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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亡命客     单挑三国:开局教化张角txt下载     单挑三国:开局教化张角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十一章 奇怪的匈奴人

    “老实跟着,谁敢逃,像他,死!”

    一个匈奴骑兵放下弓箭,操着不太熟练的汉语朝周围瑟瑟发抖的百姓大喝,同时指了指被他射杀的尸体威吓。

    数百个男女老少蜷缩着身子,恐惧的挤成一条长线,连哭声都不敢发出。

    杨奉握紧了拳头,看着被大火吞没的数十个院落,再看看周围零零散散的尸体,怒气不断升腾。

    只是,当他望了眼远处杀声震天的坞堡方向,却又将杀意强忍了下去。

    下一瞬,杨奉将刀鞘搁在树杈上,而后猛地纵身从树上跳下,主动朝不远处游荡的匈奴骑兵靠近过去。

    “咦?竟然还有人?”

    两个举着火把的匈奴骑兵很快发现了杨奉,并策马奔了过来。

    “小子!往那边走!”

    一个匈奴骑兵一边喝着,一边抬起马鞭指了指前方排成了两条直线的人群。

    这名匈奴骑兵明显不懂汉话,听在杨奉的耳中一片叽哩哇啦,根本听不明白。

    不过杨奉也大概明白意思,抬起双手不断拍打着身体,同时还陪着笑转了个圈,以示意自己无害。

    另一个匈奴骑兵有些不耐烦,抬鞭欲抽。

    杨奉眉头微皱,试探性的朝着前方小跑。

    见那匈奴骑兵又收回了马鞭,不由心中微松,赶忙快跑混入了人群。

    未几,这队数十人的匈奴骑兵驱赶着数百百姓来到了一片凌乱的田野中。

    此时,这里已然拥挤了近千人,而周边的匈奴骑兵也足有三百余。

    杨奉朝着东方望了一眼,那座他恨不得血洗的坞堡此时已然被攻破墙头,两方人马正在坞堡内部血拼。

    只是,他又该如何混入进去复仇?

    这周围到处是匈奴骑兵,他只要敢稍有异动,怕是便会被射杀当场!

    难不成只能等着大战结束,期望张氏族人被俘,而后再伺机复仇?

    这边杨奉正心神难定地思虑着,而不远处的两个匈奴首领也正在争论着。

    “莫哧小帅,沮渠力大人三令五申,不得对指定目标以外之人动手。

    你如此举动,将大人之令置于何地?

    听我一句劝,放了他们,大人或不会追究。”

    “槲叶函,这可是千余奴隶,你便不动心?

    即便刨除老弱,也有六七百。

    只要遣一队骑兵悄悄押解回去,谁又会知晓?

    这样,为兄吃点亏,咱两族对半分。

    你看可好?”

    莫哧笑眯眯地盯着对面马上的槲叶函,浑然没将槲叶函之警告放在心上。

    槲叶函脸色一沉。

    虽然他也很心动,毕竟,三四百奴隶对于他们总人口仅有不到一千的部邑而言,乃是一笔丰厚财富。

    可沮渠力大人当时下令时的严肃姿态,却让他不敢犯险。

    深吸一口气后,槲叶函再次出声劝解。

    “莫哧小帅,奴隶虽好,可若是为此丢了自家性命,未免太不值当。

    放了他们吧。”

    莫哧的笑容缓缓消失,纵目瞥过槲叶函身后的数十人,眼中闪过一抹杀机。

    “槲叶函,你休要危言耸听!

    即便沮渠力大人知晓了又如何?

    我便不信,大人会为了区区汉人百姓而杀了我!

    若是如此,一众小帅哪个会敬服?

    槲叶函,我最后再问你一次,究竟肯不肯与我一道?”

    槲叶函忽的后背一凉,盯着莫哧愈来愈不善的目光,心中升起了不妙预感。

    有些紧张地咽了口唾沫,槲叶函强自镇定道:

    “莫哧,你可莫要冲动。

    此事,此事尚需多多斟酌……”

    “多多斟酌,呵呵……”

    莫哧裂开大嘴嘿嘿一笑,露出泛黄的牙齿,狰狞中又有几分恶心。

    当莫哧缓缓抬起手臂示意,当周围骑兵开始调转马头、截断莫哧等人的后路,当莫哧惊惧之下欲要妥协时,一阵轰隆隆的马蹄声忽然将一切打断。

    “这是如何一回事?”

    伴随着一溜皮胄上涂有穿山甲图案的骑兵冲开道路,一道冷喝声亦是传来。

    莫哧早在看到那行骑兵时,脸色便低沉不安起来。

    再听到那熟悉的声音,看到那膀大腰粗的熟悉身影,眼中更闪过仓惶之色。

    而反观槲叶函,却是大松一口气,同时脸上也布满惊喜之色。

    下一瞬,莫哧直接滚落马背,单膝跪在了被马蹄踩得坑坑洼洼的土地上。

    “沮渠力大人!莫哧一时冲动,还望大人恕罪!”

    沮渠力策马走上前来,扫过田野中蹲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上千百姓,眼中怒火升腾。

    不曾想,他三令五申、数番强调,却仍有人顶风作案!

    这是想要他沮渠力的命啊!

    “莫哧!你好大的胆子!”

    听到沮渠力愤怒地低吼,莫哧顿时身子一颤。

    “大人,莫哧知错,请看在我一众小帅常年以来一直紧随大人的份上,饶莫哧一次吧!”

    “饶了你?呵!我饶得了你,行军主帅便会砍了我之头颅!”

    沮渠力狠狠一抖马鞭,复又瞪向槲叶函。

    “此事是你二人一道所为?!”

    槲叶函顿时一惊,急忙下马抱拳解释。

    “大人!槲叶函是发现了此间异动,是以特地带人前来探查。

    在知晓原委后,槲叶函便苦劝莫哧小帅将这些汉人百姓放回。

    奈何莫哧小帅非但不肯听从,反而还欲对槲叶函下杀手!

    所幸大人来得及时,若不然……”

    沮渠力脸色微缓,侧头看向一个匈奴骑兵,眼见那人悄悄点了点头,这才相信。

    “军令不可违!莫哧公然违逆军令,杀戮百姓,并驱使百姓意图带回部邑为奴,此罪不可饶恕!

    现本大人决定,解散莫哧小邑,将其并入槲叶函所在小邑。

    一众族兵也由槲叶函统带!”

    沮渠力扫过一众骑兵,大声下达命令,随后又盯向槲叶函。

    “槲叶函,由你亲自掌刑,砍下莫哧头颅!”

    槲叶函顿时又惊又喜,急忙大声领命。

    “诺!”

    莫哧心若死灰之际,却是猛地弹身而起,右手摸向了左腰间的弯刀。

    而周边莫哧麾下的骑兵亦是有些蠢蠢欲动,不过大多数人眼中皆有着迟疑不定之色。

    注意到这点,沮渠力冷笑一声。

    “怎么,莫哧,你想反抗?

    哼!你怕是忘了我匈奴规矩!

    拒不伏罪者,所属部邑个头在车轮以上男性族民,尽数斩杀!

    女人与孩童分允各部邑,永世为奴!”

    莫哧顿时动作一僵,脸色急剧变化、身子轻颤着,心中满是悲愤与不甘。

    可看了看两方相差无几的人数,再看看自己麾下犹豫不定地骑兵,莫哧不由惨笑一声。

    其后,莫哧却是猛地拔刀而出,横在了脖颈上。

    “不牢槲叶函小帅动手,我自己来!

    只盼,槲叶函小帅可以善待我之族民!”

    槲叶函眼中闪过一抹复杂之色,轻轻点了点头。

    “莫哧小帅放心,一路走好。”

    下一瞬,伴随着一道血线喷涌而出,莫哧无力扑打在地。

    身子抽搐十来息后,没了动静。

    沮渠力咬咬牙,却是再度出声道:

    “来人,砍下莫哧首级,带去各方小帅面前晃荡一圈。

    告诉他们,不遵军令者,是如何一个下场!”

    “诺!”

    身后立马奔出两个骑兵,将莫哧的头颅整个砍下,而后就那般血淋淋地提着,策马远去。

    莫哧麾下骑兵虽有些悲愤,却也没人敢说话。

    草原之上,强者便是规矩。

    “让这些百姓离去,再带人将张氏坞堡快速扫清!

    卫氏坞堡都已被拿下,此地进展未免太慢!”

    沮渠力朝着槲叶函吩咐一声,而后便欲离去。

    然而,正在此时,一道人影却是猛地扑了过来。

    那人在晃开前边的七八个骑兵后,极为迅速地扑倒了槲叶函,并挑起莫哧留下的弯刀,横在了槲叶函的脖颈处。

    变故来得太突然,再加上那人距离很近、速度又太过迅捷,是以直到其得手,周边匈奴骑兵才反应过来。

    “混账!”

    “阴险汉人!”

    ……

    嘈杂的喝骂声中,一张张弯弓已是迅速举起,齐齐瞄向了那人。

    “哪个敢动,我便宰了他!”

    杨奉左臂紧紧扼住槲叶函前胸,右手持刀搭在槲叶函裸露的咽喉处,神色凶狠地向周边匈奴骑兵大声威胁。

    他听不懂匈奴语,对于此前那个匈奴首领被杀,更感觉莫名其妙。

    不过这却给了他悄然潜伏过来的机会,也给了他达到目的的机会。

    沮渠力皱了皱眉头,抬手示意骑兵不要冲动。

    “汉人,我已下令杀掉祸害此间乡民之罪魁祸首,且下令放过尔等,你这是作甚?”

    杨奉顿时一愣,有些不信。

    他并不认为匈奴人会这般好心,毕竟,北方蛮夷只要反叛,便没有哪个会讲仁慈。

    可当他侧头朝后望了一眼,却发现后方的通道确已被打开,且有上百百姓已然被放离。

    只是,那里的匈奴骑兵明显已经发现此地异动,竟又将退路给封了起来。

    杨奉不由自责地咬了咬嘴唇,暗怪自己太过冲动。

    只是,开弓未有回头箭……

    “在下无意与诸位为敌,只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我保证不会伤害他。”

    “你说。”

    由于槲叶函关系到场中两方小邑族兵的稳定,是以沮渠力不得不耐着性子发问。

    “在下与前方坞堡中的张氏有仇,欲要进入坞堡手刃仇敌。

    只要你肯答应让出一条道、让在下去寻仇,并放任百姓离去,在下定然不会伤害他。”

第九十二章 董卓

    听到杨奉所言条件,沮渠力不由一脸古怪。

    “可。”

    出乎杨奉意料,沮渠力竟是十分干脆的点头答应。

    而且还直接挥手让麾下骑兵让开道路,并传令后方骑兵,继续放百姓离去。

    对方如此豪爽,却反倒让杨奉有些迟疑不定起来。

    沮渠力摇摇头,略一斟酌后,出声道:

    “这样吧,你放开槲叶函小帅,我派麾下小当户为你带路。

    若不然,凭你自己,连坞堡的门都进不去。”

    杨奉挣扎半晌,最终咬了咬牙一把推开槲叶函,不过手中弯刀仍然紧紧握着。

    槲叶函一经脱困,顿时满脸怒容,指着杨奉大喝:

    “给我杀……”

    岂料,不待他喊完,一根马鞭径直抽了过来。

    “闭嘴!丢人现眼的东西!”

    被沮渠力一鞭子抽到肩膀上,槲叶函痛嘶一声,赶忙闭上了嘴巴。

    “兀车,带他过去。”

    “诺!”

    随着沮渠力下令,身后一个小当户急忙领命。

    杨奉不由一脸惊奇,不成想,这匈奴人竟如此守信……

    当即朝沮渠力抱了抱拳,而后便跟着兀车朝远处的坞堡奔去。

    待得二人离去,槲叶函一脸不甘道:

    “大人,您这是何意?真就这般放过他?”

    沮渠力眯着眼,瞪了一眼槲叶函。

    “你莫不是蠢?那小子实力不俗,真要是打起来,这般近距离下,不仅你要死,便是我,也有可能重伤。”

    槲叶函顿时一懵,沮渠力大人可是暗劲初期。

    难不成那小子是暗劲中期,甚至后期?

    “至于放过他……”

    沮渠力冷笑一声,复又朝着身后招了招手。

    “阿弃,你跟过去,告诉乌延大人,待得那小子报了仇,便将他给我绑起来!”

    沮渠力自然不可能就这般算了,不过具体要如何收拾对方,他却尚不曾想好。

    “诺!”

    ……

    另一边,当杨奉来到坞堡堡门前时,却发现在周围竟然聚集着不少车马。

    这点本身不奇怪,因为豪强、士族坞堡中可是有大量好东西。

    对方既然大肆攻来,自然不会放弃搜刮物资。

    可当驱使车马之人是汉人时,那便太过诡异了。

    眼下便是这般情形,周围大量匈奴骑兵一身血色,可这些汉人却非但没有遭受攻击,反而还一副优哉游哉的模样,似是在等候收获。

    如此景象使得杨奉满心迷茫,想不通究竟是如何一回事。

    此时,一个管事装束的汉人忽然凑了上来。

    “咦,你是何人?”

    杨奉下意识地看向身旁兀车,生怕那人贸然靠近过来,会招致攻击。

    然而,让杨奉更惊愕地一幕出现……

    只见那兀车非但不曾拔刀相向,反而还略显恭敬地朝那人抱了抱拳。

    杨奉咽了口唾沫,有些僵硬地朝那人一拱手。

    “我名杨奉,乃杨县人士,因故避居此间。

    你……”

    “喔……”

    那人长哦一声,上下打量了一番杨奉,随后轻笑着摇了摇头。

    “瞧你应是练武之人,想来武艺还算不错。

    不过,听我一句劝,无论你是何缘由踏入此地,千万要把紧口风,若不然……

    嗯,若是遭遇危险,莫要抵抗,随他们去,或许还可活得一命……”

    说完之后,那人便轻叹着离去。

    杨奉不由一脸错愕,隐约中似乎明白了什么。

    ……

    河东郡郡治,安邑县。

    已近子夜时分,然四方城墙上却有火把荧荧、人声鼎沸。

    披甲带戈之士或肃穆盯视城外,或成列巡视各段。

    更有青壮民夫不断往返于城头及城下,将横木、石块、油翁、箭矢等搬运而上。

    至于地处城池核心的郡衙,亦同样灯火通明。

    郡衙议事厅上首,一个身高仅有七尺三,却生得膀大腰圆、极为壮实的中年端坐主位。

    此人约莫四十余岁,脸庞宽大,浓郁的络腮胡十分显眼。

    不过最引人注目的,还是那双大如铜铃、黑白分明的眸子。

    这双眸子不仅显眼,更蕴着一股不怒自威、不凶自煞的气势。

    但凡被这眸子扫过,厅内之人竟几无敢于与之长久对视者。

    此人却正是河东郡太守、陇西人士——董卓。

    而在客席位置,却还坐着一道熟悉的身影,正是被免职的前御史中丞,卫广。

    此刻,卫广正阴沉着脸、满眼怒意地瞪视着董卓。

    “董太守,因何不准樱山亭各族迁入城中避祸?!”

    董卓大眼一翻,摊了摊蒲扇大的手掌,无奈道:

    “卫族长,非是不准,而是不得不准。

    安邑城虽大,却顶多只能容纳八万人。

    然城中现有人数已超六万,若是准允樱山亭之人迁入,那周边各乡、各亭、各里之人,定会蜂拥而至。

    纵是往小了说,那也得有六七万,如此,哪里能容得下?”

    卫广冷笑一声,毫不客气地驳斥道:

    “董太守此言何出?安邑乃河东郡郡城,在一干郡城之中,再差也可排入前十。

    若是只纳人,纵是十五万、二十万亦可挤得下!

    便是各地民众涌来又如何?

    大不了尽数放入城中便可!”

    董卓脸色微沉,冷哼一声道:

    “得亏卫族长尚且晓得安邑是郡城,既是郡城,自当要维护城池安稳。

    若是填满二十万人,怕是兵祸解去之后,整个安邑也将满目疮痍、瓦砾不全!

    如此,你要本太守如何向朝廷交代?”

    “你!”

    卫广顿时气得脸色发青,指着董卓满眼怒火。

    便是挤满二十万人,也顶多对城池建筑造成一些破坏,哪里会有董卓所言那般严重?

    这厮分明便是公报私愤,欲要借刀杀人!

