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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花生白露     农家恶毒后娘她超凶txt下载     农家恶毒后娘她超凶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84章 你可别想着讹我

    正月十五闹元宵。

    每年的这个时候,几乎是除夕最热闹的一天。

    县城里,白日里街上就有耍龙灯,踩高跷,划旱船和耍把戏的。

    小摊贩们摆出来各色各样的花灯,还有吃食,各种小玩意。

    大部分的百姓们,会换上新衣裳,拖家带口的出来逛街,赏看花灯,猜灯谜的。

    据说京城里,到了晚上,还有放烟火鞭炮的,更是热闹。

    乡下没有这么些活动,可是家家都会点上灯,有疼爱孩子的人家,也会给自家孩子做一盏花灯,虽然不如卖的那样好看,可对于孩子们来说就已经足够了。

    到了晚上,家家都会煮上一锅汤圆分食,预示新的一年团团圆圆。

    本地的汤圆,大都是纯糯米粉揉搓出来的实心汤圆,能在里头放一点红糖,就已经是相当舍得了。

    沈佳言这是穿越过来第一个元宵节,看到慕天泽一早上,就在院子里笨手笨脚的给慕天润糊花灯。

    那花灯用篾条先扎出形状来,外头在糊上纸,然后里头点上一根蜡烛,简易的花灯就做好了。

    等慕天泽满头大汗的完成,递给慕天润,“诺,你要的花灯好了。”

    慕天润瞪大眼睛看着眼前这一盏花灯,一脸疑惑:“大哥,你不是说给我做小兔子的花灯吗?为啥给我做了耗子灯?”

    慕天泽脸一红,低头看自己手里这盏花灯,恼羞成怒的往慕天润手里一塞:“有就不错了,还挑啥挑?再说了,这不就是兔子吗?”

    慕天润撇撇嘴:“大哥耍赖皮!昨儿个还教我不要指鹿为马,今天居然自己就指鼠为兔了!”

    慕天泽听了这话,要回屋的脚步打了个趔趄,回头咬牙切齿:“慕天润,你皮痒是不是?”

    慕天润扭头看到沈佳言,立刻告状:“娘,大哥明明自己手艺不好,还不许人说!这明明就是个耗子灯——”

    沈佳言看慕天泽脸都涨红了,显然气得不轻。

    再看慕天润手里灰扑扑的灯笼,确实像一只灰扑扑的耗子。

    嘴角一翘,揉了揉慕天润的脸:“来,今天让我给你们露一手,做几样你们没见过的花灯。”

    这话一出,不仅慕天泽和慕天润都凑了过来,屋里的慕玥,还有大壮他们也丢下手里的事情,围了过来。

    沈佳言让从屋里挑了一个圆敦敦的南瓜出来,又让大壮他们去河沟边,将那厚实的冰块弄两块回来。

    如今天气正冷,滴水成冰的时候。

    沈佳言让大壮他们找出桶还有小坛子小罐子什么的,盛满水,放在外头冻上。

    人多好办事,沈佳言一声吩咐,没多大一会,慕玥就挑了一个两三个拳头大,圆滚滚的南瓜出来。

    那边大壮他们在家里找了好几个闲置的桶和小罐子,按照沈佳言说的灌满了水,放在外头。

    沈佳言拿了刀,先比划了一下,就在南瓜上做起文章来。

    几个孩子围着,就看到沈佳言手里的刀,先在南瓜顶上划了一圈刻痕,然后沿着划痕小心的用刀将南瓜顶一圈给揭了下来。

    再将南瓜里头的瓤给掏干净,然后用刀小心的在南瓜上雕刻出一只小兔子来,兔子憨态可掬,手里还拿着一个小药杵。

    慕天润眼睛立刻就亮了:“小兔子!这才是小兔子!”

    慕天泽脸一黑,敲了一记慕天润,没说话。

    雕刻好灯,在南瓜顶上钻了几个洞,拿绳子一穿,然后打结拴在了一根小竹竿上,再将那一截蜡烛点上,放进南瓜里头,一个小兔子的南瓜灯就做好了。

    慕天润一把就抢了过去,爱不释手。

    饶是慕天泽和慕玥还有大嘴他们几个大些的孩子,那眼睛也都跟着那兔子南瓜灯转了。

    慕玥期期艾艾的开口:“娘,我也想要一个——”

    沈佳言甩甩胳膊,长时间没做了,手都生了。

    不过放才找到了一点感觉,听慕玥这么一说,手一挥,让他们自己去挑南瓜去。

    沈佳言去年在荒地里点了好几窝南瓜,有大壮伺候着,南瓜长得极好。

    从南瓜藤,南瓜花吃到嫩南瓜,到最后还收了二十来个南瓜放着。

    冬天蔬菜不多,这南瓜存放的好,偶尔切一个,蒸个南瓜饭,或者炒来吃,极为香甜。

    这正月都快过完了,那南瓜还剩下十来个呢。

    听沈佳言这么一说,几个孩子都跑到屋里去,在南瓜堆里扒拉自己看中的那一个。

    小的挑完了,最后还滚出来一个小磨盘一样大的来。

    沈佳言一看这架势,只怕到天黑都还弄不完,索性就拿了一个过来,一边雕刻,一边讲解,让他们自己学会了去做。

    南瓜灯本就容易,只要心细,手脚慢都不怕。

    因此沈佳言又做了一个小老虎的给了慕玥,就让慕天泽他们自己琢磨去了。

    慕玥提着小老虎的南瓜灯,笑得嘴都合不拢,跟慕天润在一旁互相攀比着。

    沈佳言闲着无事,将掏出来的南瓜瓤收起来,这瓤里头的南瓜子可是好东西,收着一来可以明年做种,二来还能炒来吃呢。

    收拾完,看几个孩子还在忙活,想了想,寻了一个闲置的水桶和两个小坛子,灌上了水。

    其中一个,还丢了小半张胭脂纸进去,没一会子,那水就被染成了淡淡的红色。

    慕玥看着有趣,跑过来问:“娘,这是要做啥?”

    沈佳言捏了捏她的腮帮子:“给你们做冰灯玩。”

    冰灯?几个孩子都没听说过,都顾不得手里的南瓜灯了,围上来七嘴八舌的问。

    沈佳言卖了个关子,说等晚上就知道了。

    要说做冰灯,肯定是五颜六色才好看,只可惜如今只有胭脂,能做个红色的出来。

    不过沈佳言想起来,在现代吃过的菠菜面,那可是用菠菜汁揉到面粉里,出来就是绿油油的。

    她也没想要太绿,带个绿色就行。

    想了想,跑到菜园子里,将那嫩生生的菠菜掐了一些回来,切得碎碎的,又拿石头杵出了碧绿的汁液来,用纱布过滤了一下,将小半碗碧绿的菠菜汁倒入了另外一个小坛子里。

    几个孩子的心思这一天,都被那冰灯给吸引住了。

    不过也没耽误他们将南瓜灯做出来。

    慕天泽糊纸灯笼的技术都一般,雕刻出来的南瓜灯自然也是怪怪的。

    倒是大嘴和铁蛋有几分天赋,虽然是第一次,却也雕刻得有模有样的。

    大嘴雕了一条鲤鱼,铁蛋雕刻了一头牛,虽然不是很像,也有五六分神似了。

    唯独慕天泽和大壮他们几个,手里的南瓜灯,雕刻的就像是拿嘴啃出来的一样,还啃得相当不美观。

    不过大家也就大家互相嘲笑两句也就过去了。

    外头院子里这般热闹,一直关着门的西厢房终于忍耐不住了。

    慕芬和慕芳两姐妹探出头来,见大家玩笑成一团,忍不住露出羡慕之色来。

    试探着走近了搭话:“大伯娘,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阿玥妹妹,你手里这灯可真好看!还是用南瓜做的呀?”

    慕芬羡慕极了,自从上次她们姐妹顺人家地里的萝卜被告状后,她们也不敢再去了。

    这几日一天只有两碗稀饭,稠的要先紧着爹、奶奶和两个兄弟吃,轮到她们娘仨,那碗里的米粒能数得清。

    之前还能顺别人家的菜,剁碎了掺和到里头,好歹能混个肚子饱,如今却只能饿着。

    看到慕玥他们居然一人一个上好的南瓜,拿来做灯玩,也不给她们吃,自然心里不痛快。

    嘴上虽然说笑着,可眼神的羡慕和怨恨却没藏住。

    慕芬看着那被挖出来的南瓜顶盖,还有被削下来的南瓜块,忍不住吞了吞口水,琢磨是不是一会子开口,将这不要的南瓜给捡回去,蒸上一蒸,还能填一填肚子呢。

    刚要开口,沈佳言就吩咐大壮,将那挖下来的南瓜块都收拾一下,中午做南瓜饭吃,别浪费了。

    又嘱咐几个孩子,拿南瓜灯玩也要小心,顶多玩今明两天,不能弄坏了,这可都是粮食,留着还能吃呢。

    几个孩子都答应了,大壮将南瓜块麻溜的就收拾进灶屋去了。

    慕芬脸色一变,只觉得沈佳言就是故意的!就是故意不让她们好过的!

    死死的瞪了沈佳言两样,才收回了眼神,又堆起一脸不自然的笑容去跟慕玥说话。

    不过也就是问慕玥,今天元宵节他们是怎么安排的?又说往年村里晚上天黑后,大家都会打着火把,到稻田,还有谷场转一圈,孩子们也会跟着大人提着灯笼绕上一圈,热闹热闹后,再回家赏月做汤圆吃。

    又说慕玥手里的灯这般好看,这灯提出来,只怕全村的孩子都要羡慕,肯定能出风头之类的话。

    不管慕玥如何爱搭不理她,慕芬都能找到话说,就是一个人说话,也不觉得尴尬。

    倒是让慕玥有几分不好意思了,才慢慢开口,开始一个字一个字的,后来听得入神了,还忍不住多问了几句,渐渐倒是能说到一起去了。

    慕天泽看了慕玥两眼,又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灯,脸上一红,索性进屋去复习功课去了。

    外头慕芬还拉着慕玥不放要说话,还是慕玥冻得受不住了,虽然她穿得厚实也架不住这风呼呼吹啊,再看慕芬,脸都冻青了,浑身发抖,连声音都打颤了,还装无事人一般。

    忍不住心中佩服!不过这慕芬愿意挨冻是她自己的事情,她可不奉陪了。

    就想回屋去,慕芬还要伸手拉她。

    慕玥避开了慕芬的手,上下打量了一下,才道:“大堂姐,你还是快回屋去吧,看你脸都冻青,再站一会子,我怕你人要冻出毛病来!这大冬天的,真要冻出个好歹来,那可是要命的!你可别想着讹我,讹我娘的银子!”

    说完还警惕的后退了两步。

    慕芬气得脸更青了,还要勉强解释道:“阿玥妹妹,我们两家就算有些误会,到底还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戚呢,怎么会讹你们呢?”

    慕玥啐了一口:“呸!少拿我当三岁孩子唬弄!当初赶我们出慕家的时候,你们是怎么说的?我们是野种,又不是慕家的骨肉!跟你们慕家有什么关系?之前厚着脸皮被我爹养了那么些年,银子钱不知道花了多少!我爹死了,那都是慕家的,是你们一家子的,让我们少打主意?这话说了才几年功夫,你们就忘记了?”

    慕芬难堪的道:“阿玥妹妹,那都是长辈们之间的事情,我一个做晚辈的,哪里能掺和这些?当初在慕家的时候,我对你难道还不够好吗?”

    慕玥冷笑:“少来这一套!你是什么人我心里清楚的很!别来套近乎!以后离我远点!”

    说着转身拎着南瓜灯跑进了屋。

    慕芬气得直跺脚,不过好在跟慕玥在院子里吹了这半日的冷风也不是白吹的,也算打探到了一点有用的消息。

    搓搓手,左右扭头一看,慕芳不知道啥时候已经躲回西厢房了。

    气得她暗骂了一声,也忙回屋去了不提。

    对于院子里发生的这一切,沈佳言自然听到了动静,不过慕玥没吃亏,大家自然也就都装不知道。

    吃了午饭,又歇息了一会,沈佳言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到院子里去看那装了水冻着的水桶和两个小坛子。

    果然天气冷,那水已经冻上一层略微拎起来一点一看,冰呈现漂亮的淡红色和淡绿色,若是冻实了,点上灯,放在晚上肯定好看。

    慕天润午觉都顾不得睡,一会子就跑出来看一眼,一会子就跑出来看一下。

    一直到了晚饭前,沈佳言又去检查了一下,看那冰冻得厚薄正合适了,只剩下中间大约两三个拳头大小的位置没冻上了。

    将里头的水倒出来后,又小心的将冰给取出来,放在了一旁。

    三块漂亮透明还带着颜色的冰柱就被摆在了廊下。

    沈佳言将蜡烛底部蘸水,往那冰柱中间的空出来的那个位置一按,没一会子,就冻严实了。

    冬天,天黑得快,将里头的蜡烛一点燃,顿时透过冰柱,院子里有了一抹淡红一抹绿色的光影。

    所有的人一下子都看呆住了,这就是冰灯?

第285章 以后只怕没机会了

    慕天润伸手去抓那两抹光影,虽然抓不住,可也乐得咯咯直笑。

    慕天泽和慕玥凑近了看那三盏冰灯,只觉得晶莹剔透,实在是美不胜收。

    大嘴他们只敢远远的站着看,都不敢靠近。

    沈佳言看了看效果还不错,吹熄了蜡烛,“行了,先吃饭吧!等天黑透了再点上,那才好看呢!”

    几个孩子虽然觉得还没看够,可沈佳言说了,也不敢撒泼打滚的说还要继续看,都老老实实的点头。

    就是慕天润,进屋之前依依不舍的看了好几眼,也没敢开口。

    晚饭很丰盛,因为慕老娘下午找慕破军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说既然明日他们就要搬到镇上去,晚上大家聚在一起吃一顿饭吧,也不知道下一顿团圆饭是什么时候了。

    慕破军本欲待拒绝,可看着慕老娘花白的头发,到底还是答应了。

    他也知道沈佳言的脾性,倒是不敢劳动她动手,先拿了银子出来,说是今日晚餐所用的食材都由他掏钱,多的是烦请沈佳言同意,让大壮他们帮忙,晚上做一桌子好菜出来。

    沈佳言银子银子收得痛快,答应的更痛快!

    按理说这两家吃最后一顿饭,二房那边不说也弄点吃食,或者置办点礼物,好歹出个人力,在灶下帮忙打个下手吧?

    可二房却似乎也彻底摆烂了,一下午都没人出来,浑然当没他们什么事。

    此刻晚饭已经得了,在堂屋摆上了两桌,西厢房里还没有动静。

    还是慕破军板着脸在院子里喊了一声,那房门才打开,二房的幕天一和天二两兄弟,跟猴似的窜了出来,就往堂屋里跑。

    后头慕老娘和慕老二他们闻着那风中飘出来的香味,也是加快了脚步。

    进了堂屋,看到两张桌子上都摆满了菜,肉香阵阵,二房好几日没吃过肉了,都忍不住只吞口水。

    幕天一和幕天二哧溜就坐到了桌边,抓起筷子就要去捞肉吃。

    被慕破军一声断喝:“长辈都没上桌,谁让你们上桌拿筷子的?还有没有家教规矩了!”

    慕老二后头进门,看到这一幕,几步上前去,两巴掌呼在了儿子头上:“你老子我都还没入席呢,你们两个小兔崽子就想偷吃?”

    慕老娘心疼的在后头连声阻拦:“你打他们做什么?小孩子家家的不经饿,让他们吃一点怎么了?都是自家人,讲究这么多做什么?大过节的,你把孩子打坏了可怎么办?”

    一边就几步上前,将挨打的幕天一兄弟搂在怀里一边安慰,一边摸着他们头,生怕把他们打坏了。

    一面又忍不住怪起慕破军来:“一家子吃饭,就你穷讲究多?两个孩子还小呢!这过年都没吃到什么好东西,天天闻着你们屋里飘出来的饭菜香,小孩子家家的,能不嘴馋?”

    “都是你这个大伯狠心!宁肯给那些买来的奴才秧子吃,也不给你嫡亲的娘和弟弟侄子吃!如今你还好意思说他们?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生了你这么个没良心的忤逆子——”

    慕破军脸色一沉:“娘若是再说这样的话,那今天这饭就不用吃了!”

    慕老娘一听,那喉咙就被跟掐住了一眼,再多的怨气也不敢说出口了。

    郭氏忙上前来打圆场:“大哥,娘这是知道大哥一家子明天要搬到镇上去,心里舍不得,才故意的说这些话怄气呢!大哥别跟娘生气,都是我家那两个小子胡闹,您也别跟他们一般见识!他们这是没跟大哥你们见外,就当是自家一样才这样——”

    慕破军毫不留情的冷笑一声:“可不是没见外,当自家了么?我那么大一份家业都被你们不见外,当自家的给败光了!这点子吃的,你们还能见外?”

    这话犹如一记耳光甩在了郭氏脸上,郭氏脸涨得通红,讷讷不能成言。

    还是慕老二,是个没脸没皮的,嘻嘻一笑:“大哥,这事都过去多久了,你还要计较多久啊?当时我们也没想着白占你便宜啊!不是想着将天一还是天二过继一个给你做儿子,免得你绝了后么?你要实在气不过,大不了,我赔一个儿子给你?”

    幕天一和幕天二听到这里,眼睛一亮:“大伯,我愿意给你做儿子!”

    “大伯,我给你做儿子!”

    居然争先恐后起来。

    慕老二也不恼,反而喜滋滋的道:“看到没,大哥,我这两个儿子你随便挑,都乐意给你做儿子呢!”

    慕破军没想到慕老二如此的无耻,只得冷声道:“我自有人给我养老送终,你这两个好儿子自己留着吧!”

    知道再跟二房一家子多说下去,也是纠缠不清,索性直接道:“吃饭!”

    慕老二父子三人早就抢好了位置,慕老娘跟他们一桌子。

    沈佳言她们也早就坐在了另外一桌上,泾渭分明。

    慕破军犹豫了一下,打算坐到沈佳言他们一桌上去,被慕老娘硬是给拖到了自己旁边边:“你坐在娘身边,最后一顿饭,你跟娘一个桌子都不行?”

    慕破军只得板着脸坐了过去。

    慕芬眼珠子一转,看这桌上,慕老二和幕天一两兄弟已经入风卷残云一般,将那肉菜往嘴里塞,她跟慕芳估摸着也只能吃点残羹剩菜。

    就想去沈佳言她们那个桌上,好不好的,还能沾点荤腥呢。

    起身就往隔壁桌走,嘴里还说:“大伯您坐,我去那边桌上去。”

    端着碗筷,走到了隔壁桌,果然这桌上,大家吃饭速度虽然也快,可却还有大半的肉啊,鱼之类的没动呢。

    蹭到慕玥身边,推了她一下:“阿玥妹妹,劳烦挤一挤——”

    慕玥没好气的翻个白眼:“我们这桌已经满了,你们那桌还空着位置呢,去你家那桌去,这桌没你的位置!”一边说,屁股稳稳当当的坐着,一点都没有移开的意思。

    慕芬没想到慕玥这么不给面子,眼圈一红,可怜兮兮的看向沈佳言。

    沈佳言给慕天润夹了一块肉,示意他快吃,一面抬头漫不经心的道:“大姑娘这是怎么了?阿玥说的是实话,我们这一桌可都挤满了,哪里还有位置?大姑娘还是回自己的位置去吧?回去迟了,只怕什么都捞不到了!”

    慕芬扭头,果然自己家那桌上,慕老二父子三人盘踞两方,甩开了腮帮子狂塞。

    慕老娘也是多日未曾吃到这样的好菜色了,也是埋头大吃。

    郭氏和慕芳不敢吃那肉菜,可那几样素菜油水也够足的,恨不得满盘子都倒进自己碗里去。

    慕芬急了,急急忙忙的盛了一碗饭,拿铲子压了又压,压得紧紧的,才跑回桌边,才抢了两筷子菜就没了,索性将盘子里的菜汤都倒进碗里拌上饭,脸都恨不得埋进了饭碗里。

    慕破军看着这一幕,哪里还有胃口?更主要的是,他都来不及夹菜,那桌上就几乎被抢空了。

    还是慕老二看到了,打了个嗝,笑嘻嘻的:“大哥,你也别笑,弟弟一家子可是饿了好几天了!这难得吃一次好的,自然顾不得你了!”

    左右看了看,吱呀一乐:“说来还是大哥你不敞亮啊,这自家人吃,怎么这荤菜就这么两样?我们都没吃好呢!不如让大嫂再去给咱们添两个菜,打一壶酒来,咱们哥俩喝一个?”

    沈佳言听了这话,杀气腾腾的眼神就扫了过来,嘴和脑子是个好东西,不想要了捐出来添菜倒是不错。

    慕老二被沈佳言这一眼看的后背汗毛一竖,倒是不敢多说了。

    不过他也不肯罢休,眼珠子一转,哧溜下了桌子窜到隔壁桌上,一手捞起一个盘子,又窜了回来。

    将那两个盘子往中间一放,啪啪两下拍走了幕天一两兄弟伸过来的筷子:“滚一边去!这菜留着,我跟你大伯喝两杯!”

    幕天一两兄弟不甘心的啜啜筷子头,怏怏然的下了桌子,还不死心,想跟慕老二一样,去隔壁桌抢点吃的。

    被慕天泽和大壮他们拦住了,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退到了一边。

    慕老娘此刻也顾不得他们,跟着帮腔:“说的也是,你们兄弟俩,有什么话平日里不好说的,喝点酒,也就说得出来了!老大家的,还不给他们兄弟俩烫一壶酒上来。”

    沈佳言定定的看了慕老娘片刻,看的慕老娘心虚气短的,都不敢对视了。

    才微微一笑,问慕破军:“你要喝酒吗?”

    慕破军顿了顿:“烫一壶来吧!”

    沈佳言扭头示意了一下,大壮立刻起身,没一会子,拿了一个小坛子过来,还附带了一碟子花生米。

    此刻两张桌子上都吃得差不多了,本来慕天泽他们还给慕破军留了饭菜的,看他喝酒,索性攒成一盘,都给端到了那边桌上。

    慕老娘还起身开始赶人:“行了,让他们兄弟俩好好喝一杯,说说话!不是晚上都要出去点灯,绕着家里的地和村子一圈吗?看这架势,老大和老二是不能去了!天一,你们代替你爹去!老大家的,你也收拾收拾,带着孩子们去!”

    沈佳言没动,看着慕老娘:“那老太太和老二家的呢?”

    慕老娘被问得有些不自在,不过很快就板起脸来:“老二家的自然也要带着两个丫头去!我老天拔地的,就不凑这个热闹了!我们娘仨说说话不行吗?我这么大一个儿子,白养了这几十年,如今要丢下我这个老娘跟你这个狐狸精去镇上了,难不成连我们母子俩说说话都不让?”

