刀不是你蒋飞云扎的吗?咱们几个人算是替你背了锅吧?现在你过来说,人家已经是被逼急了的疯狗随时都会咬你一口,还不是得我们这群人替你受着。

    但他还是皮笑肉不笑地行了一礼,而后说道:“多谢蒋老提醒,我会让下头多加提防。”

    蒋飞云背过手,志得意满地说道:“还是你小子上道,知道就好!来来来,再给老夫讲讲,这燧发枪是什么原理来着。”

156.墙头草两边倒

    在无声之中,陈闲已经敲定了一个除掉苏青的计划。

    而与此同时,他也得到了一份由濠镜方面,教会冒死传出的消息。

    濠镜遭到了袭击,在教会的掩护下,至少救下了大量的人手,而趁着夜幕的掩护,三只战船带着滚滚人头,消失在了苍茫的大海之中。

    杀良冒功是其一,彻底将濠镜化为白地是其二,而掠夺军工厂的图纸和产物是其三。

    一箭三雕之计,实在毒辣。

    不过,陈闲长叹了一口气,虽是如此,阴差阳错,与他的计划略有不同,但也算是不费吹灰之力,得到了一块可以长期修养生机的土地。

    同样的战报也送到了魏东河的手上,他看到海岸边上站着的陈闲,急匆匆地走了过来。

    “少东家。”

    “我以前很不喜欢一句话,叫做‘攘外必先安内’。但看来这次不得不这样做了。”

    魏东河听了这些话,反倒是没有继续说下去,他知道,陈闲已经拿了主意,原计划的快速展开攻略已经无法成行,他已经决定暂缓上岛。

    “我已经安排了一部分人上岛,我们人手不多,每一部分人都应该用在刀刃之上,现在濠镜是一座空城了,佛郎机人的通讯手段被我捏在手里,想要传递消息已经千难万难。

    其余海盗有心无力,可以先行放一放。”陈闲说的话,慢条斯理。

    魏东河听到了一丝不乐的感觉,也许正如陈闲自己所说,这种涉及内斗的阴谋算计,素来不为这位主子所喜。

    “是。”

    “我见过苏彦昌了。”

    “东河明白了。”他微微抬起头,看着陈闲面色不善,也就不再说话。

    ……

    陈闲找了一处阴凉的地儿坐下,翘着二郎腿,对他来说,今天这场聚会他并非主角,他只需要在一旁拭目以待便是。

    早上刚过,人员来得稀稀拉拉,这些海盗向来都是目无法纪,又没有什么好习惯的货色,让他们准时到场恐怕比让他们杀了他们亲娘都要难。

    远处的几个人说说笑笑,不过到了此地之后,却不怀好意地看着陈闲。

    对于他们来说,陈闲在昨日的会面之中,驳了他们的面子。

    如今,他们想要找回场子,却还得过了蒋飞云和魏东河的那一关。这显然不大现实。

    陈闲摆出一副我就是喜欢看你们看不惯老子又干不掉我的样子。

    不时抠抠自己的脚丫,和一旁的几个少年开开玩笑。

    他听到一声重重的冷哼。

    回头看去,看到是一个容貌与苏彦昌有几分相似的中年男人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都说苏家大公子城府高深,这位显然并非如此,而素来与他结怨的苏家子弟之中,也就剩下一个苏家二公子,苏彦和。

    这位二公子在陈闲的情报之中,身份不高,也在苏青面前不得宠,但自小是养在东岛之上,可以说,骄横跋扈,有它一份。精明能干与他无关。

    就算是在往日里,前任大统领吕平波对于这一位也头疼异常。

    打不得,骂不得。

    陈闲最早的时候,在岛上曾收过不少弟子,其中就有一个虎头虎脑的孩子,和这位公子渊源颇深。

    不过今日一见,陈闲觉得这位也算是坐实了绣花枕头烂草包的评价了。

    转念一想,特娘的,陈闲依稀记得在这具身体的主人的记忆之中,这称号曾经是为他所有。他上下打量了两眼苏彦和两眼,你算什么东西也算绣花枕头?

    陈闲想了想,最后决定不与此人一般计较。

    毕竟他们目前的情况都让陈闲没有那般悠然,打内战呐。

    对于他而言,很多事情一旦进入内战,就有许多方面要进行考量,早上魏东河已经把所有船上的海员的资料送到了他的山洞之中。

    但他毕竟不曾上过船,不知道这些海盗到底是否值得重用与信任。

    如今的赤马号上,因为魏东河的手腕,已经逐渐划分出派系。

    一部分以魏东河马首是瞻,他们以不同的利益或者目的站在了魏东河的身边。

    而另一部分则觉得魏东河侵犯了他们的利益,故而和外部势力,亦或是与苏青勾勾搭搭。

    一旦到了战时,这些人就会变成真正的墙头草。

    内战就是一个筛子。

    能将一堆垃圾里找出几个尚且可以用的部件。

    但更多的,是大浪淘沙。

    而且,在内战之中,陈闲还要考虑的是师出有名。

    虽然海盗是出了名的不讲道理,但到了陈闲这里,他是文明人也是一个文化人,要他做这种谋权篡位之后,还大规模清洗的事儿,他可干不出来,哪怕是对方不仁不义。

    聚会场所之中,人越来越多。

    有几个认识陈闲的都站在远处不知道是嬉笑,还是嘲弄,不时打量着陈闲。

    金烈就是其中的一个。

    他是个长得颇为高大的汉子,在众多被晒得皮肤黝黑,骨瘦如柴,形象猥琐之中,他有几分鹤立鸡群。

    他拿了一杯海上储存的烈酒,面前的同伴正在和他说着什么话,他并没有听进去,只是大笑了几声,而后痛饮了一口。

    他低垂下眼,打量着远处那个垂着头,坐在摇椅上,仿佛思考着什么的少年人,看上去年岁不大,对他的传言,在船上不多。但无一都觉得,他是魏东河的头号狗腿子,心狠手辣,无所不用其极。

    就连孙二爷手下的一帮人都对他畏之如虎。

    他倒是在船上见过这个少年一面,他把手中的竹盏往一旁一丢。远处又走了几个人到了他的面前。

    金烈从来都觉得,自己是一个成功的商人。

    只不过,他的买卖是将自己的本领当做筹码。

    他对自己很有自信,而且将自己的能力埋藏的足够渗入。

    他知道除了一些刻意留心他的人之外,他的本事从未暴露出来,就连那位向来被认为知人善用的魏先生,都不明白他的意义。

    商人是永远不能被人知晓他们的底牌的。

    这条船上,自昨天开始,他在那些火把围绕的林地之中,看到了一丝丝正在不断外泄的杀意。

    在那个无能的船长死于阴谋之后,各方势力蠢蠢欲动。

    要变天了。

    魏先生,苏长老,还有暂时失去了斗志的孙虎。

    “金兄弟,苏长老可是很有诚意的,你是个有本事的人,真甘心被几个小屁孩统领?”面前的海盗露出一口大黄牙,不住地劝说道。

    而精壮的汉子,笑了起来说道:“回去告诉苏长老,什么时候,他取下魏东河的首级,我金烈愿意替他效死力。”

157.孙虎的渺小希望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而人群聚集之地,有人隐姓埋名,那么必将藏龙卧虎。

    金烈不知道的是,在他小心观察陈闲的时候。

    陈闲也在观察所有到场的角色。

    在陈闲的认知里,他也不觉得吕平波昔日的手下都是那么不堪,总有几个可用的,不然这帮酒囊饭袋,早就成了别人的盘中餐。

    眼下就有好几个可造之材。

    “陈小兄弟,哦,现在得叫陈大总管了。”陈闲听到一个苍老但同样遒劲有力的人声,孙虎已是走上前来和他打了个招呼。孙虎是一个聪明人,经过一夜,他已经看清了局势,他从来不是一个暧昧不明的角色。

    此时,已是积极向着魏东河的势力示好。

    他更多的是让自己的手下在这场沉在水底,在这场所有头目都心知肚明,必有一场的大战之中,存活下来。

    活着才能替胜利者效力。

    海盗的自私,便是如此,谁都不会是忠诚良将,只有算计,还有算计。

    不过有些事情也在困扰着孙虎。

    比如到现在,魏东河想要做什么,仍旧是一个秘密。

    有人觉得,他们只是在远离珊瑚洲的地方解决内乱。

    也有人觉得,魏东河怕了,觉得自己的势力比不上高深莫测的三灾。

    但孙虎觉得这纯属放屁,魏东河并非蠢人,他需要立威,甚至彻底掌控船队,那么作为前统领的遗愿,收回珊瑚洲就是必要之事,只要收回了珊瑚洲就算是彻底堵住了那些老东西的嘴。

    “孙二爷,老当益壮,以后魏先生对你还将多有依仗,我不过是掌管工坊,置身事外而已,远远不及你呐。”他说了几句没营养的话,随后斜眼瞅着孙虎身后的人。

    其中两个是一对男女,长得颇为高大,皮肤晒得黝黑,男的脸上甚至已经有几分皲裂,他们的长相异于常人,不知道为何有几分异族的特征,此时正不言不语地跟在孙虎身后,和几个他孙氏门下的将领聚集在一处。

    孙虎似是觉察到了陈闲的眼光,他有些自得地说道:“陈总管对我这两个手下有点兴趣?”