    此时,功曹卫觊朝着董卓抱了抱拳,肃声道:

    “太守大人,其实樱山亭也不会迁入太多人,顶多万余口。

    况且,樱山亭有卫氏精锐部曲三千,尚有其他各族部曲两千。

    这五千兵力对于城池防守尤为关键,只要聚拢此部大军,合同城内现有五千兵力,定可护得安邑无恙!

    甚至于,尚可伺机出城搦战,在朝廷大军赶到之前,便设法击溃贼军!

    如此,岂非大功一件?”

    卫觊话音刚落,郡丞段煨亦是出声打圆场。

    “太守大人,樱山亭那五千私兵确是一股不俗力量。

    尤其是卫氏那三千铁甲部曲,更乃精锐。

    有他们协助守城,定可保得万全。

    至于其他人力,也可做出限定,譬如只准两三千之数量……”

    主簿牛辅却是冷哼一声道:

    “樱山亭既有五千大军,又何需入城避祸?

    更何况,河东素有传言:卫氏三千部曲可抵得雄狮三万!

    军势如此威盛,怕匈奴作甚?”

    董卓满意地看了眼自家女婿牛辅,而后煞有其事地出声道:

    “其实这亦是本太守另一番想法。

    樱山亭位于安邑北部偏西,仅相距四十余里。

    若是急行军,骑兵两刻钟便可赶至,步卒也只需半个多时辰。

    既如此,倒不如以樱山亭为安邑之屏障。

    若是匈奴全力围攻樱山亭,我安邑大军便可视局势支援。

    若是匈奴一分为二,那无论是樱山亭,还是安邑,都无需担心会被攻破。

    过程之中,更可瞅准空当出兵,伺机剪除匈奴羽翼!

    即便不成,待得朝廷大军杀至,同样可一举击溃匈奴贼兵!

    如此,岂非皆大欢喜?”

    卫广人老成精,才不会信了董卓所言。

    深吸一口气后,索性直接摊牌。

    “董太守,若是你执意如此,那老夫便不得不号召城内各族赶赴樱山亭共御贼寇了!”

    董卓顿时脸色一黑,一双铜铃大眼亦是微微眯了起来。

    卫氏之号召力,他董仲颖绝不怀疑。

    倘若真让卫广登高一呼,怕是城内大半士族、豪强皆会紧随而去。

    届时,安邑能剩两千兵丁守卫都算不错了。

    此时,董卓族弟、功曹从事董越轻咳一声,笑道:

    “其实此事也无需纠结,卫族长既然担心樱山亭有失陷之危,那不如将族内核心族人迁入安邑城内以防万一。

    卫氏再如何枝繁叶茂,嫡系族人也不会超过一千吧?

    千余人对于安邑倒也算不得什么。

    至于樱山亭,照旧仍需坚守。

    正如太守大人所言,此举方乃稳妥之策。

    若不然,届时我安邑城孤立无援不说,便是卫氏宗祠也有可能被拆掉不是?

    毕竟,那些匈奴人可不讲仁义礼德。”

    听到董越提及宗祠,卫广及卫觊顿时脸色一变,眼神有些犹豫起来。

    董越见此微微一笑,复又开口道:

    “便是樱山亭真的不幸失陷,大军也可护持部分庶出族人撤来安邑。

    如此,既无后患,又有希望保全樱山亭基业,岂不美哉?”

    听完董越之言,董卓却是一脸犯难地揪了揪胡子,似是不太情愿。

    卫广看了眼卫觊,见自家长子微微颔首,于是轻叹一声,摇摇头道:

    “罢、罢、罢,那便如此吧!”

    说完后,卫广又盯向董卓。

    毕竟此事还需这位董太守最终拍板。

    董卓拍了拍脑袋,却是苦恼道:

    “近些时日,北地、金城、姑臧等地多有豪杰向本太守来信,言明欲要带领侠义之士寻我董仲颖讨口饭吃。

    奈何,我董仲颖身无长物,连自家十来口都养不活,又如何供养他们啊?

    唉,此事,可着实让人头大,这头大的都快让董某人犯头疾了……”

第九十三章 敲诈

    卫广顿时气得牙痒痒,恨不得宰了董卓。

    可他不能,而且还不得不妥协。

    因为眼下安邑城四方城门皆已被华雄所率督邮兵封闭,未得董卓之令,任何人不得出入。

    按规,普通内地之郡不可有郡兵。

    平日里要维护一郡治安,也是督邮麾下的百人督邮队及借调的衙役负责。

    此外便是向一些要地的坞军求援。

    真要是遭遇了巨大威胁,才能紧急征召青壮入伍。

    但董卓却巧立名目,搞出个督邮青壮来。

    实际上那近千督邮青壮,哪是什么青壮,尽是些亡命之徒,其战力比大部分家族的部曲私兵都要强多了。

    至于指使城内各族部曲袭杀董卓,这点卫广却是根本不曾考虑过。

    一则,卫氏此时已然没了能够跻身朝堂之人,且已被皇帝盯上。

    若是再被抓住马脚,纵是那些大人物能够保得下,他们也多半不愿再保。

    二则,董卓背后同样有势力支撑。

    若不然,又岂能从县令到都尉,到校尉,到并州刺史,再到而今的河东郡太守?

    期间董卓还曾因犯事被罢职闲置,但过不多久不照样启用并升迁?

    像凉州张氏、段氏、成氏,皆是董卓力助,甚至汝南袁氏也隐约对董卓有些上心。

    似前太尉段颎、前太常卿张奂,这两位便对董卓极为厚待。

    三则,董卓天生巨力、自身实力不俗,郡衙实权又有大半被其亲信操持在手。

    倘若冒险而为,最终指不定会是何样一个结局。

    是以,卫广根本不敢考虑这个手段。

    “待得渡过此番兵祸,我卫氏愿向董太守资助粮秣万石、银钱六百万!以助董太守安置义士!

    不过,董太守需保证,当樱山亭危急之时,定要及时解救,不可束手旁观!如何?”

    董卓捋了捋上唇的胡须,却是晃着脑袋,大摇其头。

    “不成不成,欲要投奔我董仲颖之义士可非数十数百,卫族长所言数量怎也得翻上五番才可。”

    “好!那便资助董太守粮秣五万石、银钱三千万!”

    卫广虽然恼恨得紧,但生怕董卓再得寸进尺,却是一口答应了下来。

    董卓见此顿时脸色一僵,眼中闪过一抹狐疑之色。

    该不会,自己要少了吧?

    正在此时,厅外有数道脚步声快速靠近。

    “报!启禀太守大人!杨县高粱亭所属坞堡尽被攻破!”

    “报!北屈县三樟里之匈奴骑兵已于亥初动身向南,具体目标不知!”

    “报!冀亭坞堡失守!”

    “报!皮氏县耿乡发现匈奴骑兵踪影!”

    接连四道急报喊出,顿时使得厅内气氛紧张起来。

    牛辅霍然起身,自四个书佐的手中将传书接过。

    一一翻看之后,牛辅的眉头却是不由得皱了起来。

    “奇怪,那匈奴骑兵因何只攻坞堡,而不祸害普通百姓?”

    众人顿时一愣,随后神色各异。

    董卓一拍案几,哈哈笑道:

    “此前蒲子县飞鸽传书前来,言称匈奴骑兵只攻坞堡、不动田民,原本本太守还不信。

    可此时瞧来,八成是作不得假。

    啧啧,如此说来,那传言当也为真?”

    说着,董卓还一脸玩味地看向卫广及卫觊。

    牛辅重重一点头,配合道:

    “而今仔细一思量,这南匈奴所选目标也确有古怪。

    柏山亭、三樟里、高粱亭、冀亭,以及那耿乡,哪一个不是卫氏支系所在?

    看来,这匈奴骑兵还真是冲着卫氏来寻仇了啊……”

    卫广顿时脸色一黑,拂袖冷哼一声。

    事实上,直到此时,他仍旧满心迷茫。

    他卫氏何时与南匈奴左部贵族起冲突了?

    看南匈奴这般好似有着深仇大恨的姿态,搞得他都有些不太自信了。

    卫觊双眼微眯,冷静出声道:

    “传言者,假传之流言蜚语,不可当真。

    毕竟,受难的可不止是我卫氏,尚有其他诸多士族、豪强。

    对方之所以会如此,想来是将我卫氏当成了一头肥羊、一块招牌。

    至于不对黎庶下手,想来也是为了节省时间。

    毕竟,黎庶虽多,却油水有限。

    不过,对方如此选择目标,却也可作证一件事。”

    段煨好奇道:

    “何事?”

    “南匈奴此次动作,定然是早有预谋,且极有可能安插了不少探子和眼线。

    若不然,对方远在长城以北,何以对我河东郡士族豪强之分布如此熟悉?

    在下以为,当加强城内守备,并对进出各要害位置者,严加盘查!

    若不然,对方很有可能通过暗线直接赚开城门!”

    听闻卫觊此言,所有人俱是神色一肃。

    倘若南匈奴真的安插了不少暗线,甚至收买了汉人充当耳目。

    那若是不做提防,还真有可能出问题。

    董卓不敢大意,看向牛辅吩咐道:

    “牛辅,之后同华雄交代一番,让他多多留意、加强提防!”

    “是!”

    此时,又有脚步声传来。

    “报!虎贲郎将皇甫嵩将军来信!”

    “念!”

    董卓不由精神一振,挥手示意。

    他在凉州任职时,曾受命与匈奴人有过交战。

    虽然最终取胜,但也领教了匈奴骑兵之厉害。

    老实说,麾下若是没有数千骑兵,他可真不敢出城。

    尤其此番还是数万匈奴骑兵来攻,他心头的压力一点都不小。

    因此,对于朝廷援军,他可是渴望的紧。

    “诺!书河东太守董卓:本将正星夜驰往邵亭,预计明日晚间将率领五千河东骑士抵达安邑。

    本将未至之前,不可擅自出城与敌搦战。

    一切待本将赶至,再做定夺……”

    听闻河东骑士再有一日便可抵达,厅内众人顿时又惊又喜。

    原本按照他们预计,首批援军能在后日赶至便已是不错。

    却不料,会如此迅捷。

    卫广的眼中更闪过一抹懊恼之色,早知如此,他大可不必央求董卓,还付出那般大代价。

    他就不信,樱山亭连大半日都撑不下来?

    只是,不同于众人,董卓的脸上却划过一抹不愉之色。

    那什么虎贲郎将,竟以如此命令口吻向他传书,这将他董仲颖当成了三岁小孩不成?

    心中不喜,董卓的眼神也不由得冷了下来。

    “可知援军主力何时赶至?”

    那名前来报信的书佐顿时被董卓的眼神吓了一跳,低下头去结结巴巴回道:

    “小、小人不知,并无相、相关传书……”

    段煨奇怪的看了一眼董卓,挥挥手让那书佐退下,而后沉吟道:

    “援军主力为北军五营、羽林缇骑,以及两万精壮。

    精壮召集少说也需两日。

    如此,援军主力当可在后日出发。

    只是,其中多为步卒,赶路所需时间起码也要三日。

    以此推算,主力将在二十四日晚间或二十五日早间赶至。

    至于雍营及虎牙营,一在右扶风、一在长安,若是合营共同出发,少说也得五日。

    如此,其抵达时间当与援军主力相近。”

    董卓轻哦一声,抬手打了个哈欠。

    “既如此,那便加强防守,等候朝廷援军吧。”

    说完之后,董卓径直起身,晃荡着有些圆润的肚子离去。

    众人对视一眼,亦是各自散去。

    功曹殿。

    卫广来回踱着步子,看得卫觊有些眼晕。

    “父亲,若不然,还是莫要再迁徙族人了吧?

    河东骑士精悍,一旦明晚抵达,定可对匈奴骑兵带去不小压力。

    届时,匈奴骑兵定然不敢全力攻袭樱山亭。

    眼下冀亭已然被攻破,那匈奴骑兵说不准便会连夜进军。

    而冀亭距离樱山亭仅有五十余里,以匈奴骑兵之速度,即便在夜间行军,也可在大半个时辰内呼啸而至。

    届时若是撞上,后果堪忧啊……”

    卫广步子一顿,脸色有些犹豫不定。

    “伯觎所言也不无道理,只是,如此一来,岂非白白便宜了董卓?

    况且,他匈奴骑兵又非铁打的,刚刚经历一场大战,总得要休息吧?

    再则,今夜几无月色、星光同样黯淡,匈奴骑兵不至于连夜进军。”

    说到这里,卫广又咬了咬牙,神情变幻不定道:

    “为父这心里始终有些不安,眼皮一直跳个不停,老是感觉樱山亭会出事。

    你说,坞堡中该不会混入了奸细吧?

    又或者,有其他豪强生出了他心,欲要通过出卖我卫氏,以此换取自身无恙?”

    卫觊不由脸色一变,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父亲之担心,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既然如此,伯觎这便赶往樱山亭,先将一众嫡系子弟接回。”

    卫觊说着,直接起身打算离去。

    不过却是被卫广抓住胳膊拦停。

    “城内更重要,你留下,为父去。”

    卫觊正欲再劝,卫广摆摆手打断。

    “放心,为父赶回之后,会先行命人探查四周动静。

    确定无虞后,方会动身。

    同时,为父也会调动一千部曲小心护持。”

    卫觊略一犹豫,终还是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父亲一路小心。”

    之后,卫觊向牛辅讨要来出入城门之传信,目送卫广在心腹门客及亲随的护卫下远去后,这才心事重重的上了马。

    抬头仰望着暗淡的夜空,卫觊失神半晌后忽的自嘲一笑。

    想他卫氏曾经何等风光,哪成想,两日之间,竟陷入了灭族险境之中!

    世事变化,何其荒诞?

第九十四章 趁势落子

    七月二十日,丑正时分。

    樱山亭北方五里外,某座土崖上。

    百余名骑兵静静耸立在黑暗之中,眺望着南方隐隐绰绰的建筑轮廓。

    某一刻,一簇微小的火团自一里外燃起,并左右轻晃。

    崖顶上当即便有人点燃一支火把,同样左右摇晃,以遥相呼应。

    随之,两方火把同时熄灭。

    约莫一炷香后,数道黑影疾奔而至。

    有骑兵上前引路,并将来人引至土崖缓坡后的一个山洞内。

    洞中有篝火燃烧,将山洞照的通亮,同样也将来人的相貌映照而出。

    当先一人印堂高耸,下巴上有一颗黑痣,却正是太平军河内郡督办裴元绍。

    “泰公!”

    裴元绍扫了眼洞内,当发现张渊后,顿时眼睛一亮,急忙恭敬上前行礼,心中更感慨不已。

    这位泰公可委实不得了,竟然能驾驭匈奴大军为己用。

    如此手段,当真有几分鬼神莫测之威。

    “嗯,此番元绍能够在一月之内探清目标底细,想来是下了大苦工,辛苦了。”

    张渊看向裴元绍赞赏一笑,而后招招手示意裴元绍落座。

    裴元绍顿时受宠若惊,一边谦虚回应,一边听话地盘膝而坐,也不嫌土脏。

    “你此前传信,言称可设法说服葛氏部曲曲长,让其为我太平军效力。

    此事进展如何?”

    听闻张渊言及主题,裴元绍脸色一正,恭敬道:

    “回泰公,葛氏乃樱山亭卫氏麾下第一豪强,其部曲亦是最多,足有一千。

    那葛氏部曲曲长名唤勾云,曾是属下幼时玩伴。

    只是其十岁时随同家人迁往外地,之后便断了联系,不曾见过。

    此番能够与其再度相见,亦是巧合。”

    裴元绍简单介绍了一下缘由,之后才直入正题道:

    “也是那次相见,让属下瞅到了机会。

    勾云醉酒后曾同属下哭诉,称其父母已逝,本来身边尚有一妹。

    只是三年前,其妹外出后遭了横祸,不仅被人凌辱,还没了命。

    为此,勾云差点发疯。

    这三年来,他一直在查探凶手,但最终也只是确定了乃卫氏之人所为。

    可究竟是何人,他一直未能查到。

    他想要复仇,只是面对卫氏这只庞然大物,他根本毫无办法。

    属下此后又谨慎查探了一些线索,确认勾云所言当为真。

    是以,经过一番布置,属下已将其争取过来。

    眼下,勾云已然做好准备,随时可以抹杀手下葛氏亲信,并带领部曲打开卫氏坞堡堡门,让匈奴骑兵直冲而入!”