    沈佳言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得慕老娘毛骨悚然:“老太太要跟儿子说话,我们自然管不得!有什么话,今天抓紧这个机会,都好好说清楚!不然以后只怕没机会了——”

    说着,吩咐大壮和大嘴他们将碗筷都收拾好,刷洗干净了。

    又换了一身暖和的衣裳,然后每个人拎着一个南瓜灯,将每一间房门都锁好了,这才浩浩荡荡的出门去了。

    他们前脚走,后脚幕天一他们一家子也举着火把出门了。

    慕家一时间只剩下了慕老娘和慕破军兄弟。

    慕破军一直沉默没说话。

    还是慕老二抱起了酒坛子,打开看了看,一股酒香扑鼻而来,忍不住闭上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好酒!”

    说着就给自己倒了一碗,又给慕破军倒了一碗。

    慕破军看了慕老二一眼,端起酒碗喝了一口,吃了一颗花生米。

    慕老二絮絮叨叨的先从酒说起,一个人也说得有声有色的。

    慕破军一口一口的喝酒吃花生米,看着兄弟俩之间的气氛软和了下来。

    慕老娘瞅了个机会,打了两个呵欠,伸了个懒腰:“这年纪大了,熬不得夜了!你们兄弟俩喝着,我去门口转转,看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说着就起身,以跟她年龄极不相符的速度,飞快的就出了院子门。

    慕破军扭头看了一眼慕老娘的背影,闭了闭眼睛,眨掉了眼中那一点点水光,回过头,又是冷淡的模样。

    只是酒越喝越凶,眼神越来越涣散,没一会就趴在了桌上——

    且说沈佳言他们这边,南瓜灯一出现,那立刻是HOLD住了全村!

    不说村里的孩子,就是大人们,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会说话,都夸慕家的孩子心灵手巧,想出这样奇巧的法子来,这南瓜灯可真有趣。

    不会说话的,也都闭上了嘴,只心里腹诽这慕家真是财大气粗,这么糟践粮食。

    慕家的这几个孩子,一时间成了人群中最靓的那一批仔。

    好多孩子,都不跟着自家大人,就围着慕家的孩子后头。

    尤其是慕天润还特别骄傲的说,家里还有娘亲给做的冰灯,一盏红的,一盏绿的,一盏白色的,透出来的光,好看的紧,神仙家的灯也不过如此。

    越发勾起了村里孩子的好奇心!

    这南瓜灯他们就没见过,更何况这所谓的神仙家的冰灯?

    不说孩子们,就是大人们也没听说过啊。

    几个孩子壮起胆子,就想去慕家看看这神仙家的冰灯去。

    慕天泽倒是满口答应了,说要看就今日晚上去看,明天他们就要搬走了云云。

    慕家要搬到镇上去,大家都知道的,一想慕家搬走就看不到了,不说孩子,就是大人也蠢蠢欲动。

    孩子们恨不得现在就去,还是慕天泽说要去自家地里走一遍,走完再去。

    所以虽然心焦,村里的孩子还是忍耐住了性子。

    人群后头的幕天一兄弟和郭氏交换了一个眼色,都露出喜色来。

第286章 你这是干得什么混帐事

    因着大家都记挂着想去慕家看彩色的冰灯去,今晚举着火把绕行自家田地和村子一圈就有些仓促结束的意思。

    郭氏和两个儿子女儿一直跟在最后,夜色里,大家虽然打着火把,可离得远一点也就看不太清楚对方了。

    看大家都要回程了,慕芬有几分着急,忍不住凑到郭氏的身边问道;“娘,现在回去,会不会太早了点?”

    郭氏脸上露出一个说不出意味的笑容来:“现在回去才正好呢!若真事成了,被大家伙抓个正着,就算他们又无数张嘴也说不清楚了!这么多人看着,隔壁那个妾,那是不收都不行了!不然若是你大伯他们多花点银子心思,将朱家人收买了,大家都当没这回事,咱们的一番谋划岂不是白费了?”

    “如此来,倒是要多谢你大伯娘做的那几个冰灯了!就是不知道等她看到那一幕后,会不会后悔——”

    说着眼中流露出几丝怨毒和幸灾乐祸来。

    慕芬两姐妹听了这话,也都露出快意的笑容来。

    慕天一两兄弟也舔着嘴唇,跟着嘿嘿笑起来:“还是咱们娘厉害!这大伯若是跟之前一样对咱们,咱们也不会这样对他!倒是白送一个女人给他了!”

    ……

    因慕家的院子在村口,所以绕到了最后,才到他们家。

    年纪大的,身子弱的禁不起冻,走完这一圈也就回家去了。

    剩下十来个半大的小子和闺女,还有几个年轻些的后生,加上几个不放心自家孩子,也想看个热闹的爹娘,热热闹闹的朝着慕家院子而来。

    前头孩子着急,步子飞快,倒是几个大人落在了后头,跟沈佳言说话呢。

    全氏就在其中,左右看了一圈,有几分狐疑:“怎么没看到朱家大嫂子?”

    刚好看到白氏的小闺女,就喊着问了一声。

    “三丫,咋没看到你娘?也没看到你叔叔婶子?”

    朱三丫跟慕玥一起走着,正说着花,听到全氏问,愣了一下,才道:“我娘今儿个身子不舒坦没出门呢!叔叔婶子估摸着脚程快,回家去了吧?”

    全氏也就没多想,倒是想着明日去朱家问问去,看看白氏这些时日子到底是怎么了?

    旁边的几个跟沈佳言关系不错的婆娘,也就问她明日搬家的事情,问她们搬到镇上哪里?又说些讨喜的话,说慕天泽争气,他们家日子如今红火之类的话。

    有意无意的不管是大人还是孩子,都将慕家二房的几个人给晾在了一旁,无人跟他们说话。

    不说都知道慕家大房跟二房闹崩了,就是慕家二房的为人,一个村里当了邻居那么多年的,能不知道?

    更何况,这慕家二房才回来十几天,慕家两个闺女偷菜不说,还那么不要脸也就罢了。

    慕家两个小子也不是什么好的,这几天撺掇着村里半大的小子,跟他们打赌,赌各种吃食和钱。

    乡下的孩子,哪里有钱?就赌吃食。

    慕家这两个孩子,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不仅将那些小子手里攒的吃食给骗走了,还哄骗家里的小子偷家里的吃食东西出去给他们还债。

    开始大家还不知道,还是李狗蛋回去家里念叨了几句,全氏听着不对,跟自家男人嘀咕了两句,又去村里几家坐了坐。

    然后好几家就发现自家的孩子上当受骗,有见识一些的,就发现慕天一两兄弟哄骗村里孩子的手段,居然像是镇上赌坊里出老千的手段。

    谁心里不恼恨!顾不得还是正月里,先将自家孩子捶了一顿,耳提面命不许家里的孩子跟慕家二房的人来往。

    都觉得二房的小子和闺女都已经坏了品行,自家这孩子跟他们一起时间长了,说不得卖了还要给他们数钱呢。

    本是想去慕家找慕老二算账的,被李家和里正家拦住了。

    让他们略等上几日,等慕家大房过了十五搬到镇上去了,多少功夫收拾不得他们?

    所以村里人这几日憋着气,能给二房好脸色才怪。

    慕家二房的人却不知道,等大房走了,他们要经受些什么,还在后头抱怨。

    慕天一眼神混不吝,啐了一口:“这些狗眼看人低的!等以后让你们知道小爷的厉害——”

    慕芳也不痛快:“哼,都巴着那三个野种去了!真是有奶就是娘!”

    ……

    一行人嘻嘻哈哈的,很快就到了慕家,却看到慕家的院子和隔壁朱家的院子,居然都是黑灯瞎火安安静静的。

    有人忍不住就嘀咕了一声:“这家里难道没人?怎么连灯都不点一盏?”

    若是平日里说得过去,可今天是元宵节,有钱的点几个灯笼,没钱的点几个火把,好歹是个意头不是?

    怎么慕家和朱家却一点灯光都看不到?

    正说着呢,跟在沈佳言身边的大黑和小白似乎嗅到了什么不寻常的气息,不安的低吠了几声,然后冲到了院子门前,一边拿爪子拼命的挠门,一边拼命的朝着院子里头叫着。

    众人看到这一幕,心里咯噔一下,谁都知道,大黑小白可是看家护院的好狗,能让它们这么不安的,肯定是出事了。

    大家一时都怔住了,还没等众人回过神来,慕天一两兄弟快步冲到门口,嘴里还喊着:“狗叫得这么厉害,莫不是家里出事了?大伯和爹还有奶都在家呢,莫不是他们出事了?”

    一个嘴里喊着爹,做出撞门的架势来。

    两人一齐撞在了门上,没想到院子门并没有从里头闩上,一撞就开了。

    倒是他们用力过猛没收住,一下子就跌倒在地,地上有冰,哧溜滑出了好几步。

    努力想爬起来,才支楞起一条腿,身上一重,有什么踩在了他们的身上,然后一跃而过?刚半抬起的身子,就又被踩回去,猝不及防之下,还啃了两口冰渣子。

    抬头一看,就看到大黑小白两道身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扑到了东厢房下,冲着里头汪汪的叫起来。

    啃了两口冰渣子,正狼狈的在一旁呸呸呸吐出来的慕天一两兄弟,看到这一幕,忍不住脸上露出笑容来。

    不过马上两个人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因为慕天泽三兄妹和大壮他们也急急忙忙的跑了进来,天黑,加上着急,也没看脚下,就直奔东厢房而去,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就从慕天一兄弟俩的脚上腿上踩了过去。

    兄弟俩疼得呲牙裂嘴,哇哇叫起来。

    全氏看沈佳言还在门口愣神,忙推了她一把:“沈家妹子你还楞着做啥?快进去看看是不是出事了?那狗一直冲着东厢房叫唤呢!”

    沈佳言这才回过神来,恍恍惚惚的就往里头走,嘴里还念叨着:“怎么了这是?孩子他爹,还有老二和娘呢?怎么这么大动静,也没人出来?”

    郭氏在人群后,趁机道:“是不是喝多睡下了?大嫂啊,要不要进东厢房看看?莫不是看家里两个男人都喝多了,进贼了吧?”

    沈佳言还似乎没想太明白:“就算他们兄弟喝多睡着了,娘呢?”

    郭氏忙道:“娘如今上了年纪,困得早,估摸着早就睡着了。”

    沈佳言皱皱眉头:“家里这么大动静,娘怎么还睡得着?”

    两妯娌的话,一来一往,小孩子没听出什么来,全氏和其他几个大人却听出几分不对来。

    尤其是那东厢房里,有悉悉索索的动静传出来,还有男人醉酒后的含混不清的声音,又有短促的一声女人低叫的声音传出来。

    大家顿时色变。

    尤其是全氏,是知道如今那东厢房里是住着慕破军和大壮他们的,这大壮他们在外头,那里头的,莫非是慕破军?

    还有女人?

    全氏第一反应,就是要后退,忙一拉身边的人,勉强镇定的道:“既然你们家男人都喝多了,只怕有得折腾呢!我们就不添麻烦了,都散了回家去吧!”

    大家都是聪明人,也听到了里头的动静,也都纷纷喊着自家的孩子,要他们跟着一起回家去。

    孩子们还不太懂,有犟着说要看了冰灯才走的,被自家大人拍了一记,就要拖着离开。

    一时间院子里倒是热闹起来。

    郭氏有些着急了:“大嫂,还磨磨蹭蹭做啥?快推开门看看,到底出啥事了?”

    一边说,一边抢上前去,一把推开了门。

    门一开,一股热气夹杂着酒臭味就迎面扑了出来,门正对着的就一张炕,借着院子里大家手里的火把和灯,就看到炕上,两条身影纠缠在一起……

    郭氏发出一声尖叫来:“这,这是怎么回事?大哥炕上怎么会有个女人?”

    这一声尖叫,本来要走的村民也都走不动道了,探着头往里看。

    有那担心沈佳言的,比如全氏,担忧的眼神就看向了她。

    夜色下,沈佳言神色极为平静,静静的看着屋里炕上两条人影,或许是这动静惊动了他们,那身形窈窕的女子又羞又囧又臊,拼命的将身上的男人推开,挣扎间偏过头来,露出一张大家都熟悉的脸来。

    不是朱家小妹是谁?

    她头发散乱,脸颊含春,嘴唇红肿,衣襟也在拉扯间散落,露出一片雪白来。

    压在她身上的男人,还不罢休,一张脸就在她脖子附近拱来拱去,那手也不老实……

    院子里的众人一片哗然。

    几个反应快的婆娘忙喊着让那些孩子们快把眼睛闭上,不然就要长针眼了。

    孩子们唬了一跳,有忙着闭眼的,有哪些略微大些的小子,双手捂住了眼睛,还分开手指头,从手指头缝里偷看的。

    也有半大的小姑娘,臊得脸通红的,还有啥都不懂,被自家爹娘捂住眼睛,手劲太大,疼得哇哇哭的。

    一时间屋子这院子几乎要掀开了。

    沈佳言还没说话呢,又是郭氏抢着开口,一脸震惊:“朱家小妹?你,你怎么在大哥的炕上?你们,你们这是——”

    一面扭头又寻沈佳言,嘴上劝慰,眼睛里却是幸灾乐祸的得意:“大嫂,大嫂你别生气!这,这说不得是个误会呢!大哥不是那样的人——”

    沈佳言沉默的看着郭氏,那眼神,看得郭氏剩下的话都说不出口了。

    倒是外头天塌了都没吵醒的慕老娘,此刻不知道怎么就醒了,从西厢房冲了出来:“这是怎么回事?朱家姑娘怎么在老大的房里?老大这是?”

    说着还眼泪都下来了:“造孽啊!这是造孽啊!老大你这个混球,你这,你这是干得什么混帐事啊?”

    说着就要冲到东厢房去打人。

    刚冲进去,劈头盖脸的将炕上的那个男人捶打了两下。

    那男人酒意正酣,又被打断了好事,不耐烦的一甩手,将慕老娘给推得一屁墩就坐在了地上,含混骂道:“哪个王八蛋,坏劳资,劳资的好事——”

    与此同时,正房堂屋的门也被从里头打开了,慕破军从里头走了出来,也是一身的酒气:“怎么这么吵?我怎么听着娘在,在骂我?”

    说着还有些站不稳,打了个酒嗝,扶着门框摇摇欲坠。

    慕天泽和大嘴忙抢上去扶住了慕破军,“爹?你在这里?那你房里的那个是谁?”

    郭氏突然油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来。

    顾不得许多,一下子冲到房里,一把将那男人的脸扳过来一看,顿时浑身都软了,一下子瘫软在了炕前。

    众人借着灯光一看,喔嚯!那炕上的男人不是慕老二是谁?

    慕老娘也傻眼了:“怎么是你?不是老大吗?”

    慕破军被慕天泽扶着走过来,“怎么就应该是我了?”

    慕老娘看了一下这状况,立马改口:“那,那不是你的屋子吗?我以为里头是你呢!怎么,怎么会是老二?”

    郭氏也盯着慕破军,想从他这里得到一个答案来。

    慕破军淡淡的一笑,看着慕老娘:“娘说出去看看,一直没回来,我跟老二喝着喝着,就有些上头了。本来想将老二送回西厢房去的,结果西厢房门锁上了。没法子,我只好将老二搬到东厢房我房里。我本想着回堂屋收拾一下,结果看到还有一点酒没喝完,就又多喝了两杯,然后就不知道了,直到现在被你们吵醒!”

    此话一出,郭氏和慕老娘都傻眼了。

    郭氏楞了一下,从地上暴起,饿虎一样扑向了炕上缩在一角的朱小妹……

第287章 偷鸡不成蚀把米

    一巴掌扇在了朱小妹的脸上:“我打死你这个不要脸的贱人!你个骚狐狸精!没见过男人吗?大过节的你就往男人屋里钻——”

    污言秽语不绝于耳。

    朱小妹在看到方才跟自己纠缠在一起的男人,赫然是慕老二后,人整个就傻了,木呆呆的缩在床角,一时都不知道如何反应。

    此刻被郭氏一巴掌,倒是打清醒了过来,第一反应就是发出了一声尖叫。

    这尖叫刺耳,又是在郭氏耳边响起,郭氏只觉得耳朵刺痛,脑子都被炸晕了,伸手要去捂住耳朵。

    朱小妹回过神来,也是不置信:“怎么会是你?怎么会是你?这,这不是慕大哥的房间吗?为什么会是你?你还我的清白来——”

    说着扑到慕老二的身上,一边挠一边喊。

    旁边的人听到这里,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这是朱小妹看上了慕破军,想趁着机会生米做成熟饭,没想到也不知道是不是运气不好,居然被慕破军躲过去了,倒是让慕老二占了便宜了。

    全氏先看到朱小妹就知道这事闹大了,忙使了个眼色,让朱家的几个孩子快回家去报信,把家里的大人喊来。

    此刻听了朱小妹这话,心里咯噔一下,第一反应是去看沈佳言。

    沈佳言的神色在火把下变幻莫测,嘴角挂着一丝冷笑,正冷冷的看着郭氏,朱小妹和慕老二三人厮打。

    全氏是个聪明人,从慕家闹出来的这么一出,也看出来,只怕这里头有慕老娘和慕家二房插手。

    再看慕破军一脸心如死灰的模样,也忍不住替慕家大房抱不平。

    这明摆着就是慕老娘和慕家二房要算计慕家大房,只是慕家大房运气好躲过了这一劫。

    可就算是躲过了,被亲娘和亲兄弟这样算计,换谁谁不心寒?

    还有隔壁朱家,先前就觉得蹊跷,怎么院子里一盏灯都没有,如今听到朱小妹说的这话,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这朱小妹,或者是朱家什么时候跟慕家二房搭上手了?

    再往前一想,白氏那奇怪的态度,全氏神色复杂起来。

    全氏想的太多,其他村民可没想那么多,只觉得今晚可真是来着了,这热闹可是八百年难得遇到一回啊!

    慕老二被朱小妹抓挠了几下,脸上被抓破出了血,那酒也散了几分。

    定睛一看,顿时也火了,他本就是个混不吝,连自己的亲娘老子都能不管不顾的推倒,何况是朱小妹?

    反手就是一巴掌,将朱小妹从炕上给扇到了地下,嘴里还骂骂咧咧:“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对劳资动手?自己送上门爬上炕的贱人!跟你慕家爷爷睡还亏了你不成?就你这样的裤腰带就系不紧的货色,劳资肯摸你两把,肯睡你都是你的福气!”

    “不要脸的娼妇寡妇,装什么贞洁烈女?有什么清白?你清白你大晚上的从自家跑出来,跑到别人家男人的炕上?呸!也就劳资不嫌弃你了,你还敢抓劳资?再抓一下试试,看劳资怎么收拾你——”

    慕老二再好吃懒做,当初也是做农活出身,加上男人们,本来力气就比女人打。

    这一巴掌又是含怒出手,朱小妹的脸一下子就肿了起来,整个人从炕上滚下来,那身上的衣裳先前跟慕老二在被窝里纠缠早就散了,此刻更是露出了白花花的膀子和腿来。

    在外头的男人顿时眼睛都看直了!

    被自家的女人给拧耳朵,拧腰的拖到了一边。

    朱家人就是这个时候冲进来的。

    打头的自然是朱老娘,她从朱小妹出了门,就一直没睡,提心吊胆的念了半天佛了。

    心里煎熬着,数着时间,竖着耳朵听院子那边的动静。

    听到隔壁门关上了的声音,自家闺女又没出来,就估摸着事情成了。

    正在屋里谢天谢地谢满天神佛的时候,就听到了隔壁又起了动静,狗叫人喊的,一大堆人进了隔壁的院子。

    朱老娘就知道事情要遭,她原本想着就算发现,也是两家之间的事情,胳膊折进袖子里谁知道?

    可这要是被大家都发现了,以后自家闺女就算进了慕家的门,也抬不起头来。

    本来心里就着急,又听到自家大孙子回来气喘吁吁,脸色都变了,说自家小姑姑被人抓奸在炕,她还没回过神来,朱老爹直接就厥过去了。

    朱老娘真是一颗心被掰成了两半,一半担心自家老头子,一半还要担心隔壁的闺女,急得只转圈。

    还是白氏站出来,说她跟几个弟媳妇在家照顾老爷子,让朱老娘快过去隔壁看看是怎么回事。

    朱老娘本就六神无主,见白氏这么建议,她又着实担心闺女,也就喊着几个儿子,往慕家这边来了。

    此刻进了慕家,还来不及脸上羞臊,一眼就看到自家闺女衣裳不整,被慕家老二媳妇按在地上打呢。

    先是心疼,接着就是不解,心疼闺女挨打,可也知道,这顿打是必挨的。

    只是这打人的不该是沈佳言么?郭氏凑什么热闹?

    在人群里梭巡了一圈,就看到沈佳言冷冷地看着她,再往她旁边一看,站着的那个汉子,不是慕破军是谁?

    那?那屋里炕上的那个男人是谁?

    朱老娘心生不详的预兆,仔细看去,顿时吓得倒退了好几步,哆嗦着手,指着慕老二:“怎么,怎么是你?”

    这下,院子里的村民,就是再傻的也听出来了。

    本来只是看热闹的,此刻脸上都带了几分鄙夷。

    朱老娘心疼闺女,看闺女被郭氏按着打,心里又气又急又怕,不知道怎么事情闹成了这个模样?

    急忙冲上前去,拦住了郭氏:“有什么事情,咱们好好说,不能这样糟践人啊——”

    郭氏此刻怒火中烧,没想到算计了这么就,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真是提刀杀了朱小妹的心都有,被朱老娘拦着,那火就冲着她去了:“呸!不要脸的贱人!大半夜不睡觉钻别人男人被窝的娼妇!也配好好说话?就这样水性杨花的荡妇,自己上赶着被人糟践呢!你有什么好说的?上梁不正下梁歪,你闺女才死了男人几天就守不住了,公婆孩子都不要跑回娘家来!我说是为什么呢?原来是离不开男人啊!”

    “只怕之前的男人也是被这个骚狐狸精给吸干了阳气死的吧!不用别人说,自己就松了裤带子的贱货!也不打听打听我是谁?敢爬我男人的床?今天不好好教训教训你,你是不知道我的厉害——”

    朱老娘被骂得狗血淋头,又羞又臊,还要求请:“老二家的,你,你不看僧面看佛面,就看在我们两家往日交好的份上,你,你且饶了这一次!这里头肯定有误会,有误会呢!”

    郭氏啐了一口:“呸!你闺女都跟老娘抢男人了,都滚一个被窝了,这么多人这么多双眼睛都看到了,还有什么误会?你告诉我,有什么误会?”

    朱老娘打落牙齿活血吞,忍气吞声:“老二家的,是我家这个孽障的错!你让我带她回去,肯定给你们一个交代如何?”

    郭氏犹豫了一下,慕老二不干了。

    他眼珠子一转,今天这么多人都看到了他跟朱小妹滚了一个被窝,就算再无耻他也知道,想把朱小妹推给慕破军是不可能的了。

    可到底是一个比自己婆娘年轻漂亮的女人,又被自己占了便宜,以后除了自己,只怕也没人敢要了。

    家里那个婆娘,这么些年早就腻了,在县城的时候有钱,也在外头窑子里享受过。

    后来没钱了,倒是被逼得老实了些。

    如今有白送上门的女人,他哪里肯放手?