    他招呼了两下:“阿飞,翠都来见过陈总管。”

    两个人面色有几分疑惑,但还是走上前对着陈闲一抱拳。

    “这……”

    “哦,陈总管博览群书,知之甚多,倒是不知道南海之上,有蛟人之说?”

    陈闲这才反应了过来,他“哦”了一声,表示自己知晓。

    在海上有许多当地的土著,这些五花八门种族看似骁勇并不相同。

    但实际上他们近代才从大陆迁移到各处岛屿上求生的。

    这些岛民生活在不同的地域当地的特产的各有不同。

    人们不知道如何称呼,便以代表的事物与地界,将之被冠之以各种名号。

    比如南海一带以采珠为生的土著,往往被称之为蛋民,亦或是采珠户。

    而古代往往把鲨鱼称之为蛟。

    往往有大量鲨鱼出没的岛屿之上,骁勇善战的土著则被称为蛟人。

    这些人往往凶猛异常,倒不是说真的能够独立搏杀鲨鱼,但在水中绝对是以一当百的存在。

    陈闲嘀咕道,要是放在未来,这位孙二爷恐怕是培养超级战士的猛人,要是给他点基因技术,谁知道他会搞出些什么东西来。要是他乐意养老,陈闲完全不介意,在工坊里额外开辟一间基因工程部门就由这位爷领衔。

    “这两人是一对兄妹,是我岛上的人寻来的,你别看他们人高马大,两人其实不过十三岁,是我一手养大的。”孙虎满满地自豪。

    “之后呢,我准备让他们生孩子!这么强壮的两人,生下来的小子肯定比他们的父母更是凶猛,到时候,肯定会是以一当百的猛将!”

    陈闲赶忙一把拉住老爷子,抹了把汗说道:“孙二爷,别别别!”他仿佛看到了一出惨剧正在上演。

    孙二爷满脸问号,不由得皱着眉问道:“陈总管,你拦着我做什么?这可是利于咱们海盗团的大好事呐!”

    “孙二爷,你有所不知,你看为何这世上为何都都不推崇亲族通婚呢?”

    “这有违道德……但我这个没事啊,这不过是俩蛮族人,他们往日里也时常乱搞,没什么礼义廉耻,就说他们兄妹俩的父母也是一对兄妹,只有如此才生的出如此强壮的孩子呐!”

    陈闲看了一眼这俩蛟人,虽是四肢强壮,但怎么看都是头脑简单,甚至有点傻乎乎的,这一代已经傻成这样了,下一代指不定出什么问题呢。

    陈闲赶忙说:“孙二爷,陈闲我呢,你也知道执掌工坊,蒋老之前曾经布置下一个病理堂,他们曾经提到过,为何近亲繁殖不可提倡呢,是因为只要是近亲繁殖,生下的下一代很可能有各种天生的疾病,而且这个概率很大!”

    孙二爷有些犹豫,他知道,如今的工坊比之前已算是天差地别,不少人的疾病都是由王主管的病理堂治愈的。

    现在在海盗团里,甚至病理堂的话,比他们几个大头目的话都要管用很多。

    这是能救命的啊!

    如今作为工坊首领的陈闲这么说,却由不得他不多思考一二。

    对于他来说,熄灭了争锋海盗团的心思之后,他致力于培养一支海上的最强之兵,他通过训练,甚至繁育这些蛮族,历史数十年,曾经无心插柳种下的种子,如今开花结果。

    他已经心灰意冷,但偶尔看到的事情却让他燃起了希望。

    他思前想后,终于得出的结论,终于让他又重新振作,可就是陈闲的一席话,让他又犹如跌落深渊。

    陈闲忍不住说道:“孙二爷,恕我直言,人类无论如何,都是有极限的。”

    “老夫何尝不知,但总不能不做人了吧?”

    陈闲躺回了自己的座位上,笑着说道:“有机会,孙二爷可以来我工坊看看,实际上,虽然我们不能从根本上改变海盗们的体质,但目前的海盗仍有极大的提升空间。”

    他随手在沙地上划了两道:“现在的海盗朝不保夕,吃不饱饭……”

    “这有什么关系?”孙二爷急吼吼地问道。

    陈闲语气平淡地说:“自古以来,吃饱了饭,方才有力气,孙二爷你自己是吃得精细粮食,从不会有挨饿上阵的经历,但每次作战,几乎所有海盗都是饿着肚子的,只要让他们吃饱饭,配上一定的操练,他们便会比这海上大部分的海盗来得更加凶猛和强壮!”

    “吃饱饭……陈闲你可别开玩笑了,就……这么简单?”

    孙虎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

    而陈闲笑了起来说道:“就是这么简单!如果不信,孙二爷不如和我打个赌如何?!”

158.大庇天下匠人俱欢颜

    在银岛其实一直流传着这么一句话。

    “宁可和阎王讨价还价,也不要和陈闲赌个一分一毫。”

    很可惜,孙虎不明白这个道理。

    而之前不信这个道理的人,不是输的底裤都没了,就是连小命都搭了进去。

    此时的陈闲看着孙虎嘀嘀咕咕地站在一旁,不时皱着眉头看陈闲两眼,仿佛仍旧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毕竟事关重大,他又不敢贸然下决定。

    而陈闲却悠闲自在地伸了个懒腰。

    这年头自己送上门的好处,怎么这么多?

    果然还是本少爷太过有魅力了吗?

    不过此时的陈闲觉得还有许多的事情不曾完成,相较于和孙二爷的赌局,他需要思考的东西甚至而言,更为重要。

    此时的苏家人已经陆续抵达了这里,这些人神脸色就像是憋了好几十天的隔夜屎没法放茅,难看得异常。

    尤其是碰上工坊中人的时候,摆出一张臭脸,仿佛陈闲统帅的工坊都欠了他们百八十万。

    而沈青霜此时面色凝重,也到了陈闲的跟前。

    他刚才将陈闲和孙虎的冲突听了个大概,他倒是不觉得陈闲会在这方面出问题,在工坊耳濡目染,就算是他一个曾经只会打铁的大老粗,如今对于各方面都有些涉猎,自然知道陈闲所言非虚。

    “总管,如今,咱们工坊正在开发的新式的火炮出了点问题。”

    他说话间很不好意思,眼神都不敢往陈闲身上挪移。

    对他而言,陈闲将所有的步骤都一一划分出细节,让他们按照手册,一步步铸造模具,但不知道为何,在新式的火炮面前,他们制造的东西多少有些徒具其型,而没有发挥出威力。

    甚至还炸膛了几门,伤了不少人手。

    他其实并不怎么想麻烦陈闲,毕竟在铸造的手艺上,他是一个老手,尤其他也知道,凡事都要问陈闲,那么以后必然会产生依赖。

    什么有问题?问陈闲啊!

    什么东西不会做?问陈闲啊!

    那留着工坊还有什么用?

    什么都让陈闲做了,他们还做什么?喝茶吃酒打马吊吗?

    陈闲侧过脸,笑着说道:“沈主管,出了什么问题?需要我去看看吗?”他没有沈青霜那种芥蒂,对他而言,更快,更高效地开发出新式兵器,在濠镜的防御建设上,就是最为重要的一步,他没有什么匠人的荣光,也没有这方面的自尊。

    但他看得出沈青霜的矛盾,他不会强行灌输自己的概念,也不会打扰他人的计划,所以他也在等沈青霜开口。

    只是沈青霜一咬牙,对着陈闲一抱拳说道:“青霜此来,只是为了让少东家宽裕一二,青霜我必定不辱使命,完成嘱托!”

    陈闲曾经给这些人定下过一个大概的期限,但实际上他自己也并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如今沈青霜提了出来。

    陈闲方才想起,他笑了笑说道:“便再行宽裕,只不过,一旦攻略成功,我们的驻地急需这批火炮防御岛上,到了那个时候,若是你们再没有进展……”

    “全凭少东家处置!”

    陈闲微笑颔首,在他看来,沈青霜是个人才,在大是大非面前,这位工坊的主管总是有清晰的认知,他既不赌气,也有匠人的自尊,可以说,在三位工坊主管之中,以他最是出类拔萃。

    陈闲挥退了这位红脸的山东大汉,而后陷入了沉思。

    他并非不知道此时工坊致力于开发的火炮产生了困境。

    他所安排下去的计划,并且吩咐他们开发的是阵地战之王,加农炮。

    这是一种广泛被用在各种阵地战,防御战之中的特殊火炮。

    这种火炮不仅是陆上防御的标杆,同样也被广泛应用于海战之中,比如早期现代战争之中就有做为舰炮的加农炮,这种有较大攻击范围,和优秀射速精密度的火炮,几乎横贯了整个火器的历史。

    而如今,陈闲马上就要进驻濠镜,那么以大量加农炮进行密集式的防御就成为了重中之重。

    但陈闲要的不是固定在一个位置上的火炮群,他想要的是能够主动出击,甚至辗转各处的新式火炮。

    那么其中的材料就成了重中之重。

    这也是沈青霜失败的关键之处。

    因为相比于之前常使用在船上的铁铸炮,陈闲给他们的指标,乃是青铜,黄铜!