    张渊了然点头,对于勾云的恩怨情仇倒也不意外。

    在这样一个世道,士族之人想要祸害一个女子,又算得了什么?

    在他们眼里,普通黎庶之清白、人命,也不过黄纸一张,火石可燃。

    勾云虽是葛氏部曲曲长,但也只是一介布衣,在卫氏眼中算不得什么威胁。

    略一感叹后,张渊便开始盘算何时杀入进去。

    只是此时,裴元绍的脸上却又露出一抹迟疑之色。

    张渊不由奇怪,问道:

    “怎么?可有其他难处?”

    裴元绍摇了摇头,苦笑道:

    “那倒不是。只是,属下在潜出卫氏坞堡时,曾听到卫氏所在区域隐约有些凌乱的动静。

    属下是在想,这卫氏会否打算趁夜逃遁?”

    张渊心中一动,正欲追问细节时,马武忽然自外侧奔入。

    “主公!发现有骑兵自樱山亭散出!”

    裴元绍不由脸色微变,咬牙骂道:

    “勾云这个混蛋!他莫不是在诓骗于我、好伺机谋害?

    亏我那般信任于他!”

    张渊眼神微闪,沉着出声道:

    “倒也未必。”

    随后看向马武问道:

    “对方散出多少人马?”

    马武稍一愣神,意识到自己的言语不太精准,当即讪讪一笑道:

    “是零星骑兵,能够看到的仅有二十余人,而且是向整个北部扩散开来,似是在查探。”

    “走,去瞧瞧。”

    张渊利索起身,径直朝山洞外走去,裴元绍等人急忙跟上。

    到了崖顶后,放眼望去,便见二十余道星星点点的黄色光芒正闪烁移动,明显是擎着火把的骑兵在运动。

    张渊长吐一口气,玩味道:

    “看来这卫氏是真的打算趁夜转移了,不过应当只会转移很少一部分人马,许是嫡系族人。

    若不然,他们也不好向三家豪强交代。”

    裴元绍亦是长松一口气,脸色缓和下来。

    他还以为是勾云背叛了自己,让四家骑兵追出来擒杀自己背后的指使者。

    而今看来,却是自己想多了。

    “泰公,既然卫氏已然打算转移,那当尽快调集大军,立刻杀入坞堡!

    若不然,怕是会被他们走掉。”

    对于裴元绍的提议,张渊略一斟酌后,却是摇了摇头。

    “而今事情变得有趣不少,本公倒也有了另一个想法。”

    说着,张渊回头看向裴元绍,吩咐道:

    “你这便小心潜匿回去,告诉勾云,当城外战起,让他撺掇其他三族自坞堡东门逃出。

    本公会派遣少量骑兵追杀,目的只在于截断财物,不会大肆杀戮。

    同时,也不至于让人起疑。

    至于卫氏,让他放心,无论是在樱山亭之人,还是安邑城中之人,本公皆会血洗,替他复仇!

    而他需要做的,便是争取带领部曲参与到安邑城北或城东之防御。

    至于此后事项,到了时间,本公自会遣人同他联络。”

    裴元绍先是一愣,继而很快反应过来,脸上露出一抹钦佩之色。

    泰公这是要搂草打兔子,进一步谋夺安邑城啊!

    “诺!属下告退!”

    恭敬一礼后,裴元绍带着几个亲随摸黑向樱山亭潜去。

    张渊目送裴元绍远去后,下令道:

    “命令呼延罗、呼延豹率领五千骑兵即刻出发,绕道至樱山亭南部十里外熄灭火把静候。

    待得发现卫氏潜逃之人,先遣同样数量骑兵围拢上去,将其包围。

    不过只可远射牵制,不可近攻,以此逼迫卫氏调遣甲士不断支援。

    再命令主力大军沿直线缓速前进,于三刻钟后赶至此地同本帅汇合。”

    “诺!”

    ……

    樱山亭,卫氏坞堡南侧堡门。

    随着沉重的铁门在咯吱声中缓缓洞开,一百身着黑色铁甲的骑兵率先奔出。

    其后,四百同样着黑色全身铁甲的步卒涌出。

    紧跟着便是数百或不安、或镇定、或大大咧咧的男女老少,以及数十辆马车。

    最后则同样是四百步卒、一百骑兵。

    待得所有人行出,卫广心中稍定,朝着一个老者及一个壮汉吩咐道:

    “福山、桂波,小心防好坞堡,尤其注意四方堡门,万不可出了岔子。

    待得将族人护送至安邑,这一千甲士将立刻返回。

    届时,只需闭门不出,死守堡墙。

    待得今夜皇甫嵩将军率领河东骑士前来,匈奴之祸将迎刃而解!”

    “是!族长放心!”

    卫涛恭敬抱拳领命。

    卫寿却是回头看了眼坞堡内部,苍老的面孔上浮现一抹担忧。

    “族长,此番动静不算小,那三家怕是已然发现。

    他们若是跑来闹腾,该当如何?”

    卫广脸色一沉,冷声道:

    “不用理会他们,我卫氏能够让他们进入坞堡共同守御避祸已是仁至义尽,他们还想作甚?

    若是有人想闹事,直接杀掉带头之人!”

    “这……是!”

    卫寿脸色微变,略一沉默后,还是拱拱手应了下来。

    ……

    漆黑的夜色中,一支宛如蜈蚣的队伍正在不紧不慢地前行。

    此起彼伏的火把照亮了前路,却也暴露了自身。

    对于队伍前行的速度,卫广明显有些不满意。

    只是队伍中男女老幼皆有,又有沉重车辆压着速度,他也无可奈何。

    不过也无妨,探子并未在周围发现敌军踪影。

    而且即便以这般速度前行,顶多一个多时辰,便会赶到安邑。

    一直前行了五六里,始终未有异状后,卫广便也彻底放下了心。

    只是,也就在他彻底放松的同时,一道火色长蛇忽然出现在前方,同时更有轰隆隆的马蹄声隐约传来。

    卫广顿时心脏一抽,惊魂不安地攒紧了马鞭。

    莫不是匈奴骑兵?

    可匈奴骑兵一直在北方,何以会出现在南方?

    但若不是匈奴骑兵,又是何方势力?

    无法判断来者身份,心中便愈发惊惧难安。

    卫广急忙下令一千甲士组成四方阵,在原地摆出防御姿态。

    同时还在内部以马车围成一个小圈,让所有嫡系族人尽数躲在了马车屏障的里边。

    时间缓缓流逝,远方的骑兵队伍已是愈来愈近,卫广额头上的汗水更不停地滚落。

    某一刻,当“哦吼吼”的叫声及口哨声凌乱响起,卫广的心顿时沉到了谷底。

    “嗡嗡嗡……”

    激烈的破空声很快响起,将一支支利箭毫不留情地贯入了队伍当中。

    一时间,哭喊之声此起彼伏,串联成片。

    事实上,这些弓箭几乎都被外围甲士的铁甲及马车挡了下来,真正射中内围卫氏族人的,根本没几根。

    奈何一帮养尊处优的贵族,哪里经历过这等场面?

    尤其是那些仿若狼嚎的吼叫声,更平添了不少恐怖气氛,带来不小威慑。

第九十五章 凶猛呼延豹

    相对于内围卫氏族人的不堪,外围的甲士却要镇定了太多。

    他们有强健的体魄、有不俗的杀伐技巧,更有强悍铁甲护身、有锋利武器为兵。

    对方仅是千余人罢了,他们根本不惧。

    只是,就在他们做好准备,意欲给疾冲而来的匈奴骑兵一个惨痛教训时,对方却忽然自中间一分为二,朝着左右包抄过去。

    不多久时间,整个四方阵便被匈奴骑兵彻底围拢。

    “长弓手,射!”

    有卫氏部曲首领大喝一声,当即便有三百甲士张开桑木强弓,搭以三棱飞虻箭,各自盯准目标激射而出。

    簌簌地声响中,在黑暗中带来零星的惨叫声。

    明显是有匈奴骑兵被射中,甚至落马痛叫。

    匈奴骑兵自然不肯被动挨打,当即于马背上张开角弓,搭三羽大习箭凶狠反击。

    以数量而言,匈奴一方近千骑兵皆有弓箭在手,对卫氏部曲三百弓手自是碾压。

    然而,卫氏部曲所着却尽是铁甲,头上亦有铁质兜鍪,防护力强悍。

    而匈奴一方则尽是皮甲,有的甚至只有半身皮甲,护膀及兜鍪都未有。

    是以,一番对射后,匈奴一方竟死伤近百,卫氏部曲却仅折损三十余人。

    面对如此结局,呼延罗暗暗心惊,急忙下令骑兵拉开距离,同时策马跑动,采取抛射之姿。

    如此一来,卫氏部曲反倒成了活靶子。

    加之他们人数有限,抛射本便难以形成有效杀伤。

    而匈奴骑兵又不断奔跑,是以竟被压得几无还手之力。

    眼见此景,呼延罗终于放下心,开始喝令麾下骑兵继续呼喝喊杀,以诱使卫氏坞堡之兵出堡支援。

    过不多久,一道惊呼声忽然响起。

    “大人!呼延豹大当户带人杀过去了!”

    “什么?!”

    呼延罗顿时一惊,急忙转头看去,这才发现一队百余人的骑兵竟从后方直冲卫氏阵盘杀了过去。

    虽然离得远,且光亮有限,看不清究竟是何人。

    但当先打头的那杆牦旗可不就是他亲自交给呼延豹的?

    呼延罗不由又气又急,咬牙怒骂一声。

    “逆子!无智!鲁莽!”

    骂完犹觉不解气,又狠狠一抽马鞭,怒喝道:

    “莽夫!莽夫!”

    方才出言提醒的小帅不由嘴角一抽,呼延豹大当户是何样一番状态,难道您还不清楚?

    “咳,大人,眼下非是气恼之时。

    这是否该下令停止抛射,免得伤到呼延豹大当户?

    此外,咱是否要立马压上去?

    若不然,呼延豹大当户怕是有危险……”

    呼延罗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正欲下令时,却见对方阵壁裂开一道缺口,而后有一百骑兵急冲而出,朝着呼延豹迎了上去。

    见此,呼延罗眼神几分变化,却是冷声道:

    “下令停止抛射,调后部两个百人队压进到敌方平射射程之外等候。

    此外,再传令后方伮哥,让他率领一千骑兵前来支援,以防不测。”

    “是!”

    数个传令兵领了命,而后急忙分散奔向各方。

    那小帅复又提醒道:

    “大人,呼延豹大当户……”

    呼延罗抬起手打断,冷哼一声道:

    “那小子虽脑袋有些不太灵光,不过论战场拼杀,我倒是不怎么担心。

    大不了折掉那百名骑兵。

    且让他去,我也想看看,他能杀出个什么名堂来!”

    小帅眨了眨眼,也不知这位大人是仍处在气头上,还是真的对那位小狼王特别有自信。

    不过他也顾不得再去劝解,因为他的注意力已然放到了那两支正在飞速飙进、即将要碰到一处的骑兵身上。

    呼延罗表面虽镇定,但手中马鞭已然紧紧捏住,眼中更有紧张之色。

    近了,近了……

    轰!

    似是有激流拍打在岩石上,两方骑兵队伍方一接触,便有十余道黑影被掀飞,同时还伴随着刺耳的惨叫声及马匹的痛苦悲嘶声。

    视线拉近,只见一杆近丈长的铁棍上下翻飞、左右横扫,密集而无比迅捷的动作拉出了一长溜棍影。

    而但凡是被铁棍触及者,无论是铁甲骑兵,还是战马,皆被毫不留情的抽飞、砸倒!

    鲜血漫溅、脑浆四溢,那持棍的瘦小身影却如同盖世魔王,非但不惊不惧,眼中竟还满是兴奋之色。

    一轮对冲而过,本应大显身手的黑甲骑兵竟无一例外,尽数化为了尸体或重残,扑倒在暗无光影的土地上与死神对视。

    至于呼延豹身后的百余骑兵,更一脸迷茫,眼中满是错愕之色。

    方才那对冲而来的黑甲骑兵,看模样明明十分强大,为何他们都不曾交上手便一个也不见了?

    直到胯下战马踏过一具具尸体,快要冲到对方的阵壁前,这些匈奴骑兵才终于回过神来。

    不过此时他们的眼中却早已被狂热所填满,盯着前方那道明明十分瘦小却好似数丈来高的身影,心中再无畏惧。

    事实上,方才那一幕不仅震撼了呼延豹身后的百余骑兵,也同样给所有见证者带去了难以想象的冲击。

    不同的是,匈奴一方很快便发出了震天响的欢呼、威武之声,而卫氏部曲则大都惊得心胆欲裂、手中武器都有些抓捏不稳。

    而此番影响所带来的直接后果,便是使得其由长枪及盾牌所组成的阵壁被轻易冲出一个豁口,任由呼延豹所率百余匈奴骑兵驰骋而入。

    远处,呼延罗狠狠一拍脸颊,明明被拍得有些头晕目眩,但脸上却露出了一抹傻笑。

    得子如此,夫复何求?

    “传令!全军压上,宰了他们!”

    一旁的小帅同样一脸激动,只是当想起一事后,却急忙提醒道:

    “大人!张帅是让您引诱,非是歼敌啊……”

    “嗨!此番动静持续时间已然不短,对方若是肯援助,想来已然出了坞堡,无需担心。

    杀!都给老子杀上去!一个不留!”

    呼延罗满不在乎的嘿笑一声,而后抽出弯刀、策动战马喔吼吼叫着向前冲去。

    “是!”

    ……

    此前一刻钟。

    卫氏坞堡东堡门。

    卫涛阴沉着脸挡在堡门前,扫了眼前方攒动的人头,极为不善的瞪视向对面为首的三人。

    “三位族长,此乃何意?”

    那三人对视一眼,眼神略有些闪烁。

    十余息的沉默后,葛氏族长葛林长叹一声道:

    “桂波啊,非是我等不愿报团取暖,而是你卫氏率先坏了规矩。

    要迁人走,怎么着也得同我三家知会一声吧?

    哪怕是给我三家百余个名额,也不至于会如此。

    更何况,你卫氏既然要迁移嫡系族人离开,那便说明对守御坞堡并无信心。

    既然如此,这坞堡守来何用?”

    卫涛冷笑一声,低沉道:

    “葛族长,你怕是不曾搞清状况。

    是我卫氏开恩,不忍你三家轻易遭了灭族之祸,这才施恩让你三家迁入我卫氏坞堡避祸。

    怎的而今我卫氏要做事,还需你三家点头?”

    葛林不由一脸难堪,可碍于卫氏的强大,仍是强忍着怒意赔笑道:

    “桂波莫恼,其实我也非是那个意思。

    只是而今我三家也不愿再拖累卫氏,还望容我等离去。”

    卫涛冷哼一声,不善道:

    “你三家这是将我卫氏坞堡当成了酒肆客舍,想来便来,想走便走?

    呵,天下哪有如此便宜之理?”

    旁侧一个豪强的家主顿时有些不忿,反驳道:

    “照你此言,我三家岂非成了卫氏奴仆?”

    卫涛双眼微眯,冷冷瞪向那人,眼中闪过一抹寒光。

    正当此时,一道快马忽然从远处疾奔而来,同时马上骑士还不断高喝。

    “报!曲长!大事不妙,南方数里外响起激烈厮杀声,听动静应是匈奴骑兵!

    二爷让您即刻召集所有部曲前往南堡门,以尽快出堡援救!”

    “什么?!”

    卫涛顿时脸色大变,又惊又怒。

    周围人闻言亦是惊得不轻,场面瞬间变得躁动不安起来。

    没人想到匈奴会来的这般快。

    “三位族长,还请召集所有部曲,立刻同我从南侧堡门出发!”

    卫涛此时再也顾不得维持身为卫氏族人的威严与傲然,此时出言半是命令,半是祈求……

    “咳,这,我等还是居于坞堡抵抗吧。”

    “对对,匈奴骑兵既已杀来,此时再出堡,那无异于自寻死路啊!”

    “不可出,不可出啊……”

    ……

    三族主事阶层当即不断有人出声,说着的同时大摇其头。

    卫涛顿时气得脸色扭曲,手掌更不自禁的摸向了腰间刀柄。

    “尔等可要考虑好了!这河东郡乃是我卫氏之河东郡!