    自己这口肉可还没真正吃到嘴里,若是被朱家人带走了,那肉说不得就飞了,那可不行!

    反正给不了老大了,自己也不能白被人看了一场热闹,这朱小妹自己今天非得得手不可!

    因此一把将朱小妹给抱住拖到了自己怀里,当着众人的面,在朱小妹的脖子那里啃了一口,才露出一副赖皮嘴脸来:“既然爬了我的床,那自然就是我的女人了!没我答应,可不许走——”

    说着那手还摸上了朱小妹的衣襟处,大有你们不答应,我就把她衣服扯开的架势。

    朱小妹羞愤欲死,一扭头,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慕破军,忍不住祈求的眼神就看了过去:“慕大哥,求你,救救我!我不是他的女人,我,我要做——”

    “啪——”慕老二一记耳光就扇了过去,将朱小妹剩下的话给打了回去。

    冷下脸来,也带上了几分戾气:“你全身上下该看的都被劳资看了,该摸的也都摸了,不当劳资的女人?你以为还有别的男人肯要你?除非你彻底不要脸了,做那暗门子去!不然我看这十里八乡,哪个男人会娶你?”

    “我劝你老实些!好好伺候好我,说不得还疼你两天!不然,有你的苦头吃!”

    朱家兄弟看到这一幕,真是目眦欲裂。

    到底是自家妹子,也是心疼宠爱养大的,看她受这样的欺辱,朱老二就上前一步,想要教训一下慕老二。

    慕老二是个没脸没皮的,往朱小妹身后一缩,将朱小妹给推到面前来。

    这么一拉扯,朱小妹身上的衣服又被扯开了些。

    朱老二就算是兄长,也忙闭上眼睛转过头去。

    朱老娘看着这一幕,真是心都要碎了。

    还是全氏,实在看不下去了,虽然知道朱小妹在这里头也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可慕老二实在也太恶心人了。

    这么闹下去,只怕一会子全村都要来看热闹了,丢的到底还是慕家的脸面。

    因此劝道:“沈家妹子,杀人不过头点地!你家老二这可有些过分了!到底一个隔壁住着呢——”

    沈佳言只看着慕破军:“你觉得呢?”

    慕破军也知道今天闹得差不多了,该让人看到的也都看了,接下来的谈判才是重头戏。

    因此点了点头,上前一步:“不好意思!家里出了这样的事情,倒是让大家看笑话了!天也晚了,还请大家回家去吧!”

    在场的人,自然要给慕破军面子。

    也就纷纷告辞而去,走出老远,还能听到他们激动的八卦的声音。

    全氏他们也不敢多留,拖起李狗蛋就跟着大部队一起走了。

    等人一走完,慕破军就发话:“关门!”

    大壮和大嘴早就守在了大门旁,听了这话,利索的就关上了院子门,似乎还怕人跑,将大黑和小白也唤到了门口守着。

    沈佳言这才道:“人都走了!行了,也别闹了!把衣裳穿好,这事你们得给个交代吧——”

    朱老大沉着脸,狠狠的瞪了一眼,抱着朱小妹嚎啕大哭的朱老娘,再看向慕破军,已经是满脸的愧疚和自责还有羞耻:“这事,你们说怎么办?”

    这一夜,慕家的灯都没有熄,不知道朱家和慕家到底谈了些什么,又达成了什么样的约定。

    反正第二日一早,早就雇好的马车,就已经停在了慕家的门口,大箱小箱的东西搬上了马车。

    那一块恩逾慈母的牌匾,也被恭恭敬敬的取了下来,用红布仔仔细细的包好,由沈佳言亲自抱在怀里上了马车。

    村里的人虽然知道昨晚慕家那一场闹剧,可今天见慕家无事一样继续搬家,也没人好意思问,只将自家的鸡蛋或者一点山货当作送别礼塞到了马车上。

    慕老娘和慕家二房都没有出面,朱家的门户也紧闭着,没一个人出来。

    看着慕破军带着一家子慢慢的走远了,村里人又凑在一起八卦了半日,才散开去。

    隔了好几日,大家才发现,朱小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搬到了慕家。

    从大人的嘴里打听不出来,可是只要用点吃食,倒是很快就从慕天一他们嘴里打听出来了。

    原来,朱小妹给了慕老二做妾,慕老二一点彩礼都没出,倒是朱家理亏,将朱小妹从原来婆家带回来的东西,都尽数配送了过来。

    如今朱小妹在慕家,就是不要钱还自带嫁妆的丫头婆子。

    要洗衣服做饭,还要伺候慕老娘,时不时的还要被心含恨意的郭氏磋磨一番。

    不过半个月的功夫,本来还是一朵花似的人物,已经被折腾得形容枯槁,足足老了十岁的模样。

    朱家的人将朱小妹给逐出了家门,说以后朱小妹是生是死都跟朱家无关。

    饶是如此,朱家人也被村里人嘲笑了许久,说他们偷鸡不成蚀把米,明明以前跟沈佳言关系那么好,偏生不满足,非要抢人家的男人。

    结果男人没抢到,得罪了沈佳言和慕破军不说,还将这么大好一个妹子给白填了了进去。

    朱家人也自知理亏,只关门在家里。

    过了正月,那些闲言碎语少了些,才慢慢开始出门在村里走动起来。

第288章 庄子

    全氏跟白氏的关系一直不错,等她出门走动了,自然两人要好生说道说道。

    关于朱小妹这事,全氏也忍不住说了白氏几句,真是糊涂,怎么能干出这样的事情来?如今可好?一家子的体面都被填在了里头,何苦来哉?

    白氏一脸的憔悴,苦笑:“这事我婆婆和小姑子拿定了主意,瞒着家里人干的,我们自家人都被瞒在鼓里呢!真是一肚子的冤屈都没处诉去!”

    全氏啐了她一口:“呸!你这话糊弄别人还行,我还不知道你?你那公婆和小姑子真有什么想法,能瞒过你的眼睛去?不是我说你,就算你有什么打算,可放任你小姑子坏了你们家的名声,也划不来啊——”

    白氏自知瞒不过全氏,加上这一段时日,天天窝在家里不敢出门,也着实被憋坏了。

    此刻也着实需要找个人说说心里话。

    因此长叹了一口气:“什么事都瞒不过你!我也懒得瞒你!这事,我自然是知道的——”

    从年前朱老二媳妇那一句话起,到朱小妹动了心思,再到慕破军恢复身份,然后朱小妹一怒之下将沈佳言托白氏给慕破军做衣裳的料子剪坏一一说起。

    全氏这才明白为何年前白氏看起来那般不对劲。

    白氏苦笑:“再后来,慕老二和慕家老娘回来,不知怎么的就跟我家婆婆搭上话了,想出要给慕老大做妾,生个孩子的主意来。也不知道慕老二那边给我家婆婆和那糊涂小姑子许了什么好处,两人是一门心思的就非要上赶着给人做妾,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我在家闹过,苦求过,让他们不能只为了眼前这点好处,就将朱家几辈子的老脸都丢干净了!更何况慕老二是个什么好人不成?跟他搭在一起,能有什么好事?可我人微言轻,就算嘴皮子都磨破,也无一人听我的!倒是都被慕家老二那边说得动了心。”

    “我还能如何?我再不同意,那胳膊也拗不过大腿!也没脸出来见人,只天天闷在家里,期盼这事不能成才好!哪曾想,阴差阳错的,却让我那小姑子跟慕家老二搅和在了一起,还被大家都看了个干净,唉,如今倒是连累家里上下,在村里抬不起头来!”

    话虽这么说,可全氏看白氏并不太担心的模样,就知道这里头肯定有什么故事。

    眼珠子一转,再回想那日,慕破军没上套,是真的阴差阳错,还是将计就计?

    不过全氏也聪明,不会去追根问底,毕竟她可是站在沈佳言这边的。

    慕家大房无事,自然是最好不过了。

    至于慕家二房,谁管他去死!

    这点子猜测,在后来沈佳言这边的制糖作坊招人,将白氏的大儿子大毛给招进去后,得到了证实。

    让全氏也不由得不佩服白氏手段了得!

    这都是后话了。

    四方镇。三月。

    慕家买的小院子里,今天大门敞开着。

    门口停着几辆马车,有人陆陆续续的从院子里搬着大小箱笼出来放在马车上。

    院内,慕天泽今日也请假在家,都围着沈佳言,人人眼中都流露出了几分不舍来。

    尤其是慕天润,几乎是巴在了沈佳言的身边,寸步不离。

    如今已经是三月,春光明媚,桃杏吐蕊,正是一年好时节。

    慕家院子跟刚搬进来,已经浑然变了个样子。

    院子里树木新绿,鲜嫩可爱。

    迎春花绽放,还有几株春梅,也十分可喜。

    加上有了人气,这院子如今生气勃勃。

    有这一两个月沈佳言的坐镇,帮着调教两房下人,如今也有了些成效。

    到底是乡下,也没有奢求将两房小人调教得如何的厉害,能用忠心就行。

    而且慕天泽三兄妹这一年的功夫,其实大多事情可以自己做,一般家务也难不住他们不说,家里这些开销之类的,他们也是心中有数的。

    不会被两房人欺瞒拿捏,也就很是不错了。

    沈佳言从正月后,就接到了县令夫人徐氏的好几封信,催她到县城去,说有好些事情还需要她出面料理。

    慕天泽他们也就不好再苦留沈佳言了,只得放她离开。

    慕玥昨晚就一夜没睡,哭了半宿,眼睛早上起来都是红肿的。

    慕天泽勉强好一些,可也眼圈发红,心神不定。

    慕破军前几日还在外头,经常几天见不到人影,听到沈佳言要走的消息,连夜赶了回来。

    此刻神色复杂的看着沈佳言,却没有上前一步的勇气。

    两房下人有些不太明白,这家里的男主子经常不在家也就罢了,怎么这女主人也要离开?这架势,怎么跟生离死别似的?

    听主子说话,也不过是女主人要到县城去,帮县令夫人办事,办完不就回来了?

    郑大和一家之前给人做过下人,略微懂些,不过以他们的眼界,也只能猜测,这是女主人去给官家夫人后院做嬷嬷照看小主子去,为自家男人和孩子挣些钱财,挣点人脉。

    只是这给人做嬷嬷,恐怕就不能常回家了,所以家里大小主子舍不得,也是应有的。

    不由得心中感概,这家家一本难念的经。

    他们是没法子,给人做下人,可这当他们主子的人,也有没法子的时候,不也得丢下男人和孩子,去给官家夫人做下人吗?

    因此倒是在旁边劝了两句。

    慕家几兄妹心里自然知道,沈佳言可不是他们放出去的风声,去帮县令夫人办事,办完就回来那么简单。

    那是这一别,以后估计很难再相见了!就算再相见,也不能再喊娘了!如何不心痛?

    就算再多的不忍,也到了离别的时候。

    沈佳言上了马车,除了大壮留下和狗剩留下,一来是担心慕破军和慕天泽不在家的时候,只有慕玥和慕天润两姐弟,真有个什么,恐怕两家下人指望不上。

    二来,也是为了东光村春播之后,栽种甜菜有关,就算托付了里正和李家,也需要留下人来看着,也是代表沈佳言没有放弃,给大家吃定心丸的意思。

    大壮和狗剩早就得了沈佳言的吩咐,虽然心中不舍,可也知道轻重,老老实实的都答应了。

    在慕天润哇哇大哭声中,在慕玥的更咽声中,在慕天泽不舍但是强制镇定的眼神中,沈佳言挥挥手。

    对上慕破军复杂的眼神,沈佳言点点头,只说了一句:“各自珍重!”

    慕破军眼神一黯,也点点头,艰涩的道:“各自珍重!”

    马车慢慢的走远,慕天泽强忍的泪终于滴落了下来。

    慕破军看着马车越走越远,渐渐的消失在了自己的视线里……

    ※※

    ※※

    ※

    长阳县城。

    郊外的庄子里。

    从昨日起,庄头就吩咐庄子里的人,打起精神来,将庄子里给重新仔仔细细的打扫了一遍,又叮嘱庄子里的人,这两日都要紧着些皮,有贵人到。

    若是让贵人看到什么不好的,不等贵人发落,他先揭了他们的皮。

    因此庄子里的人,一面打叠起精神来,一面心里猜测,到底有什么贵人到来?

    他们也是知道的,这个庄子可是县令夫人名下的,在长阳这个地头,哪里有比县令夫人还要贵的贵人?

    在庄子上下的期盼中,中午时分,几辆马车,才慢吞吞的停靠在了庄子门口。

    在众人瞩目中,下来一个半大的小子,将手头一样东西,在庄头面前晃了一下,那庄头立刻就变了脸色,恭恭敬敬的将人和马车一起请了进去。

    到了庄子里头,进了门,马车停下,才从里头走下来一个年轻的女人来,穿着并不如何华贵,十分普通。

    容貌清秀,身材窈窕,看着颇为柔弱。

    只是一双眼眸,却格外的明亮,清泠泠的让人不敢直视。

    庄头知道,眼前这个看起来普通柔弱的女人,就是自己等待的贵客,也就是这个庄子以后的主人。

    不管心里如何想,面上是不敢怠慢的,恭恭敬敬的上前行礼。

    这女人自然就是沈佳言。

    她按照县令夫人徐氏的安排,到了长阳县,却没有进城,而是直接往庄子上来了。

    这一路马车颠簸,她也着实累着了,只略微点点头,问了一句住处收拾出来了没?

    庄头忙不迭地让自己的婆娘带路,将沈佳言带到后院去。

    沈佳言后头马上上下来了三个半大的小子,还有这几马车东西,庄头也不敢怠慢。

    一面使唤人将东西都给搬到后院去,又给这三个半大的小子给安排住处。

    一切安排停当,热水热饭菜奉上。

    沈佳言洗澡吃了饭,就说劳累了,要休息一晚,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庄头就算有再多的心思,想打听点什么,也只能憋回去了。

    这一夜,沈佳言睡得很踏实,终于彻底离开了慕家,跟慕破军他们分割清楚,让她整个人都轻松了下来。

    以后她专心事业就行,可不用给人带娃当保姆了!

    早上从床上醒来,庄头早就派了自家的大闺女来伺候着。

    听到动静,就敲门进来,带着热水和洗漱要用的东西。

    伺候着沈佳言洗漱完,还帮着沈佳言梳了个如今县城流行的发髻,早饭就准备好了。

    庄子上,不比县城繁华什么都有,早饭也就简单。

    一碗熬得极浓稠,结了一层厚厚米油的白粥,一碟农家自家腌制的小咸菜,一个切成两半流油的咸鸭蛋,配上两个白胖软和的馒头。

    虽然简单,可做饭的手艺不错,沈佳言睡得好,胃口也好。

    一气将这些都吃完了,让伺候她的庄头的闺女忍不住偷偷看了两眼,心里疑惑,这庄子的新主子,看着瘦瘦弱弱的,怎么这么能吃?

    撤下残羹后,一直等着的庄头就来求见了。

    沈佳言让他在前头院子正屋等着,自己这边略微收拾了一下,就往前院而去。

    这庄子,从徐氏给了自己后,她从来没来过,只听说这庄子不大,也不过就五十亩水田,一座小山头,山头不高,也没什么出产。

    这次不出意外,她会在庄子里常住,就得好好看看这个庄子了。

    水田什么的自然不会动,那座小山头,得去看看,若是能有个什么出产那是最好,总不能荒废不是?

    心里想着,脚下也不慢,走到前头,庄头正式拜见了主人,彼此算是互相认识了,也有了个底。

    庄头也跟沈佳言回报了这庄子的情况,确实如徐氏所说,这五十亩水田,不算上等田,只算中等,不过因为一直挂在徐氏名下,免了赋税之类的,加上徐氏不是那苛刻的人,租子要的也不高,四六的租子。

    那个小山头虽然没有什么出产,不过山脚下倒是有一块沙地,不过七八亩。

    这沙地上别的不能种,唯独能种西瓜,倒是格外清甜些。

    再有山头上那些杂木,每年砍下来,卖柴也好,烧炭也好,也小有收入。

    因此这庄子,一年到头,年成好的话,除去开销,也能有六七十两收入。

    虽然不多,可已经算是难得了。

    这庄头看着也算是个老实人,一家子看着这个庄子,就在庄子的前院的偏房里住着,看着倒是规矩。

    交出来的账目,沈佳言大致看了一眼,也还算清楚。

    不过就算里头有鬼,沈佳言也不打算追究,那毕竟是自己接受之前的事。

    因此只翻看了两下,也就温言抚慰,说些什么以后还要多多倚仗的话,让庄头放心,这庄子的事情,今年还是按照往年的规矩,租金不变。

    庄头一直提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他自知能力有限,能将这个庄子管成这样,已经是竭尽所能了。

    本来担心这新主子到了后,若是嫌弃他能力不够,收入只这么点,可怎么办?

    或者对庄子的事情不了解,就要胡乱指挥一通,又或者觉得这租子少了,要多收两成,那他可真要头疼了。

    如今看沈佳言并没有插手的意思,先就放了一半的心下来。

    接着又说庄子里的人,这庄子附近也有好几户人家,都是依附这庄子而建的。

    除了庄头一家住在庄子这二进小院,帮着看屋子外,其他几家,都是庄里的佃户。

    这几家佃户虽然有些小心思,可也都不是那坏人。

    佃户家的婆娘说话行事,可能粗俗了些,多无恶意!

    ……

    沈佳言耐心的听着庄头的介绍,偶尔还插话问上几句,看着倒还算和气融洽。

    这让庄头一家也都略微放下了心。

    正说得热闹,院子外头闹哄起来。

    庄头眉头一皱,忙告了罪,起身往外头去看,看是什么人这么不开眼闹事。

    出得门一看,顿时腿一软,噗通就跪了下来。

    门口停着一辆马车,马车旁边站着一个老嬷嬷,正伸手扶着马上一个妇人下车。

    那妇人衣饰简单,可气势却有几分迫人,正是县令夫人徐氏。

第289章 因为我不甘心

    庄头只来得及磕头,都还来不及开口,就被徐氏身边的嬷嬷拦住了,示意他退到一边去。

    扶着徐氏进了院子内。

    沈佳言从正屋里看到徐氏的声音,忙迎了出来。

    两人虽然约有半年未见,却并未有半点生疏,彼此见了礼。

    沈佳言将徐氏略带疲惫之色,索性将人带走了后院。

    董嬷嬷轻车熟路的吩咐庄头的闺女打了热水,来伺候徐氏梳洗了,又换了一身衣裳,这才归座。

    上了茶和点心,董嬷嬷就十分知趣的守到院子门口,不许任何人靠近。

    徐氏来见沈佳言,自然是要谈正事。

    荀晋元将制糖方子还有那雪花一样的白糖托了门路,赶在万寿节的时候献了上去。

    据说不仅皇帝陛下龙颜大喜,就是朝廷里的那些达官贵人们,也是十分高兴的。

    听说这雪花一样的白糖,立刻就成了后宫贵人的心头好。

    京城里的达官贵人们,纷纷以求得一点梅花雪糖为荣,各大商户也都纷纷向求购梅花雪糖,甚至不少士林才子,为了这梅花雪糖,做了不少脍炙人口的诗句。

    一时间,那真是京城糖贵。

    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这梅花雪糖。

    荀晋元这才意识到,他这次献礼,有些冒然了。

    只是事已至此,也无回头路走,对于各方试探的,明里利诱,暗地里威胁的,他都咬紧了牙关,苦苦支撑着。

    终于等到了拨云见日的那一天。

    二月末,圣旨终于下来了,荀晋元从正七品的县令一跃升任为从四品的安陆府知府。

    按理来说,这外地官员越级晋升,基本都是异地升任,不过因为制糖作坊的原因,所以才让荀晋元难得的同地晋升。

    不过同时,另外一道人事命令,安排了一位府尹不日上任,据说这位府尹具体的工作职责,就是协助荀晋元牢牢把控住制糖作坊。

    说明白点,这位府尹不知道是皇帝陛下,还是哪方势力放在荀晋元身边的眼睛。

    不过这对荀晋元来说,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所以徐氏才着急让沈佳言速速到县城来,也是好提前商量以后的事宜。

    最开始他们都以为荀晋元若是因为此事晋升,要么是回京城,要么就是迁任到异地去。

    如今还能留在安陆府,那自然最好不过了。

    荀晋元负责制糖大小事宜,以朝廷那边的意思,大约一年的梅花雪糖产量不能少于万斤。

    需求量如此之大,如今荀晋元正头疼原料甜菜一事,就怕到时候产量达不到朝廷的要求。

    所以沈佳言跟徐氏私底下要建的制糖作坊,正好可以帮助荀晋元缓解压力。

    而且有荀晋元在上头罩着,自然是无碍的。

    徐氏如今担心的就是荀晋元若是不能完成产量的要求,所以要见沈佳言,也是想问问她有没有别的法子?

    沈佳言一听,没想到荀晋元居然不用异地省钱,那倒是再好不过了。

    如今她跟慕破军合离,跟徐氏和荀晋元自然是一条船上的人,荀晋元这个新任知府大人好,她这下头办事的人才好。

    因此琢磨了一会,心中大约有了点章程,凑在徐氏耳边嘀咕了几句。

    徐氏先是有些惊讶,不过马上一喜。

    心头最担忧的事情,有了解决的法子,她一直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正事谈完了,两人都放松了下来。

    徐氏喝了一口热茶,长舒了一口气,两个人也不见外,懒洋洋的靠在窗口的塌上,看着外头的春光,出了好一会子神。

    徐氏才开口:“你真的跟之前的夫婿合离了?这又何苦?既然他大难不死,知道你替他守着,还养大了三个孩子,就凭这一点,任他有再多的女人,也灭不过你的次序去!而且前头那几个孩子,众人皆知你待他们恩逾慈母。你占了名分大义,将来这几个孩子不敢不孝顺你!若你以后有了自己的孩子,不管是孝字当头也好,还是他们为了自己的名声也好,也要好好待你的孩子。”

    “你之前吃过那么多的苦,总算苦尽甘来,以后不出意外,好日子还在后头呢,为何要放手?你可知道,你这一放手,之前吃的苦,受的罪,可都白吃了!”

    “你前头的那个男人,听说还是位武官,将来未必不能给你挣下个诰命来!到时候你也是朝廷命妇,呼奴唤婢,荣华富贵一生。”

    “可你放弃了这些,将来若是再嫁,恐怕还不如现在这个!到时候恐怕再嫁之人,大约还是一个鳏夫,还会有前头留下的孩子,难不成你要重新再吃一遍苦头?何苦呢?”

    沈佳言知道徐氏这是拿她当亲近之人,所以才说出这番话来。

    只是心意她领了,话却不敢苟同。

    想了想,决定将自己的一些想法,透露几分给徐氏知道,毕竟是以后要合作的对象,让她略微知道一下自己的为人想法和底线也好。

    当下一笑,看着窗外,碧蓝如洗的天空,一只小鸟啾一声飞过,柳枝轻柔,随着微风飘荡,真是春光融融,看着让人都软和了几分。

    沈佳言的声音也软软的,带着春风一般的和煦:“夫人说的,我都懂!若是为了后半生过好日子,我只需要在人回来后,扮出痴心不悔任劳任怨的模样来,只要他有丁点的良心,就会愧疚,不会待我不好!”