    青铜和黄铜相较于沉重的钢铁,有很多的优势,但摆在沈青霜面前的同样还有一道道的坎子。

    首先青铜和黄铜是一种合金,实际上,虽然在古代早就有了对于青铜和黄铜比较系统化的利用,但用作铸炮,却是另一回事。

    青铜和黄铜材质并不坚硬,虽然可以方便铸造膛线,也可以迅速定型,甚至在长炮管方面,有天然的铸器优势。

    但在实战情况下,青铜炮,黄铜炮极为容易因为材质原因炸膛,而且高速连发的情况下,这两种炮的炮管同样会因为高温迅速变形,这使得他的使用大打折扣。

    如何找出一种最合适的材料比例,如何将之在铸造时候加以利用,都是一个工匠可能花出数十年,甚至究其一生方才能掌握的技术。

    陈闲知道这并没有如此容易。

    他看着沈青霜有几分坚毅离去的背影,忽然心中对这位工坊主管充满了信任,也充满了信心。他从不怀疑古人的智慧,也从不担心虽然在历史上落后于人的大明人,他们的智慧与坚毅。

    他们只是没有遇到一个好的国策,没有遇到勇于革新,勇于创造的帝王。

    他们面对的是这个逐渐衰弱,犹如西山之末的太阳一般的王朝的贬低与抵抗。

    在资本主义的道路上,商人被官僚与朝廷予取予求。

    在工业革命的道路上,工匠与商贾成为士大夫与各种佃户嬉笑贬低嘲弄的对象。

    在一个小农经济固地自封的时代里,这些被成为工匠的人,历经险阻,甚至不惜以出海换取一个仍旧渺小到不可触及的未来。

    陈闲轻轻地拍了拍手。

    既然大陆上的那位君王不给予你们生存的土壤。

    那么就让我陈闲来做这片海上的帝王,他要四海称臣,也要机遇这些赤子之心的人以庇护。

    大庇天下匠人俱欢颜!

159.养条疯狗,不如直接打死

    继沈青霜之后,如段水流与王主管两人都上前说了些话,而后也各自规矩地退到一旁,至于其他与陈闲交好的人都纷纷站在一旁。

    在这场风波开启之后,若是很多事情没有一个终局与交代。

    陈闲都不会让这些人轻易暴露出自己的獠牙。

    这是他对这些人的负责和保护。

    现在魏东河和陈闲就是两块立场鲜明的标靶,一切风浪都朝着他们俩汹涌而来。

    避无可避。

    不多时,苏家人已经到齐,其中以苏青为首,他的众多儿子和门人都列在他的身后,只不过,倒是没有看到苏彦昌。

    陈闲咧了咧嘴,得,苏三少爷不是被他老爹就此沉了塘吧?

    不过,很快他看到了苏彦昌,此时的苏三公子虽然仍是风度翩翩,一副文士做派,但脸上分明挂了彩。

    原本光洁的脸上多了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将原本那张尚且算俊俏的脸弄得有些狰狞恐怖,倒是更像了海盗几分。

    他的面色很难看,但仍是咬牙挺了下来,只是站在苏家人附近,不足十步距离。

    他同样没有看陈闲,仿佛一副心灰意冷的模样。

    这位苏家三少爷,在陈闲看来,到底还是太稚嫩了一些。

    昨夜的时候,他和魏东河交流了计划,不多时就迎来了这位三少爷的大驾光临。他和苏彦昌是老相识了,原本在银岛的时候,苏彦昌就和孙虎手下的人几次三番来工坊找事,但最终不曾如愿,甚至双方也算结下了梁子。

    苏彦昌是一个很理想的人,这和他的经历有关。

    他在琉球群岛见得是土著,而在大明的土壤上学到的是来自于儒家的那一套东西,他能言善辩,且知晓人心,见过高人一等,以鼻孔看人的门阀,也见过凄惨无比的土著。也正因为这一点,他做事都有几分古人的死板还有天真。

    比如昨日的会面里,他提出的种种要求。

    陈闲最终一个都没有答应,那一次会面不欢而散。

    苏彦昌把这次会面当做一次死谏,他想要以自己的身死来换取自己家族的存续和地位,甚至给自己留下一个好名声。

    但陈闲可不是皇帝,他陈闲是个斤斤计较各方利益的“真小人”。

    在陈闲看来,他苏彦昌的筹码一点都不够。

    结果就是这次会面没有给双方带来任何实质上的收益,却给苏彦昌带来了一场飞来横祸。

    他贸然出营,被早已盯着他过失的有心人发现了。

    这世界就是如此,当无数的人都在抓你的小辫子的时候,你还自己露出了马脚。

    当陈闲从手下的情报人员口中得到了这个消息的时候,他只能一声叹息,但同时也另加盘算了起来。

    “哟,陈总管今日来得早呐,老头子一把老骨头了,到了这个时候才勉强起来,和你这样的少年才俊,到底比不了。”

    “老东西起不来就别起来了,找个坑就地埋了不挺好?你下头几个儿子都巴不得你死呢。”陈闲听到大清早有人聒噪,仿佛明里说笑,内里却一肚子嘲弄,不由得直接开口道。

    老子可不受这点窝囊气,你有本事宰了我!

    “臭小子你说什么?”

    有人破口大骂,只不过,他瞅了一眼陈闲身边守着的护卫,天吴和他几个手下都若无其事地拔出腰间的左轮枪,正一颗颗地往里面挤压着子弹,连眉毛都不曾抬一下。

    而那个身材高挑犹如肺痨鬼一般的怪人此时往前走了一步,他的脚在地上无声无息地踩出了一个一寸见深的大坑,而后他咳嗽了几声,又缩了回去。

    那人连忙住了嘴,就连苏青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他面色不善地说道:“陈家小子,你这是什么意思?给老夫下马威吗?好大的本事,好大的威风!不知道的,还以为这白银海盗团如今是你工坊陈闲做主了一般,你将你兄弟魏东河放在哪里?把我和孙二爷放在哪里?”

    一旁的孙虎连忙摆手道:“得,苏长老你可没事别拖老头子我下水,如今我和陈家小哥还有一个赌局。”

    苏青的脸色很是难看,自从吕平波死后,往日里雄心壮志的孙虎就成了孙病猫,简直是一株墙头草,风往哪里吹,他便如何说,全然不顾自己的脸面威风,这次倒好干脆和小辈打起了赌!

    “孙二爷此言差矣,陈闲毕竟是一个小辈,如今对苏长老语出不敬,咱们海盗团之中,最重资历,你瞧瞧咱们哥几个,哪个不是在吕家服侍了许多代,多少人为了吕氏抛头颅,洒热血,死在海上,骸骨无人收?

    这小子本是咱们赤马号上的一个囚徒,机缘巧合下,得了蒋老赏识,替蒋老掌管工坊,之后便一飞冲天,不可收拾,但骑在苏家人脸上,作威作福,不把老人当人看,如此忤逆之辈,不给他点教训,反倒是与他妥协?孙二爷,你当年只身杀戮百人的勇气呢,这还是你吗?”

    一个看上去黑乎乎的,身材颇为矮小精瘦的汉子已经跳了出来,挡在苏青跟前,侃侃而谈,他的眼睛不时讥讽似的在孙虎和陈闲之间来回。

    仿佛在嘲弄老头子趋炎附势,而小子胆子不小。

    苏青笑了两声,而后说道:“军南说的倒是不错,孙二爷,你到底还是失了锐气呐。而这小子……”他恶狠狠地说道:“别以为没人治得了你,现在嚣张跋扈,总有报应!”

    陈闲却没有答话,反倒是将二人的话当做耳边风,伸手从侍卫手中接过了一把折扇,“啪”地一声打开来,像是个富家的纨绔子一般,自得其乐地扇动了起来。

    小爷可没有把你们放在眼里。

    只不过,这个军南,嗯,需要计入小本本里,到时候,内战之时,必定要弹弹到死!

    让你叽叽歪歪,不把你吊脸打肿,我还是陈闲吗?还是少东家吗?

    只不过,他这副目中无人的做派仿佛激怒了原本志得意满的两人。

    “呵呵,横竖不过一条魏东河养的狗,得意个什么劲头,我就看你几时完!”

    而就在这时,远处已是传来了一阵阵的脚步声。

    “说别人是狗?你苏青就不是当狗的了吗?给吕家老的当狗,给小的也当狗,但你这条狗,可改不了吃屎,临到死了,还想咬一口主子。”

    “一条疯狗,养着可没半点意思,还不如……早早打死!”