    即便尔等命大能够逃过今日之劫,又能逃到何时去?

    敢不遵我卫氏号令,尔等三族是想被灭族不成?!”

    卫涛此言一出,场中顿时一片寂静。

    不少人的眼中皆是闪过畏惧之色,更有人额头冒起了冷汗。

    诚如卫涛所言,若是真的将卫氏惹毛,那他们三族虽不至于被灭族,但要想继续在河东郡生存下去,明显不怎么现实。

    可面对凶悍的匈奴骑兵,主动出城,那无异于自寻死路!

    是以,一时间,三族主事之人皆是陷入进退两难之地,不知究竟该如何抉择。

第九十六章 无畏甲士

    正当场面有些僵持时,一个脸上有着数道疤痕、面目冷峻的二十七八岁青年站了出来。

    “此番匈奴骑兵来的十分蹊跷,说不得对方在暗中另外藏有伏兵。

    若是五千部曲尽数涌出,这樱山亭必然会被匈奴攻占。

    届时,坞堡失守,不仅堡内所有男女老少会死,便是城外五千部曲也要尽数殒命!

    故而,在下建议,由卫氏部曲出堡营救,三族部曲则死守坞堡。

    料来卫氏出堡之人距离坞堡也就六七里。

    如此短距离,以卫氏部曲之利,虽会折损不少,但护持卫氏族人归来,总不该成问题吧?”

    说到这里,疤脸青年深深看了一眼卫涛,补充道:

    “若是再耽搁,怕是要来不及了……”

    卫涛心头一震,他激动之下却是忘了后路。

    心中几番权衡后,卫涛终是咬了咬牙,眯着眼盯了一眼疤脸青年,而后看向三族族长。

    “那便照勾云所言,尔等三族守堡,我卫氏部曲自去救援。

    而今是何局势诸位应当十分清楚,坞堡若破,哪个也休想活!

    是以,希望诸位全力以赴!”

    说完之后,卫涛招呼一声周围卫氏部曲,便带人急匆匆地离去。

    至于三族是否还会离去,卫涛却根本不担心。

    既然匈奴人已然杀到,这三族又哪里还敢出堡?

    眼见卫氏之人消失在黑暗中,葛林长叹一声,忧虑重重道:

    “即刻遣人赶赴其他三处堡门及堡墙接手防御吧,若不然……”

    然而,还不待葛林说完,勾云却直接出声打断。

    “族长,无需再守,此时当抛弃一应辎重,轻装简从,速速离去!”

    众人顿时一懵,随后眉头大皱,像是看傻子一般看向勾云。

    “离去?那你方才所言……”

    葛林一脸讶异和不解。

    “若是不那般说,卫涛又岂肯轻易善罢甘休?”

    勾云冷笑一声,随后解释道:

    “匈奴人昨夜才赶到冀亭,即便已然攻下冀亭,那所需时间及代价都不会小。

    更何况,他们又非是铁人,总得要休息吧?

    故而,在下断定,匈奴主力定然不曾赶到,此番前来的极有可能只是匈奴前锋。

    而卫氏那帮子人也是时运不济,恰好便被撞到。

    不过,他们之不幸,却是我等大幸!

    有他们吸引匈奴人注意力,我等便可悄悄从东门出发,绕个弯赶往安邑。”

    听到这里,众人的脑子顿时转过弯来。

    只是葛林仍旧有所顾忌,迟疑不定道:

    “可若是卫氏遭了殃,我等却安然抵达安邑,卫觊那帮人怕是不会饶了我等吧?”

    勾云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抹冷芒。

    “卫氏悄悄逃离,却恰好碰到匈奴刀刃上,此乃自取灭亡之道。

    真要有个说法,待我等入城后,也大可推说匈奴势大,我等与卫氏决定分路而行,以分散匈奴注意力。

    最终匈奴兵力有限,选择了卫氏一路……

    便是那卫觊等人不信,值此匈奴大兵压境之际,他们也不敢大动干戈。

    至于匈奴退去之后,完全可另谋他路。

    这总比待在此地等死好吧?

    毕竟,匈奴主力最迟明早便可赶到。

    届时,没了卫氏部曲,单靠这两千号人,又如何能够守得住坞堡?”

    三族族长对视一眼,而后齐齐一点头。

    “好,那便如此定了,半刻钟后出发!”

    ……

    另一边,卫涛率领两千卫氏甲士刚刚行出两里地,一个骑马的奴仆便急慌慌的追了上来。

    “曲长!曲长……”

    卫涛回首望去,心中生出不妙之感。

    “何事惊慌?”

    “曲长!三族、三族之人从东堡门逃了!

    二爷,二爷欲要阻拦,可还不待见到三族族长,便在半路被不知哪里窜出来的私兵给杀害了啊!”

    卫涛顿时身子一颤,瞪大的眼球上弥漫出好几道血丝。

    颤巍巍地望向身后黑漆漆的影子,再听着前方已然清晰不少的厮杀声,最终悲嘶一声,磨着牙发出伤虎似的吼声。

    “鼠辈!我卫桂涛此生必屠尽尔等三族!!!

    向前,加速!!”

    感受到自家统领的滔天怒意,两千甲士的胸中亦是有熊熊怒火燃起。

    抓吃着武器的手更加用力,奔跑的速度亦更加迅捷,红着眼一路向前。

    那名奴仆却是被吓得直接滚落马背,待得一阵冷风吹过,这才回过神来,赶忙原路返回。

    不过他却不是去尽忠护卫主家,而是欲要窃取一点财物,好为跑路之后的生活增点盼头。

    眼下连卫氏部曲都将整个卫氏基业放弃,他一介奴仆哪里还会有什么忠心?

    ……

    “哈哈哈,痛快!痛快!”

    战场之中,呼延豹哈哈大笑着,手提铁棍、策马肆意驰骋杀伐,手下从无一合之敌。

    而他身后的百余骑兵此刻虽只剩下五十余人,却也个个被鲜血浇灌,浑身气势骇人、状若疯魔。

    原本他们在一干匈奴骑兵中也只算普通,可经历了此番三进三出的杀伐,却好似脱胎换骨一般,已然与之前判若两人。

    至于卫氏阵势,更早已被杀得崩盘。

    恐惧便如同瘟疫,一旦扩散开来,纵是铁打的汉子,也照样会中招。

    呼延豹的魔鬼之姿,击溃了甲士的心理防线,也击溃了他们的敢战之心、死战之魄。

    是以,当一拨又一拨的匈奴骑兵从各个方向穿插而入,所迎来的仅仅是下意识的抵抗……

    等到卫涛带人赶至时,看到的便是满地的尸体,以及那纵马傲立在尸碓上的瘦小身影。

    那一刻,卫涛的脑袋好似被铁锤击中。

    接二连三的打击使得他失去了理智,一声怒啸后,径直拍马朝那道身影狠命冲杀而去。

    而卫涛身后的两千甲士,亦毫无退缩之意,沉默地紧跟而上。

    “咦?”

    呼延豹惊咦一声,饶有兴致地看向那道疾冲而来的身影。

    略一打量后,便夹动马腹自尸堆上一跃而下,主动迎了上去。

    身后不远处的五十余血色骑兵欲要跟上,不过却被呼延豹喝止。

    “尔等力气已竭,好生待着,下一战再带尔等玩耍!”

    一众血色骑兵竟十分听话地重重点头,像是一群乖小宝……

    后方,呼延罗满意地用布袋装起卫广首级,扔给了身侧亲随,这才看向新出现的敌人。

    当发现来者竟足有两千余人时,顿时一愣,随后一脸的古怪之色。

    不成想,竟然一次便将目标尽数钓了出来。

    如此倒正好,免得再干吼装样子。

    “传令后方三千骑兵即刻前来汇合,将这伙敌军团团围住,不可走了一人!”

    “遵大人令!”

    有传令兵策马离去,奔向一处小山包以发射鸣镝。

    与此同时,卫涛与呼延豹之距离也在急剧缩短。

    某一刻,当两匹战马即将交汇于一点时,一杆长枪及一根铁棍同时递出。

    “嘭!”

    “嘶~”

    在那一刹那,一道铁棍与肉体的撞击声,以及战马的痛嘶声几乎同时响起。

    呼延豹再度发出一声轻咦,看了眼后方摔在地上滚了好几圈、却仍然不曾死去的卫涛,再看了眼胯下战马右鼻口的一道血痕,眼中露出惊奇之色。

    “嘿嘿,有趣,有趣……”

    呼延豹歪着脑袋思忖一会儿,却是嘿笑出声。

    眼下战马速度太快,已然无法回头再给对方补上一记。

    况且不远处便是一众冲来的甲士,他也懒得紧急避让,索性继续前冲而去。

    只是此番冲阵,却让呼延豹吃到了不少苦头……

    这些甲士俱是红着眼,哪怕不断有同伴被挑飞、砸瘪,却无一人肯后退。

    刀、盾、枪、戟如毒蛇猛攻,不时还有冷箭激射而至。

    呼延豹起先还不太在意,可当胯下战马被几个甲士舍命抱住、死拖不放,终究还是被人抓住机会砍断了马蹄。

    那一瞬间,呼延豹直接被人潮所淹没,外间再也看不到半点衣角。

    呼延罗顿时吓得心惊肉跳,急忙下令骑兵全面压上,自四面冲阵掩杀。

    混乱的战局不多久便弥漫开来,双方打的几乎都毫无章法。

    哪怕是后方潜藏的三千匈奴骑兵加入进来,也只是使得战局更加凌乱。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待得天色微明,待得一支上万人的骑兵缓缓自北方压了上来,待得整军之号角声响起,两方这才分离开来。

    战场核心区域,一众匈奴骑兵已然散去,将仅剩五百之数的卫氏甲士凸显而出。

    这些甲士人人带伤,更有数十人缺了肢体,在血色与遍地尸体的映照下,显得有些渗人。

    他们沉默地向着一处汇聚而去,脸上表情麻木。

    但纵是没了半条腿,却依旧缓慢而又倔强的挪动。

    卫涛以断枪杵地,单膝跪在地上,看着这些熟悉的面孔向他围拢而来,滚烫的泪水再也无法抑制,混和着血水漫眶而出。

    “曲长……”

    “从兄……”

    “桂波兄……”

    ……

    一众血色甲士轻声唤着,坦然而笑。

    这笑似是因为卫涛仍旧活着,又似是对即将得到解脱的轻松,抑或者是其他。

    但不论是何种缘故,皆无关恐惧二字。

    生而为人,但有所念,便不负七尺之躯。

    死亡,何足惧哉?

第九十七章 徐晃

    见此一幕,周围的匈奴骑兵不由沉默。

    不约而同的,竟有不少人以手抚胸,朝着那些血色甲士微微一躬身。

    草原之子最重英雄,这些敌人,值得他们敬重!

    一段时间的沉默后,北方的匈奴骑兵忽然让开一条通道,自其中行来一队骑士。

    为首之人披着斗篷,看不清模样。

    随着那人招招手,一个匈奴小帅赶忙靠近过去。

    未几,那小帅策马奔出,径直来到卫氏甲士的身前。

    “屠各氏大人让我替尔等传句话:

    我草原儿郎最敬英雄,尔等死战之志令人动容。

    今,屠各氏大人愿网开一面,给予尔等其中一人以生机!

    一炷香内,欲要讨取生机者,可前往屠各氏大人马前。

    若是无人愿得此唯一生机,一炷香后,我匈奴大军将万箭齐发,给予尔等一个痛快!”

    说完之后,那名小帅便立马离去,毫不逗留。

    场中的气氛有那么一瞬间变得有些凝滞,可也只是短暂的一瞬,之后便被此起彼伏的轻笑声打断。

    “蛮夷就是蛮夷,都到了如此关头,竟还行如此拙劣的分化之计!”

    “御甲袍泽,食同瓮、寝同屋、战同肩、死同穴。

    不过一死尔,何足畏惧?”

    “来生仍愿与诸兄酣食酒肉、畅饮敌血!”

    “哈哈哈……”

    一众幸存甲士坦然自若、对视间哈哈大笑,对于那人所言留一人活命之言,却是不屑一顾。

    然而,这笑声未能持续多久,便相继低沉了下去。

    因为他们注意到有一个人,正一脸挣扎之色……

    卫涛神色几番剧烈变幻,随之竟猛地跪倒在地,朝着一众甲士狠狠地磕了一个头。

    “众兄弟,匈奴之仇难报,便留给朝廷大军讨还公道。

    然,三族之人背叛我卫氏、戕害二爷及一众族人,此仇不可不报!

    待我割下三族族长之首级,便立刻来追一众兄弟!”

    卫涛两只手掌狠狠地抠挖在泥土中,身子轻颤着,心中被仇恨与愧疚不断蹂躏折磨,眼眶一片通红。

    所有甲士顿时沉默,眼中闪过复杂之色。

    十余息后,终于有人轻笑出声。

    “我信族兄。”

    “我亦信。”

    “能够让曲长多活些时日,未尝不是一件幸事,哈哈哈……”

    “曲长且去吧,不过临来之前,可要给咱兄弟洒些美酒啊~”

    “桂波兄,去吧。”

    ……

    出乎意料,这一众甲士虽心中复杂,却仍旧含笑应下,甚至不忘打趣活络气氛。

    卫涛心中发堵,起身后再度弓腰深深一拜,而后死死咬着嘴唇转身离去。

    待得卫涛赶往远处的牦旗下,此前那名小帅却又再度奔来。

    “我屠各氏大人吩咐了,尔等想让卫涛活,只需应下一事,那便是拿尔等之命来为其换取生机。

    自今日起,尔等之命便不属于尔等,而是属于我屠各氏大人。

    我屠各氏大人若有令,便是刀山火海,尔等也必须跳下!

    如此,尔等可应?”

    场中本便伤感的气氛瞬间变得更加压抑,一阵沉寂后,终于有人喝骂出声。

    “卑鄙!”

    那小帅却是冷冷一笑,不屑道:

    “这本便是一场交易,何来卑鄙之谈?

    战场杀伐,非是你死便是我亡。

    而今留那卫涛一命,若不付出代价,又怎么行?”

    此时,一道声音忽然响起。

    “尔等蛮夷便不怕我等不遵诺言?”

    “尔等皆是真正的勇士,勇士最重承诺,这点我等不会怀疑。

    不过若是尔等愿意让汉人勇士之名蒙羞,那也无妨。

    反正尔等区区五百余人也起不了多大作用,自戕而死,也算不得什么。”

    场中顿时一静,一众甲士的心头嘴角满是苦涩。

    不成想,而今竟连死亡也无法自主。

    诚如眼前这匈奴人所言,他们不可能让汉人勇士之名蒙羞……

    同时,他们也不想断了卫涛之生路。

    “成交。”

    随着一个没了耳朵的中年沙哑出声,那小帅当即满意离去。

    ……

    “张帅,因何放过那卫涛?

    如呼延大人所言,此人武力不俗。

    放他离去,岂非纵虎归山?”

    目送卫涛策马远去,羌渠皱眉发问。

    张渊呵呵一笑,斗篷下的眸子中掠过一抹神光。

    “一位一流高手的确算个威胁,不过相比于他所能带来的价值,那点威胁根本算不得什么。

    更何况,他未必有机会活到再度与我等碰面……”

    羌渠眯着眼想了半天,却仍旧未能想出那人能带来何样价值。

    索性摇摇头,不再多想。

    只是,对于张渊的忌惮却更加深刻。

    很多时候,他都看不懂对方的布置。

    对于如此一位掣权存在,羌渠可是又畏又恨……

    “大军一路急攻,已然到了极限。

    传本帅令,撤往樱山亭修整。

    除警戒部队外,其余大军可酣睡至申初。

    滹毒启,你负责指挥警戒部队,不仅要将岗哨安插至樱山亭周边,更要派出侦骑前出至安邑城下,随时掌控安邑周遭动静。”

    张渊一边调转马头,一边平静下令道。

    “遵帅令!”

    ……

    日出时分,安邑城,北城门。

    看着络绎入城的三千余灰头土脸的人影,守城兵卒及城内百姓皆是有些骚动。

    从这些人的口中,他们已然知晓发生了何事。

    匈奴骑兵来袭速度之快,简直骇人听闻。

    而匈奴骑兵之强大,更让不少人心中惴惴。

    柏山亭、三樟里、高粱亭、冀亭、樱山亭,这哪一个不是士族豪强聚集之地?