    “更何况前头的三个孩子,我自认尽了心力,未曾亏待过他们!又有大人赐给的牌匾,那三个孩子,若想要个好名声,走上仕途也好,走武官一途也罢,都要精心侍奉与我。”

    “我再小意温存,使出几样手段,成绩将男人的心抓住,将来生下自己的骨肉来,这一辈子,只要我不犯杀人的错,于慕家,我都会安然无优!这是最简单,也是最容易的一条路!是这个世上的女人,几乎都会选择的一条路!”

    “可怎么办呢?这样一条路平稳,安定,一眼就能看到头!我却偏偏不想走!因为我不甘心!因为我骗得过世人,却骗不了自己的心!我不喜欢!很不喜欢!”

    说到这里,沈佳言的声音也带上了一点金戈之意来。

    “当初我娘家,为了我兄长,将我说是嫁,实是卖与了慕家!出事后,我回娘家求救,娘家人将我拒之门外!”

    “我嫁到慕家,新婚夜夫君就奔赴沙场,只丢下一句话留下我在慕家,面对三个孩子,一个刁钻的婆婆,无赖的小叔子,贪婪算计的妯娌。我做了一个新嫁妇人能做到一切,我对婆婆孝敬,友爱小叔子和弟妹,对几个孩子一视同仁。对慕家,我奉上了最大的诚意!”

    “可慕家是如何待我?”沈佳言的声音变得越发尖利起来。

第290章 我就会觉得恶心

    徐氏听到这里,也忍不住心里暗暗叹息。

    当初自家大人赐牌匾给沈佳言的时候,自然也不是随便乱赐的,也让人打听过沈佳言的情况。

    也就知道了沈佳言在慕家的日子不好过,可她在被慕老娘赶出来后,还能带着三个孩子,将三个孩子照顾得妥妥当当的,自然也就当得起那牌匾上的四个字。

    她如今有这些怨气,也是人之常情。

    只是她劝解这番话,也是真心为沈佳言好。

    如今这个世道,对女人要求颇多,沈佳言放弃这么好的日子,单身一人,如今年轻还不觉得,过两年总是要嫁人的。

    世上总是糊涂人多,聪明人少。

    沈佳言这样合离过的女人,就算还是黄花大闺女,在别人眼里也不值钱了。

    到时候不知道要被多少轻狂人家挑剔呢。

    以徐氏本心来说,自然是不想看到沈佳言到时候被人挑出各种不是,如同待估的肉一样,任人挑选。

    到最后迫于现实的无奈,低下头,随便找一个男人嫁了,还不如之前的那个呢!

    更何况,凭啥前头苦都吃了,后头的福让给别的女人来享?

    沈佳言是想到了原主可怜悲惨的一辈子,心中油生出愤懑之意,所以声音大了些。

    惊得院墙上停歇的两只小鸟,扑愣愣的飞走了。

    守在院子门口的董嬷嬷也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沈佳言定了定心神,放缓了语气,带着几分讥讽之意道:“夫人可知道,我那前任夫君很早就改头换面回来了?”

    徐氏一愣,这却不知,顿时有些明白沈佳言方才的失态了。

    沈佳言嗤笑道:“我那前任夫君,改头换面偷偷回到了镇上,那个时候我跟三个孩子的日子因为大人和夫人的襄助,才过得好些了。他回来后,却不急于和我们相认,反而在镇上住在了一个寡妇家中。”

    听到这里,徐氏脸色一变,忍不住露出一抹怒色来。

    “再后来,大约他打听到了一些消息,然后谎称是自己的一位战友,要照顾我们——”

    徐氏大怒,一拍桌案而起:“简直是岂有此理!”

    沈佳言继续道:“他借着假冒的身份,多方试探我和三个孩子。甚至为了住进我家就近监视,还故意和人做局,装作受伤昏迷不醒躺在我家门口。我们能见死不救吗?只得将他救醒,他却赖在我家,打死也不肯走。”

    “我那个时候虽然有所猜疑,可也不敢肯定,只得让他假借是我娘家二哥的名义,住在家里。若不是我娘家人恰去寻我碰上,他也不会暴露——”

    沈佳言冷笑:“我对他慕家一片赤诚,他慕家人却辱我欺我!若是他回来后,就能跟我们相认,我也敬他是条好汉!说不得还能忍上一忍。可他欺瞒在先,和镇上寡妇暧昧在后,又一直怀疑我,试探我至今!”

    说着,沈佳言眉宇间露出几分嘲讽来:“他以为他是薛平贵?丢下王宝钏苦守十八年寒窑,回来后却装作浪荡子调戏王宝钏,试探王宝钏对他是否忠贞!”

    “呸!只可惜我不是那眼瞎心盲人傻的王宝钏!为了那十八天的好日子赔上了自己的一辈子!”

    “他轻视我,如此待我,不过也是仗着我没有了娘家,没有了依靠!若想过好日子,不仅不能怨恨他,还要高高兴兴地,一点芥蒂全无的伺候他,伺候三个孩子,伺候他那难缠的娘,还有无赖的弟弟一家。”

    “可凭什么!我能挣钱养活自己,在他不在家的时候就能养活三个孩子,以后只需要养活我自己,我有什么好怕的?”

    “跟他合离后,不用战战兢兢上伺候婆婆,下照顾三个孩子,还要忍受二房赖在身上吸血!我这心里,畅快的很!”

    “这世上,也许大部分的女人,离开了男人,是没法子活下去的!世道不允许她们活下去!可大约是我之前的日子太苦了的缘故,老天爷终于心疼了我一回,让我遇到了夫人和大人这样的好人!有夫人和大人的庇佑,我总算能为自己活一回,能做一点自己想做的事情,过自己想过的日子!”

    “而且不瞒夫人,我那前任夫君上头大约也是有人的,我若是不跟他合离,这制糖作坊手艺,只怕也保不住了!我不甘心,自己辛苦琢磨出来的方子,却为了他人做嫁衣裳!”

    “我这个人,别的苦,别的累都能忍受!可是若是慕家因这个制糖手艺高升,得上司重用,嘉奖!我却只能窝在后院,等着所谓的夫君给的那点子三瓜两枣,还要感恩戴德!我呸!”

    “若是慕家真因此起来了,慕破军那个狗男人因此高升,到时候只怕无数人会觉得我这个乡下婆娘配不上他!无数比我年轻,比我貌美,比我有家世的美人要嫁给他,他只需要嘴上说两句,糟糠之妻不下堂,就会获得一片赞誉。”

    “当然,这不会妨碍他纳几房美妾睡几个漂亮丫头!到时候,他慕家用着我制糖作坊手艺挣来的钱,养亲娘,养弟弟一家子,养小妾丫头,养小妾丫头的孩子!别人还会觉得他厚道,没让我这个糟糠病故,就已经是君子之风了!”

    “夫人,你说恶心不恶心?我每每一想到这些,我就会觉得恶心!像被人硬塞了一口屎一样恶心!我这个人心眼小,忍受不了这些!所以我宁愿自己一个人,就算吃别的苦,就算毁了这一切!也不想便宜了他!”

    说完这些,沈佳言似乎失去了力气,躺在罗汉塌上,看着窗外出神。

    徐氏一时惊骇的说不出话来。

    她是万万没想到,看着柔弱斯文的沈佳言,居然心里是这样想的!

    这难道就是小小的身躯,大大的能量?

    张了张嘴,本待说点什么,可发现没什么可说的。

    确实,顺着沈佳言的话一想,真的要恶心死!

    徐氏知道的官宦后院,真狠起来,那些手段更阴毒。

    而且沈佳言说的没错,男人么,不都是如此?就算自家大人,两人婚后琴瑟和谐,可也没耽误他纳妾收丫头。

    除了她生的几个孩子,那庶出的孩子还有好几个呢。

    不然为啥她会被沈佳言打动,跟她一起做这个制糖的作坊?还不是因为她想多给自己的孩子一些保障?

    那梅花雪糖一出现,就引起了这样大的轰动,沈佳言不合理,她说的那个猜测,估计就是她的未来。

    没有人能眼睁睁看着这样一块大肥肉而不动心。

    徐氏甚至都能想到,若是那慕破军略微有良心一点,会让沈佳言有自己的孩子,若是心硬一点,就压根不会让沈佳言有孕。

    而且后宅之事,高门大户或者专门被培养出来的女子,那手段,哪里是沈佳言一个普通人家的女子招架得住的?

    到时候,沈佳言只怕真的是一辈子都为他人做衣裳了。

    不说沈佳言,就是他们夫妻,若是慕破军动了心,他背后的主子动了心,想将这个功劳截过去,然后给他们扣上夺人功劳的帽子,轻则丢官,重则只怕一家子都要栽在里头了。

    这么一想,徐氏后背冷汗涔涔,看着沈佳言的眼神,变得复杂起来。

    没想到她和自己大人,还是小看了沈佳言。沈佳言这般的心气和手段,依着她看,确实那慕破军配不上她!

    说来,沈佳言到真是他们夫妻二人的贵人了!

    沈佳言先前说老天心疼她,所以遇到了他们夫妻。

    可徐氏此刻也想感叹,这更是老天爷疼他们夫妻,给了他们这样一个机缘。

    他们夫妻二人也不是那忘恩负义之辈,得了沈佳言这样的好处,就算是为了他们自己,也要护沈佳言周全才是。

    这么想着,徐氏坐不住了,今日听到的这些话她得回去告诉自家夫君,两人再好生商议一番才好。

    定了定神,徐氏起身:“你说的这些话,我都听明白了,也都听懂了!你放心在这里歇息几日,修养好了,再去城里,咱们再好好说说。”

    “既然合离了,那好马不吃回头草!你还年轻,又有本事!等过几年,这些事情大家都淡忘了,我和大人定当为你再寻个不轻狂的人家也好,还是到时候我们一家子迁任,你改头换面跟着我们离开这长阳县也罢,总归会有你的好归宿的!”

    说完就要告辞。

    沈佳言知道徐氏心里着急,也就不虚留了,将人送到了院子外,看着她上了马车走远,这才回转来。

    进了后院,吩咐任何人都不许进来,躺在方才和徐氏说话的罗汉塌上,露出一个微笑来。

    有了她今日这一番剖白,想来徐氏不会再提慕家了。

    更妙的是,还断绝了将来某些对她不利的征兆萌芽。

    比如,徐氏和荀晋元,估摸着是断然不会油生将沈佳言纳入府内,掌控她的一切的想法了。

    别怪她小人之心,因为这是这个时代的常规操作。

    她娘家指望不上,又跟慕破军合离,孤身女子,留在外头只怕其实荀晋元也不会太放心。

    要么倒不如直接将沈佳言纳入府内,不费太多功夫,就能将一切都掌握住。

    要么就是将沈佳言直接嫁给心腹手下。

    可有了沈佳言这番话,尤其是最后那几句,宁愿便宜了外人,宁愿毁了,也不便宜慕破军。

    徐氏听懂了,也听进去了,想来荀晋元也能听进去吧!

    最起码,徐氏这边,是不会怀疑她跟慕破军合离,会不会是打算借着这制糖手艺,向荀晋元自荐枕席了。

    女人合作,这些避嫌和分寸一定要掌握好,不然一个大意,在这个时代,就是灭顶之灾。

    目前来看,她赌对了!

    不知道徐氏回去跟荀晋元是怎么商量的,反正等到沈佳言休息好了进城之后,都由徐氏在中间传话,他是十分避嫌,再没跟沈佳言见过面。

    不仅如此,因为荀晋元不日就要去安陆府上任,本想是带着沈佳言一起去的,可被沈佳言拒绝了。

    荀晋元也没有多强求,他如今是炙手可热的人物,来接替长阳县县令的也是当年同一科的进士,同一个座师门下,也算是师兄弟。

    将沈佳言托付给新的长阳县令照顾,又有于柱子这个班头,倒也放心。

    倒是徐氏不放心,主要是觉得沈佳言身边只有几个小子,伺候的丫头还是庄头的闺女,实在是太寒酸了。

    索性将身边一个老成的嬷嬷留给了沈佳言,这嬷嬷姓成,看着老成,也不过是三十来岁,据说是当年定亲的未婚夫死后,她悲痛欲绝,索性自梳,宁愿当个嬷嬷,也不愿意再嫁人了。

    如今跟着沈佳言倒好,能彼此照顾,将来说不得还能在沈佳言这里终老。

    身契是一并给了沈佳言的,还叮嘱成嬷嬷,以后就是沈佳言的人,要听新主子的话,忠心伺候着,将来必然有好处呢。

    成嬷嬷话不多,上来给沈佳言见了礼,就站在了她的身后。

    沈佳言送走了荀晋元一家子,回到了庄子里,那些制糖的工具什么的都留在了镇上,倒是这边要再重新置办。

    而且这庄子后头,只怕也要再加盖一个小院子,专门制糖才是。

    因此她一心都铺在这制糖的作坊上,倒是没怎么注意成嬷嬷。

    等她忙完,回过神来,发现成嬷嬷已经悄没生息的就在庄子里站稳了脚跟。

    将大嘴他们几个小子调教的很有几分模样了,就是庄头的两个闺女,平日里就是伺候沈佳言的,经过成嬷嬷的调教,也不再倒三不着两了。

    每日里不等沈佳言开口,温度适合的茶水总是放在她的手边,永远不用担心里头茶水没添满。

    饭菜总是最合沈佳言口味的。

    屋里的摆设只略微移动了几样,看起来就很不一样了。

    就连衣服什么的,成嬷嬷几日观察下来,知道沈佳言不爱穿浆洗过的衣裳,反而喜欢穿柔软的,洗晒过好几次的棉布。

    在那以后,衣服永远都是最柔软舒适的。

    院子里也多了些花木,虽然不贵,大多是大嘴他们几个在后头小山上挖回来的野花野草,可在成嬷嬷的指挥下,栽种在院子里,也别有几分生趣。

    庄子里基本能自给自足,成嬷嬷来了没几日,就跟隔壁几家的佃户都说上了话,细细的询问过后,还让在庄子后头,盖了猪圈抓了两只小猪仔,又让多养了鸡鸭,一下子就多了生气。

    沈佳言大喜,这哪里是嬷嬷啊!这不就是现代社会高薪都不一定能聘请到的全能管家加贴身助理加住家保姆吗?

第291章 敢怒不敢言

    有了成嬷嬷,沈佳言基本不用为这些琐碎之事操心,尤其是制糖作坊的事情都安排好后,难得悠闲了下来。

    这一段时间,她也看出来,成嬷嬷心细,处处妥帖不说,最大的一个好处是不多嘴。

    从来不将她看到的庄子里的情况,往外头透露半分。

    更重要的是,也没有仗着是徐氏那边给的人,就拿腔拿调的,看不起沈佳言是一个合离的乡下妇人。

    对于沈佳言,她是真当了自己的主子,谨守着奴仆的本分,并不多嘴多舌的劝导些什么。

    沈佳言就喜欢这样的人,问过成嬷嬷之前的月钱,一个月一吊钱后,主动给成嬷嬷涨了月前,一个月一两银子。

    这个时候,一两银子差不多能兑换一千两百文钱,比起之前虽然只多了两百文,可对成嬷嬷来说,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毕竟她看得出来,沈佳言手头并不宽裕,早就做好了月钱会少的准备,没想到不仅没少,还涨了。

    更不用说,沈佳言还放手将庄子里这些琐碎的事情,都交给了她去安排处理,十分信重。

    更是让成嬷嬷感激涕零。

    她心知,自己在徐氏手下,不过是个平平无奇的嬷嬷,并不得重用。

    不然也不会被徐氏送到沈佳言这里。

    当初徐氏挑中她的时候,平日里府里跟她不对付的几个婆子,还笑话她,要去服侍一个乡下婆娘,以后日子只怕难熬。

    比不得她们,那可是知府大人府里的人,说出去谁不高看几分?

    她也惶恐过,担心过,如今这几个月下来,却也是放下心来。

    新主子虽然年轻,还是合离过的,可并没有一般合离妇人那样颓丧,反而精神的很。

    而且性子温和,不难伺候。

    尤其是跟在沈佳言身边时日长一点,就对她和徐氏之间的合作有了一点了解。

    换做别人,只怕都要怀疑自己是徐氏特意放在沈佳言身边的钉子和眼睛,面上不说,背地里肯定是怀疑和防备的。

    可沈佳言接受良好,并不瞒着她,还如此信任,让她如何不感激?

    心里只暗暗发誓,一定要对得起沈佳言这份信任,若是有一天徐氏真的要自己做一些伤害沈佳言的事情,她是决计不会的!反正她孤身一人,也无甚被拿捏之处!

    沈佳言不知道成嬷嬷所想,她如此对成嬷嬷,不过是现代思维,将自己当作上司,成嬷嬷就是下属。

    这个下属能干,那自然要给她涨薪水,加福利嘛!

    更何况她和徐氏之间是合作,那制糖的核心技术,不是都交给了荀晋元吗?如今也算不得什么机密了,有什么可图谋的?

    是图谋这一年才有几十两收入的庄子?还是图谋那没什么出场的小山头?

    当然更多的更要紧重要的东西,都在她脑子里,谁能拿走?

    因此是半点不担心。

    也就是这样的态度,才越发让成嬷嬷死心塌地不提。

    只说沈佳言空闲下来,又想起了东光村那边,也不知道情况如何了,今年附近几个村子种了多少甜菜?

    想了想,写了一封信还有给慕家三个孩子准备一些东西,一并送到四方镇上,询问一下情况,顺便问一下慕天泽他们如今怎么样了。

    信和东西两天后才送到了镇上。

    慕天泽因为林夫子家中有事,今日放假在家休息。

    听说是沈佳言送来的信,从沈佳言走后,就一直没啥表情的脸,终于露出一个笑容来。

    还没来得及拆信呢,后头慕玥和慕天润也听说了,急忙围着慕天泽,让他快拆开看看,沈佳言信里说了些什么?

    沈佳言从走后,到了县城后让人给捎了一句平安口信后,就没了消息。

    慕天泽他们虽然心里担心,可也强忍住了不去打听。

    且不说慕天润,哭了大半个月,每天睁开眼睛就是要找娘,慕玥和慕天泽哄他,说娘去县城办事,等办完了就回来。

    慕天润开始还挺好哄的,只搬着小板凳坐在门口,眼巴巴的看着外头的路。

    问他,就说等娘回来。

    后来时日久了,隐约也听几个下人说沈佳言去县城给人办事,只怕一年都难得回来一次之类的话后,小小的人,也似乎明白了什么。

    再也不搬着板凳在门口等着了,脸上的笑容也少了很多。

    还主动跟慕天泽学认识,背书。

    好容易养出来的一点肉,这几个月,都瘦了下去。

    问他,就说他要乖乖的,乖一点说不定娘回来的就早一点!

    慕玥和慕天泽心疼他,可又不好说出实情来,毕竟也怕慕天润小孩子嘴不严,别人套几句话就将慕破军和沈佳言已经合离的消息给传出去了。

    要知道他们当初商量好了,慕破军顶多年底就要离开,与其闹得沸沸扬扬,倒不如冷处理。

    一来是怕慕家二房又借着这个由头缠上来,二来也是担心东光村那边的制糖作坊,因为他们合离而起波折。

    反正等慕破军离开后,估计又是一两年内不会回来。

    一两年内,他们会努力在县城附近买土地和庄子,然后离开四方镇。

    等他们都离开了,谁还天天关心这个去?

    到时候制糖作坊顺利,就算他们合离了,也不影响制糖作坊了。

    如今收到了信,几个孩子都兴奋起来,就是慕破军得了消息,也从正屋里走出来,虽然没像慕玥和慕天润这样挤在慕天泽身边,可也竖起了耳朵听。

    信里,沈佳言先是问了慕天泽三个孩子身体好不好?学业如何?又说了一些自己的境况,说自己到了县城后就一直在忙,如今才闲下来,也有些想他们了。

    还说不仅自己想他们,大嘴几个也想他们,就连大黑和小白没了慕天润每天带出去溜达,都有些不适应。

    这一句话,就哄得慕天润的小脸上露出笑容来,“娘说想阿润了!阿润也想娘!还想大黑和小白——”

    慕玥鼻子一酸,揉了揉慕天润的头发没说话。

    后头就是沈佳言,单独还问了慕玥最近在学什么,让她也要多读书认字,不要总是闷在家里,多看看外面的世界之类的话。

    慕玥眼圈都红了,虽然知道沈佳言看不到,也忍不住连连点头:“我知道,娘,我每天都在读书认字呢!”

    问候完了三个孩子,才说正事,问东光村那边的甜菜种植的如何?

    又说她如今得闲了,会在县城附近帮着寻摸靠谱一点的庄子和田地,到时候若是有了准信,会带信回来。

    还说如今她住在庄子上,难得清闲,每日早起就带着大黑和小白到小山头上转悠一圈,身体比之前好多了云云。

    信的最后,还说给他们都准备了礼物,都写了签子,让他们自己核对签子分一下。

    念完了信,慕天泽依依不舍的将信折叠收好,这才打量起送来的一个大包裹。

    旁边竖起耳朵听了半日的慕破军,几乎要气笑了。

    沈佳言这个女人,可真是无情!以前顶着夫妻的名分,还敷衍一下他。

    如今合离了,是敷衍都懒得敷衍了,几张信纸,谁都问候了一遍,大壮他们她都问候了几句,却只字未提自己。

    这撇清关系的态度简直是太明显了!

    他又不是怪兽,用得着这么避之唯恐不及吗?

    本欲待甩手而去,可半天脚下却没挪动一步。

    看着慕天泽几兄妹就在院子里,打开了包裹,对着签子一一核对。

    给三个孩子一人都做了一身衣裳,是县城时兴的料子,毕竟对着外头还没合离呢,好歹也要做做样子不是?

    还有一些吃食,零嘴和玩意,不值什么钱,零零碎碎的也一大包。

    核对来核对去,几乎人人有份,就是连大壮他们都有,偏偏就没有慕破军的。

    慕破军冷哼一声,慕天泽三兄妹这才从快活的分礼物中回过神来。

    慕天润第一反应:“爹?你怎么在这里?”

    慕破军要被这小兔崽子气死了:“咋滴,我不在这里还能在哪里?”

    慕天泽尴尬的摸摸耳朵,那啥,能说看信太认真,完全没注意到他这个爹的存在吗?

    慕天润嘻嘻一笑,想蒙混过去。

    慕破军伸手:“你们娘给你们寄了啥礼物?让我看看?”

    慕天润警惕的抱着自己的那一份,后退了好几步:“娘给阿润的!爹没有份!不能抢阿润的!”

    被慕天润看破了居心的慕破军,咬咬牙,看向了慕天泽。

    慕天泽将手里的东西往身后一藏:“那什么,爹,这娘给我们做的衣裳,你也穿不上,看也白看!那啥,要不,你看看给大壮他们的东西?”

    祸水东引。

    慕破军瞪他一眼,看了看给大壮他们准备的东西,一伸手,包袱皮一卷,全带走了。

    剩下大壮和狗剩,敢怒不敢言的瞪着慕破军的背影:不要脸!抢小孩子的东西!