    听到这句话,苏青脸色大变,不敢再说。

160.苏家家事,兄友弟恭

    魏东河和蒋老联袂而来,只不过,两人表情轻松写意,比之苏青的苦大仇深,仿佛转瞬间便高下立判。

    不多时两人已是到了场地中心,魏东河身边跟着张俊,此时的张俊一改往日的模样,反倒是有几分玩世不恭,手中提了一把长刀,身后还有几个面色肃杀的护卫。

    “苏青你这个老东西怎么就不长记性呢?”

    蒋老笑了两声,而后淡淡地说道:“昨天的单勇看到了没?被老头子我一刀杀了,你再啰嗦,我连你也杀了。陈闲掌不掌权,那是咱们工坊关起门来的自家事,可由不得你这个半只脚进了棺材板的糟老头子管,你可记清楚了。”

    “蒋飞云,你别欺人太甚了,你看看这小子昨日做得好事!”

    他气呼呼地一把拉过站得老远的苏彦昌,而后大声说道:“你看看,昨日他竟是与陈闲会了面!像这种包藏祸心之人,还是我的亲儿子!

    他素来乖巧懂事,昨日却站出来替这两个狗贼说话,还私下与他们来往,敢说不是受了他的蛊惑?

    昨日,他敢如此偷溜出营地,下回……下回恐怕便是要在睡梦之中,取咱们一家老小首级了!”

    众多海盗幸灾乐祸地看着苏家上下,得,苏老头自己揭自家的短啊,可当真不含糊!

    陈闲也老神在在地看着苏青表演。

    苏青一咬牙说道:“都是我苏家家门不幸,除了阿大,全是不顶事的玩意儿,如今我半截身子入了土,以后苏家的烂摊子,我可管不上……”

    “管不上可就别管了,我瞧着,苏家也不是没能人嘛,比如苏家二公子看上去便精明能干得很,在咱们这儿那也是有口皆碑的存在。”陈闲悠悠然地插了一嘴。

    后头早有海盗一众起哄。

    顿时,苏青脸色涨得通红,他临老了一辈子,都牢牢将权柄抓在手中,就连家中的子弟未来的生活如何,都统统在他的规划之中,对于他来说,只有这样,苏家才能日益强大,成为了一个可在未来比肩吕氏的存在。

    你瞧瞧吕平波的孬种样子,吕强生是一世英名,可养儿子生儿子可不如我!

    只是,到了现在,不仅是自己一手培养出来的辅佐之臣三儿子起了反心,就连原本乖巧懂事的二儿子仿佛也和陈闲等人勾勾搭搭不清不楚!

    此时的苏彦和连忙跳了出来,他对大哥苏彦明继承家业的事情其实早有不满,苏家五子每个人都对这件事情心知肚明,但又无可奈何,他往日里便是个草包,但却顶着苏家的名头招摇过市,自觉自己出入前呼后拥,比之苏彦明不知道高了多少。

    就算是银岛的人见了他都要恭恭敬敬地叫他一声苏家二少爷!

    他身份高贵,为何不能继承父亲的事业?

    还偏偏要叫他老实点?

    父亲可真是偏心,偏到水沟之中去了!

    此时的陈闲话语且不说是挑拨,但这些话就仿佛是说到了他的心坎里。

    是啊!我如此精明能干,父亲为何不选我?

    偏要选那个能力平庸,只会对父亲点头哈腰的大哥?

    大哥又如何,不就是会在父亲面前逢迎,一点本事没有,之会讨人欢心?

    这等货色如何带领咱们苏家?

    苏彦和大声说道:“猖狂小儿,居然敢挑拨咱们苏家人的关系?你是吃了豹子胆了?咱们苏家五兄弟向来一心同体,所做之事都是心甘情愿的,

    虽然大哥能力平庸,但他毕竟是长兄,我与众多弟弟们都必须以他为先,方才是家中振兴的大道,我们有一身好本领,如此一来长兄未来就不用为家业发愁,自有我们替他打理,

    这乃是父亲的殷切盼望,小子你可别胡言乱语!”

    陈闲对着苏彦和一阵挤眉弄眼。

    得,你小子说你胖你还真喘上了是吧?

    不过,这些话听在苏青和苏彦明的耳朵里却是不同滋味,甚至脸色大变。

    得,这番话说的,原本以为,苏彦和不过是个纨绔公子哥,结果却是如此看自家兄弟的?原来苏彦明我这个大哥,在你们这些弟弟眼里居然是如此不堪。

    而苏青的脸色更是难看。

    他原本觉得,众多儿子之间团结友爱,虽然二儿子往日素来荒唐,但到底是一个顾家的人,每每出巡,都是以苏家人自居,为此,苏青甚至觉得,对于老三老四,这位老二更是像彻底将自己当做苏家人。

    可当听完这些话之后,他仿佛更是坐实了苏彦和是个彻头彻尾的蠢货!

    竟然……竟然扬了家丑。

    而且不止如此,他仿佛听到了一丝丝“若是大哥不济事,我苏彦和愿取而代之”的意思。这已是明目张胆的威胁了。

    他恶狠狠地看了苏彦和一眼,却看到的是这个儿子耀武扬威一般,冲着他对视了两眼,而后继续说道:“我爹素来看重我大哥,乃是因为我大哥那是嫡子,这是很大的光荣!瞧瞧那个吕平波,本来就没什么本事,就因为是嫡子,咱们都要叫他一声大统领,一叫就是十七年,我大哥也是嫡子,虽然一般了点,但地位尊贵,不是我三弟可比的,也就我勉强可以和他五五开……”

    “够了!逆子!你在说些什么东西!”

    苏青气得青筋直冒,而他的余光不由得瞥到了一旁犹如老僧入定的魏东河,还有正冲着这边挤眉弄眼的陈闲。

    一个极为不好的念头,乍然浮上了他的心底。

    “这怕不是连老二都起了不臣之心,可能和陈闲与魏东河暗通款曲了!”只是随着这些个想法的出现,他仿佛面前出现了重重的鬼影,联想到刚才陈闲替苏彦和说话的种种神态,他阴沉着脸对苏彦明说道:“阿大,把彦和领下去。”

    “爹!”

    苏彦明已是带着手下几人把这个烫手山芋驾住双手,送出了场去。

    “呵呵呵,魏统领和陈主管可是好本事,我这儿子天性驽钝,都要成为二位手中的棋子,不过你们两人一而再,再而三地干涉我苏家家事,到底是何居心?”

    陈闲斜着眼看着这个已经状若癫狂的老者,而后笑着说道:“居心,没什么居心,苏长老可别误会,我们工坊素来信奉和气生财,和气生财嘛。”

    而魏东河则笑着说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苏长老。”

    他看向众人而后说道:“既然人都到齐了,我们便来谈谈,光复珊瑚洲之事。”

161.你说谁是软骨头

    说句实话,陈闲还挺想要珊瑚洲的。

    在后世,哪怕在如今,东沙群岛都是一块不可多得的宝藏福地。

    且不说,他里面蕴藏有众多的资源。

    对于海盗而言,最重要的是,珊瑚洲位于一片珊瑚暗礁之中,礁石林立是天然的屏障,可以隔绝大量的小船队的骚扰,绝对比单纯暴露在濠镜之内要好得多。

    但如今被三灾所得,陈闲是没有半点把握以如今的兵力直捣黄龙,夺还珊瑚洲的。所以这件事,本来提出便只是一个由头。

    大部分人心知肚明。

    “珊瑚洲是我们白银团的基石。”魏东河看向大部分的海盗,他的目光忽然锐利了起来,比之往日的和气,如今的他更多一分上位者的从容与威势。

    “吕统领南征北战,终于为我们打下了一块乐土,我们在此之上休养生息,也因此避过了大量的灾厄,直到如今。”

    “曾经吕统领在时,常常说起,正因为有珊瑚洲,他才没有后顾之忧,才能南征北战!无往不利!

    诸位不妨想想,曾经岛上是否如同今日一般,防御空虚,可为何就算强盛如黑锋春雨者都没有向我们那时候的银岛下手?

    偏偏在这等群雄逐鹿,图穷匕见之时,这座最为重要的岛屿就这样从我们手中丢失了,你们有没有想过是为什么?”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那么些许不安,他们当然知道是什么原因,才让这座曾经夸下海口,说是永不陷落的海岛最终沦入他人之手。

    但这个理由,在场的大部分人都不敢说。

    “内奸。”魏东河轻轻吐出一口浊气,而后龙行虎步一般走在众人跟前,他锐利如同刀剑般的眼光横扫过众人的脸庞,大部分海盗都纷纷低下头去,仿佛不敢多看魏东河一眼。

    “只有熟练知道岛上布防,以及知晓暗礁位置的老海盗,才能够清晰的分辨进入珊瑚洲的路线,而这样的海盗,别的地方没有,只有我们白银海盗团内,自己才有!”他的声音高了八度。

    几个资历较老的海盗纷纷上前说道:“不一定呐,统领,除了咱们之外,还有不少小海盗团生活在这里,虽然他们离银岛本岛不远,但他们毕竟也在珊瑚洲内,保不齐就是他们做的!”