    尤其是樱山亭,那可是卫氏族地所在,其中有着威震河东的三千铁甲部曲。

    可就是这般强大的防守力量,在匈奴骑兵面前却仍旧一触即溃,那安邑城呢?

    安邑又是否守得住?

    原本没有多少人认为匈奴会有攻破安邑之本事,可局势发展到这一步,却让许多人开始不自信起来。

    在一片窃窃私语声中,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忽然在青石铺就的街道上清晰传来。

    “让开!让开……”

    伴随着震耳的呵斥声,那队百余人的骑兵很快便穿过人群,来到了城门楼下。

    当先一个盆状脸、眼大似牛,胳膊比常人大腿还粗的黄脸壮汉自高头大马上一跃而下,而后一脸怒容地朝着左侧登城阶梯大步走去。

    那里,除了站着一行兵卒维持秩序外,还有一个身着粗制铁甲、头戴令史毡帽的高大青年稳立不动。

    青年身高约莫七尺八,乀字眉、方正面庞,刚毅的眼神给人一种可信赖感。

    周边的军卒及百姓不由得露出担忧之色,华督邮如此气势汹汹之态,明显是来者不善。

    徐令史此番怕是要倒霉了……

    “徐公明,哪个准许你擅开城门?嗯?”

    华雄一把推开挡路的兵卒,站到上边的台阶上,手持马鞭指着徐晃的鼻尖怒喝道。

    徐晃眉头微皱,微微低头抱拳回应道:

    “华督邮,城外有匈奴侦骑游荡,料来匈奴主力已是不远。

    若是不放他们入城,其下场必然是死路一条。

    这可是足足三千余条人命,卑下总不至于眼睁睁看他们去死吧?”

    华雄顿时怒眼一瞪,吼叫道:

    “太守大人早便有令在先,未得传信,任何人不得擅开城门!

    更何况,若是这群人中混入了匈奴奸细,又得如何?”

    徐晃咬咬牙,不卑不亢回道:

    “卑下已命人依次严格盘查入城之人来历,绝不会让匈奴奸细混入!”

    “命令便是命令,岂容得你狡辩?!”

    华雄却不管这些,怒喝一声后,当即便是一鞭子狠狠抽了出去。

    徐晃本能欲闪,可一想到后果,却又强忍着不动,任由那马鞭抽打在左肩上,硬生生地挨了一记。

    岂料,华雄一鞭抽下,犹觉不解气,复又再度挥出。

    “小小督邮令史,不遵太守之令、不向督邮请报,哪个给你的胆子?!”

    “啪~啪~啪……”

    一鞭又一鞭,华雄已然接连抽出七八鞭,直抽得铁甲崩解、血液四溢。

    徐晃自觉理亏,只能死死咬着牙承受。

    待得接连抽了十几鞭后,华雄这才罢手。

    如此一幕看得围观之人心惊肉跳,却也暗自松了一口气。

    可当所有人都以为此事将就此终结时,华雄却又怒喝一声。

    “来人!”

    “在!”

    “将徐晃及把守城门的五十人尽数缴械、押往刑场,半个时辰后砍首示众!”

    华雄此言一出,场中顿时哗然一片。

    “华督邮,此举万万不可!”

    “华督邮息怒啊!”

    “华督邮,徐令史罪不至死啊!”

    ……

    一时间,城下城上不断有兵卒出声,替徐晃求情。

    只是,让人心寒的是,那些得了徐晃恩德被放入的三族之人,竟都低着头不肯言语。

    便是三族族长,也悄然缩着头,躲在一旁不肯吱声。

    徐晃放下抱着的拳头,这一动作顿时牵动伤口,使得剧痛传遍浑身上下。

    可相对于心冷,这疼痛却又显得有些微不足道。

    他知道华雄因为自身实力比自己差,是以一直看自己不顺眼,甚至多有使绊之行为。

    可他想不到,华雄竟会阴狠如此!

    更让他愤怒的是,华雄不仅想要自己的命,还要让无辜者陪葬!

第九十八章 生嫌隙

    这两年来,徐晃本以为可以靠自身所学,好生为朝廷效力。

    可现实却不断地打磨着他,打磨着他的雄心壮志。

    空有一身所学及报国之心,却处处掣肘,难以施为。

    此般困顿遭遇,本便让他大失所望。

    今日之遭遇,却让他彻底死了心。

    “卑下之所以承受华督邮之鞭笞,那是因为卑下的确违背了太守之令,理当受罚。

    敢问华督邮,朝廷有哪条律法规定,拯救百姓乃死罪?

    太守大人又可曾制令,开城门放百姓入城需要被砍头?

    还请华督邮明示!”

    眼见徐晃傲然抬头,毫不示弱地与自己对视,华雄顿时心中更怒。

    只是还不待他发作,一道高喝声忽然自远处疾奔而来的骑兵口中传出。

    “太守大人有令,命从事及以上郡吏即刻前往郡衙议事,不得有误!”

    华雄深吸一口气,狠狠瞪了一眼徐晃。

    “徐公明,你想要死罪罪名?

    呵,可矣。

    等着吧,俺华雄会满足你!”

    再度冷笑一声,华雄扔下马鞭,大摇大摆地扬长而去。

    人群中,一道人影深深地看了眼沉默不语的徐晃,复又低下头去,随着人流消失不见。

    ……

    郡衙。

    “五千大军,堂堂五千大军,竟守不住一个小小坞堡?!

    这究竟是如何一回事?嗯?!”

    待得华雄赶到议事厅时,看到的便是董卓怒摔茶碗,大发雷霆。

    华雄不由得脖子一缩,悄悄从侧门溜了进去。

    对于董卓的雷霆大怒,不少人俱是低着头,不敢应声。

    不过卫觊却是呆坐席位,一脸麻木。

    卫氏耗费巨资,倾力打造的三千甲士竟是莫名其妙的便没了。

    这也便罢了,可三千甲士的覆灭,却也代表一众卫氏族亲也多半遭了毒手!

    尤其让卫觊想要发疯的是,他的父亲也没能归来!

    遥想汉武之时,卫氏宗族享国礼之待,何等风光?

    此后虽然没落,却也不曾遭了大难。

    可而今,堂堂卫氏,却只剩下了城中的数十嫡系。

    便是加上远赴他郡之人,余数也已不足百。

    至于一众支系,亦被扫除大半。

    这便如同一颗巨树,眨眼间就只剩下了几条形单影只的枝杈。

    如此打击,直让卫觊痛到崩溃。

    “哼!三千甲士三千虎?

    我看是三千虫还差不多!”

    董卓依旧怒拍案几、狠摔东西,骂骂咧咧不断。

    这不止是被吓到,还是因为没了樱山亭分散匈奴注意力,那安邑必然会更加危险。

    单以眼下城中的五千兵卒而言,董卓实在无法安心。

    因为单就战力而言,卫氏那三千甲士足以抵得上城中这五千部曲的两番!

    虽城高墙厚,却也无法让董卓感到安全。

    段煨听得脸皮直跳,生怕董卓将本就心神不稳的卫觊刺激得发疯,赶忙咳嗽一声打断。

    “太守大人,此事终归只是三族之人一面之词,其中或有蹊跷。

    有可能卫氏那三千甲士是中了埋伏或奸计,这才遭了毒手。

    待得……”

    段煨正说着,一道浑身是血的身影径直自外间闯了进来。

    此人手中高举着太守府传信,再加上身上杀气浓郁,也无人敢阻拦。

    “嗯?卫桂波?”

    董越讶然出声,声音很轻,但却瞬间惊醒了卫觊。

    卫觊霍然起身,瞪大着眼睛三步并两步扑到了门口。

    “桂波!家父呢?族人呢?甲士呢?”

    面对卫觊一连串的急问,卫涛却是鼻子一酸,双膝触地嘶声道:

    “没了,全没了……”

    “没了?”

    卫觊顿时两眼发黑、一个趔趄,所幸下意识地扶住门柱,这才未曾摔倒。

    “究、究竟是如何一回事?!”

    卫觊晃了晃脑袋,强忍着悲痛嘶声问道。

    “族长带领一千甲士欲要护送族人前来安邑,却不料匈奴骑兵已于半道设伏拦截。

    待我率领其余两千甲士赶到时,已然,已然没了一个活人!

    更可恨的是,三族之人杀了二爷、弃守坞堡逃遁,以至于匈奴轻而易举拿下坞堡!

    伯觎!匈奴灭族之仇要报,但三族之人也必须被满门屠尽!

    若非他们弃堡而逃,匈奴何以能够主力齐出,致使我甲士全军覆没?更屠了坞堡上下?

    伯觎!我要将三族族长千刀万剐!”

    卫涛猛地抓住卫觊衣摆,抬起脸双眼血红地盯着卫觊,恨得咬牙切齿。

    “三族……鼠辈害我卫氏啊!”

    卫觊喃喃着,随后仰头痛吼一声,面容扭曲。

    十余息后,卫觊猛地一把拉起卫涛。

    “走!这便去屠了三族老小!”

    说着,卫觊便要拖着卫涛离去。

    此时,一道冷喝声突然响起。

    “慢着!”

    卫觊脚步一顿,回头漠然瞪向董卓。

    此时此刻,他竟没了对董卓的惧意,眼中有着疯狂之色,甚至隐约还有几分恨意。

    若非董卓一直打马虎眼推脱,卫氏嫡系早当于昨日白天便可迁入城内。

    可就是这董卓始终不肯松口,才会有了今日之祸。

    真要算起来,董卓也算害死卫氏族人的罪魁祸首之一!

    董卓脸色微沉,心头涌起一股杀机。

    “既然卫氏三千甲士已然全军覆没,那这卫涛又是如何安全归来?

    可莫要同本太守讲,他是杀穿了匈奴主力大军的重重包围后脱困而出!”

    听闻此言,众人顿时脸色微变,眼神闪烁地看向卫涛。

    卫觊脸色更冷,咬着牙瞪向董卓。

    “太守此言何意?”

    牛辅嘿嘿一笑,阴阳怪气道:

    “这不是明摆着?既然匈奴主力都趁夜杀了过来,那还有何人能够逃出?”

    “牛主簿,饭可多食,语不可乱出!

    我卫氏上上下下数千口人被屠,而今你竟怀疑桂波是匈奴细作?”

    卫觊调转目光,狠狠瞪了一眼牛辅,而后转身便走。

    “卫伯觎!”

    董卓一巴掌拍碎案几,怒喝一声。

    华雄当即挺身而起,虎视眈眈地盯向卫觊及卫涛。

    卫觊步子一顿,此番却没有再回头,而只是冷厉出声。

    “太守大人,我卫氏虽没了三千甲士,却也非是病猫!

    真要欺辱过甚,大不了一拍两散!”

    “你!”

    董卓顿时气得肚子起伏不定,好似有胎儿在里边闹腾。

    见此情形,段煨瞬间一个头两个大,赶忙起身劝解。

    “太守大人且先消消气,卫涛乃卫氏嫡系,应不至于会投了匈奴。

    再者,卫涛武力了得,只要能抢得一匹好马,杀出重围也算不得什么。”

    说到这儿,段煨又压低声音语重心长道:

    “太守大人,而今城中兵力本便捉襟见肘,可万不能再起了内讧啊……

    卫氏虽遭了大难,然其影响力仍在。

    真要是闹翻了脸,也只能是两败俱伤。”

    董卓恨恨咬着牙,收回了怒眼。

    他晓得段煨所言乃是实情,这也让他进一步意识到了人马的重要性。

    看来,要早早将那些人聚拢到一起了。

    若不然,似今日这等怒气,他仍然得受……

    眼见董卓不再死揪着不放,段煨暗松一口气,随后又看向卫觊后背。

    “伯觎啊,大家知你心绪难平,然上下终有别,面对太守大人可不能再无礼了啊……

    至于与三族寻仇……”

    听到这里,董卓当即冷声打断。

    “匈奴一日未去,城中便一日不可乱!

    若不然,休怪本太守不讲情面!”

    卫觊微微沉默,随后朝着右上侧拱了拱手,便带着卫涛快速离去。

    ……

    午后,申初时分。

    樱山亭,卫氏坞堡。

    张渊负手游逛,不时还啧叹出声。

    “这卫氏可当真有钱的紧,连假山也是汉白玉堆砌。

    还有这一应匾额,也尽是以花梨木为材。

    啧,果真豪的可以。”

    身后一众匈奴贵族不时点头应和,但实际上却没几人真正在意。

    他们不懂这些东西,也不太感兴趣。

    相比于什么名贵木料、假玉之类的,他们更喜欢真金白银一类,譬如眼前那个以银子雕琢而出的小树。

    “张帅,此番收获当十分不俗吧?”

    呼延罗试探着问道。

    其余贵族顿时精神一振,目光灼灼的望向张渊。

    因资财皆由张渊所安排人马清点、转运,是以众人只有一个模糊的认知,具体有多丰厚却是无法测度。

    张渊莞尔一笑,摆摆手道:

    “本帅跟诸位一样,也不知具体。

    不过,可以预见,那将是一个尔等从未听闻之数量!

    起码数年之内,各部邑可敞开了肚皮吃饭。

    便是铁甲铁胄、强弓利刃,本帅也会设法为各部邑增添百套、千套!”

    听闻此言,众人俱是眼睛大亮,甚至有不少人心生向往。

    每至凛冬,匈奴光是因为粮食短缺便不知要饿死多少人。

    在他们的印象中,还从不曾有哪一个冬季未曾饿死人的。

    因为游牧部族不擅作物种植,放牧需要逐水草而居。

    可一到冬季,草木枯败,甚至消失,牛羊便没了口粮。

    再加上大雪不断、冰封天地,牛羊数量只会一减再减。

    这也是各个游牧部族喜欢于秋后大规模入侵大汉之缘由所在。

    为了不让族民在冬季饿死太多,他们只能去抢。

    而秋后北方作物刚刚收获不久,正是利益最大化时。

    若是真的如同张渊所言,那起码数年之内,他们各部邑便不至于因无粮而死人。

    至于铁甲利刃,也同样是他们垂涎已久之物……

第九十九章 伤亡

    一路攻袭,这一众南匈奴贵族已然初步见识到了张渊背后势力之不凡。

    毕竟,能够将海量资源在极短时间内分散运往各方,这需要投入的人力物力可是一点不少。

    尤其还要遮掩各处关口、郡县耳目,使其无法察觉,更需要不俗的关节支撑。

    是以,对于张渊所说能够调集大量粮秣、铁甲利刃至南匈奴,他们也没有多大怀疑。

    “可惜了这恢弘坞堡,若是此间五千大军倾力守堡,再不济也能撑个三五日吧?”

    羌渠忽然慨叹一声,眼中有着嘲讽之色。

    呼延罗眼神微闪,似是又想起了与卫氏甲士激战之场景。

    “这卫氏坞堡墙高三丈,每隔百步尚有一座箭楼。

    对方若真的死心防守,又无内应相助,一力强攻,怕是十日都未必能拿下。

    那卫氏部曲实在不凡的紧,在外野战,又被重重围困,却仍旧给我匈奴儿郎带来三千余死伤……”

    张渊微微颔首,赞同道:

    “卫氏甲士的确不凡,毕竟是州级大族倾力打造而出,怕是与朝廷精锐相比,也差不了多少。”

    说到这里,张渊忽的看向呼延罗。

    “呼延豹恢复的如何了?”