第292章 三年后

    三年后。长阳县城。

    一辆马车在长阳县城最大的杂货铺子面前停下来,从里头先跳下来一个斯斯文文的少年书生来。

    下来后,他转身又从车上接下来一个五六岁玉雪一般的小男孩,放在了一旁,再往车里伸手。

    一个十来岁面容稚气,却看得出以后姿色不俗的女孩子,扶着那少年书生的手下了马车。

    三人下了马车,都不约而同的看向了眼前的杂货铺。

    杂货铺子上面三个大字,百货店,据说这可是安陆府知府亲笔题字,看着就隽秀不凡。

    铺子门面比一般的铺面要大好几倍,看着就阔朗,门口好几个伙计笑脸迎送进出的客人。

    这家百货店是去年下半年在县城新开的,号称铺子内有百样日常家用杂货,当然最有名的,是他家是有梅花雪糖可以卖。

    这可是蝎子粑粑独一份!

    如今谁不知道,之前的县令大人就是因为敬献梅花雪糖给当今陛下,得到了重赏赐,才升迁为安陆府知府。

    听说这家百货店,就有知府大人的本钱。

    因此也才有梅花雪糖出售。

    长阳县城富庶,听闻这梅花雪糖不仅当今陛下和后宫嫔妃极为喜爱,去年就被列为了长阳县和安陆府的贡品,在京都也是广受达官贵族的追捧。

    如今的京都,那真是一糖难求。

    谁家要是能弄到一点梅花雪糖,那才真是有本事呢。

    大家虽然不能得见陛下龙颜,可若是能弄到一点梅花雪糖尝尝,四舍五入,那也是跟皇帝陛下同食的缘分了。

    说出去都能吹一波了。

    因此不说长阳县城,就是附近州府,那些富贵人家都趋之若鹜。

    有权有势的人,自然能抢到一些,权势略微差一些的,抢不到梅花雪糖,有那黄色的琥珀晶也不错了。

    这百货店自然就是沈佳言的主意。

    两年前,安陆府上下努力,超额完成了朝廷分派下来的任务,多出来的一两千斤的白糖,一半送到了京城上下打点关系。

    剩下的这些,沈佳言就建议徐氏,不若开个铺子,打着梅花雪糖的名号,将剩下的黄糖还有黑糖都卖出去。

    徐氏不傻,立刻就想到了这铺子的利润,那一定不菲。

    她也不敢自专,跟荀晋元商量了后才点头答应。

    不过这样一块肥肉,若只是靠着荀晋元是护不住的,趁着在京城打点关系,也认识了有权势的人家,其中一位,就是当今陛下的幼弟,诚亲王。

    给了他两成的干股,又还有几位朝中的大佬,散出去了四成半的干股,将一切都打点妥帖后,才开了这家百货店。

    加上第一年制糖之后,上下都有了经验,下头种植甜菜的百姓也尝到了甜头,种植面积约来越大,第二年的产量有了明显的增长。

    不过两三年的功夫,这安陆府产糖量几乎就达到了朝廷的三分之一,实在是惊人。

    百货店也在州府和京都开了分号,州府有荀晋元,京城有诚亲王,那生意自然红火的很。

    每年帐目上白花花的银子流水也似的进出。

    沈佳言坐镇百货店,得一成的红利,这三年来外人不知,徐氏是知道她的,手里积攒下来的东西,在长阳县城也排前几名了。

    有了钱,加上人人都知道沈佳言是替知府大人办事的,都给她几分薄面。

    她也就托付人脉,在县城买了一处幽静的宅子搬了进去,制糖的时候,她会在庄子里看着。

    平日里,她多住在县城的宅子里,照看百货店的生意。

    虽然忙碌些,可也充实。

    另外她也还在县城附近又买了一些土地和铺面,还托付徐氏在州府也买了宅院和庄子田地,还有两个小铺面。

    制糖作坊这边,大壮和狗剩如今已经基本能支应起来,沈佳言也就慢慢的放权让他们去管这一档子事情。

    他们俩如今也是四方镇和县城两地奔波,却不嫌苦,反而干劲十足。

    大嘴他们,被成嬷嬷调教后,又天天跟在沈佳言身边,耳濡目染,又有沈佳言教导,也很能顶事了。

    虎子负责沈佳言名下的庄子和田地。

    铁蛋就负责沈佳言买下来的宅院和铺面,还有家里平日的采买之类的。

    大嘴最机灵,能屈能伸,倒是学得长袖善舞,沈佳言就带在身边,让他负责百货店跑腿之类的,他也甘之如饴。

    如今也是百货店的小管事,一般店里的事情都由他处理。

    大事才需要沈佳言出面。

    这从马车上下来的自然就是慕天泽兄妹三人,三年过去了,兄妹三人都沉稳了许多。

    这三年来,除了逢年过节,沈佳言寄回来一些礼物外,她人自然不会回来。

    慕破军当初只说能留下一年,结果不到一年就接到边关急信,又急匆匆的丢下三个孩子去了边关。

    慕老娘和慕家老二在村里日子实在过得艰难,见慕破军走了,又想故伎重试,跑来镇上住。

    可如今却不是当初了,有唐,李两房下人护着,只要慕天泽不发话,慕老娘和慕家老二打滚撒泼也进不去。

    闹起来,慕天泽也不出面,只让人通知东光村的里正。

    里正得了慕破军临走之前的交代,又因着如今村里因着制糖一事,巴结慕家和沈佳言都来不及呢,自然不会让慕天泽他们为难。

    亲自带人出面,当着镇上人的面,将慕老娘和慕家老二一家子给抓了回去,还当着镇上的人,将慕老娘和慕老二干得那些龌龊事宣扬了几句。

    本来还觉得慕天泽他们兄妹狠心的人,立刻都转头骂慕老娘和慕老二他们不是东西忒不要脸了。

    里正将人带回去后,还发话,若是慕老娘再不安分,还带着慕老二去镇上打扰慕天泽他们三兄妹,就别怪他不客气了,将他们一家子都赶出去东光村去。

    慕老二他们如今就剩下这个落脚点,慕天泽那边又成不了事,自然不敢再闹,就怕一闹,就连这个落脚之处都没了。

    更何况,慕家如今又添了人口。

    朱小妹的确是个会生养的,跟了慕老二没多久,就有了身子,刚生下一个小儿子,还在月子里,若是被赶出去,只怕都活不过满月了。

    因此一家子,就算再嫉妒再羡慕,也只得干看着。

    就算想借着慕家人的名义,进制糖作坊都不被允许,气得慕老娘和慕老二一家子,在院子里足足骂了沈佳言一天一夜。

    最后也只得重操旧业,捡回了当年的老本行。

    厚着脸皮,将那租出去的慕家的田地又要了回来自家种着。

    又学着村里人,也开垦了荒地,多种甜菜以贴补家用,日子就勉强糊口。

    还好有慕天泽听从慕破军的,每个月还给慕老娘送米面和银钱,有这笔收入,一家子日子也算过得去了。

    慕天泽年纪越大,跟着林夫子学得越多,也就看得越发明白了。

    慕老娘和慕老二一家子,如同吸血的蚂蟥一样,怎么都摆脱不了,简直就是他们之前的噩梦。

    他们本以为这辈子都摆脱不了,因为连一家之主,慕破军这个做爹的都办不到,还是以威胁不给慕老娘每个月养老银子,才勉强得了大半年的安生日子。

    可他有了林夫子的教导,又有大壮他们给沈佳言通风报信,沈佳言回信提点,让他去找里正。

    果然事情得到了完美的解决,让他很受震撼。

    之前他们是弱势的一方,所以被慕老娘和慕老二赶出来,就算同情他们,也无人替他们说话帮忙做主。

    可如今,因为沈佳言的制糖作坊,东光村上下有求于她,只一句话,里正就帮着将事情给解决得漂漂亮亮的,没有后患!

    这让他的心,开始萌发了往上爬,抓住权利,获得掌握权力的种子。

    为此,他读书更用功,更认真,更卷了。

    不仅自己卷,还带动了慕玥和慕天润一起卷。

    去年,慕天泽还通过了院试,如今已经是一名秀才了,当时可是轰动了整个四方镇,这么年轻的秀才老爷,可不多见。

    更不用说东光村了,那真是全村人除了慕老二一家,都高兴坏了。

    敲锣打鼓,将慕天泽请回去,足足热闹了三天。

    这次慕天泽他们兄妹三人到县城来,是林夫子家中有事,给他们放了一段时间的假。

    加上慕天泽收到了沈佳言的信,说是在县城刚好有一个大庄子要卖,让他们去看看,索性也就带着弟弟妹妹一起来了。

    三年没见,虽然时常有书信礼物来往,可慕天泽兄妹还是觉得有些紧张和拘束了。

    深吸了一口气,兄妹三人看了看这沈佳言信中留下的地址,迈步往里头走。

    百货店门口的伙计,看到兄妹三人,也并没有因为他们年纪小就怠慢。

    立刻有一个年轻又精干的伙计,笑盈盈的上来,将三人往里头请,又问他们需要些什么?

    慕家三兄妹进了百货店,顿时被震撼住了。

    这百货店,比起他们在镇上看到的那种杂货铺,简直云泥之别。

    外头看,只觉得门面比别家宽敞些,进来才知道,不知道怎么设计的,屋里的光线明亮柔和,并不像其他的铺子,进去就是暗沉沉的。

    三四间铺子打通,摆着一排排的木架子,木架子有三层,每一层都整整齐齐的码放着各式各样的日杂百货。

    每一排木架子头上还挂着木牌,写着衣料区,食品区,胭脂水粉区之类的标牌。

    有不少客人正在木架子中间穿梭,他们后头会跟着一个伙计,拎着一个竹筐子,客人挑中了什么,就往竹筐子里放就行了。

    换做现代任何一个人一看,就明白了,这不是现代超市的平替版本么?

    可在这个时代,足以让任何人震惊了。

    所以慕天泽三兄妹看着这一幕,就发了半天呆。

    好在这些伙计都习惯了,每一个进来的客人,都会被震住的。

    像慕天泽他们三兄妹这样的表现,已经算是沉稳的了。

    就是他们这些伙计,不也训练了好久,才能视为寻常了吗?

    等了一等,伙计才开口:“几位客官可是第一次来我们百货店?这是我们百货店的特色……”

    说着就开始介绍起来。

    慕天泽三兄妹被伙计的介绍吸引了,一边听他的介绍,一边就跟着往货架走去。

    就看到每一样商品面前,都会挂上一个小木牌,上面写着多少钱一个,清清楚楚的。

    略微转了一圈,就看到不仅有各色的衣服料子,食品区那边有各色的小吃点心糖果之类的,好几种还包着各家老字号的外包装。

    伙计看他们多看了两眼,忙解释,说这是各家老字号特供给他们百货店的。

    有那些想买老字号,又排不上队,或者没时间的,可以到他们百货店来,也一样都是老字号出品的,价格都差不多。

    慕天泽三兄妹犹如刘姥姥进了大观园,真是看什么都新鲜,看什么都想问两句。

    转了一圈,也没买什么东西,那跟着的伙计也并没有收起笑容,还是一直殷勤的跟随左右,无半点怠慢。

    慕天泽心中也不由得夸赞,这才开口,说要见他们的掌柜。

    伙计愣了一下,忙请他们到隔壁休息的隔间坐下,这里头有几张桌椅,上头摆着茶水,已经有几个人坐在桌边,说着话歇脚,身边放着的竹筐子里可装了不少东西。

    慕玥和慕天润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都有些露怯,只跟着慕天泽不敢出声。

    此刻见周围没人,才小声的道:“大哥,娘,呃,沈姨就是在这里管事吗?”

    尤其是慕玥,羡慕的看了这百货店,心中更是佩服不已。

    从慕破军又回边疆后,信中,沈佳言就说得清楚明白,以后就叫她沈姨就好。

    慕天润也渐渐大了,慕天泽和慕玥跟他细细分说,也能说得清楚明白了。

    只是喊娘习惯了,改口喊姨怎么都有些不习惯。

    慕天泽倒是对沈佳言有极大的信心:“沈姨给的地址就是这里,想来不会错了!”

    说着又打量起这隔间来,顺便倒了几杯茶水,尝了一口,熟悉的凉茶三皮罐的味道。

    三人这大半日没喝水,先前紧张还不觉得,此刻略微放松下来,一杯水下肚,反而越发口渴难耐。

    又喝了两杯茶,就听到旁边坐着的那几个人,窃窃私语的嘲笑起他们兄妹三来,大意就是乡下来的,没见过世面,跑到这里开眼界,蹭茶水喝来了。

    慕玥脸皮薄,听了这话,一张脸臊得通红。

    就是慕天泽,自尊心也强,听了这话,也有几分不自在呢。

    正不自在间,就见方才招呼他们的那个伙计进来,神态更恭敬了些:“几位客人,请随我来,我们掌柜的在楼上等你们。”

    三人忙放下茶杯,整理了一下衣裳,才跟在那伙计后头,上了楼。

    推开一扇门,就看到三年没见的沈佳言,正坐在书案后头,手里拿着账本再看,听到动静,抬头,露出一个笑容来。

第293章 可有后悔?

    慕天泽兄妹三人,看到沈佳言,激动溢于言表,正要见礼。

    慕天润就犹如一个小炮弹一般,冲进了刚站起来的沈佳言的怀里,将猝不及防的沈佳言一下子就又撞得跌坐回椅子上,他还犹自抱着沈佳言的腰不放,“娘!阿润好想你——”

    沈佳言呲牙裂嘴的伸手先揉了揉后腰,本来就不多的一点感动,被这一撞,全给撞没了。

    然后才腾出另一只手来,一把拎住了慕天润的领子,想把他一把拎起,一边咬牙切齿的道:“你个小兔崽子,松手——”

    慕天润一头扎在沈佳言怀里,小手死死的抓紧沈佳言的衣裳,拼命的摇头,才不要松手,一松手娘就不见了。

    沈佳言也不敢用力,怕真用力将小兔崽子给扯开了,自己衣裳只怕也要扯破了。

    再看慕天润浑身发抖,抽噎不停也坚决不松手的样子,到底心软了。

    叹了一口气,无可奈何的揉了揉慕天润的头发,将他梳好的头发揉成了鸡窝,这才心里舒坦了一点,“行了,抱得差不多就得了!我一时半会的也跑不了!再不松手,一会子安排你们住客栈去——”

    慕天润还没反应过来,慕天泽最先意识到了,忙上去劝:“阿润快放手,不然就不能住娘家里了。”

    慕天润一听,立刻放开了手,抬起头来,玉雪可爱的脸上,全是泪痕和鼻涕,配上鸡窝头,看着煞是可怜。

    沈佳言脸却黑了:“你个小混蛋,你鼻涕是不是擦我衣服上了?”

    低头一看,可不是,腰腹那一块,湿哒哒黏糊糊的。

    气得她拧了一把慕天润的耳朵,没好气的嘀咕了一句:“就知道你们是来讨债的。”

    说着让他们兄妹三人先坐一会,她到后面去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才又回来。

    沈佳言才到后头去,也是很久不曾见面的大嘴从外头进来,见了他们三人,先笑眯眯的行了礼。

    兄妹三人都有些快认不出来了,一来这三年,大嘴他们吃得饱穿得暖,识字学算术,还跟着沈佳言到处跑,见了不少世面,气质跟以前就大有不同。

    人也抽条了,长高了,要不是五官没什么太大的变化,走在路上迎面碰上了,说不得都认不太出来。

    故人相见,自然有说不完的话。

    互相都问了对方好不好,说了些近况,知道大嘴一直跟在沈佳言身边,给她打下手,办事。

    都忍不住露出羡慕的眼神来。

    大嘴虽然跟慕家兄妹他们相处的时间不长,也就差不多半年的时间。

    可一来,是慕天泽将他们兄弟带出火坑的,自然念着他的好。

    二来,在慕家的那半年时间,如今想来,是最快活最无忧的一段时光,也是铭记在心。

    他其实极聪明,加上旁观者清,自然看得出来,慕家三兄妹对自家主子,有一种奇怪的濡慕之思。

    沈佳言对他们越凶,他们反而越高兴,越觉得是对他们真心好。

    自家主子沈佳言,在大嘴看来,也是个十分奇怪的人,脑子里有无数新鲜奇怪的主意,胆子大,心细,还极为有分寸。

    跟在沈佳言身边久了,尤其是帮着管百货店,见过无数达官贵人后,

    大嘴心里就越是敬佩和畏惧沈佳言。

    一个女人,合离的女人,身后无任何的背景,能到现在的地位,实属难得。

    若是说当初攀附上如今的知府大人和夫人,是她运气好。

    可这三年多来,借助着知府大人,沈佳言已经结识了不少达官贵人,包括京城里那位不能言说的大贵人,据说都很赏识沈佳言。

    逢年过节的时候,都不忘记有赏赐下来单给沈佳言。

    最厉害的是,沈佳言跟知府和知府夫人的关系,三年来越发亲密了。

    徐氏待沈佳言就跟自家亲妹子一般,本待是想跟沈佳言结拜金兰,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倒是让知府大人亲自出马认下了这个义妹。

    如今安陆府官场,谁不知道这百货店的掌柜的,那可是知府大人的义妹?谁不给几分薄面?

    换做三年前,谁能想得到沈佳言会有今天?谁心里不佩服沈佳言的手段了得?

    所以对于慕家三兄妹的这种想法,大嘴虽然不太理解,但是他表示这很正常。

    知道慕家兄妹三人一心牵挂想了解的是自家主子沈佳言,大嘴寒暄几句后,也就只拿沈佳言平日里的不打紧的一些趣事说出来,让慕家兄妹三人听。

    正说得热闹,沈佳言换好了衣裳出来,听了几句,就放了心,知道大嘴有分寸,不该说的话,一句也没透露。

    出来后,慕天泽和慕玥还有慕天润又重新见了礼,才又坐下。

    沈佳言这才仔细打量了一下他们兄妹三人,三年没见,都长高了,也长大了。

    尤其是慕天泽,变化最大,十三四岁的秀才老爷,不说四方镇,就是长阳县,乃至安陆府都极为少见了。

    当时慕天泽考秀才的时候,她不在长阳县,而是去了安陆府。

    得知这个消息后,就是义兄荀晋元都忍不住感叹了一句少年有为,未来可期。

    徐氏也偷偷问她,可有后悔?毕竟这前头的继子这般出息,不出意外,将来也是能走入仕途的。

    以沈佳言对慕天泽他们的恩情,将来什么都不做,也能做个老封君,日子舒坦呢。

    沈佳言有什么可后悔的?人心易变,本就无血缘亲情联系,更加上慕天泽他们还有那么复杂一个身世。

    亲爹那边还不知什么来头呢,若是慕天泽真的很有出息,亲爹那边肯定不会放手,看慕天泽对她这样一个没任何关系的继母都这么孝顺,万一心里不痛快,给她找岔怎么办?

    那亲爹听着就大有来头,加上又听慕破军话里话外,就是那位主子有大事要做,成了就一家子鸡犬升天,富贵无边,败了只怕就是抄家灭族。

    看过无数小说和影视剧的沈佳言还能不警惕?一般这种人,干得都是谋财害命或者是篡权夺位要命的事情。

    她还是少沾惹为妙!

    她如今一个人,吃穿不愁,衣食无忧,事业顺心,是有多想不开,才去后悔?

    坚决不悔!

    徐氏也只是白问问,见她没受半点影响,才放下心来。

    如今沈佳言看慕天泽,林夫子教导的好,三年时间,慕天泽身上的阴沉,还有那偶尔流露的戾气都已经消失殆尽。

    乍看上去,浑然一个温润翩翩的斯文少年,身量这三年也长高了不少,已经跟沈佳言差不多高了。

    还有慕玥,虽然脸上还带着几分稚气,可已经看得出来容貌不俗了。

    加上她三年来,有慕天泽教导她读书,比起一般的女孩子,又多了一点书香气。三年来生活也算养尊处优,两个小丫头服侍着,皮肤气色都养得极好,比起那些富贵人家的姑娘也不差什么了。

    最小的慕天润,当初那一张粉嘟嘟的婴儿肥的脸,如今瘦了一些,还是看起来可可爱爱的,尤其是一双跟葡萄似的大眼睛,眨巴着看着你的时候,萌得你心都要化了。

    就是沈佳言也不得感叹,慕天泽三兄妹的爹不说,娘起码是个大美人,不然这三个孩子不会外貌都如此出色。

    她打量着三个孩子,三个孩子也看着她。

    比起三年前,沈佳言身上脸上都多了些肉,皮肤也白皙了许多,脸颊泛着淡淡的粉色,头发也变得乌黑顺滑了,看起来气色极好。

    大约是做生意久了,事事都要她拿主意,比起之前的亲和,逢人说话就笑,如今身上多了一种说不出来的气势。

    除了慕天润还眼巴巴的看着沈佳言,努力想蹭到她身边去,慕天泽和慕玥都一时不敢靠近。

    这里是外头,到底不好说话,沈佳言让大嘴留在这里,她带着幕家三兄妹上了马车。

    她住的院子离着百货店并不太远,一盏茶的功夫就到了。

    两进的小院子,不大,但是很清幽。

    进了院子,成嬷嬷就迎了出来,沈佳言介绍了一下,让成嬷嬷去安排他们兄妹三个今天的住处和晚饭。

    在前厅坐下了,才慢慢道:“今儿个你们先在我那里歇息一晚上,明天再带你们去看看那宅子和田地。你们也别怪我说你们的事情不放在心上,而是当初你们爹走之前,经过县城的时候特地来寻我,让我暂时先不给你们买田地。主要是担心他走了,你们拿捏不住他老娘和慕老二一家。”

    “去年你中了秀才,我琢磨着倒是可以给你们寻摸了。毕竟秀才名下最多可以挂200亩地不用交赋税,你们名下如今除了东光村的那几亩地,就没有别的土地了,这剩下的不用也是浪费。加上前些日子收到了你爹托人带来的口信,说当初说好的事情,他在家没办,如今托付我尽快帮忙办好。”

    “思来想去,也就是置办庄子土地的事情了,我这几日让人帮着留意了,可巧出来一个庄子,所以让你们来看看。若是满意那就最好不过了!”

    慕天泽点点头:“林夫子已经跟我说过了,他让我留五十亩地出来给东光村,看在这地不用交赋税的份上,慕家那边,村里人自然就会帮着看好了。剩下的一百五十亩,就全凭娘做主,若是田地好,多买些也行。阿玥已经十岁了,再过两年就要相看说亲了,怎么也得替她备一份嫁妆。别的也就罢了,这庄子地每年都有收成,最是稳妥!”

    慕玥听了,脸上绯红,气恼得当即就锤了慕天泽两下子:“哥,我都说了,我年纪还小,不嫁人!”