    他们都是曾经和吕平波主动请缨留守珊瑚洲却不得允许的人,此时正要极力撇清其中的关系,谁都知道这位新来的统领,一上来就杀了数个头目祭天,鬼晓得,这一刀会不会结结实实的落在自己的头上。

    而且他们因为叛逆而死,这个理由无可指摘,甚至大家不会设法营救,只会大声叫好。

    其中几个本来就心中有鬼,曾与外部势力接触一二,这些人更多的是怕他借题发挥。

    孙虎说道:“魏统领此番说的有理,若是不是内奸,就算是要找到珊瑚洲都不容易。”

    魏东河点了点头,也没有理会其他海盗的辩解,他继续说道:“众所周知,其余的海盗团之前曾受到了不同程度的袭击,从灭族,到重创不一而足,但都不可否认的是,在此之前,他们最多只闯到珊瑚洲外围的岛屿,这点孙二爷的部下和苏三公子都见过。”

    他眼睛看着面上受创的苏彦昌,三公子正要上前一步,说明原委,当时与他一同的全将军已经横死,如今的人证之中也确实只有他一个还算有些说服力。

    可就在这时,苏青走上前说道:“你说不是便不是?小三子如今和你走得很近,甚至要找陈闲借此机会,与你接头?谁不知道,是不是你们二人暗通款曲,想要干脆借此机会,将老人一举歼灭呢。”

    魏东河笑了笑没有说话,只是继续说道:“如无内奸引路,他们是到不了珊瑚洲的,不然将要付出巨大的代价,之前曾有流民登岛,当时的内奸乃是章如秋,”他看了看众人。

    赤马号上和章如秋虚与委蛇的人多如牛毛,甚至不少人都是章如秋门下的走狗,正因为章如秋深得吕平波信任,所以大部分人想要在船上谋个好差事,便需要不断巴结他。

    直到章如秋死于非命,魏东河上位成为新任军师,这部分人如法炮制,但奈何魏东河油水不进,且也没有侵犯他们权益的意思,他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当回事了。

    “吕统领对章如秋讳莫如深,但他也知道在船上,章如秋有许多帮凶,这是不争的事实,章如秋是三灾的细作,诸位如何觉得?”

    这是要拿两个死人做文章了。

    魏东河轻巧地敲击着手中的竹片。

    其余人都不在说话,时间在沉默之中悄悄过去。

    “哼,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当时章如秋在时,气焰滔天,便是连老头子我都要退让三分,不敢与他正面匹敌,深怕遭了他的毒手,

    赤马号上的老伙计们,乃是与统领和师爷朝夕相对,要我说,就章如秋的为人,不给这些人穿小鞋便算是好的了,要点孝敬,亦或是让他们站边本就是轻松不过的事情,大伙儿那是迫于压力,情有可原,情有可原呐,魏统领你可别太过咄咄逼人了。”

    苏青忽然说道。

    陈闲好整以暇地换了个姿势,继续抠脚丫。

    而其余的以孙虎为首之人都是一副颇为不屑的模样,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几个字到底还是金科玉言,而大丈夫能屈能伸自然也是海盗男儿的座右铭。

    相比之下,冲着一个海盗军师俯首称臣也不算太过难接受的事情了。

    想通了这件事,一些曾经和章如秋不清不楚的海盗纷纷摸着胸口,出了一口大气,不由得觉得苏青当真是一个妙人,所想与自己不谋而合,处处为自己考虑,若是他来当大统领……

    就因为寥寥几句话,仿佛就有人变了风向。

    而此时,被压下半路的苏彦和不知道为何跑了回来,他大喊大叫道:“正是如此,正是如此,我爹说的对啊!我们海盗团里像是我大哥这般的软骨头何其多,但只要不折断,到时候能伸直仍旧是一条好汉呐,所以统领你可千万别介怀啊!”

第一百六十二章:慈父

    “他怎么跑回来了?”

    “这苏家人可真不会说话!”

    “不会说话就不要说!什么软骨头,我们海盗吃人不吐骨头,几时成了软骨头了?”

    “就是!苏家人我看啊,除了老三尚且会说些话,就连苏青苏长老也是几次三番冲撞他人。”

    “现在他针对的乃是大统领,若是以后,他当了首脑,会不会找出一群人在咱们背后说风凉话啊!”

    “苏家真是小人!”

    “我说那个苏彦明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苏彦和虽然是个莽夫但胜在实诚,一片赤子心照人,如此得罪人的话,也敢为了众人说,不得了啊!,苏家怕是要出龙了!”

    ……

    听到这些人说话,在场中最为站立不安的就是苏家人。

    苏青几次三番举起手中的拐棍最后只能放下去,不甘不愿!而此时急匆匆从后方赶来两个粗壮的汉子,他们手中拿着断裂的绳索,正一脸惊恐地看着苏彦和,还有苏青。

    他们在外围已经听闻了其中的变故,他们知道苏青家法严厉,自己讨不得好果子吃,想要跪下,又怕丢了苏青的脸面。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二公子怎么跑出来了!让你们好生看管,都看管到狗身上去了?”苏青怒骂道。

    两个壮实的海盗百口莫辩,他们举起手中的绳索,说道:“大当家的,咱们兄弟俩带着二公子正往海城号去,不知道怎么的,这绳索忽然它就断了……”

    “嘁!爹,那是儿子我吉人自有天相,若不是我运气好,被上天选中,这么粗的麻绳,怎么说断就断,这不就说明,连老天爷都觉得我比大哥他们有本事?”

    陈闲看着这位二公子忽然觉得自己吹过的牛皮简直是个小儿科。

    这位爷说起话来从没有草稿,只要逮着机会就是对自己一通大吹大擂,巴不得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自己的能耐。

    他自我感觉良好,却浑然不知大伙此时全然都将他当做一个笑柄。

    陈闲摸着下巴,不由得觉得自己还算有点自知之明。

    苏青大骂道:“臭小子,别在这儿给我添堵了,赶紧给我滚回船上去!”

    此时众人已是看着苏青面色不善,毕竟苏家人不给他们好脸色看,这事儿由来已久,之前虽然苏家曾经找上过他们,许以重诺,让他们在此次的聚会上万万也要让魏东河下不来台,但他们本身便没有将苏家放在眼里。

    苏青自诩韬光养晦,但他手下的几个公子门人却是为非作歹,其中又以二公子苏彦和为首,此时他出声相当于说,大部分曾经和章如秋有过联系的海盗都是软骨头,软脚虾,是迎风就倒的墙头草。

    这一句话已是横扫了一大片。

    大部分的海盗都和章如秋暗通款曲。

    苏青自然知道,所以也知道此时的苏彦和一嗓子下去准保出了事。往日里他对苏彦和宠爱有加。二儿子乃是自己最为喜欢的小妾所生,而且因为家族传人已经定下,这个孩子便没有什么顾虑,一味宠爱,想要什么便是什么,只要没有野心一切好说。

    苏彦和也一如苏青的指望,成为了一个享誉岛内外的纨绔,可以说过着嚣张跋扈的生活。

    但在苏青看来,理应如此,他们苏家已是仅次于吕家的存在,此时不张扬,不跋扈,又如何让这些海盗知道谁才是这三岛的实际主人?

    只是这次,苏青的眼里有了几分杀意。

    他是由不得一个对家族传承有所觊觎的人的存在的,哪怕这个人是他的亲兄弟,是他的亲儿子也不能如此。

    他虽是已老,但终究在海上奋力搏杀了一辈子,比之苏彦和这等纨绔身手敏捷的多,此时的苏彦和仍旧站在原地大放厥词。

    “我爹此人便是不知道变通,是个老古板……”

    子不言父过。

    苏青看着侃侃而谈,像是上了瘾一般的二儿子,还有周围像是奚落,也像是嘲弄一般的眼神,犹如一根根长针扎入他的五脏六腑,让他痛不欲生。

    他苏青哪怕在吕强生手下当值,也从未受过这等委屈!

    他愤怒地看向此时正袖手旁观的魏东河,胸中满是浸润的杀意,都是这个废物!

    他此时已经离苏彦和颇近了。

    苏青的手开始不住的颤抖,他没来由地想起小时候的苏彦和。

    苏彦和长得比之其他几个儿子都要细腻,他的母亲来自于江南水乡的书香门第,十四岁时候,就被他掳上了船。

    那是他第一次向吕强生要的俘虏和礼物。

    他真的迷上了那个女人,哪怕他当时已经四十好几,家中有一房原配,但他仍旧不能忘怀那个知书达理,犹如水一般的女人。

    他占有了她。

    江南的小家碧玉含着的是烟雨里的柔情,也带着犹如梅雨时节的无力缠绵,像是蚀骨的毒,一点点消损着人的生命。

    戚氏在诞下苏彦和之后不久就离开了人世。

    也给苏青留下了一个永久的遗憾。

    这世上最美好的便是这种易碎的,不可得的东西。

    这位戚夫人最终也成了苏青心中少有的,柔软的地方。

    连带着爱屋及乌,他对苏彦和宠爱莫名,给予他的是仅次于长子的权力和金钱,但就算是这样,到了如今,就连他也对自己不满,对苏彦明不满吗?