    老实说,今晨方一见到呼延豹时,张渊可被吓得不轻。

    那家伙当时浑身上下全是血,既有敌人的,也有他自己的。

    之后才知晓,呼延豹身上竟起码有十几道伤口。

    所幸呼延豹不仅天生神力、劲力强大,一身筋骨亦是极为强劲,并无致命之伤。

    由此也让张渊意识到了人力有时穷。

    面对精锐甲士悍不畏死的围攻,便是超一流高手也有可能饮恨。

    毕竟,劲力也非无穷无尽,一旦劲力耗尽,那便相当于没了爪牙的老虎。

    此番若是没有匈奴大军在外疯狂围攻,呼延豹也未必能从两千铁甲之士的围攻下杀出来。

    面对张渊的问话,呼延罗嘴角一抽,摇摇头无奈道:

    “张帅放心,阿蛮那小子恢复力惊人,此前方才看过他,已然活蹦乱跳的到处折腾了……”

    “那便好,随他折腾吧,只要不将这坞堡拆了……”

    张渊莞尔一笑,正说着时,却忽听一声巨响传来。

    之后便见右侧数十步外的一道外墙猛地破碎开来,从其中窜出一匹红色的高头大马。

    而在马上,则正有一道裹着不少白布的身影手舞足蹈的大喊大叫着,手中还不时挥舞着铁棍。

    眼见院中数十双愕然地眸子看来,呼延豹不由一懵,其后有些心虚的抱住战马的脖子,欲要将战马勒停。

    奈何此马性子极为刚烈,始终撩着蹄子不断上蹿下跳、摇头摆尾,就是不肯就范。

    肆意前冲之际,已是来到了左侧的院墙处。

    眼见马头就要撞上墙壁,呼延豹急忙一抖铁棍,在又一声的轰响中,那面院墙竟也被砸出一个大洞来。

    眼见这一人一马呼啸离去,场中一片寂静,数十双眸子中既有愕然,又有几分忍俊不禁。

    呼延罗一脸尴尬,干咳一声看向张渊致歉道:

    “张帅,那匹马倒是一匹难得的千里马,不过明显野性未驯,阿蛮那小子应是无意……”

    张渊拍了拍额头,有些无奈,摊了摊手叹道:

    “罢了罢了,反正这坞堡咱也无法占据,便由得他折腾吧。”

    呼延罗暗松一口气,其余贵族则一脸异样。

    张帅对于那呼延豹也太看重了吧……

    正在此时,一名斥候自外侧院门疾奔而入。

    “报!启禀张帅,耿乡已被拿下!”

    张渊眼神微闪,随后猛地神色一正。

    “走,去议事厅。”

    “是!”

    ……

    “而今河东郡六处目标已然拿下五处,只余最后一个目标——安邑!

    而太原郡方向,汾阳、平陶、界休、阳曲四县目标,也皆已攻克。

    至于阳邑、晋阳两县目标,虽遭遇了顽强抵抗,不过本帅相信,赵中郎将也定然能将其攻克。

    太原郡之战事,可暂且不用理会。

    眼下需要对安邑之战事,作出布置。

    在此之前,呼延罗,且先汇报一下各方伤亡。”

    “是!”

    呼延罗感觉受到了极大重视,急忙起身,肃声禀道:

    “张帅、单于,诸位大人,根据各方战报,此次攻伐河东郡,最大伤亡便是凌晨之战。

    此战战死勇士两千一百人,伤者一千两百人,其中有近两百人重残,无法再出战。

    次之便是耿乡之战,战死勇士一千又五十人,伤者九百人,其中有三百重残。

    再次之便是冀亭之战,战死勇士七百人,伤者六百余人,其中有两百重残。

    ……

    截止目前,我方勇士共计战死四千八百人,重残九百余人。”

    张渊肃容颔首,沉重道:

    “五万大军南下,战死近五千,退阵近千,减员已超过一成。

    如此也可说明士族豪强之不凡。”

    羌渠微抬眼皮,意味莫名道:

    “只是一帮子部曲私兵,便已然给予了我匈奴大军如此折损。

    这若是朝廷精锐赶至,怕是……”

    羌渠说到这里便停了下来,不过其言外之意,众人自然听得明白。

    对此,有人不以为然,有人却开始担心起来。

    “张帅,若不然,那安邑城咱还是莫要再攻了吧?

    而今咱收获已然极为不俗,没必要再同朝廷精锐死磕吧?”

    “是啊,张帅,且不说朝廷精锐大军正在赶来。

    便是那安邑城,也极难攻下。

    安邑可是郡城,绝非坞堡可以比拟。

    虽然安邑城中仅有五千兵卒,但倚仗五丈之高的城墙,以及各种守城利器,便是我方数万大军齐齐涌上,怕也未必能攻破。

    更何况,安邑城内人数足有六七万,若是召集精壮,也能再拉出七八千人来。

    如此,便更难攻下。

    即便能够攻得下,怕是也会折损大半。

    届时,朝廷精锐赶至,我方怕是要全军覆没啊!”

    听到这里,便是先前一些不以为然的人,心中也不免打起了嘀咕。

    “张帅,不知朝廷大军何时赶至?可有相关谍报?”

    对于众人的担忧和负面言论,张渊始终保持淡然。

    听闻有人问及朝廷大军动向,也不曾隐瞒。

    “朝廷援军共分三路,第一路乃五千河东骑士,由虎贲郎将皇甫嵩率领,预计将于今夜赶至。

    第二路乃朝廷主力,包括五千北军五营、两千羽林缇骑,以及两万精壮。

    此路大军由讨寇将军何进率领,预计四日后抵达。

    第三路乃雍营、虎牙营五千精骑,由偏将军何苗率领,预计同样会在四日后抵达。”

    “嘶,如此说来,大汉朝廷竟出动了三万七千大军?”

    有人倒吸一口冷气,脸色显得有些难看。

    单以数量而言,朝廷大军已然与他们相差无几。

    若是算上安邑城内之兵马,甚至朝廷主将再召集河东郡其余地界精壮,数量更会一举超过他们。

    更重要的是,朝廷精锐远非匈奴骑兵可以比拟。

    尤其是羽林缇骑及北军五营,怕是以一敌五都不在话下。

    至于三河骑士,也是以一敌三之精锐骑兵。

    便是虎牙营、雍营,怕也足以以一敌二。

    至于主力精壮,也非各地仓促召集的青壮可以比拟。

    朝廷主力所辖精壮,乃是耕田戍员。

    所谓耕田戍员,是指农忙时为农、农闲时整军操练之青壮。

    且遍布于雒阳周边,一旦朝廷紧急征召,便可随时入伍。

    耕田戍员区别于材官、骑士,却又像是一个变种,每年最少也会经历三月操练。

    是以,此类精壮之士战力虽不如边军,但也与普通士族豪强之部曲相差无几。

    “张帅,若不然,咱还是立马撤军吧。

    若不然,待得朝廷主力到位,便是想走也走不了了。”

    羌渠眉头紧皱,不安地出声劝诫。

    “是啊,张帅,撤吧,那安邑还是莫要再想着攻打了。”

    一时间,不断有人出声附和。

    张渊淡然一笑,抬起手下压示意。

    待得厅内安静下来之后,张渊正色道:

    “本帅亦知朝廷精锐之强,不过放心,本帅早已做了布置。

    不出一日,安邑便可拿下!

    倘若顺利,便是坑杀五千河东骑士亦不在话下!

    之后,若是情势允许,尚需与朝廷主力掰掰手腕,起码要让其产生忌惮之心,不敢追的太狠。

    若不然,我方想要假借左部贵族之人头金蝉脱壳,却也没那般简单。”

    此言一出,厅内匈奴贵族不由面面相觑。

    羌渠舔了舔嘴唇,正待出声,忽觉一道不善的眼神盯来。

    羌渠顿时心中一虚,眼神躲闪地低下了头去,不敢再出言。

    张渊收回目光,扫向一众匈奴贵族。

    “在此之前,本帅要知晓其他三路大军何时能赶到?”

    “回张帅,沮渠力部前锋已然出现在探子可视范围内,预计半个时辰之内便会赶到。

    呼厨泉部预计一个时辰内便可赶至。

    至于屠各孜部,应在天黑之前可以赶到。”

    有专门负责与各部大军联络的大人出声禀道。

    张渊微微颔首,摸着下巴思忖五六息后,按着扶手出声道:

    “那便待三部齐至,再行定策出兵。”

    众人对视一眼,虽然对张渊所谓的布置十分好奇,却也只能强忍着散去。

第一百章 险谋(求首订)

    “单于!张帅有请。”

    一众匈奴贵族刚刚出了议事厅,便见马武奔了过来,将羌渠单于拦停。

    众人眼神复杂地看了眼羌渠,而后摇摇头沉默离去。

    羌渠心头微跳,却也不敢拒绝。

    略一沉吟后,还是乖乖跟了过去。

    里侧书房,待得羌渠赶到时,便见张渊正在端详着木架上的瓷器。

    “单于可知,这些瓷器中,哪一件最为名贵?”

    张渊回头看了眼羌渠,脸上带笑。

    羌渠不知张渊是何意,扫了眼木架上分成五排、共计三十六件的瓷器,老老实实回道:

    “本单于不懂瓷器,不过那一件葫芦形的青瓷应最为名贵吧。

    若不然,它也不会被此间主人单独放于最上层。”

    张渊轻哦一声,将那葫芦形青瓷拿在了手中,一边端详着,一边轻声道:

    “此器名为青瓷魂瓶,瓷片质地细腻、釉面有光泽,鸭、鱼、羊、鼠、鸽、熊亦描绘的栩栩如生。

    这的确是一件颇为不俗的瓷器,更象征着权势与财富,价值连城。

    只可惜,它虽名贵不凡,却大都被充作随葬之物。

    也便是说,此器本不应出现在此位。

    之所以能够高居顶层、俯视众器,完全是此间主人过于喜爱。

    若不然,一件陪葬物,哪怕再如何名贵,也不应威凌于众器之上。”

    羌渠顿时双眼一缩,眸中闪过一抹惊色。

    他已然听清了张渊的言外之意……

    “不过话说回来,世事纷杂,又哪里有什么常规?

    此间主人是如此,本帅照例如此。

    不过不同的是,此间主人已死,不过本帅仍旧生龙活虎。

    既然此间主人已然换位,那一些常规也该被打破。”

    张渊说着却是猛地双手一松,任由那十分名贵的青瓷魂瓶掉落于地,在清脆的响声中碎成一地。

    “魂器便该有魂器之着落,主人都死了,还留着它又有何用?”

    张渊喃喃着,似是完全没有注意到羌渠额头上浮出的密集汗珠,仍旧自顾自说道:

    “相较而言,本帅倒觉得这青瓷小鼎更为不凡。”

    张渊说着,自第三排木架上拿起了一个比巴掌稍大的小鼎,而后放到了那青瓷魂瓶所在之位。

    “此鼎虽小而古朴,然,鼎者,本便是权势之证。

    单于觉得如何?

    若是觉得此鼎不当其位,本帅亦可再换一器。

    毕竟,这架上的瓷器可是不少。

    它们若有思绪,怕是也巴不得凌驾于众器之上吧?”

    张渊回头露齿一笑,笑意吟吟地盯向羌渠。

    羌渠猛地身子一抖,而后竟是闭上眼,一脸落寞地朝着张渊跪下。

    “我,羌渠褐梨狰,愿奉张帅为主!

    此生在世一日,便率领南匈奴死忠于张帅一日!

    如违此言,愿萨满神降天火焚身!

    还望张帅给羌渠一个机会!”

    羌渠说完,毕恭毕敬地朝着张渊拜了三拜。

    他很清楚,张渊已然对他失去了耐心。

    若是今日再不确定心志,怕是多半再也无法踏出此屋!

    而张渊经历了这些时日的威吓,已然使得一众南匈奴贵族对其形成了本能地惧心。

    自己若是真的被杀,除了呼厨泉所率本部亲信外,怕是无人会为自己复仇。

    同时,单于之位空缺,也有的是贵族讨好张渊,以继任单于之位!

    正是因此,羌渠才不得不死心,并认张渊为主,以获取活命之机。

    张渊长叹一声,将羌渠扶起来,直视向羌渠双眼。

    “本帅也不想走到这一步,毕竟单于是先父择定之人。

    奈何,眼下大战在即,本帅容不得内乱风险潜藏。

    单于也请放心,既然你已明确心志,本帅也不会让你难堪。

    日后,该如何,还是如何。

    只是希望,单于可以谨记今日之誓言。

    若不然,单于也该清楚本帅之手段!”

    羌渠坦然对视,闻声无比郑重地点头。

    “张帅放心,羌渠虽非重诺之人,然,我族誓言乃不可逾越之底线!

    羌渠既已认张帅为主,并对萨满神发下毒誓,便绝不会背叛张帅!”

    “如此便好。”

    张渊十分欣慰地拍了拍羌渠的臂膀,复又闲谈一段时间,这才让羌渠离去。

    未几,肖猛自橱柜后现身,马武亦是自外侧走了进来。

    “泰公,这位单于是否真心归顺?”

    肖猛眼见张渊心情不错,便将疑惑小心问了出来。

    “身居高位者,又岂会轻易成为他人死忠?

    不过,羌渠此人最畏强权,只要本帅强势一日,他便一日不敢反!

    今日又逼得他不得不发下毒誓,起码在未有大变之前,他不敢生乱。”

    马武听了,却是疑惑道:

    “主公为何不换个人当单于?属下看那呼延罗便不错。”

    听闻此言,张渊摇头失笑。

    “值此关头,若是换了单于,朝廷那边难免会生出其他疑心来。

    更何况,他人若是登了位,又需要不短时间去确立威信,太过麻烦。

    最关键的是,也未必会有多忠心,甚至都未必比得上羌渠。

    便如那呼延罗,此人野心比之羌渠还要大上一些。

    倘若真扶持他登了位,在权势的熏陶下,难保日后不会生出异心来。

    相较而言,羌渠才是最为合适之人。”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张渊并未说,那便是单于一换,此前布置的暗子难保不会受到影响。

    ……

    戌正二刻,天际泛灰,夜色开始笼罩大地。

    卫氏坞堡,主院议事厅。

    二十余匈奴各部大人齐聚一堂,肃容望着最上方端坐的张渊。

    “根据探子汇禀,安邑驻军已然毁去涷水南北百里范围内所有桥梁。

    我军若想过河,便需临时搭建木桥。

    然正值夏日,涷水水量充沛,其河岸纵横足有十五丈,水深亦近三丈。

    以可用木材、铁索之量,今夜仅可搭起一条五丈宽木桥。

    从此桥通行,半个时辰仅可渡过三千六百余人。

    若要所有大军尽数过河,则需六个时辰。

    本帅已然决定,明日一早,大军主力开拔,准备从木桥过河!”

    听闻此言,众人俱是悚然一惊。

    呼延罗忍不住出声道:

    “张帅,那涷水距离安邑城仅有数里地,对方在城头便可将我方渡河过程看得一清二楚。

    届时,发现我军主力尽在,而渡河速度又极慢,敌军定然会主动出击!

    半渡而击,此举堪称主动为敌军造就天赐良机啊!

    哪怕对方等到我军过河一万人之后再行出击,且只出动五千河东骑士,也足以将我军打的溃不成军!

    甚至于,投河而亡也未尝不可能!

    张帅,此举万万不可为!”

    呼延罗话音一落,便不断有人跟着苦劝。

    “张帅,此乃兵家大忌,万不可为!”

    “张帅,我建议将此地铁匠、木匠尽数捉来,让他们打造铁索、刨拉横木,以增加铺桥之材。

    只要能够凑足五桥之数,便可安然过河!”

    ……

    张渊静静地听完,这才淡然出声道:

    “诸位无需担心,此举正是本帅给予对方之战机!

    若不然,敌军定然会死守不出,以待主力到来。

    倘若朝廷援军主力赶至,那再想拿下安邑无异于痴人说梦。”

    “可也不能白白送死吧?

    此举分明是必败之局,张帅何以如此坚持?”

    呼厨泉狠狠揉了一把头发,有些气呼呼地叫嚷出声。

    与张渊并排而坐,但始终一脸平静的羌渠顿时面色微变,狠狠瞪了一眼呼厨泉,不断以眼神警告。

    张渊呵呵一笑,复又出声道:

    “本帅自然不可能白送人头给对方,之所以如此,自然是为了胜局。”

    说到这里,张渊神色一正,不再卖关子。

    “事实上,本帅已然在安邑城内安插了一千人作为内应。

    只要明日对方肯出击,那为了以防万一,绝不会只派出五千河东骑士。

    最起码,也会调遣安邑城内部分兵力及青壮压阵。

    如此一来,城内守备兵力必然空缺。

    而那一千人便可趁机夺下城门楼,并大开城门,放我奇兵入城夺城!

    待得城头旗帜一换,再以匈奴语高喝示威,敌军必然军心大乱!

    届时,奇兵再以虚掩阵势,伪装成数万大军从西城门杀出,便可形成夹击之势,彻底击溃敌军!

    这,便是取胜之机!”

    众人不由倒吸一口凉气,为张渊之疯狂策谋折腰。

    若是城中真有一千兵卒作为内应,那趁着守备空虚之际拿下安邑,的确不是什么问题。

    只是,此举委实太过冒险,一旦过河大军无法撑到城头变幻大王旗,那可就是另一番凄惨结局!