    慕天泽一脸严肃:“你懂什么?爹去了边关后,除了来信报了平安后,再无一封信送回来!若不是有大事,断然不会如此。若是真如爹说的,他主子事败了,恐怕大家都要受牵连。你若是寻个靠谱的人家嫁过去,罪不及出嫁女,说不得还有机会——”

    慕玥脸色一白,反唇道:“哥说的轻巧!世上男儿皆薄幸!若真是有一天,我们都被牵连的时候,我就算嫁出去了,就能不受牵连?先不说你们都出了事,留下我孤零零的一个,我如何活得下去?就说你们都出了事,碰到厚道的,将我送到庵堂里过一生,碰到那不厚道的,我没了靠山,一个弱女子如何敌得过人家一家子算计?一碗毒药就能要了我的命,对外还能说我是病死的,你信不信?我倒是宁愿跟你们一起,图个干净爽利!才不受这些鸡零狗碎的气!”

    慕天泽气得:“你胡说些什么?哪里就这么严重了?我不过是未雨绸缪!想着将你撇清了,将来说不得还指望你呢!”

    慕玥冷笑:“哥,你觉得你妹子我是傻子吗?我是没你聪明,可你这话连阿润都骗不过吧?爹是没给我们来信,可临走之前把你喊出去说了大半天的话,回来你几天都浑浑噩噩的?你真以为我不知道?别想这糊弄我!反正要活大家一起活,要死大家一起死——”

    沈佳言揉了揉额角,忍住把他们兄妹三个一起赶出去的冲动,一拍桌子:“都给我闭嘴!”

    本来还欲吵嘴的兄妹俩,浑身一哆嗦,纷纷敛眉闭嘴,规规矩矩的站了起来。

    沈佳言只觉得头疼,就知道这兄妹三的身世是个大麻烦,听这话,果然麻烦大了。

    也懒得多问,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

    索性只当没听明白:“你们都别吵了!说正事!今天休息,明天去看庄子。那庄子还不错,离我的庄子不远,有三四百亩的良田,庄子旁边挨着一个小湖,湖里特产一种白鱼和一种大青虾,夏日里的莲蓬和菱角也极为鲜嫩,专门卖给城里的酒楼,每年也有不小的进益。”

    “你们若是看上了,一千五百两银子,卖家着急出手,这已经是最低价格了!”

    这庄子本是自己打算买下来的,毕竟可都是良田,又有一个小湖,夏日泛舟湖上,摘莲蓬和菱角吃,那可是一大乐事。

    可慕破军的这口信,让她只能忍痛割爱了。

    毕竟当时慕破军走之前,来见她,一是告别,二是还想将三个孩子托付给她照管,三来,也是表白自己的心意,说他会等沈佳言回心转意,等多久都可以!

    对于慕破军来的三个目的,沈佳言表示,一个都不想要。

    告什么别?直接永别吧!大家都合离了,合格的前任男友也好,前任男人也好,都应该像死了一样安静才好。

    再说了,都合离了,当初也都说清楚明白了,还想让三个孩子绑住她?还是觉得她这个无偿带薪的保姆用得太顺手了?一用再用?她好不容易才从慕家这个泥坑爬出来,想再把她坑进去?没门!

    至于慕破军的表白,沈佳言更是直言,她的世界没有吃回头草这一回事!既然合离了,就永远不会在破镜重圆!

    让慕破军不需要等自己,反正也等不到!

    也许他还没回来,自己就找到了合适的对象嫁了呢!

    把慕破军差点没气出个好歹来!

第294章 以后老死不相往来

    索性直接问沈佳言,到底看不上自己哪里?

    沈佳言反问慕破军,看上自己哪里了?自己改还不成吗?

    是觉得自己对几个孩子好是吧?没事,她可以立刻变得凶残的!好继母不好当,恶毒后娘那太好当了。

    只要慕破军敢,她就敢设计将几个孩子手里那五千两全骗过来,然后将三个孩子卖得远远的,谁都不知道的地方去。

    就问慕破军敢不敢赌?敢不敢信?

    以前的沈佳言可能没这个实力,如今的沈佳言,慕破军却不敢赌了。

    慕破军是真被沈佳言的态度伤着了,只是心里最后一点不甘心,让他死也想死个明白,只问了一句:“为什么?”

    沈佳言也没客气,冷笑着只问了一句:你就没想过,你这次去边疆,说句不好听的,生死未卜,据说你那位主子干得又是杀头抄家的买卖,若是事败,你待如何?

    慕破军冷汗涔涔而下,羞愧不敢言。

    自己的那点子心思,似乎都被沈佳言给看穿看透了。

    最后只讷讷挤出一句对不起!

    沈佳言嗤笑一声:“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为自己谋算,给我画了那么大一个饼!我也要为自己打算,这饼就敬谢不敏了!若你真是为了三个孩子,就努力活着吧!”

    慕破军再无他话,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直到之前托人带的口信,想来那边情况看起来不妙,所以才辗转托人带这个口信,也是怕真有个好歹,有了庄子地,三个孩子起码衣食无忧吧。

    想拖沈佳言去蹚浑水,沈佳言肯定啐他一口,反手两个大逼兜教他做人!

    可若只是帮忙寻摸合适的庄子土地,沈佳言这个忙还是愿意帮上一帮的。

    所以才有了今日,她和慕家三兄妹的再度见面。

    本以为慕家三兄妹不知道慕破军那边的情况,可听这架势,倒是慕天泽似乎知道不少。

    不过沈佳言自然不会去问,交代了庄子的事情,看天色差不多了,成嬷嬷也恰好来回禀,说兄妹三人的住处都安排妥当了。

    晚饭也都好了,正要请大家去吃饭呢。

    桌上只有沈佳言和慕家兄妹三人,有了成嬷嬷的调教,大嘴他们自然就不能跟沈佳言同一个桌子吃饭了,偶尔也就成嬷嬷陪着沈佳言吃,今儿个算是难得了。

    沈佳言特意吩咐过,今天的饭菜,都是往日在东光村的家常菜肴。

    刚宰杀的小公鸡炖粉条和野山菌,咸蛋黄焗南瓜,水煮鱼,红烧肉,再配上几个小菜。

    慕天泽三兄妹看到这菜,眼睛都亮了。

    从沈佳言离开四方镇之后,他们兄妹就算让家里灶上的婆子也常做这几样菜,可是却总是做不出来沈佳言做的那个味道。

    此刻再看到,等沈佳言示意开吃,他们尝了一口后,都忍不住加快了速度。

    沈佳言也被几个孩子的好胃口影响的忍不住多吃了半碗米饭。

    吃完饭,漱口,端上消食的茶水上来,只说了几句家常话,时候就不早了。

    成嬷嬷已经带着人来守着,要送慕家三兄妹回房间休息,慕天泽看得出来,成嬷嬷这是有意无意的不想让他们兄妹跟沈佳言说太多话。

    忍不住心底黯然,面上却十分从容的附和说也确实有些累了,想先回屋休息。

    然后拖着还有些不情愿的慕玥和慕天润回了房间。

    一夜无话。

    第二日一早,等慕天泽他们起来,才发现沈佳言已经出门了,留下话,让他们吃了早饭略等一等,等她回来带着他们去庄子上看看去。

    三兄妹食不知味的吃了早饭,耐着性子等沈佳言回来。

    沈佳言这两进的院子,伺候的人却不多,而且除了一个成嬷嬷,其他的丫头小子,都避得远远的,不跟他们说话。

    倒是成嬷嬷,陪着兄妹三人,说是说些闲话,却说起了沈佳言这三年来如何的不容易。

    如今看起来风光,可一个合离的单身女子,就算有知府大人依靠,很多时候还是吃亏的。

    尤其是和京城来的那些贵人们打交道的时候,最开始不知道受了多少气和奚落。

    换做性子弱一点的,只怕早就受不住了。

    可沈佳言却咬牙撑了过来,成嬷嬷曾经问过她,为何这样拼命?

    沈佳言只说了一句话,别人是有退路的,她却没有!所以只能咬牙往前走,一步都不能退!

    索性她这三年时间,总算是熬出头了。

    慕天泽兄妹三人听得十分认真,尤其是在成嬷嬷说起沈佳言曾经求见一位贵人,却被刁难。

    寒冬腊月,站在雪地里一天一夜没合眼,才算打动了贵人,给了见面的机会,将生意给谈成了。

    付出的代价就是回来后,烧了三天三夜,浑身滚烫人事不知,差点人就没了。

    还有沈佳言为了跟人谈生意,和一桌子的男人斗酒。她一人喝掉了足足一坛子的女儿红,将那些男人都喝趴到了地上,她自己强撑着回来,吐得胆汁都出来了……

    ……

    一桩桩一件件,从成嬷嬷的口中说出来,听得慕天泽兄妹三人心惊肉跳。

    原来在他们不知道的地方,他们信赖的,总觉得什么事情都难不倒她的沈佳言的,也曾有过这样无助为难的时候。

    慕玥和慕天润还小,只是心疼沈佳言。

    可慕天泽到底年岁大,尤其是中了秀才之后,更是懂了不是世情,立刻就听出来成嬷嬷的言外之意来。

    成嬷嬷说这番话的目的,很明显,就是告诉他们,沈佳言一个单身女人,能熬到今天,已经很不容易,很难了!若是他们几个有良心一点,看在往日沈佳言对他们的情分上,就别缠着她,给她带麻烦了。

    慕天泽心里十分难受和委屈。

    他们难道是那忘恩负义的人吗?之前做过的那些事情,是他们糊涂不知事,后来略微懂事了,就知道以前错得太离谱了。

    他们这次来,其实也有两个目的,一来确实是想置办庄子和地,为他们兄妹三人留条后路。

    二来,是几年不见沈佳言,着实牵挂,想亲眼见见她过得好不好。

    若是过得好,他们以后应该就不会再来打扰了,毕竟跟前头男人的孩子交往过密,不是什么好事。

    可若是过得不好,慕天泽也想过了,他们手里如今还有好几千两,在镇上零零碎碎买了几十亩地,加上那东光村的制糖作坊,每年沈佳言还给他们一点红利,委实不差钱。

    倒是买庄子田地的时候,可以给沈佳言也置办一个,也是她最后的退路。

    此刻听成嬷嬷这样说,倒好像是他们见沈佳言日子好过了,又不知廉耻的缠上来似的。

    若是之前的慕天泽,或者说面对的不是成嬷嬷,慕天泽只怕立刻要拍案而起,拉着弟弟和妹妹就要走人了。

    可念在沈佳言的份上,他忍住了。

    沉默了一会,才温温和和的道:“嬷嬷说的很是!沈姨吃了这么多苦,受了这么多罪,才有了今天的好日子,就是我们做晚辈的听了,也只有心疼的份,断断起不了别的心思!”

    “也请嬷嬷放心!我们这次来,除了看庄子,就是想看看沈姨过得好不好?看她现在过得一切顺利,我们也就放心了!等看完庄子田地后,我们兄妹就会告辞回镇上去!除非大事,不会再来叨扰沈姨了!”

    成嬷嬷老脸一红,倒有些讪讪然。

    她说这话,纯粹是了解了沈佳言这个主子之前的事情后,心疼她。

    当初慕破军来见沈佳言,她就在一旁,听了慕破军的那番话,心中也是极为不齿的,觉得慕破军算什么男人?

    之前就是,才成亲没入洞房就跑了,丢下新婚妻子和三个孩子给他老娘和弟弟一家,让自己婆娘和孩子受了那么多的苦。

    好不容易自家主子想通合离了,凭自家主子的本事人才,将来再寻个如意郎君也不难,他倒是又凑上来。

    居然还想故伎重试,让自家主子白给他养三个孩子和家里的老娘弟弟?

    呸!脸皮可真厚!

    因此对慕家的印象一直就不好,更不用说,本来沈佳言跟慕家那边慢慢的就淡下来疏远了。

    那天杀的慕破军居然又让人捎带口信,让沈佳言给慕家置办庄子和田地。

    这让她如何不忧心?就怕三个孩子也跟慕破军一样,要是真缠上来也是麻烦。

    没想到,这慕破军不是个好东西,可三个孩子倒还算明白道理,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倒是显得成嬷嬷她有些小人之心了。

    不过成嬷嬷到底人老脸皮也厚了,虽然有那么一点点不自在,不过马上就回转了。

    笑咪咪的谢过了慕天泽,也说了几句掏心窝子的话:“这话是老奴瞒着我家主子跟几位客人说的,我家主子性子好,最是嘴硬心软!她对老奴极好,老奴自然也想回报一二,说的话过了,得罪了几位,要怪就怪在老奴身上!别记恨我家主子!”

    “她是不知情的!这几日为了客人的庄子和田地,也托了不少人情——”

    慕天泽拦住了成嬷嬷剩下的话:“嬷嬷放心!你今天说的话,出得你口,入得我们的耳朵,再无他人知道!沈姨是什么样的人,我们兄妹三人再清楚不过了!若是沈姨真有这个心思,她不会借嬷嬷的口说出来,而是会直接当面告诉我们,说要跟我们划清界限,以后老死不相往来!所以嬷嬷不用解释,我们也不会误会——”

    成嬷嬷听了这话,越发高看了慕天泽一眼,忍不住叹息了一声。

    这样明事理的好孩子,只可惜,不是她家主子的骨肉血脉!不然她家主子也不至于这般辛劳,以后还不知道便宜谁呢!

    这么好的孩子,偏生爹那样的不是东西!真是老天不开眼啊!

    慕天泽不知道成嬷嬷心中所想,见话都说开了,虽然忍不住心中的失落,可更多的是释然。

    正说着呢,沈佳言回来了,还带着一个中人。

    直接将兄妹三人给带上车,往城外驶去。

    马车走了约半日的功夫,终于到了那庄子外,这庄子已经形成了一个村落,村口两棵大槐树,有不少人在槐树下也不知道在说什么,见马车到来,都走到路中间警惕的看着。

    还是中人从马车里钻出个脑袋,没好气的道:“都挡在路上做甚?还不快将你们庄头喊来?有贵人要来看庄子!还不让开,小心伺候着?”

    那些村民一听,本来带着愁容的脸立刻来了精神,好几个人就拔腿先去报信。

    剩下的都搓着手,恭恭敬敬中带着期盼的看着马车里,只希望来一个厚道一些的主子,能允许他们继续租种这地才好。

    慕天泽在马车里看到这些,有些不明白,就问沈佳言。

    旁边的中人笑着解释:“小公子不知道,这庄子以前的主家家里出了事,急用钱,能变卖的都买了,这是他们家的祖业。当初佃他们家地的佃户,都好几代了,世代在这庄子上干活。”

    “若是换个主家,不想要他们留下,要换成自己的人,他们这些人都没地方可去,可不心里担忧么?巴不得来一个厚道的主子,能允许他们继续在这庄子里呢!”

    那中人看着跟沈佳言倒是相熟,所以有些话也就说得清楚明白:“这庄子是没什么问题,就是要钱要的急一些。若是你们不出手,只怕就要零碎拆分了卖了。这些人呢,也不是我替他们说话,都是种田的老把式,世世代代都是伺弄这些田地的,真换了人,说不得还没他们伺候的精心。”

    “若是小公子真心想要,倒是把庄子带他们都买下来,这价格还能压一压。或者将租子提高一成,想来他们也能接受——”

    慕天泽听了这话,忍不住看向了沈佳言。

    沈佳言冲他眨眨眼睛,慕天泽心头一跳,强作镇定的点了点头,又看向了外头。

    庄头很快就迎了上来,殷勤的将人往庄子里头引。

    三进的院子,有些年头了,不过一直有人看护着,倒是也干净整齐,并不显得颓败。

    院子里种着柿子树和几棵桂花树,还有一口小池塘,连着外头的活水,转个弯就又流到了院子外头。

    后头院子里栽种着月季和一些茉莉之类的花,开得泼辣。

    庄子左边就是一条河渠,顺着河渠走,开始是几块菜地,种着当季的蔬菜,一看就伺弄得精心,绿油油的一片。

    菜地过去,就是水田,三四月的功夫,水田里的秧苗也是一片碧绿。

    再往前,就是那湖泊了,一阵风吹过来,带着水汽和禾苗还有草木清香,闻之让人心旷神怡。

    湖泊上有白色的鹅还有灰褐色的鸭子悠闲的游着,岸边青草萋萋,有几个牧童骑在水牛背上,水牛慢悠悠的一边走,一边啃食着岸边的青草,好一副田园春图。

    庄头一边带着人慢慢走着,一边介绍,这庄子里的产物,一年大约收成是多少。

    慕天泽听的倒是认真,不时还问上两句。

    中人和沈佳言落在了后头,忍不住问:“沈娘子,你真要将这庄子让与这小公子?”

    沈佳言一笑:“没办法,谁让我欠了他家长辈一个人情,这不,就到了还人情的时候了!所以说,这世上啊,欠什么别欠人情啊!”

    中人也笑了。

    走了一圈,慕天泽心中有了数,借故支开了中人和庄头。

    走到沈佳言面前,跟她商量。

    沈佳言打了个呵欠,早上起来太早,没睡好,此刻有些没精神。

    懒洋洋的道:“卖家没什么问题,这庄子也没什么问题,你要是没什么问题,想买就买吧!这些人,你暂时都留着,不然突然换了主家,这些人一来没了着落,把人逼急了不好。二来,他们也熟悉,就算真有不合用的,等你摸清楚情况了,再慢慢的将人换掉也不迟。”

    慕天泽点点头,又看向慕玥和慕天润,问他们的意见。

    两人还从来没见过湖泊,而且对于庄子里那个池塘也很有兴趣,自然点头同意。

    这才叫过中人来,吐口说要买下来。

    中人不说,庄头高兴啊,见时候不早了,苦留大家中午吃了午饭再走,也好趁机在未来的主家面前表一表忠心。

    中午的饭菜是庄子里的婆娘做的,虽然粗糙了些,可也十分丰盛,想来是将看家的本领都拿出来了。

    吃饱喝足,一路又回城里。

    见了那卖家,一脸愁容,不过目光还算清正,见买家是慕天泽一个少年,也并没有多少轻视之意。

    又听说他已经是秀才,倒是赞叹了两声年少有为,还主动将价格降了五十两。

    慕天泽也就当场拍板买下,一手交钱,一手交契。

    又有中人在中间,帮忙去衙门入了档,然后收了中人银钱,还得了慕天泽二两银子的赏钱,更是乐开了花。

第295章 真情实感演戏

    办完这些事情,已经天色晚了。

    三兄妹跟着沈佳言回家,吃了晚饭,商量了一下。

    这庄子买下来,明日还得去庄子里,让庄头带人来拜见新主家,也要给庄子里的人立个规矩,订好以后庄子的收益怎么办?是都换成银钱,还是直接给庄子上的收成,还有一些零碎的事情,肯定得处理。

    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办成的。

    当初沈佳言到了庄子里,将这些琐事处理完毕,也花费了十来天。

    慕天泽没那么多时间,过几日林夫子事情办完就要回来,他和慕天润都要上课,只能赶着在这几天把事情处理完。

    沈佳言不可能天天陪着他们兄妹,就为了这么点子小事。

    想了想,索性让虎子带着他们去,这几年都是虎子替她管着庄子和田地,还算管得不错,也有经验。

    让虎子帮忙倒是正好。

    慕天泽没有推辞,他知道自己在这方面不太懂,也相信沈佳言不会害他,谢过了沈佳言。

    又对虎子客气的表示要多麻烦他了。

    虎子连忙摆手,他们当初还是命不保夕的小乞丐,可都是多亏了慕天泽。

    虽然卖身契是签给了沈佳言,可对慕天泽,他们兄弟几个都是十分感激的,能给慕天泽帮上一点忙,他们都乐意的很。

    因此第二日陪着慕天泽和慕天润去庄子里,那几乎是将看家本领都拿出来了。

    连着好几日帮着慕天泽将事情都理顺了,还拍着胸脯保证,让慕天泽放心,这庄子反正离沈佳言的庄子也近,他来巡查的时候,顺路帮他这边也照看了。

    慕天泽自然是感激不尽。

    有了虎子的帮忙,事情处理的顺利,慕天泽自然高兴,

    可因为太顺利了,他们再心有不舍,也要告辞回家了,不然事情都办完了,还赖着沈佳言家中,只怕成嬷嬷要拿他们当贼防着了。

    临走前,沈佳言看出来慕天泽三兄妹有话说,她正好也有一些事情要交代清楚,想了想,索性让人在后院的小花园凉亭里摆了饭,让成嬷嬷她们都下去了。

    离别在即,大家都没什么胃口,沉默的吃了一会,沈佳言放下了筷子,叹了一口气。

    慕天泽他们兄妹也跟着放下了筷子。

    好一会,沈佳言才开口:“这次是你们爹托人带口信,让我给你们买庄子,预备一条后路,想来那边的事情不太顺利。你们也最好有个心理准备,若真到了那一日,保全你们兄妹三人的性命为要,可别跟之前一样,又冲动的要去替他们收尸或者报仇,白白填送了小命!”

    “他们若真的出了事,想来你们能平安的活着,才是对他们最好的慰籍!”

    慕天泽听了这话,想起之前他们兄妹那愚蠢的行为,忍不住脸上发烧,不过才几年功夫,再想起那些事情,似乎都已经好久远了。

    忍不住出了一会子神,才恭敬的道:“沈姨放心!爹走之前,其实跟我也透露了一些,我早就做好了准备!只是就怕连累了沈姨!所以这次我们离开之后,沈姨就跟我彻底的一刀两断再无瓜葛了!也不要写信了!制糖作坊的红利也不用再给了!咱们之间的关系断得干干净净才好!”

    “理由我都已经想好了!我们回去后,就会将爹跟您合离几年的事情大肆宣扬出去,将我们这次上县城也会说成是来找您问个清楚,然后彻底闹翻!顺理成章的,您断了我们的红利,以后跟我们也再无往来!”

    沈佳言一顿,看着慕天泽的眼神有些复杂。

    心里也有些发沉,听话听音,让慕天泽做出如此果决的分割,想来慕破军和他主子做的事情若是败了,那可真是吵架灭族的大事。

    不然不至于让慕天泽要这样彻底的将她摘出来。

    如果真是这样严重,那慕破军和他主子的对他们三兄妹的安排,到底靠谱不靠谱?真的隐姓埋名就够了?不会被人追查到吗?

    若真是追查到了,慕天泽他们兄妹三人的性命……

    沈佳言不敢想下去。

    同时也油生了一种无力感,就算她最担心的事情发生,真的慕天泽兄妹三人性命难保,她恐怕到时候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若说沈佳言对他们兄妹三人有多深的感情,倒也不至于。

    可毕竟相处了一年,又是三条人命,换谁也不能无动于衷吧?

    这让沈佳言越发清晰的明白,这不是她以前生活的年代,这个时空里,人命如草芥!

    想安慰两句,张了张嘴,沈佳言却发现无话可说。

    颓然的闭上了嘴。

    看着沈佳言这个模样,慕天泽倒是笑了,反倒安慰起她来:“沈姨放心,这是最坏的打算!也是以防万一!毕竟我们是他的骨血,爹又为他办事,事成我们会跟着他享受荣华富贵!失败成为阶下囚也好,还是陪葬也罢,都是我们的命!”

    “沈姨您却最是无辜!当年为了我们兄妹三人受了那么些苦!连一天我们的福都没享受到,若是再为这个拖您下水,我们还算是人吗?所以沈姨您一定要记住,不管听说了关于我们的什么消息,都不要理会!做一个跟我们反目成仇的人,这样对我们彼此都好!沈姨,记住我这句话!不管是为了您也好,为了您身后的人也好,都不要出手!”