    他已经走到了苏彦和身边五尺的光景。

    此时的他,已经能看到二儿子那熟悉的轮廓,那与亡故的夫人几乎一模一样的鼻尖。

    那是他和她留在世上唯一的,也是有血有肉的东西,乃是他们的孩子。

    他的手,抖得越发厉害了。

    那个孩子仍旧浑然不觉,高谈阔论。

    苏青已经彻底听不清,苏彦和在说些什么了,他的眼底不知道为何,模糊了起来,像是被滂沱的大雨迷蒙了双眼。

    他看到站在大树下正看着他的长子,苏彦明,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哪怕他应该已经猜出了事情的走向。

    宠辱不惊!

    那……才是我苏家的继承人呐,城府……冷静都在世人之上,忍得不可忍之事,吃得苦中之苦,方能为人上之人!

    他此时的眼底扫清了犹豫,他走到了苏彦和的面前。

    “父亲……”

    话音还未落下,一柄匕首一闪而过,鲜血迸射而出,染满了这位父亲的衣袍与面庞。

    他伸手摸了摸孩子的眼睑,让他合上了双眸。

    这是他这个慈父,最后的慈爱了。

第一百六十三章:重磅消息!示敌以弱

    “抬下去,送尸体入海。”

    苏青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十岁,他脚步蹒跚,将手中的短匕随手一丢,而后吩咐那两个跟着前来的壮汉说道。

    而后一双毫无感情的眸子,看着在场的海盗都有了几分毛骨悚然,他一字一句地说道:“今日是我儿子说错话,他已经偿了命,我苏氏从未看不起各位,你们之中不少乃是世代豪杰,我曾与你们的父辈祖辈同生共死,知晓你们的为人,知道你们断断然不会如此。”

    他的语气之中已是没有半点往日里的气急败坏,他说的话像是雕琢过一般犀利无比。

    “魏统领,你是前统领指认的下一代领路人,只不过,如今,你只是在此提出珊瑚洲之事,说他如何固若金汤,难不成你想能拖就拖,让我们这一些老骨头有家不能回?你是怕了吗?”

    魏东河看着他那双眼睛。

    他的双眸里有着一道道清晰可辨的血丝,不知道是来自于他的亲眷,还是属于他自己的,他像是一只随时都可能冲上前噬咬他骨肉的野兽,正恶狠狠地看着他。

    “苏长老,你想在我们反攻珊瑚洲之时,被人背地里捅一刀吗?还是……巴不得看这些人死在攻打珊瑚洲的路上?”

    苏青笑了起来:“死?我们此行自然是不为了死,我们是为了活,这里是哪里?鬼湾,此处靠近两广,且你们或许不知道,就在距离此处不远处的名为大铲湾的岛屿上,大明水师正在集结。”

    这话一出犹如石破天惊。

    其实不少人早已注意到了大铲湾方面的动静,只不过大明水师体量巨大,并不在乎犹如赤马号这般的小鱼小虾,而且他们船上的头颅可是多得几乎装不下了,实在没什么胃口再吃点小甜点了。

    但在官兵身边酣睡,那是得有多大的胆子才能干得出来的事情?

    这下子几乎所有海盗都不淡定了。

    而且他们原本得知的是似是而非的情报,但到了此时,由苏青说出来就大不一样了。

    这位人物虽然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主儿,但在海盗团里说得上一言九鼎,德高望重,他是万万不可能开这等玩笑的。

    而苏青对于这个情报也有十足的把握。

    苏家到了现在自然也有一整套的情报系统,虽然方式落后,而且投资不足,但对于近五十里的海面动静,尤其是这种大规模的调配,人只要不是聋子,瞎子就不可能不知。

    他此时看着魏东河已是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毕竟,如今众人包括孙虎已经对魏东河起疑,不管如今魏统领到底是真的不知,还是有什么计策,公然埋伏在官兵一侧,而且秘而不发,足以让魏东河的声望在海盗团一落千丈!

    魏东河此时却笑了笑,他看着苏青良久,居然摇了摇头,仿佛在嘲弄他的无知一般。

    苏青并不受挑衅,他拄着拐棍,有人过来递上一块湿巾,他擦拭了两下身上的血迹。

    “苏长老,你可知此次大明水师在此地是为了何事?”

    苏青一言不发,只是冷笑,他已是断定了魏东河巧言如簧,不想与他争执,你既然想要解释,便摆出现实即可,不必多费唇舌!

    “数日之前,我收到我探子的情报,说三灾与大明水师暗中有所勾连,此次为了以绝后患,愿以珊瑚洲之所藏,换取日后一劳永逸,至于这个后患,诸位知道是谁了吗?”他的表情轻松,但说出来的话,却所有人为之一心颤。

    “我们率队虚实相接,但不曾想,仍旧被一条尾巴紧紧追着,这件事情我让手下人秘而不发,就想看看会是谁跳出来,以此消息兴风作浪。倒是不成想,居然是你,苏长老。”

    苏青的瞳孔一下子放大了开去。

    “我从未说过赤马号上的兄弟与章如秋有勾连,在我看来,事情已随风而去,再行追究,便是对兄弟们的不信任,只要团结一致便可,不过,若是有人仍旧朝秦暮楚,那么也休怪东河辣手无情。

    只不过,赤马号上是一回事,但海城号……可就不一定了。”

    众人纷纷打了个寒颤,但不知道为何也放松了下来,魏东河的意思很明确,便是既往不咎。从前的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

    人们随机想起,曾经和章如秋联手的,可不止他们,就算是孙虎和苏青这等位高权重之辈,为了更好左右吕平波实际上都有意拉拢过这位大谋士,甚至为何,孙虎和章如秋闹翻,便是因为孙虎给的孝敬太过敷衍。

    但从始至终,海城号和章如秋一直关系暧昧,也因此,赤马号与海城号的争端才没有被摆上台面。

    众人都不怀好意地看着苏青。

    如今的魏东河绝非一盏省油的灯,这是一只吃人不吐骨头的猛虎,现下人人自危,生怕自己那些陈年老账被魏东河一一翻起,虽然魏东河现在说既往不咎,&可谁都知道这人向来眼睛里,揉不得沙子,谁知道什么时候,就被他一刀砍了。

    “不过,无论是海城号,还是狼台号都是我白银团的中流砥柱,不可有一点损失,苏长老亦是我团中瑰宝,海城号在你打理下井井有条,我还巴望着你以后,为了我们团出力呢。”

    他看向一旁的苏彦明,而后笑着说道:“苏家大公子,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我既然到这里,就有把握掩饰我方的行踪,诸位不必过于担心,此次我请诸位来,也只是为了制定一个针对珊瑚洲的计划,珊瑚洲极为难攻,我们必须从长计议,万不可贪功冒进,苏长老,你多次筹算此事,如今由你拿个方案,最是稳妥,你说是不是?”

    苏青冷笑了一声,并不应答。

    众人看着苏青的模样,已是知道,魏东河最终没有魄力拔掉这最后一根碍眼的钉子。

    这些原本还慌慌张张的头目,此时反倒是耀武扬威了起来。

    终究是个小年轻,想要统帅我等?还早十年呢!

    “珊瑚洲的防御措施,麻烦两位头目都提供一二,今日之会,到此,便算是结束了。”

    魏东河说了很多,却犹如独角戏一般,无人理睬,他收起手中的麻布纸,低下了头,人已是三三两两的散去。

    他看着空旷无人的临时集会所,低声说道:“有的人老了,叫做老狐狸;有的人临到死,不过叫他一声死臭虫,都觉得他不配。”

164:风暴聚集,苏青布局

    是夜。

    有一伙人悄悄地往海岸线移动,这伙人人数不多,看上去鬼鬼祟祟,不知道目的如何。为首的一人里穿了一件宽大的黑袍,随着海风飘荡,露出健硕的四肢。

    还有几人则相对矮小些许,但仍能看出其中的悍勇,几人引路之下,不多时这伙人就已经抵达了海岸边上。

    他们的面前是一艘千疮百孔的大船,此时船上灯火通明,不曾熄灭,时值午夜,居然还如此忙碌。

    不时会有人自密林之中出现,而后跨过沙滩,抵达这里,早有人准备在此,当他们抵达的时候,就会有人接送他们上去。

    所有人都并不说话,只是沉默着,做着自己的事情。

    这伙人仿佛有些紧张,就连他们也不大确定,到底这艘船的主人到底下的是什么样的主意,他们的船队已经覆灭了,有生力量在之前的大战之中消耗殆尽,而后只剩下他们这些人又只受到岛上那位的奴役。

    对此,他们心有不甘,他们在船上逍遥自在惯了,觉得这世上没有比这个更憋屈的事情了。

    曾经他们也是纵横海上无往不利的角色,虽然近些年来,势力大不如前,但也是一股人人畏惧的力量,但到了他的目前,仿佛屁都不是!