    众人心绪激荡之际,却都有些忐忑。

    因为他们生怕被挑为过河牵制之人。

    三河骑士之威名,他们可清楚的很,是以委实没有什么信心。

    岂料,张渊下一句话却又使得他们愣在当场……

    “明日过河之战,尤为关键。

    本帅决定,亲自过河督战!

    由羌渠单于坐镇中军,指挥过河。

    由呼延罗大人坐镇后方,确保大军安稳。

    此外,呼厨泉、屠各孜等人,便随本帅首批过河。

    至于那一路奇兵,便由沮渠力率领八千精骑充当。

    此路奇兵需在一个时辰后出发,向东北数十里外过涷水,而后绕过闻喜县,趁夜赶至安邑城北潜伏下来……”

第一百零一章 深远布局

    听完张渊的布置,众人不由满脸复杂。

    没人想到,张渊竟甘愿踏赴险境之中。

    羌渠咬咬牙,却是忽地出声道:

    “张帅!明日还是由我先行渡河督战吧。

    请张帅留在后方指挥大军过河。”

    张渊转头,对着羌渠温和一笑,不过却是摇了摇头。

    “本帅不亲自压阵,无法安心。”

    说着,张渊又回过头,但脸上神色却透出一股狠色。

    “明日之战,兵卒退,斩!

    小帅退,亦斩!

    大人退,同斩!

    本帅若退,尔等可尽起大军围杀!

    此令,不恕!尔等可清楚?”

    一众匈奴贵族顿时眼皮直跳,急忙起身齐声回应。

    “遵张帅令!”

    ……

    策略既定,众人散去。

    未过多久,沮渠力复又出现。

    同时身后还有一队勇士,在这队勇士的围拢下,尚有一个面色忐忑的汉人青年。

    看其面容,却正是杨奉。

    “尔等在外候着。”

    来到院门口后,眼见守卫的力士眉头微皱,沮渠力朝着身后的勇士摆了摆手,而后看向杨奉。

    “你,随我进去。”

    杨奉只能点头,自从手刃了仇人,他便成为了匈奴人的阶下囚,几番想要逃遁都未能寻到机会。

    不过此时的他已然隐约察觉出不对来,因为他发现守卫这处院落的,竟都是身高体大的汉人……

    “禀张帅,人带到了。”

    进入主屋后,沮渠力恭敬的向着一道手持书卷的人影行礼。

    杨奉偷偷瞄了一眼,这一瞄,却是惊得不轻。

    因为那微微侧身的男子,竟也是汉人。

    看其面容,年轻的过分,怕是都不曾成年。

    更关键的是,沮渠力的称呼……

    张帅?

    难不成此人竟是匈奴人的统帅?

    匈奴人竟然请了一位尚未及冠的汉人作为大军统帅,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匈奴人的单于莫不是脑袋坏掉了?

    愕然与难以置信中,杨奉的眸子不自禁的瞪大。

    那厢,张渊听到声音后,放下书卷,转头含笑看来。

    事实上,他知晓杨奉此人也是沮渠力无意中提起。

    通过沮渠力对杨奉武力的描述,张渊已基本确定这个杨奉应当便是后来参与白波军的那位。

    对于杨奉本人,张渊其实看得也不是太重。

    毕竟他现在手下人才也不少,这杨奉暗劲后期的实力,以及一项A适性,只能算不错。

    但杨奉所牵扯到的另一人,则让张渊很感兴趣。

    “你叫杨奉?”

    “是……”

    杨奉愣愣然中,下意识点了点头。

    “你与徐晃徐公明是何关系?”

    “公明是我姑表,嗯?”

    杨奉猛地察觉到不对,暗惊之下急忙收声,只可惜已然有些迟了。

    张渊脸上的笑意不由更甚几分,不过却就此打住,不再追问关于徐晃之事。

    反而话题一转,笑意吟吟道:

    “可想做官?”

    杨奉此时已然升起了警惕之心,闻言赶忙摇头。

    他可不想到匈奴人那里做官。

    “多谢……呃,多谢张帅好意,只是在下闲散惯了,不愿……”

    杨奉吞吞吐吐地拒绝着,同时还一脸小心,生怕对方一个不高兴直接将他给砍了。

    孰料,张渊却是摆摆手打断道:

    “本帅所言,非是让你到南匈奴做官,而是帮你到帝都去为官。”

    杨奉顿时瞪大了眼睛,又惊又迷茫。

    所以,这位究竟是何人?

    他如何有本事让自己到帝都做官?

    张渊呵呵一笑,端起茶杯,用茶盖缓缓刮着茶叶,同时慢条斯理道:

    “本帅并非朝廷之人,不过只要你按本帅所言行事,定可让你,以及你那位姑表立下大功,以此进入虎贲郎将之视线,好受他保荐,入军为将。”

    杨奉倒吸一口凉气,感觉脑袋有些发晕。

    虎贲郎将是何人他并不知晓,但他却清楚朝廷不长设正规将军,而战时能授予将军之称号者,定然也是大人物。

    倘若真的如此人所说,能够立下大功,并被那位虎贲郎将赏识,那入军为将、入朝为官,便大有可能。

    只是,他不傻,他知道对方定然会有要求,而且定然不简单。

    强自压下激动地心绪,杨奉冷静问道:

    “代价呢?”

    “代价,自然是为我家将,听我号令。”

    张渊露齿一笑,白皙的牙齿映在杨奉眼中,透着几分冷冽。

    杨奉双眼骤缩,迟疑两息后,咬牙道:

    “倘若在下拒绝呢?”

    “你应当很清楚后果,不是吗?

    至于假装答应,再抖出本帅,以向那位虎贲郎将献忠也不是不可以。

    匈奴大军有统帅三人,我只不过是其中之一。

    这点顶多也就是让人感觉有趣,却也算不得什么。

    不过,你猜那位虎贲郎将会否相信?

    倘若再流传出你曾伙同匈奴大军,屠了一座坞堡……

    呵呵,此事可非是流言,而是事实,同时还会有一应证物、证人出现在朝堂之上……

    所以,面对一条死路,一条荣华富贵路,以及一条腰斩之路,你要如何抉择?”

    张渊抿了口茶水,笑眯眯地盯着杨奉,似是一头面善心黑的恶虎。

    杨奉身子微僵,脸色几番剧烈变幻后,终是化为了一抹苦涩。

    “我愿为张帅家将,奉您为主公!

    不过,此事不可将公明牵扯进来。”

    张渊先是满意颔首,随后翻了一个白眼。

    “你认为可能否?”

    杨奉不由急声道:

    “张……主公,公明他只是郡衙一个小小吏员,身无正职、胸无点墨,何必非要拉上他?”

    张渊顿时眼神一冷,不善地瞪视向杨奉。

    “你可知家将意味着什么?

    你又可知,当你唤出‘主公’二字时,又是何意义?”

    “这,我……”

    杨奉不由偏开了脑袋,眼神躲闪着,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哼!徐公明有何本事,本帅一清二楚,弃用你胡言乱语?”

    张渊冷哼一声,直盯得杨奉半天不敢抬头,这才脸色微松,放缓语气道:

    “你放心,而今你与徐晃既已成为本帅家将,本帅又岂会坑了你二人?”

    杨奉顿时嘴角一抽,心中暗自吐槽,徐晃何时就成了你之家将?

    不过他前番刚刚撒了谎,此时却不敢多言。

    “之所以让你二人入朝为官,自然是为了借用朝廷之力。

    是以,本帅非但不会让你二人做为难之事,反而会想方设法,助你二人不断晋升。

    具体事项,此后自然会有人寻上你二人。”

    杨奉心下微松,深知没得选择,只能硬着头皮应下。

    随后,杨奉小心探问道:

    “主公啊,敢问您究竟是何人?为何会在匈奴军中为帅?”

    张渊合上茶盖,一脸高深莫测道:

    “本帅所在势力超然于外,在匈奴大军为帅,也只是一种历练。

    至于其他的,日后你二人会清楚的。”

    杨奉瞪大着眼睛,不知是真,还是这位莫名其妙的主公害怕万一,所以以谎言诓骗。

    但不论是真是假,他都不适宜继续追问,只能一脸老实的点头表示晓得。

    其后,张渊又详细向杨奉交待了一应事宜,而后吩咐马武派人送其离开樱山亭。

    待得杨奉离去,沮渠力一脸不解地问道:

    “张帅,何以大费周章安排此人进入朝廷效力?

    倘若不顾后果,告了密又当如何?”

    张渊淡然一笑,胸有成竹道:

    “如此安排,自然是为了放长线、钓大鱼。

    至于告密,应当不可能。

    即便他真的选择了告密,又能如何?

    他一不知此间真正主事之人,二不知我方出兵安排,于战局起不了丝毫作用,同样也危及不到此后之事。

    他顶多便是知晓匈奴大军中有一位张姓汉人作为统帅。

    除此之外,他又晓得何事?”

    沮渠力恍然点头,心中却在不断叹息。

    老实讲,即便张帅同他做了解释,可他仍然有许多事未能想明白。

    这位张帅智略之高深,简直令人惊惧。

    ……

    安邑城。

    近两日,城中因匈奴大军之威胁,本便已风声鹤唳。

    今日午时,却又传出樱山亭三族族长被人暗杀之消息,更使得人心惶惶。

    再加上城内巡街兵卒上升一番,让城内气氛变得更加冷寂肃杀。

    不过当入夜之后,浩浩荡荡的精骑自东城门入城后,原本紧张的气氛顿时缓和不少。

    因为消息灵通的人都已知晓,那人数众多的精骑乃是朝廷精锐——三河骑士。

    既然朝廷援军已然赶到,那匈奴人之威胁自然大大变小。

    更何况,这来的还是三河骑士。

    经过有心人的吹捧,市井间已然知晓三河骑士足有一万五千人,而且个个勇武非凡,足以以一当十!

    安邑北城门。

    徐晃站在城头上,仰望着漆黑的夜空,满脸复杂。

    就在方才,他已然接到了郡衙公文,命他坚守至夜班令史前来接班后,便散去职位,退出督邮队。

    想他徐公明自诩能人一位,可入了郡衙效力两年,却始终只是一介令史。

    这也倒罢了,但此后华雄的以公报私,以及郡衙的弃之如敝履,却让他无比心寒。

    他的路,究竟在何方?

    或许,同那位姑表落草为寇、劫富济贫,也未尝不是一件快事?

    想到此处,徐晃心中却又一黯。

    因为匈奴大军已然寇掠了高梁亭,他都不知那位姑表是否遭了祸……

第一百零二章 皇甫嵩

    就在徐晃失神之际,一道轻唤声将其惊醒。

    “徐令史,城外有人高呼,说是同你相识……”

    徐晃回过神来,心中不由疑惑,不知是何人。

    至于说话之人脸上的古怪之色,徐晃倒也没有在意。

    因为今日他已因私自放人入城,而倒了大霉。

    对方怕不是在担心他会再度放人入城吧……

    徐晃心情郁郁地来到戒备森严的城门楼上,随意地扫了眼城外。

    只是,这一看,却是又惊又喜。

    “快!打开侧门,放那三人入城!”

    眼见徐晃一脸激动之色,周侧之人却是面面相觑,脸带迟疑。

    他们清楚来人应当与徐晃关系匪浅,可今日华督邮大发雷霆的场面,已然将他们吓住。

    此时却是万万不敢再开城门。

    没看到徐令史虽然保住了脑袋,可这职位不是被剥夺了?

    徐晃见无人应声,不由皱眉侧顾。

    当见到众人神色后,顿时无奈苦笑。

    倒也是,他马上便会被解职,自然不需担心其他。

    可这些人不同,他们仍需继续讨生活。

    这一下子,徐晃却是被难住,不知该如何办。

    头疼地拍了拍脑袋,脑中却忽地闪过一抹灵光。

    既然城门不能开,那不开便是。

    但想要让人入城,也并非就需要开城门吧?

    想明白后,徐晃不由哈哈一笑,径直走到旁侧,将一个拴着绳的吊篮扔了下去。

    见此,周边之人顿时眼睛一亮,又有人殷勤地上前,再度放下了两个吊篮。

    说实话,徐晃平日里待他们挺不错,只要不是砍头丢碗的大事,他们也乐意效力。

    未几,三道人影踩在吊篮内,抓着绳索被拉上了城头。

    “哈哈哈,阿奉,你无事,真是太好了!”

    徐晃大步上前,给看起来有些狼狈的杨奉来了一个狠狠地拥抱。

    杨奉被徐晃勒得好一阵咳嗽,推开后苦笑道:

    “公明,你这厮力气有多大自个儿不清楚?

    差点没勒死我啊!”

    徐晃不在意的一笑,锤了锤杨奉的臂膀,又仔细打量半晌,未曾发现伤势后,这才放下了担心。

    “我听闻高梁亭被匈奴大军祸害,差点没吓死!

    还好你无事,若不然……”

    杨奉摇了摇头,长叹一声道:

    “匈奴大军来了后,我护着几十位乡亲躲到了山谷中。

    待得出来之后,发现匈奴人只是攻破了坞堡,而并未大肆祸害普通百姓。

    虽然不知是何故,但也是幸事一件。

    若不然,整个高粱亭数千口人怕是活不下几人来。”

    徐晃不由一脸奇色。

    “这倒是怪了,原本我以为匈奴人只是暂且放过了樱山亭之百姓,却不曾想,竟然在其他地方也未动百姓。”

    听到这里,杨奉忽地一愣,脑中猛地迸出一个想法来。

    该不会,匈奴大军之所以不动普通百姓,是因为那位张帅的命令吧?

    仔细一想,杨奉觉得还颇有可能。

    张帅毕竟也是汉人,总不忍心纵容匈奴人肆意毒害同族。

    而且此前曾有匈奴人想要祸害樱山亭乡民,但之后却是被那个沮渠力阻止,并且直接砍了脑袋。

    虽然他听不懂匈奴语,但此时一细想,应极有可能是张帅下了严令。

    得出这样一个推论后,杨奉对于那位主公的抵触心理顿时弱了许多。

    “阿奉,你尚未同我介绍,这二位是?”

    此时,徐晃才得空打量另外两人。

    杨奉回过神来,故作不在意的一笑。

    “嗨!他俩是我近邻,听闻我要前来安邑投奔你,便也跟着过来,欲要投奔城中亲戚。”

    “喔。”

    徐晃轻哦一声,却是因为“投奔”二字心情有些复杂,是以也没有再去仔细观察二人。

    “二位,既然已到城中,便请自去吧。”

    杨奉朝那二人抱了抱拳,含笑说道。

    那两人对视一眼,一脸感激地回了礼、道了谢,便弓着腰小心翼翼地下了城头,一副没有见识的模样。

    ……

    与此同时,郡衙。

    原本董卓为了给皇甫嵩留个好印象,特地安排了丰盛酒宴,甚至还请了歌姬舞姬作陪、活络气氛。

    却哪里想到,迎来的非但不是赞誉与谢意,反而是一顿劈头盖脸的责骂。

    这可将董卓气得不轻,奈何在战时,对方职权在他之上,却也只能死憋着闷气。

    郡衙议事殿中,一众大小官吏正襟危坐、目不斜视,生怕再引得上首那位古板的将军发怒。

    “哪位同本将军说说,匈奴大军是由何人统兵?主要将领又有哪些?

    匈奴人祸害了多少地界、多少人?匈奴人本身又折损几何?”

    皇甫嵩一脸风尘之色,身上甲衣也不曾褪去。

    虽显得有些狼狈,却更给人一种威不可犯的凛然气势。

    众人对视一眼,皆是有些迟疑。

    董卓眼见皇甫嵩眉头微皱、朝他看来,假装抬手挠头,实则借助衣袖掩护,向牛辅投去一个眼神。

    牛辅无奈,只得硬着头皮起身回应。

    “禀虎贲郎将!匈奴大军是由屠各氏族长屠各莽阿为帅统军。

    南匈奴一众部邑中,屠各氏乃是三大部族之一,且麾下各部邑几乎尽是左部贵族掌权。

    至于主要部族,则有逐就氏、呼延氏、赫连氏、沮渠氏、滹毒氏,以及王族羌渠氏。

    截至目前,匈奴大军已然攻破三亭、一乡、一里,物资损失暂无法统计,被杀部曲、士族及豪强家眷,当在三到五万。

    至于匈奴大军之损失,应当近万。”

    皇甫嵩听得眉头大皱,一脸不悦。

    “本将问的乃是主要统兵将领,而非部邑!