    沈佳言忍不住盯着慕天泽看,似乎想看清楚,他说这最后两句话是什么意思。

    慕天泽收敛起了微笑,脸色十分严肃。

    沈佳言知道慕天泽这话是提点,也是警告,更是为了她好!

    她不敢去深想,在慕天泽的眼神下,点了点头。

    就当她自私吧!的确,为了她自己,为了她身后的这些人,她都不能意气用事。

    若真是事情到了最可怕的最坏的地步,大不了,她豁出去给慕家三兄妹收个尸,让他们不至于死无葬身之地,也算全了他们这一场缘分!

    见沈佳言的神色清朗坚定起来,慕天泽松了一口气,知道沈佳言这人,别的不说,说话算话,既然点了头,那他就放心了。

    笑了笑,提起筷子,又吃了几口,还开玩笑:“阿玥,阿润,咱们可得多吃几口,不然以后只怕就没机会再吃沈姨家的菜了!”

    这话一说,慕玥和慕天润两人的眼圈都红了,却依言也低头拼命夹菜吃。

    沈佳言都被慕天泽接连这几招给整不会了,这才几年啊,这小子进步变化挺大啊!

    吃完这顿不是滋味的饭,沈佳言起身,示意他们三兄妹早点回去休息。

    三兄妹却起身,走到沈佳言的面前,齐刷刷的跪下,给她磕了三个头。

    唬得沈佳言手忙脚乱的要将人给拉起来,三兄妹却执意不从,只说叩谢她之前的养育之恩!明日早起他们就该翻脸了,今天,就是他们最后的机会了!

    沈佳言不知怎么的,想起原身来,若是原身在,受他们这三兄妹几个头,想来对她来说也算一场慰籍,好歹活了一遭,死之后,总算还有人惦念过她的好吧?

    因此也就站定,受了三兄妹的大礼。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受了这三兄妹的头,沈佳言只觉得心口上一轻,从穿越过来后,总觉得有什么压在心口上的那种感觉一下子就消失了,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冥冥中,似乎有什么彻底离开了她。

    沈佳言想,大约是原主死之前留下的执念吧?今日得了三兄妹亲口叩谢养育之恩,执念已消,终于散去了。

    长叹一声,沈佳言突然没了说话的欲望,摆摆手,示意她们兄妹三人自行离去。

    自己在凉亭里,默默地坐了半宿,才回房间去。

    第二日一早,早饭才摆上桌,沈佳言就说了一句:“你们吃了早饭就回去吧,以后就不要来了!”

    这话捅了马蜂窝,慕天泽当下就站了起来:“沈姨,你果真如此绝情?一点都不惦念我们往日的情分吗?”

    慕玥也俏脸含霜:“大哥,我早就说了,不要求她了!她当初跟爹合离,就是攀上高枝了!这两年都不回去看咱们,就给三瓜两枣的打发咱们,不就是怕人背后骂她?哼,当初装得像模像样的,哄了咱们,还哄得大老爷给她赐下牌匾!如今攀上大老爷了,成了知府大人的义妹了,这大房子住着,丫头奴婢的伺候着,自然是不乐意哄着咱们,更不用说跟咱们回乡下去过苦日子!”

    沈佳言脸一黑:“不管你们怎么说,反正我该说的已经说了,该做的已经做了!我跟你们爹早就合离了,你们又不是我生养的,还要赖上我一辈子不成?我以后还要嫁人生孩子呢,你们又不是没爹,总不能什么都找我吧?”

    “你们说买庄子,我帮你们寻摸了!那制糖作坊每年还给你们分红呢,还要怎么样?我已经仁至义尽了!若是你们再不知道收敛,得寸进尺,我的耐心有限,惹急了,以后咱们就彻底一刀两断再无瓜葛!”

    慕玥冷笑:“呸!有几个臭钱就了不起吗?咱们还不稀罕呢!哥,那分红咱们不要了!不然外人还以为咱们占了她多大的便宜呢!”

    慕天泽略微冷静些:“沈姨,俗话说的好,这好女不嫁二夫,我爹又没死,你当初闹别扭要合离,我爹也听你的了!让你闹了这了这么几年了,也该够了吧?还要闹到什么时候去?我爹这次让人带口信,让你帮着买庄子,已经是给你台阶下了!不然这我慕家的事情,哪里轮得到你一个外人插手?”

    “再说了,我慕家如何配不上你?如今我也考中了秀才,家里又置办了庄子!若不是家中无人照管,你以为我们乐意上门来求你?我劝沈姨你且收着些,跟我们回乡下,好生照顾我们兄妹三人,将来我爹回来了,还能少了你的好处?”

    沈佳言脸色黑得快滴下水来,就算知道这几个小兔崽子是演戏,可这话听得也让人火大。

    忍不住眯起眼睛,打量几个小兔崽子,别不是借着演戏的机会,真情实感的骂她吧?

    慕天泽被沈佳言这眯起眼睛一打量,后背忍不住一寒,心里直呼完蛋了,难不成演得太真,骂得太过,把她骂急眼了?

    沈佳言冷笑一声,好啊,真情实感演戏是吧,谁不会呢?

    抄起门后的一把大扫帚,就抽了过去:“都给老娘滚蛋!就你那爹,老娘嫁给他那天起就守了活寡,有他没他有啥两样?好不容易从你们慕家这个火坑里跳了出来,老娘又不傻,还再跳下去?”

    “你中个秀才有个屁用?买庄子不还得来求着老娘?怎么?前两天庄子没买到手,你装得倒像是个人,这庄子买到手了,你就翻脸不是人了?呸!就你这翻脸无情忘恩负义的小兔崽子,你就是中了举人,中了进士,老娘也不稀罕!”

    “想哄老娘继续当老妈子伺候你们吃喝拉撒,挣钱养你们?别做梦了!都给老娘滚!以后再让老娘看到你们兄妹三,看一次揍一次!果然慕破军那个王八蛋生不出来什么好鸟来,一窝子的王八羔子!告诉你们,快点滚!那红利也别想要了!老娘拿着这钱去喂狗,也比喂你们三个王八羔子强——”

    慕天泽兄妹三人一人身上挨了几次,疼得直咧嘴,齐齐变了脸色,完蛋了,真把沈姨惹急了,这抽在身上的力气,可见是真生气了。

    为了避开这扫帚,三人在地上还滚了几圈,灰头土脸的被从沈佳言的院子里赶了出来。

    成嬷嬷还啐了一口,哐当关上了大门。

    兄妹三人这狼狈的模样,顿时引起了路人的注意,都远远的围了上来。

    慕天泽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气呼呼的冲着沈佳言的院子,骂了几句什么有辱斯文,岂有此理之类的话。

    慕玥扶着慕天润,眼眶红红的,在一旁喊:“大哥,咱们回家去!一刀两断就一刀两断!咱们还求她不成?等将来,自然有她后悔求咱们的时候!”

    说着拖着不甘不愿的慕天泽,推开人群就走了。

    看热闹的只吃了一口瓜就没了,抓心挠肺啊!

    舍不得走开,好容易等到沈佳言也黑着脸上马车出门了,才凑到沈家的门房里打听。

    门房早就得了授意,本来也心中不痛快,当下也没隐瞒,将慕天泽三兄妹的恶行恶状全给抖露了出来,最后还不忘记替沈佳言喊冤,说真是好心没好报,本来早就合离了,念着往日情分,对他们三个孩子每年都有礼物送去,还给了分红。

    如今那三个孩子上门求人办事倒是规规矩矩斯斯文文,事情办好了,就翻脸,说出那些不好听的话,简直是白眼狼云云。

    这可是大新闻,本来沈佳言以女子之身,担任百货店的掌柜,就让人侧目。

    多少人都想寻她的把柄不是呢,如今有了这消息,那真是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差不多整个县城的人都知道了。

第296章 回村

    大嘴和虎子知道这个消息后,面面相觑。

    以他们对慕天泽兄妹的了解,觉得他们实在不是这样的人。

    尤其是虎子,他前脚才拍着胸口说要帮着照看慕天泽他们买下的庄子,后头慕天泽就跟自家主子翻脸了,这让夹在中间的他怎么办?

    帮还是不帮?

    大嘴想得更多一些,那日大嘴看到的,慕天泽兄妹见到沈佳言的激动可不像是装出来的。

    而且,一起生活了半年,慕家兄妹对沈佳言是真尊重还是装出来的,他自认为还是分得出来的。

    可闹得这满城风雨的,不少相熟的人都跑到他面前来打听,也不像是装的呀?

    又看到虎子也凑过来问自己,把大嘴也给问糊涂了。

    索性他记得一点,自己不明白的,不擅自揣测主子的心思,带着虎子直接问沈佳言不就是了?

    沈佳言自从这个消息传出去后,没两日,徐氏那边就写信过来,满满三张纸都在骂慕家兄妹忘恩负义白眼狼,又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有没有要他们帮忙的?

    还有其他生意场上的熟人,见面总是也不忘记打听两句。

    有劝慰她想开些的,又同情她的,也有表面劝实则嘲讽的,烦不胜烦。

    此刻见大嘴和虎子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脑壳就忍不住疼,揉了揉额角:“说吧,想问什么?”

    虎子和大嘴在沈佳言看不到的地方,你拿手指头戳戳我,我拿胳膊肘怼怼你,都想让对方先开口。

    大嘴没防备虎子手下用力,将他推着上前了一步,瞪了虎子一眼,这才摆出公事公办的面孔出来:“主子,这外头传得沸沸扬扬的,说什么的都有,那红利真的就停掉?”

    沈佳言面无表情:“自然是停了!既然有人不稀罕,我那银钱也不是大水飘来的,省了这一抿子,只怕年底还能多置办几亩地呢!”

    大嘴不敢再多问,缩了缩脖子,退到了一边。

    虎子只得硬着头皮上前:“主,主子,我之前不知道那慕家跟主子闹翻,还拍着胸脯保证说帮他们照看庄子,如今,如今——”

    虎子这小子,在庄头们面前还算厉害,在沈佳言面前却十分笨嘴拙舌的,就这么直接的问了出来。

    一旁的大嘴几乎没忍住要上去捂住虎子的嘴,一脸的不忍直视。

    沈佳言楞了一下,才不耐烦的道:“这么点小事都还要问我?你们自己的事情,你们的交情,自己做主!没事就出去吧!”

    慕家的事情,既然双方都有了默契,也就行了。

    最重要的也不过就是慕天泽和她之间的态度,既然大家都知道一刀两断再无瓜葛也就是了。

    其余的这些小节,实在没必要。

    真若是最坏的情况,就算诛灭九族,也轮不到她。

    再者她如今可是替着不少的达官贵人挣钱,就为了保住她这个搂钱的耙子,真有事,后头那些人也能保她。

    她如今最需要做的,是要让诚亲王还有那些贵人们,舍不得抛弃她这棵摇钱树。

    这白砂糖出现了两三年了,也是时候出现一种新的糖了,比如冰糖?水果糖?或者奶糖?

    沈佳言记得,冰糖的提炼不算太难,主要是保持温度。

    至于水果糖,这个时代没有玉米糖浆,没有各种色素,只能用纯天然的水果,如今还是春天,可不想现代社会有各种反季节或者热带水果,要做水果糖还得等到夏季和秋季。

    至于奶糖,西域那边才有牛奶或者马奶羊奶,若是用本地水牛奶,产量太少,还是等以后再说吧。

    不过沈佳言倒是想起来现代社会一道著名的甜点小吃,姜撞奶,还有双皮奶。

    想起来都忍不住流口水。

    眨巴了一下眼睛,叫住已经出门的虎子去庄子里,寻那刚产下小牛犊子,还在喂奶的水牛,挤出新鲜的水牛奶送到家里去。

    虎子虽然不明白沈佳言要这个做什么,不过他也不多问,答应着就去了。

    这边沈佳言拿笔,忙忙将脑海中记得的如何提炼冰糖的法子给记下来。

    记得好像是一百斤白糖,三十五斤干净的水煮开,熬成糖液,然后放入一斤水溶解的一斤白矾搅拌均匀,加热糖液到差不多150度,然后装入坛子内,在坛子上方吊棉线浸入糖液。

    这些糖液怕冷不怕热,最好是包裹好,然后放在炕上,保持温度,第一天的温度保持在七十度左右,后面七天,温度可以每日递减。

    七天后,棉线和坛壁会凝结出冰糖,将它们敲下来,清洗干燥,就是冰糖了。

    冰糖会更甜更甘美一些,而且晶莹剔透,想来敬献给当今陛下和后宫,应该是很极好的。

    糖在这个时空本就是奢侈品,白糖如今达官贵人才能享受,若是出现更甜的冰糖,再加上以后制作出水果糖来,列为贡品,单贡皇家。

    这长阳县,甚至是安陆府日后怕是在朝廷或者百姓的心中,那就是产糖之都了。

    不过这个想法,倒是得先跟荀晋元夫妻商量一二,得了他们的同意支持,后面才好操作不是?

    如今趁着上半年闲暇的时候,倒是可以先试验一把了。

    这么想着,沈佳言就有些坐不住了,索性将剩下的事宜都丢给了大嘴,回家去,收拾了要带的东西,带上了成嬷嬷,就往庄子上而去。

    当初徐氏给她的那个庄子,如今面积已经增加了好几倍。

    她有了闲钱,就慢慢的将附近的零散的田地,还有临近的小山丘都买了下来。

    庄子里也扩建了一个单独的小院子,专门用来做各种试验所用。

    到了庄子里,吩咐庄头去搬了几个干净的坛子放到这小院子里。

    正看着成嬷嬷吩咐摆放东西呢,虎子颠颠的就跑来了,后头的人还牵着一大一小两头牛。

    他刚前脚到了庄子上,才寻到刚产下小牛犊子一个月的一头母女,就听说沈佳言也到了庄子上。

    唬了一跳,以为沈佳言急需这两头牛了,急忙给牵来了。

    沈佳言这才想起,她要做姜撞奶这回事。

    这也容易,让养牛的庄子里的婆娘,挤了小半桶的水牛奶出来,又让灶屋里寻了一大块姜来,刮洗干净,用干净的纱布包裹着,拿石头小杵细细的杵出姜汁来,分别倒入小碗中备用。

    那新鲜的水牛奶,放入适量的白糖,然后慢慢的小火煮开后,略微放凉到大约七十度左右的时候,快速的将牛奶倒入装有姜汁的小碗中。

    然后小碗盖上盖子,等大约十分钟,姜撞奶就凝固能吃了。

    又香又甜又辣,十分开胃。

    这姜撞奶天冷的时候趁热喝,天气炎热的时候,放到冰箱冷藏后拿出来,也是一道消暑佳品。

    此刻没有冰箱,自然是喝热的。

    大约十分钟后,揭开盖子,果然一碗碗微黄色的姜撞奶清香扑鼻,拿调羹放在上面不下沉,这就是成了。

    这些都是沈佳言口述,成嬷嬷亲自操作。

    等到做好,沈佳言迫不及待地端过来一碗,先舀了一勺放入嘴里,又香又甜中带着姜特有的辛辣,整个人都精神了。

    一碗下肚,鼻尖都冒出了微微的汗,实在是爽快。

    她自己吃得高兴,也不忘记让成嬷嬷和虎子也都尝一尝。

    果然,人人都赞不绝口。

    而此刻的东光村却炸了锅。

    因为在镇上制糖作坊的村民回来,带回来一个将全村人都炸晕了的消息。

    沈佳言和慕破军居然三年前就合离了?所以当初沈佳言去镇上没多久就去了县城,去替知府夫人办事是一个原因,更重要的是她跟慕破军合离了。

    所有的人都表示震惊不理解!

    沈佳言这是疯了吗?好不容易男人回来了,而且前头几个孩子都养熟了。

    最重要的是,都搬到镇上去单独住了,还买了下人伺候当起了富贵太太,也不用伺候婆婆,自己当家作主,这简直是天下成了亲的女人梦寐以求的生活啊!

    她居然合离了?这脑子没进个十几缸水也干不出来这事啊!

    当下村里人都抓着回来的那个村民,也就朱大毛追问,这个消息是不是真的?玩归玩,闹归闹,别拿正事开玩笑!

    朱大毛自己都还脑袋发懵呢,他当时听到这个消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回到家,第一反应就是告诉自己亲娘白氏这个消息。

    白氏也傻眼了!母子俩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偏生这消息被朱老三的媳妇给听到了,她一声惊呼,倒是将全家人都惊动了。

    这消息也就没瞒住,先是朱家人,然后就是全村都知道了。

    比起村里其他人,朱家人更多了一份悔恨!尤其是朱老娘,若是,若是早知道沈佳言会跟慕破军合离,她当初也不会着急,被慕老娘几句话一哄,就慌了神,把自家闺女给害了呀!

    不然多等几个月,等他们合离了,再让自己闺女慢慢想法子,说不得还能混个正头娘子呢!

    如今可好,便宜了慕家老二那个混帐行子,给慕家二房做丫头婆子,如何不让人心疼?

    真是肠子都要悔青了!

    朱老娘当场就晕过去了。

    至于慕家二房,听了这个消息,慕老娘第一反应就是破口大骂慕破军这个白眼狼,不孝子,这样大的事情,她这个做娘的居然不知道,简直不把她放在眼里。

    慕老二被打压下去的心思,又开始蠢蠢欲动,这大哥离开了,沈佳言合离了。

    以前村里人都拦着他们不让他们去镇上寻那三个野种,是因为村里人靠着沈佳言的制糖作坊,这几年日子都松快了不少。

    所以看在沈佳言的份上,也不许他们去打扰那三个野种。

    慕老二也知道,势不如人,自然得低头,不得不放过那三个野种,看他们过好日子,自己一点便宜都占不到。

    可如今沈佳言合离了,那三个野种没了靠山,还不是跟以前一样,任由他们拿捏?

    想来那镇上的宅院,当初说什么是沈佳言的嫁妆,都是托词!

    就是不想让他们去占便宜的!

    如今他们的日子着实难过,不管怎么说,这一大注财可不能白放走了!

    只是如今他们出村可不容易,一个村子的人都盯着呢,尤其是隔壁朱家,从朱小妹进了慕家门后,两家不像结亲,倒像是结仇了,互相不往来不说。

    朱家那几个小崽子,得了里正的吩咐,天天没事就盯着他们家,不许他们踏出村口一步,不然就喊人来。

    慕老二眼珠子一转,决定先去哄一哄朱小妹,让她回娘家去,不管用什么法子也好,好歹让朱家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他们出得村去。

    等到了镇上,住进了那大宅子,里正可就管不着了。

    朱小妹生了个儿子后,也没坐好月子,身子彻底垮了。

    慕老二是个得了手就不珍惜的,本就没有怜香惜玉之心,她日子就越发难过。

    娘家那边也跟她断了关系,就算是隔壁,见了她也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还好有朱老娘偶尔偷偷接济她一些,才勉强将儿子养住了。

    她如今也没了别的指望了,之前的婆家和儿子,也跟她断绝了来往,不许她再去寻两个儿子。

    前头的那两个儿子也略微懂些事了,知道她不要脸要给人做妾,看她不像看亲娘,倒是像看仇人。

    她现在能指望的,也就只有慕老二和最小的这个儿子了。

    这两年,为了养住小儿子,不得不接受现实,努力讨好慕老二,好让慕老二偏着她们母子,有条活路。

    所以慕老二过来,跟她一说,又许诺,真到了镇上,将大院子弄到手,就只将她和小儿子接过去,将郭氏这个黄脸婆留在这里照顾慕老娘。

    他们单独住到镇上,过有人伺候的好日子去。

    只这一句,就让朱小妹动了心。

    为了儿子,为了自己的将来,她咬咬牙答应了。

    见她如此乖顺听话,慕老二自然得意,好生安抚了一番,晚上留在了她屋里。

    气得郭氏在外头摔盆打碗,骂了半宿。

    只说里正那边,听了这消息,他第一反应就是以后东光村跟沈佳言的合作还能不能保持?

    要知道,这两三年来,村里人种甜菜添了不少收入不说,还从村里各家招了不少人,到制糖作坊里去干活去,说是乡里乡亲的做事才能相信。

    像李家,还有他们家,也因为帮着沈佳言的这制糖作坊做事,不仅有月饷,逢年过节还有各种福利。

    尤其是到了年底,每家都能给一斤黑糖,半斤黄砂糖。

    就这两样,那可难得!

    大多数人,留下黑糖自家吃,黄砂糖转手卖出去,也是一笔收入呢!

    加上又听到朱大毛说,偷听到柱子和狗剩说收到东家来信,说以后制糖作坊每年都给慕家三兄妹的红利也要停了,说三兄妹跟沈佳言翻脸了云云。

    吓得朱大毛忙托家里有事,请了假回家来。

    只说了前头的事情,全村就炸了锅,他好歹知道轻重,这句话只告诉了白氏,白氏也是六神无主,思来想去,只能让朱大毛来告诉他了。

    里正愁的就是这个,若是沈佳言跟慕家三兄妹关系依旧,倒是也不愁。

    可这翻脸了,这让他们夹在中间为难啊。

    一个是衣食父母,另一边也不赖啊,考上了秀才,村里不少人家的地可都挂在慕天泽的名下呢,也不能得罪啊!

    里正觉得自己头发都要愁白了,也想不出个两边都能周全的法子来。

    村里人也人心惶惶之际,慕家三兄妹回村了。

第297章 轮不到你们说三道四

    村子里听到消息的,呼啦啦的全围了上来,将马车前拦了个水泄不通。

    尤其是慕老娘,毕竟这马车刚进村口,她离得近,见马车被拦停了下来,踮脚够着就要去把车门拉开。

    车夫吓了一跳,忙拿马鞭子去拦:“这位大娘,你这是干啥呢?”

    一边警惕的看着周围的人群:“你们这是要干啥?打,打劫不成?”

    慕老娘将车夫往旁边一扒拉:“打劫个屁啊!你这一个穷赶车的,有啥好打劫的?快点的闪开,让车上那三个小兔崽子下来!家里长辈都到了,还躲在车上不下来?”

    “我可告诉你们,如今你们爹远在边疆,沈佳言那个贱人也跟你们爹合离了!可没人给你们撑腰了!最好老实些,说不得还能给你们一碗饭吃,不然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旁边的村里人听了,忍不住侧目,不过都默然不做声,没人替慕家三兄妹说话。

    毕竟从朱大毛传回来的消息,说的可是慕家三兄弟去县城把沈佳言给得罪了,连制糖作坊的红利都不给他们了。

    这得罪了沈佳言,说不得他们都要受牵连,自然人人心里都有想法,也就冷眼看着。

    坐在马车里的慕玥一脸的怒色,小声抱怨道:“这些人真是没良心!当初大哥你考中秀才,他们恨不得把你捧到天上去呢,如今这才几天,就换了一幅脸孔!”

    慕天泽还稳得住,淡淡的道:“世人皆如此!像娘那样的傻子,又有几个?更何况当初咱们跟下头这些人有何区别?理他们做什么?咱们办正事要紧!”