    偌大的船队剩下的人手,威胁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子,居然还被人轻松逃脱,甚至还被他做了一笔看似合理,实则屈辱的“生意”!

    他们忍不了,但不得不忍,他们没有办法对抗那些逐渐向这里涌来的恶毒孩子们,他们武力或许不怎么样,但各个都悍不畏死。他们见识过他们的手段和本事,心里也打着退堂鼓,对她们来说,自己的小命最是重要,凭什么要替别人付出生命?

    所以他们最终忍住了,忍住了看着那个少年耀武扬威,在他们面前像是嬉笑一般,招摇过市。而曾经好奴役,好使唤的船长,如今也变了个人一样,在那次谈判之后,那位船长再也没有出现,直到现在,他们也都不知道他在哪里。

    或许他就在阴影之中,沉默地窥视着他们。

    或许他就在他们的人群之中,安静地等待着什么。

    但就算是最愚笨的海盗都知道,现在的他们已经到了不抗争就一无所有的时候。

    他们看到一艘艘大船西来,看到的是成群结队负伤的海盗抵达了这座鬼湾。

    而也就在这时,守护在海滩上的兄弟带来了一个似是而非的消息。

    这里将要有人作乱。

    他们为之一振,他们都知道此时的面对的,这支船队现如今的统领乃是那个小子的兄弟,但现在既然有人要揭竿而起,那么他们将不再是没有机会的一群人。

    他们可以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只是他们也知道那人是个小狐狸,这是不是他放出的烟雾弹?他们也说不好,但有人站出来说:“妈了个巴子,老子可受不了这么点委屈,咱们这就去投奔那人,横竖不就是一个死!若是成了咱们还是能纵横海上,死了,也能不那么窝囊。”

    此时的他们看着放下来的木板,几个看似精瘦的海员指引着他们到了甲板上,他们看到坐在甲板上的一把摇椅上的老者,他看上去很老,而在他的身边众星拱月一般,聚拢着数个中年人亦或是青年,他们都神色肃穆,不发一言。

    “叶氏新乡前来拜会。”为首的海盗越众而出,恭恭敬敬地对着这个老者行了一礼。

    那个老者睁开了眼睛,而后用不怒自威的言谈淡淡地说道:“你们有所求,一一说来,事成之后,少不得你们的富贵与东山再起,我苏青说一不二!”

    与此同时,还有一批来自海外的人手抵达了岛上,他们的装束与大明的海盗有许多不同,他们的腰间都配了一把刀,有一些人隐在黑暗里,若隐若现,他们仿佛是黑夜里的行者,也不靠通禀,轻巧地翻上了这艘戒备森严的大船。

    而后他们看到的是一个老者,正和几个海盗说着话。

    仿佛十分惊讶于他们的到来。

    船上大部分的海员都如临大敌一般,拿出了兵刃。

    那人揭开了自己的面纱,却是一个长相姣好的女子,而另一个带刀的武者,面色轻松,只是不屑地看着这些颤颤巍巍的海盗。

    “别紧张,我们这次来,是想要找你们首领做一场买卖。”那女人吐字清晰,居然是大明的官话,只不过音调有几分诡谲,让他们也有些摸不著头脑。

    船上的老者笑了笑,站起身来,他虽然已是年老,但自有一股睥睨天下的气势,他说道:“早些年,我和吕统领南征北战之时,曾和你师父有过一面之缘,不曾想,你师父手艺高超,前去刺杀大名,居然还是失手被杀,真是可惜。”

    “苏长老不需如此,我们这一行本就看淡了生死,师父本事不济,就算他刺杀大名成功,回来也会被我杀了。”她拿出几枚短匕,随手摩挲了两下,眼神挑衅地看着船上的所有人,似乎不将他们放在眼里。

    苏青旋即大笑了起来:“论本事,你可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本来这次不必劳烦你等出手,不过,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发了信函,如今这场大事,有了你们,这趟买卖理应十拿九稳了。”

    对于苏青来说,这是一场他见识了不知道多少次,甚至习以为常的犯上作乱。

    海盗的生活不就是你杀我,我杀你,哪怕大家都是同一个海盗团的成员,也时常有人试图弑杀首脑,悍然登位的事情发生。

    可以说,海盗本身就是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下层的海盗担忧什么时候死于战乱,而高层则永远都在担忧忤逆。

    正如陈闲和蒋老所言,苏青确实早早就有了取吕平波而代之的想法,只不过,最终吕平波狼狈收场,让他的种种准备化作了泡影,只是既然魏东河已经逐渐脱离了控制。

    那么,他也不吝于将用在吕平波身上未尽的手段,都在魏东河身上再施展一二。

    海上的人命,可是一点都不值钱。

165:弄巧成拙?内战翻涌之前

    苏青的手中有多少底牌。

    他自己也不知道,源源不断前来投靠自己的往日战友。

    还有东瀛人,还有海上被称作雇佣兵的海狼。

    还有他曾经设下在海盗团内的暗桩。

    倾巢而出。

    而那些最终选择了苏青的人,对于他们来说,相比于一个墨守成规的苏青,一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魏东河显然更难控制。

    而更为重要的是,苏青几次三番的拉拢都许了重诺,他们可以在赤马号上仍旧保持自己原有的地位,甚至会有一定的提升。

    只要他们将忠于魏东河的人手拉下马。

    而最终苏青上位,和孙虎的陨落,都会有两个仅次于统领的位置空闲出来。

    这可比自己亲手造反实惠得多。

    他们打的是如意算盘,知道无论这场胜负的结果如何,跟着苏青将是最好的选择。

    苏青胜了,他们会有比往日更超然的地位;而魏东河胜了,他们也会在船上官复原职,并不会影响到他们的权威。

    魏东河你敢动我们?

    你就不怕自己成了孤家寡人?

    就不怕从此之后,白银团就此散成了沙?

    没有我们谁替你魏东河去效力?

    到了最后还不是要靠我们。

    所以大部分的海盗到达苏青的海城号时候,都是嘻嘻哈哈,仿佛对这件犯上作乱的大事没有半点忧思。

    送走了大部分的海盗之后,今日已是后半夜了。

    再过不久,海上将要迎来日出,而天地间也到了最是寒冷的时刻,老者拉了拉衣衫,而后瘦小的身影在椅子上更为佝偻。

    “父亲。”有一个中年人面露疾苦,苏彦明。

    他在一日之内,失去了自己的弟弟,还有一个兄弟却被囚禁,此时的他五味杂陈,对于这个出手狠辣的父亲有了那么些许戒备。

    “人都安置好了?”苏青此时已是没了往日的精明强干,反倒是有几分懈怠,还有深深的疲惫,对于一个老者来说,这样的掌控局面,已是超出了他的极限。

    此时的他看着自己的长子,他何尝不知道,这个长子性格刚愎自用,颇为狼顾,他固然本事不大,但城府却深,往日里不显山不露水,早已置办下相当大的产业。

    甚至他还无心海盗的事情,对他而言,有更为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老者揉了揉自己干巴巴的皮肤,下意识地看向此时已经被逐渐占满了的船舱。

    “都已经安排好了,来自东瀛的浪人和忍者都已经潜入岛上,其余人则安排住在海城号上。”他迟疑了片刻,低声说道:“让这些东瀛人贸然登岛,会不会打草惊蛇?”

    老者摇了摇头。“他们和我们不是一路人,让他们先行登岛,若是成了,咱们坐享其成,若是败了,也省得到时候,我们上岛时候,碍手碍脚。你对新乡的人怎么看?”

    “一群养不熟的白眼狼,父亲。”苏彦明面无表情地下了一个判断。

    “但他们说的事情却不可不防,没成想,陈闲这小子这般有本事,不过,他们说陈闲是船队之主?呵呵,恐怕他们对我们海盗团一无所知呐。”苏青想起叶家人的话语来,不由得也笑了笑。

    “可儿子觉得,或许此事是真的?”

    老者不耐烦地皱了皱眉,而后挥手说道:“你是不曾瞧见魏东河的举措?还是没有看到陈闲的德行?这般鬼话你也信?”

    不过他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他伸手找出一支竹签,而后说道:“叫下头人传令给咲,让她顺带把陈闲也给收拾了。”

    说完所有话之后,有人送上一杯茶水,老者抿了一小口,却大声咳嗽了起来,站在一旁的四子匆忙走上前,扶着老者将茶水喝尽。

    苏青看着这个有几分腼腆的四子,不知道为何,也有了几分恍惚。

    他并不是没有关心过这些旁支的子弟,但到了最后,他却又不得不坚持自己的决定,长子为尊呐。

    你们到底还是在娘胎里待了太久了。

    他心底里有那么一丝抱歉,但很快便消弭无形,逐渐的是一阵瞌睡的感觉涌来。

    他疲倦地阖上了眼睛,而后说道:“我要睡一会儿,等我醒了,便是我们发动总攻之时,这场大战将在夜幕降临之前分出胜负,胜败呐……天知道。”

    说着他沉沉地睡去,守候在老者身旁的众人交换过了眼神,都消失在了船舱之中。

    ……

    此时的船舱里,叶家人正说着话,对于他们而言,今夜难耐。

    可以说,兴奋与恐惧瞬间交织在了一起,兴奋的事情,之前与陈闲结怨,如今却是要以一个极为突然的方式解决了,而且,那位老者已经答应他们将海盗船以及他们所求的一切都交给他们。

    而恐惧则是一夜的惶惶不安,生怕这是一个假消息,那个看上去高高在上,又颇为阴险的老者会不守承诺,将他们统统葬送在此。

    直到他们见到了那些翻船而来的怪异东瀛人,他们这才放下了心来。

    叶家自然是有见多识广之人的,自然也知道这些所谓的东瀛人的身份。

    “有了这些人的加入,陈闲就算是三头六臂,都逃不了了。”有人呵呵直笑。

    “据说这些东瀛人本事不高,但用的技巧却是常人无法比拟的,当着是神鬼莫测,武功再高的人撞在他们的手里,也决然讨不好去。这次就算那个谢敬护着他都没用了!”

    这时有人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叶和旭扫过众人的眼睛说道:“狗一样的东西,何须靠什么东瀛人,小爷一个人就可以把他脖子拧断了去,哼,你们这些人都是软骨头,靠自己能解决的事儿,非要去依仗外人,到时候,还要给人捏着把柄,我就看你们怎么死!”

    此时众人听到他说话不是很好听,大部分人心里都暗暗骂了一句:夯货!但面上却都一副不与他计较的模样。

    反倒是一个人说道:“你说现在叶志平去了哪里?”

    众人纷纷沉默了下来,毕竟对于他们而言,叶志平现在就像是一只漂浮在他们身后的幽灵,他三番五次告诫他们不要惹是生非,而此次他们却参与到了白银团的内乱之中来,一切都脱离了他的掌控。

    “不会咱们反倒是弄巧成拙,把这里的一切都泄露了出去吧?”

166.本少爷是这样的人吗?

    陈闲孤身一人回到了自己藏身的洞窟之中。

    至于海滩上的那场叛乱,陈闲心知肚明。

    就连叶氏的反水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这世上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轻易掀得起风浪的。

    时势造英雄,若是不得天时地利与人和呢?

    不过是造就一具具尸体罢了。

    故而,就连手头最强的打手谢敬,他也派去了魏东河的身边。

    虽然谢敬百八十个不情愿,但在陈闲的命令下,仍旧一言不发消失在了他的身边。

    陈闲倒是觉得自己手下的忠诚和变通能力,让他这个当领导的很舒心。

    毕竟这世上多的是尸位素餐的人,也多得是没有脑子不会机变的角色。

    懂得揣摩上意的人步步高升。

    在陈闲之前的人生之后,大部分的人到达了一个岗位之后,只会做一些分内的事情,而且遵循规矩,哪怕是效率再低,对他们而言,只要不犯错就是大功德。

    如此一来,便是数十年的经营,到了最后,寿终正寝,都算是大功一件。

    陈闲见惯了这样的扯皮,也看淡了这样的效率低下,所以这一世,对于船队的管理,他选择的是一种积极进取,并不畏惧犯错的理念。

    就像是工坊,他执掌着大方向,只要在大方向不出错,在小环节上,多加尝试,失败远没有那么可怕。

    毕竟失败是成功的亲娘,让他们太过顺利,也不见得是一桩好事。

    在还能跌倒的时候跌倒,总比在摔倒就死的时候,跌跤来得好上一万倍。

    夜里的海风徐徐,他坐在了自己的山洞之中。

    相比于此时大战的重头戏——魏东河附近。

    他所处的山洞远离台风眼,只是一个足以冷眼旁观的角落,这也是他刻意为之,虽然他是魏东河的好兄弟,是他的嫡系,但终究不涉及船队内部的事宜。

    他只不过掌管了工坊而已,对于所有人而言,陈闲没有威胁,几乎是一个共识,只要杀掉了魏东河,他陈闲就是滑进了油锅里的老鼠,怎么都翻不了天。

    陈闲不由得仰天长叹,特娘的老子真的这么不堪吗?

    而与此同时,他也几乎将手头所有的冥人都调配到了魏东河手下,魏东河是一个能人,对于他而言,带兵是多多益善,他手头的人多半不可信任,除了张俊手头的那几条疯狗之外,他能掌握的东西,实在不多。

    他知晓,以他们目前掌握的兵力,唯有毕其功于一役,方才有成事的可能,虽然他犹有暗桩,但都是奇法,能否对战局产生影响仍旧是未知之数。

    这是一场乱战,谁都可能成事,并非只有苏青,可能还有陈青,周青,等等青……

    这一场内乱的打击,恐怕比之前海上的征伐都要来得多。

    而就在这时,山洞之外有人轻声敲击了几下洞壁。

    “进来。”

    从外头转出来一个看上去有几分文弱的青袍少年。

    “叶……隐兄弟。”陈闲仿佛还有几分不适应这个名字,青年也不以为意,只是站在他的面前淡淡地说道:“少东家,刚才下头人禀告说是叶家人都往海城号去了。”

    陈闲并不意外,对于叶家那帮人而言,他们想要东山再起的执念非常,而且哪怕到了现在,他们仍旧拒绝承认失败。而如今的叛乱,看似密不通风,但各方面都已经知晓了其中的梗概,鬼湾之上的势力,如今已经闻风而动,更有游曳在岛屿之外的未知势力,准备插上一脚,形势实际上不容乐观。

    浑水才能摸鱼。

    乱局才有胜机。

    陈闲如此相信着,而他也知道,任何海盗都知道这一条金科玉律,叶氏的叛逆,也不过是把这一湖水搅得更为浑浊而已。

    “他们要做什么,我们总不能拦着。”陈闲很是淡然,“只不过,恐怕我的身份就要在此暴露了,这不是一个好消息。”

    “你将手头的人都派给了魏东河,身边再也没有护卫,若是对方奇袭你这里,恐怕会一击得手,他们可不是叶家那帮子乌合之众,会被你耍得团团转。”被称作叶隐的青年冷冷的说道。

    他抛却了往日的姓名和过去,在陈闲手底下做事,自然是知道自己的这位少东家素来不喜欢以常理出牌,而且往往喜欢置之死地而后生。

    对于他而言,仿佛是一场场豪赌,而且他总是在笑,从容不迫,仿佛他的底牌之大,让他们绝不会输掉任何一场赌局。

    “我这里离东河那儿,远。”他轻声说道。

    陈闲看着画在地面上的鬼湾布局图,而后说道:“不是每一件事情都可以取巧的,我们的棋子不多,而且在岛上总有人看着我们的一举一动,想要做小动作很难。”

    “面临决战,用阴谋诡计,往往起不到预期的作用,不如痛痛快快地厮杀一场,若是得胜,那便是我们的胜利,输了,也要狠狠在对方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相比于那些老爷兵,我们也就剩下一条不怕死了。”陈闲笑着说道,他确实是如此想的,根据毕方等人的回报,截至此时,已有三十余人前往了海城号。

    而此时留在魏东河身边的赤马号人员已经不足五十人,而这些人之中,摇摆不定,难以做抉择的墙头草占了多数。甚至有包藏祸心之徒,在等待一个时机,割下魏东河的首级。

    可以说,陈闲也知道此次之战凶险万分。

    但他没有任何办法。

    “好在他们还未形成席卷之势,海城号的人手,在三艘战船之中保存得最好,这是因为苏青知道不宜在战场之中折损太多,故而韬光养晦,只在开战之时,敲敲边鼓,直到吕平波死去,海城号更是肆无忌惮地收拢人手,不与各方面交战,打得一手好算盘。”

    “如今海城号上的海员共有八十人,加上叶氏的败兵为十五人,剩余的加入进去的人手,应当有二三十人之众,人数大概是东河身旁的两倍之上,这是一场硬仗。”陈闲掐算了一会儿,最终敲定了一个数据。

    此时叶隐忽然开口道:“这么大的事情,你不可能没有后手,不然你也不会坐在山洞之中,看着局势变化。”

    “那我若是没有底牌,该是如何?”

    “带上全部家当,而后逃窜出海,逃得远远的,绝不回来。”叶隐冷静地分析道。

    陈闲满头黑线。

    “本少爷是这样的人吗?”

    叶隐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伸手似乎对他指指点点,无可奈何地离开了洞窟。

    “你给我滚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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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22年我在大明当海盗介绍:
嘉靖元年,这是一个属于海洋的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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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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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闲穿越后的第一天,就在这座海上监狱里鸡飞蛋打地开始了。1522年我在大明当海盗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1522年我在大明当海盗,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1522年我在大明当海盗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