    他们这次回来,可是有正经事要办。

    不论其他,就看在里正这三年,将慕老娘和慕老二一家拦着,不许他们去打扰的份上,也得做好打算。

    外头慕老娘见马车里一点动静都没有,加上车夫拦着不让她上马车,只气得一屁股往地上一坐,拍着大腿就破口大骂。

    骂顺口了,将往日里只在家中说的野种这样的话也就秃噜了出来,一口一个野种,一口一个不是我慕家的种,不要脸的兔崽子,快滚出我儿子买的大院子之类的话。

    这让围观的村民可是听傻眼了,这慕老娘的意思,是慕家三兄妹不是慕破军的种?

    开什么玩笑?谁都看得出来,慕破军对这个兄妹三个有多疼爱,村里多少做爹的都比不上呢!不是亲爹能这样好?

    那慕破军图啥?自己有婆娘不生两个自己的血脉,反而养着野种做啥?

    众人表示不理解!十分不理解!

    正闹得不可开交呢,里正得了消息,急急忙忙的一路小跑而来,听到这番话,眼前一阵发黑。

    连忙断喝了一声:“闭嘴!都在胡说些什么?还有你们,一个个的这么闲?家里饭做了?地里活干完了?还围在这里做啥?还不都给我滚回家去——”

    里正发火了,村民们还是发怵的。

    虽然心不甘情不愿,到底还是听话,稀稀拉拉的散开回家去了。

    唯有慕老娘,还赖在地上不起来。

    慕天泽听见里正到了,这才拨开马车的帘子,冲着里正点了点头:“里正爷爷来得正好,我们兄妹正要去您家,有事商量呢!”

    说着,拉开车厢的门,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慕老娘见了慕天泽,爬起来就要冲上去。

    被里正给拦住了,冲着身后跟着的人一扭头:“还不将人给送回家去?爷们要谈正事,一个老娘们在这里头掺和什么?”

    慕老娘还张牙舞爪的不乐意,里正只说了一句:“慕老二他娘,你要是再胡闹,休怪我不客气!”

    慕老娘看里正铁青的脸色,怂了。

    可嘴上还不饶人:“里正,这可是三个野种,不是我慕家的骨肉!你可不能被他们骗了!那镇上的院子,那可是我慕家的东西!你可不能胳膊肘往外拐,得帮着我将那院子要回来——”

    里正的脸色十分的难看,深吸了几口气,放缓了神色,这才跟慕天泽点点头:“你们这次回来是?”

    慕天泽看了看周围:“这在外头也不好说吧?”

    里正回过神来,忙将人往家里带。

    到了里正家门口,慕玥和慕天润才下了马车,跟着进了院子。

    慕天泽让车夫在外头等着,一会子回去还要他的马车呢。

    车夫答应了一声,也不敢呆在这里,索性将车卸下来,牵着骡子去村口那里吃草去了。

    里正院子里,大家分宾主坐下,除了慕天泽,还有村里颇有声望的几家的男人。

    慕天泽虽然年纪小,可他是秀才,有功名在身,里正自然不敢怠慢。

    慕玥和慕天润留在院子里,里正的婆娘陪着说话,一边听着里头的动静,一边拐弯抹角的想打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慕玥只脸上带着笑,不管里正婆娘怎么旁敲侧击,她直摇头说外头的事情不知道。

    里正婆娘没法子,只得放弃。

    屋里,就传来几声惊呼:“什么?你这是什么意思?”

    慕玥和里正婆娘都扭头朝着堂屋里看去。

    堂屋里,里正都稳不住了,惊诧的看着慕天泽。

    更不用提其他人了,一个个脸上都露出不快来。

    原来,大家坐下寒暄了两句,里正就问起他们跟沈佳言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外头那些传言说是不是真的?

    慕天泽嘴角含笑:“里正问的是我爹跟她早就合离的事情是不是真的?还是我们跟她已经翻脸,制糖作坊已经断了我们兄妹的红利是不是真的?或者是我们兄妹三个不是我爹的骨肉是不是真的?”

    他说的轻轻巧巧,听的人却都变了脸色,面面相觑。

    还是里正先回过神,吞了吞口水:“你,你的意思是——”

    慕天泽点点头:“没错,这些传言都是真的!慕家二房回来的那一天,我爹和沈佳言就已经说好了年后合离。到了镇上后,两人就写了合离书,入了官档。你们若是不信,可以去查!”

    “至于我们跟沈佳言翻脸断了红利一事,也是真的。我爹想跟她破镜重圆,可她不同意,谈不拢,自然就翻脸了!”

    “还有,我们兄妹三人的确不是我爹的亲骨肉!我们本是我爹战友的骨肉,父母双亡,临终前托付我爹,收养我们兄妹三人。我爹怕慕老太太和未来的媳妇对我们兄妹三人不好,索性就说我们是他的骨肉,将我们送回了县城养着。”

    慕天泽说得轻描淡写,里正和一屋子的男人听得心惊肉跳。

    这说出来,都是家丑!这么当着众人的面都说出来,这是要干啥?

    再看慕天泽平静的模样,里正越发心里渗得慌。

    只觉得后背都惊出了一身冷汗来,好不容易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磕磕巴巴的开了口:“那,那什么,泽哥儿,你,这些事情,你,你其实没必要都跟我们说的——”

    慕天泽微笑:“这些虽然是家丑,按理说不应该说与诸位听!只是今日我要办的事情,跟这些事情有关,索性说个明白,让大家都心里清楚,我也才好办事不是?”

    里正心里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你,你要说的是什么事?”

    慕天泽环视了一下屋里的人,这才开口:“去岁我中了秀才,为了感谢村里人对我们慕家,对我们慕家兄妹的照顾,所以让村里不少人家,将家里的地挂在了我的名下,这事大家还记得吧?”

    里正吞了吞口水,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记,记得!我们大家都念着你的好呢!就去年年底,我们这些人家都托赖你的福,省了不少开支呢!”

    慕天泽一笑:“我今天来,就是为这个而来。家中出了点事,去年挂在我名下的那些田地,今年是不能再挂了。这事呢,是我对不住乡亲们,所以,今年要交的赋税,我会补给大家,实在是不对不住了!”

    这话说得软和,可话里的意思却硬,毫无转寰之意。

    惊得在座的其他村民忍不住纷纷惊呼出声。

    谁要他今年的补偿啊?这,这大家不都是图个长久么?自家的田虽然不多,一亩两亩的挂在秀才名下,免了税赋,省了不少嚼用不说,最主要的是,还能免除徭役啊!

    不然那寒冬腊月的,衙门来征徭役,去挖个矿啊,修个渠道什么的,搞不好就出人命的。

    里正也不置信的看着慕天泽,不相信这话是他说出口的,好半天才道:“泽哥儿,你,你是在开玩笑吧?”

    慕天泽微微一笑:“我虽然年轻,可却从来不说笑话的!”

    里正心里头一冷,虽然不知道慕天泽为何这么做,可却看得出来慕天泽的坚决,忍不住脸色就露出颓然之色来。

    有那性子急的,忍不住就道:“泽哥儿,你这是什么意思?莫非真跟慕家老婆子说的一般,你是丧了良心了?你忘了往日里我们大家伙是怎么照顾你们兄妹的了?这几年若不是我们大家帮你拦着你奶奶和你二叔一家子,你们兄妹三能过得这么快活?能考上秀才?”

    “这才考上,当了几天秀才老爷,就翻脸不认人了?果然是白眼狼!不是慕家的种,不是我们东光村的人,就是养不熟!果然都是一窝子的白眼狼!当初你们那后娘是怎么对你们的?豁出命去救了你们,为了养活你们兄妹三个,自己身子都熬坏了!就算合离了,都还惦记你们,给你们作坊的红利!”

    “结果呢,你中了秀才也没见你孝顺过她什么,还跟她翻了脸!你后娘多好的人啊,都被你们气得断了红利银子,想来也是看穿你们就是养不熟的白眼狼了吧!”

    “呸!果然这世道,就做不得好人呢!像你这样的秀才老爷,我们家可高攀不起!也不敢要秀才老爷的补偿!去年这挂在秀才老爷名下省下的嚼用,我们也不敢留下了!都还给秀才老爷!可不敢占秀才老爷的便宜!不然我怕将来我们这一家子老小,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呢!”

    说着甩手气冲冲的出去了。

    这人是村里有名的直脾气,惯是心直口快,这么不管不顾的发泄了一通,然后走了,让剩下的人都尴尬起来。

    慕玥在院子里,听了这话,脸都气白了。

    忍不住冷笑道:“这话说得没得让人脸红恶心!当初我们家日子难过的时候,也没见村里人谁帮衬过!若不是后来我家日子好过了,你们跟着得了利,你们能对我们好?后来拦着不让慕家人去镇上,那也不是因为得了好处吗?不是怕慕家人去了镇上,惹急了我们,让你们丢了好处吗?当谁不知道呢!这么往脸上贴金,把我们兄妹当三岁孩子不成?”

    “我们兄妹对慕家,对,对之前后娘什么样,那是我们之间的事情!对不对得住,是不是白眼狼,我们自己心里清楚!可对于村里人,我们兄妹可没有对不住你们的地方!也轮不到你们说三道四!”

    这是慕玥的心里话,他们兄妹这个世上,对不住的人有沈佳言,或许还有慕破军,可对于其他人,他们自认为问心无愧!

    要低头,要认错,那也是在沈佳言面前!

    什么时候轮得到这外头不知道是谁家的老头来站在道德制高点上指指点点?

    慕玥的这声音没压低,不仅里正婆娘,里头屋里的众人,就连才走到门口的那人也听到了。

    脚下一顿,回头指着慕玥:“牙尖嘴利轻狂的很!这是仗着兄长是秀才,看不起村里的长辈了呢!大逆不道,大逆不道啊——”

    慕玥嗤笑一声:“这位,劝您收着些!你是我家哪门子的长辈?往日里给你们几分面子,就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

    话没说话,就听到里头慕天泽咳嗽了一声,慕玥也就嘲讽的看了那人一眼,收了声。

    那人气得脸色发白,跺跺脚,走了。

    屋里一片安静,好一会子,李大根,也就是李狗蛋他爹,犹豫了一下,站出来打圆场:“泽哥儿,这二叔祖年纪大了,脾气急,说话过了的地方,你也别跟他一般计较。只是,泽哥儿,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难处了?还是出了什么事?是需要银钱还是别的?不然以你的为人,你断然不是外人传的那样——”

    李大根也算是跟慕家三兄妹和沈佳言打交道多的,他自认为还是比较了解慕家三兄妹的。

    别的不说,自家狗蛋当初害得他们三兄妹被拍花子拍走,后来得知狗蛋不是故意的,不也就原谅了么?后来还跟狗蛋关系一直不错,逢年过节还捎带东西给他。

    他怎么也不相信慕天泽会突然这么翻脸无情,又想起慕天泽说的那话,说家中出了点事,就怀疑是不是三兄妹遇到了什么难事,需要银钱?

    里正也有此猜想,也看着慕天泽。

第298章 信

    慕天泽眼神一怔,倒是没想到这个时候还有人能多问上两句,没有立马就下判断,觉得他过分。

    心里总算有那么一点点的安慰,他们兄妹三的为人还没那么失败,好歹也有人替他们说几句话的。

    当下收敛住了那一层面具似的微笑,看着里正和李大根的眼睛,正色道:“若是两位相信我,那就按照我说的去做!”

    李大根还没明白过来,里正脸色一变,却是想到了些什么。

    看着慕天泽的眼神就带了一丝害怕:“泽哥儿,你,你不是惹了什么不能惹的贵人吧?”

    声音都在颤抖。

    李大根的脸色也变了,他从李狗蛋那件事后,再也没出过四方镇,还给家里,尤其是狗蛋下了死命令,也不许他出镇子。

    因为他知道,外头县城里,都是他们这些乡下人惹不起的,万一不小心得罪人了,说不得一家子命都没了。

    此刻听了里正的话,想起当初在县城,为了救李狗蛋遭受的那些白眼,受的那些欺辱,人整个就紧绷了起来。

    慕天泽摇摇头:“我还是那句话,若是信我,就按照我说的去做!念着这些年的情分上,我也不会害你们!”

    里正不敢再问,连连点头:“都听你的!都听你的!那,那补偿我们也不要了!什么都不要——”

    说完,又眼巴巴的看着慕天泽:“这样的话,真有什么事,也跟我们无关对吧?”

    慕天泽脸色没变,心里那点子刚升起来的温度,立刻就冷了下去。

    点点头没说话了。

    里正和李大根,还有其他几个村民互相看了看,有跟着里正连连表态的,也有觉得慕天泽是危言耸听,故意吓唬他们,还舍不得的。

    慕天泽也不强求,他尽力了。

    俗话说的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这些人自己舍不得利益,将来真牵连到他们,也就不要怪自己没提醒过了。

    最后里正一统计,除了两三家外,其余的人都同意了。

    慕天泽从袖袋里掏出已经准备好的地契,将那三家的剔除,其余的都交给了里正,让他按照上头的人命,交还了回去。

    除了李大根,拿到地契的,没拿到地契的,都匆忙找个借口就流了,不敢再呆下去。

    慕天泽见事情办完了,也就要告辞。

    里正一脸强撑出来的笑容,将他们兄妹给送到了门口,看慕天泽他们要回慕家的样子,终于还是没忍住,开口道:“那,那慕家那边怎么办?”

    慕天泽没说话,慕玥嗤笑一声:“里正请放心!我们兄妹回来就是为这个而来!好也罢歹也罢,总归是不会跟你们扯上关系的!”

    里正老脸一红,分辨了一句:“我知道你们兄妹三个都是好孩子,不然也不会特意跑回来提醒我们!这情我们全村老小都记下了!慕家那边,只怕有些棘手!你们三个上门,恐怕也无人听你们的!罢了罢了,还是我陪着你们去一趟——”

    李大根也忙道:“我也跟着去。”

    一行人到了慕家门口,里头正乱哄哄的。

    推开门一看,慕家人正在收拾东西,慕老娘在院子里吆喝:“那些不用带!镇上什么没有?就是没有,现拿银子钱去买去!他们几个野种还敢勒啃了我们不成?”

    慕天一和慕天二正围着慕老娘转圈:“奶,去镇上了,我们俩也要有丫头伺候着!那镇上的姑娘可比村里的好看,奶给我们俩一人寻一个媳妇呗!反正三个野种的钱就是咱们的钱,咱们多出彩礼,娶两个顶标致的孙媳妇回来好不好?”

    慕老娘满口答应。

    慕老二被朱小妹缠着:“当家的,你不是说要带我跟小三一起去镇上吗?”

    郭氏听到了大怒:“我这个正头娘子还没说话呢!你一个妾抢在前头?要带当家的也是带我!你一个妾也想跟着去享福?呸!留你们在这里守着这院子就不错了——”

    朱小妹眼泪涟涟,只抓着慕老二,哀求的看着他:“当家的——”

    慕老二还没开口说话呢,郭氏就一巴掌将朱小妹给扇在了地上,一旁的慕天三还小,看到亲娘被打了,立刻嚎啕大哭起来。

    慕老二立刻不满的,甩了郭氏一耳光,骂道:“劳资还没发话呢,轮得到你说话?”

    郭氏挨了打,哪里服气,不敢闹慕老二,扑过去骑在朱小妹身上,一边掐朱小妹身上的软肉,一边骂:“你个骚狐狸精!是不是你撺掇的当家的打我?你个贱人!不就是仗着年轻皮子嫩吗?老娘今儿个非扒了你身上的皮不可!”

    朱小妹这三年也锻炼出来了,身上疼得不行,伸手就往郭氏脸上头上抓去,两人在地上翻来滚去,没个开交。

    慕老二也不管,只一把拎起哭着对慕天三丢给了看热闹的慕芬。

    一时间这院子里哭得哭,喊得喊,骂得骂。

    如何能不热闹?

    就是慕天泽他们进来一会了,都无人发现。

    还是里正见这实在不像话,咳嗽了好几声,还是慕芳发现了站在门口的几个人。

    顿时眼睛一亮,尖着嗓子喊:“奶,爹,那三个野种回来了!”

    话音没落,地上翻滚打成一团麻花的郭氏和朱小妹也不打了,慕天三也不哭了。

    慕老娘和慕老二他们,都往门口看去。

    抬眼却看到了一脸铁青的里正。

    慕老二忙回头瞪了还躺在地上的郭氏和朱小妹一眼:“你们俩还不起来,在地上挺尸呢!滚一边去,别丢人现眼了!”

    一面笑着迎上来:“里正叔怎么来了,快屋里坐!”

    里正哼了一声,示意慕天泽他们跟着进屋。

    慕老娘却开口阻拦:“这三个野种可不能进我慕家的院子!要进来也行,把你们镇上那院子交出来!那院子可是我慕家的银钱买的,凭啥你们几个野种住得,我这个老娘住不得?今儿个当着里正的话,咱们就说个清楚!你们三不是我慕家的种,不能住我慕家的院子!”

    里正皱皱眉头,看向了慕天泽。

    慕天泽一笑:“谁说那院子是你慕家的银钱买的?那院子是我亲爹娘留下的钱买的,名字也落在我的名下,和你们可没关系!”

    慕老娘一跳三尺高:“放屁!你们三个爹娘都不知道的野种,怎么会有钱?你们身上穿的用的吃得,都是我儿子的钱!我慕家的钱!”

    慕天泽也不理慕老娘,慢条斯理的对着里正道:“今儿个,也正好当着大家的面都说清楚!我们三个的确不是慕家的骨肉。我亲爹跟慕叔叔本是军中好友,在边疆娶了我娘,我娘身体不太好,照顾不来我们兄妹。我爹家中没有能托付的人,边疆那边又不安全,是慕叔叔一片好心,将我们兄妹三人先后送回县城,让慕家老太太帮着照顾。”

    “怕慕家老太太照顾我们不精心,就索性说我们兄妹三人是他在边疆娶妻生下的孩子。我们在县城一并开销,包括置办产业的钱,都是我亲爹所出,只不过借了慕叔叔的名义。”

    话说到这里,慕老娘和慕老二都觉得有些不妙了。

    慕老娘忙道:“你个小兔崽子满嘴胡说八道!那钱都是我儿子挣的!都是我儿子的钱!”

    慕天泽冲着慕老娘一笑:“老太太别急,听我说完,你就知道,那到底是谁的钱了!”

    “后来慕叔叔回来探亲,觉得老太太照顾我们兄妹三人并不精心,而且偏着慕家二房,所以就想娶妻,好专门教导我们兄妹三人!谁曾想,新婚当天,就接到要回边疆的消息!他预感自己回边疆可能回不来,又怕他死后我们兄妹三人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就将我们不是慕家骨肉的事,告诉了我们兄妹三人,也告诉了慕老太太。再后来,果然传来慕叔叔战亡的消息,慕老太太就以我们不是慕家骨肉的缘由,将我们亲爹给我们兄妹三人置办的家业全数吞下,将我们三人和后娘一并赶了出来。”

    “再后来的事情,里正想必也都知道了!上次慕叔叔回来后,知道了慕家老太太和慕家二房所做的一切,又是震怒,又是愧疚!外人看来那是慕家老太太和他二弟败光了他的家产,可实际上,那却是败光了我亲爹的家产!”

    “他无言以对,又怕慕家老太太和慕家二房占我们兄妹三人的便宜,所以才带着我们兄妹三人去了镇上。用我亲爹又寄给他的银钱,给我们买了那座大院子,也算给我们兄妹三人一个容身之处。同时也是吸取了之前的教训,怕院子放在他名下,又成了慕家的。”

    “恰好我也是大人了,这买下来的院子,自然就放在了我的名下!慕叔叔走之前,我亲爹也来信,说之前在县城置办的家业,就当是慕家这些年照顾我们兄妹三人的报酬!只是以后,我们兄妹三人跟慕家再无关系!慕叔叔也同意了,只是他到底担心慕老太太,所以留了一点钱,让我们按月给老太太一点,以免她没了着落。”

    “若是老太太不信,我这里有慕叔叔走之前留下的亲笔信,上面写明了他只是代人抚养我们兄妹三个,我们的亲生父母另有其人!再者,当年置办的慕家家业,价值好几千两,被慕家二房和慕老太太败光,他无钱赔偿,只能以养育之恩抵偿!以后他对我们兄妹三人再无养育恩情,我们兄妹三人也和他再无瓜葛!”

    一席话说完,慕家所有的人都傻眼了!

    这意思,就是慕天泽他们兄妹三个跟他们再无关系了?那宅子也不是慕家的?那慕破军跟他们也没关系了?

    慕老娘如五雷轰顶,哪里肯依。

    “你个小瘪犊子!你满口胡言乱语!胡说八道!那是儿子置办的家业,是我儿子置办的!那镇上的大宅子也是我们慕家的!再不济,我儿子还是你们的养父呢!养了你们这么些年,养恩可比深恩大!你现在发达了,考上秀才了,就想把我儿子一脚踢开?做梦!放屁!”

    “你要是敢不认我儿子!不把大宅院让出来,老娘,我,我就去县太爷那里告你去!”

    慕天泽冷冷的看着慕老娘,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了里正:“里正,慕家老太太不相信,你可以看看这封信,就知道了!”

    里正接过信,很快的翻看着,眼珠子在看到上面写的东西后,差点崩出来了。

    这封信确实是慕破军的笔记,上头果然如慕天泽所说,将事情来龙去脉,写得一清二楚。

    如当初慕天泽父母给了他多少银钱,置办了多少东西,都一一列明。

    又写他是如何懊悔,如何愧疚,又是如何的厚颜用养育之恩,让慕天泽他们不追究慕家二房败光了本该属于他们的家产。

    说他知道这一次离去,若是回不来,恐怕慕老娘和慕老二又会去找慕天泽他们,他实在没脸了,所以写下这封信,告知一切缘由。

    也告诉慕老娘和慕老二,慕天泽他们兄妹三人有自己的亲生父母,和慕家并无任何关系,以后再没有任何理由去霸占慕天泽兄妹三人的东西了。

    看完这封信,里正沉默了好一会子,才恢复过来。

    再看慕天泽他们兄妹三,虽然这事和他自己无关,可也觉得臊得慌!

    转念再一想,慕天泽他们这次跟沈佳言翻脸,跟他们东光村要断绝一切关系,想来是跟那亲生父亲有关吧?

    说不得是亲生父亲听了自己三个孩子被虐待,几千两的家产被外人败光,心生不满吧?

    能拿出几千两让人帮着抚养自己孩子的人,想来家中非富即贵。

    如今这慕天泽又出息了,中了秀才,这样的好苗子,自然不能再养在外头,至少不能身边再有这些纠缠不清的人。

    所以是要慕天泽他们兄妹跟慕家这边所有的关系都斩断吧!

    里正一瞬间就想了这许多,很快也就下定了决心!

    这样的人可得罪不起!

    忙喝骂道:“你们还要不要脸了?人家几千两的家产都被你们一家子给败光了!你们还好意思歪缠?什么养恩比生恩大?人家爹娘生了他们,这养他们的钱也是亲爹出的!又没要你们慕家出一个大子!你们跟着人家白占了那么多便宜,还不知足?”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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