    此外,那应当是何意?

    难道尔等便不曾仔细查探敌军虚实?”

    牛辅脸色微红,尴尬之际,出声辩驳道:

    “匈奴人出兵只打部邑旗号,并不显露统兵之将的旗号。

    再加上匈奴人相貌与我汉人有一定差异,且懂得匈奴语之人甚少,是以不好安排探子潜入打探消息。”

    “少并非一个也无!倘若真有心,再大困难也可克服!”

    皇甫嵩冷冷地瞪了一眼牛辅,复又眯着眼盯视董卓数息,这才收回目光。

    “那匈奴骑兵而今居于何处?可曾汇聚而起?”

    “回虎贲郎将,匈奴骑兵眼下正停驻于安邑西北之樱山亭。

    根据斥候打探,此前往北屈县、杨县、皮氏县袭掠的其他数路大军,业已尽数赶至樱山亭,同匈奴主力汇聚于一处。

    观其姿态,应是打算强攻我安邑城!”

    “嗯?何以见得?”

    皇甫嵩有些不信。

    匈奴人大军尽是骑兵,其优势在于快速奔袭防御简陋之地,又岂会以短击长,主动攻打安邑这等坚城?

    此时,董卓终于出声。

    “皇甫将军,匈奴人之目标始终围绕卫氏,好似有何等深仇大恨一般。

    截至目前,卫氏主脉、支系坞堡皆已被夷平,一众族人尽被残杀。

    不过城中尚有卫氏最后一部分族人,匈奴人若真是奔着卫氏复仇而来,多半不会放过。

    此外,在下已然命人将涷水南北百里范围内桥梁尽数毁去。

    然,匈奴人却在趁夜搭建木桥,其目的自然是为了渡河。

    而安邑距离涷水仅有数里地,匈奴大军之意图,已不言而喻。”

    “涷水……搭桥……”

    皇甫嵩眼神微闪,瞬间便瞅到了战机。

    不过他对涷水之具体情况尚不清楚,是以暂且将心中念头压下,打算议事完毕之后,再行抵近观察。

    “而今城中有多少兵马?”

    “部曲七千,另有临时召集青壮五千。”

    皇甫嵩闻言,脸色微松。

    一万两千人守城,再有他五千精骑策助,安邑绝无破城之危。

    眼下他反倒希望匈奴人会像疯牛一般死盯着安邑不放,若不然,待其分兵肆虐各处,己方反倒很难应对。

    心中不断思忖着,皇甫嵩却又想到了一事。

    “匈奴人是否知晓我五千精骑之到来?”

    “这……”

    董卓有些迟疑,犹豫半晌后,方才出声道:

    “按理来讲,应当不可能,毕竟河东骑士自东方而来,且是趁着夜色入城。

    不过,此番匈奴人对于各处目标好似极为熟悉,或是提前收集、打探了消息,甚至窃取了舆图。

    又或者是安排了细作、收买了中原人作为眼线。

    倘若是前者,那匈奴人当不会知晓。

    可若是后者,对方怕是已然知晓。”

    皇甫嵩眉头微皱,心中也愈发郑重几分。

    看来,此番领头的匈奴人不太一般啊。

    从行事章法上来看,与此前北方游牧部族侵袭中原大地有很大不同。

    “董太守,劳烦随本将军去一趟涷水。”

    “嗯?”

    董卓顿时眉头一耸,有些不解,同时也有些不情愿。

    “皇甫将军,安邑城西部游荡有不少匈奴侦骑,趁着夜色出行,怕是会中了暗箭。

    皇甫将军肩负重任,还是莫要犯险了吧?”

    此时,段煨等人亦是纷纷出声劝阻。

    “皇甫将军,您一路车马劳顿,还是好生安歇吧。”

    “是啊皇甫将军,城外有我方探子随时盯梢敌方动态,不会出岔子。

    您还是养精蓄锐,以备大战吧。”

    ……

    “本将来此,乃是为了击溃匈奴大军,而非是为了养尊处优!

    至于危险,战场之上,岂有万全?

    再者,本将军也非手无缚鸡之力,何以退缩?”

    皇甫嵩冷哼一声,而后径直起身。

    “一刻钟后,出发!”

第一百零三章 大战前端

    安邑,城北,某座无名小院。

    “三族族长被暗杀,不仅三族族人愤怒震恐,便是三族部曲,也大都人心惶惶,很是不安。

    如此形势,倒也对我等有利。

    若是能够再添一些佐料,便是将另外两族部曲争取到手中,也未尝不可能。”

    勾云盘膝而坐,手中轻晃着酒碗,露出一丝别样的笑意,牵动脸上疤痕扩展,模样狰狞。

    盘坐于对面的裴元绍呵呵一笑,点头赞同道:

    “能够潜入三族府邸,神不知鬼不觉的杀掉三族族长,应极有可能是那卫涛亲自出手。

    原本我还以为是那卫涛命大,杀出重围逃了出来。

    可而今仔细一思量,却未尝不可能是泰公故意将他放走,为的便是进一步搅浑城中之水。

    此事无论是否是那卫涛所为,其实都可借他名头一用。

    只要放出风声去,说是卫涛杀了三族族长,并且卫氏还打算彻底覆灭三族族人及部曲,那必然会使得人心大乱。

    待得时机到来,你只需登高一呼,再以势压人,定可将另外那一千部曲慑服大半!

    如此一来,策应大军入城将更加轻松。”

    勾云微微颔首,一口灌下碗中酒,目光灼灼的的盯向裴元绍。

    “元绍啊,此番若事成,我也能捞到一个名头吧?”

    裴元绍哈哈一笑,理所当然的点头道:

    “那是自然,你勾云要人有人、要功劳有功劳、要实力有实力。

    更何况,还有我帮衬,你还怕捞不到好处?

    说不得,泰公一高兴,直接就许你督办一职。

    届时,咱兄弟俩可就同阶而坐了。”

    勾云顿时眉开眼笑,连连摆手谦虚道:

    “元绍你可是混迹了数年才有今日之位,我这刚加入,可不敢有太大奢望。

    督办还是不想了,只要能跟在元绍身侧,做一副手,我便心满意足矣。”

    二人正笑谈着,几道人影自外侧拐入。

    “禀裴督办,泰公有令!”

    裴元绍顿时神色一正,急忙起身。

    勾云见此,亦是跟着站起身来。

    “泰公有令,命裴督办与勾云在明日务必拿下北城门驻防权,最不济,也需驻守于北侧城墙。

    待得明日朝廷大军出城后,会有大军自北城门外杀至。

    届时,必须第一时间拿下城门楼,大开城门,放大军入城!”

    裴元绍顿时一惊,他没想到会如此急迫,竟然在明日便要拿下安邑。

    旁侧,勾云一脸严肃地朝着那人抱拳道:

    “令使放心,我麾下部曲已然驻守在北城墙,明日定会设法争取城门楼驻防之权。

    即便不成,也定然会在大军赶到之前夺下城门楼,定不会坏了泰公大事!”

    那人急忙摆摆手,苦笑道:

    “我非令使,只是讯使,负责入城传递消息罢了。”

    说着,那人复又神色一正。

    “泰公已然许诺,只要明日不出岔子,便命勾云为河东郡督办,全权负责太平军于河东郡之一应事宜!”

    勾云顿时又惊又喜,急忙朝着西北方遥遥一拜。

    裴元绍脸皮微抽,暗自慨叹一声。

    勾云这下可真是走了狗屎运、一步登天了……

    不过他二人自小便是玩伴,虽长久不见,然亲近之感却也不曾淡了太多。

    而今勾云能有此收获,他倒也心中高兴。

    “咦,安邑早已封闭了四方城门,你二人是如何进城的?”

    裴元绍意识到了一个问题,皱眉发问。

    “有一个名唤杨奉的,与城中督邮令史徐晃乃姑表。

    我二人是借着裴元绍入城之机,跟着进入的。”

    徐晃?

    裴元绍顿时眼神一闪。

    此前入城时他便注意到了那人,原本是想要在明日去会上一会,看能否争取过来。

    但眼下看来,泰公怕也知晓了此人,并且做出了布置。

    他可不信那个叫杨奉的,会轻易带着两个陌生人入城。

    不过为了求证,裴元绍还是出声问道:

    “关于那徐晃,泰公可有安排?”

    “泰公自有打算,裴督办无需关注那人。”

    裴元绍了然的点点头,不再过问。

    ……

    两条街之外,另外一座破旧小院。

    徐晃将在外买来的酒肉摊开到桌上,一脸歉意地看向杨奉。

    “阿奉,条件简陋,莫要在意。”

    杨奉打量着屋子,神色有些复杂。

    这小院仅有一座土屋,土屋中虽算不得家徒四壁,却也差不了多少。

    相较而言,他那樱山亭的居室,倒还要好上一些。

    由此可见,徐晃在此地混的怕也极不如意。

    “你我皆非富贵人家出身,又岂会在意这些?”

    杨奉落座后呵呵一笑,而后随口问道:

    “看样子,公明这两年资财不曾攒下,不过仕途还算稳当吧?”

    徐晃正在倒酒的手不由一僵,脸上闪过一抹不自然。

    杨奉见此不由好奇。

    “怎的?”

    此时四周无人,徐晃便也没了顾忌,长叹一声道:

    “不瞒阿奉,其实两年之前我便是督邮令史,可直到今日,也始终是一介令史。

    嗯,不太对,到了眼下,我却是被剥夺了令史之职,重新成了一名庶民。

    两年之前是庶民,两年之后仍然是,哈哈哈,可笑否?”

    徐晃将二人酒碗倒满,而后将酒壶重重拍在案几上,哈哈大笑着,可这笑明显被苦涩所填满。

    杨奉不由沉默,他不知发生了何事,也不知如何安慰,只能端起酒碗,同徐晃重重碰了一下。

    一口灌下碗中烈酒,任由零散的酒液自嘴角滴下,徐晃的眼中忽然闪过一抹畅快。

    “且先不提这些烦心事,来,阿奉,大口吃肉,大碗喝酒!”

    “妥!”

    杨奉长笑一声,从命而为。

    待得二人酒至半酣、桌上摆满了鸡骨头时,徐晃忽地敞开厚实胸膛,唏嘘道:

    “曾几何时,我以为可以一腔热血、以一身所学,一展大志!

    然,两年之处境及遭遇,却明白无误地告诉我,在当下这样一个世道,武夫远不及书生!

    无背景、无势力、无大人物提携,武夫便永无出头之日!”

    说着,徐晃猛地抓住杨奉的手,瞪大眼笑道:

    “阿奉,莫不如你我兄弟落草为寇吧。

    届时,劫不仁之富、济卑弱之贫,不仅身也逍遥、心也畅快,何其美哉?”

    杨奉嘴角一抽,心中有些无奈。

    其实他原本的打算,也是报了仇之后落草为寇,可奈何,今时已然不同往日啊……

    略一沉默后,杨奉便也不再藏着掖着,将仇怨及此前经历之事照实同徐晃讲了一遍。

    徐晃听完后,却是满心复杂、百感交集。

    “阿奉,关于舅父之仇,为何从不曾坦言相告?”

    杨奉无奈摇摇头道:

    “我不想误了公明前程。”

    徐晃眼眶微热,心中感动,不过却是出声呵斥道:

    “胡言乱语!此等家世大仇,又岂是前程可以羁绊?”

    杨奉苦笑不断,主动引开话题。

    “公明啊,过去之事,便勿要再提了。

    眼下关键之处在于,那位张帅的嘱托。”

    听到这里,徐晃眉头微皱,不解道:

    “我在郡中并无几分名声,那位张帅又是因何晓得我?”

    杨奉摊了摊手,无奈道:

    “我亦不知,但我总觉得其人极不简单。

    公明啊,此事究竟该当如何?

    我有把柄在其手中,去寻虎贲郎将投诚多半是自取灭亡。

    可真的依照他言行事,我这心中也不安的紧,生怕会被卖掉。

    若不然,便如你所言,咱远逃他地,落草为寇吧?”

    徐晃双眼微眯,毫不犹豫的摇了摇头。

    “不可。

    其一,照你所言,那位张帅尚未及冠,却能将堂堂匈奴大人整的服服帖帖,其手段可想而知。

    再加上他能够指使中原汉人转移物资,便说明他在大汉之中,应当也颇有势力。

    我二人若是逃遁,可未必能瞒过他的耳目。

    其二,既然他只针对士族豪强,而不祸害普通百姓,便说明他起码还有仁善之心。

    如此人物,当不至于坑害自己人。

    其三,你既已认他为主公,那自当恪守忠义。

    起码在对方不仁之前,不可不义。

    最后,这的确是一次机会。

    成则出人头地、光宗耀祖,败则一死尔!

    阿奉,此事便如他所言,听令行事。

    若是将来真能跻身朝堂之上,再回报那位之恩德便是。”

    眼见徐晃双眼深邃泛光,杨奉几番犹豫后,终还是咬着牙狠狠点了下头。

    “好!那便拼上一把!”

    ……

    涷水东岸,百余骑兵静静耸立在黑暗之中,护卫着河畔的几道身影。

    皇甫嵩负手扫视着宽阔的河面,眼中精光不断闪现。

    某一刻,伴随着一阵哗啦啦的声响,一道黑影破水而出,爬上了土岸。

    “如何?”

    “回将军!河深确在三丈左右,作不得假。”

    皇甫嵩顿时心中大定,脸上露出一抹笑意。

    董卓此时也终于意识到了皇甫嵩之打算,眯着眼确认道:

    “皇甫将军是打算半渡而击?”

    “是有这般想法,不过具体是否实施,尚要看匈奴人动态。

    倘若匈奴人搭出了五条以上木桥,那便不可轻动,因为对方足以在一两个时辰内尽数过河。

    可若是在三条以下,那便是天赐良机!”

    皇甫嵩说着,转身便走。

    “回城后加派一番探子,定要盯死对方!

    此外,再着人打探出樱山亭搭桥材料,以预估对方搭桥数量及进展。”

    “是……”

    董卓随意地抱了抱拳,皱眉看了眼水流较急的涷水,而后跟随离去。

第一百零四章 战鼓急

    七月二十一日。

    日上三竿时,安邑城西忽然响起了密集的擂鼓声。

    随之,整座城池在极短时间内被戒严,甲士、兵卒不断巡视于各处。

    即便城中百姓看不到城外场面,却也可以猜得到,定然是匈奴大军正在杀来无疑。

    西城门楼。

    皇甫嵩一身铁铠罩体,背后还系着一面红色披风,手按铁剑、目视前方,端的是威严挺拔。

    在旁侧,董卓同样穿起了厚重的铁铠,壮硕的身子极为显眼。

    “报!敌军主力齐出,横亘于涷水之西,正在依次过河!”

    “报!敌军前出主力数量三万五千左右,另有部分兵力驻守樱山亭卫氏坞堡。

    以旗号及人影推断,其数量当在三千至八千。”

    “报!敌军正在快速过河,目前已过一千骑兵!

    以此速度推算,敌军若想全部过河,当需要四至五个时辰!”

    ……

    随着一道道消息传来,众人的眼神亦是愈发明亮。

    早在发现匈奴大军开始从樱山亭拔营时,城内大军已然有了动作。

    而随着时间继续流逝,他们也从董卓那里知晓了虎贲郎将的打算。

    半渡而击,即便是以弱军击强旅,也有极大希望成功。

    更不用说,他们一方可是有着五千河东骑士压阵。

    单以强弱而言,双方已然换了位置……

    “皇甫将军,是否下令召集精锐,准备出击?”

    董卓眼中冒着精光,有些迫不及待。

    皇甫嵩却是忽地眯起了眼,脸上出现惊疑不定之色。

    “你说,匈奴统帅为何要冒险渡河?难道他便不知如此行为,有多凶险?”

    董卓轻嗤一声,不以为意道:

    “匈奴人,蛮夷尔,岂会懂得兵法之妙?

    匈奴之利,利在悍勇,不在智谋。

    此外,匈奴人这一路行来,堪称每战每胜,从无挫败。

    如此,自然难免会生出跋扈之心,不将我朝廷大军放在眼中。

    再者,对方也有可能不知皇甫将军已率河东骑士入城。

    倘若如此,自然不会认为我等会主动出击!”

    段煨亦是点头赞同道:

    “忠明认为太守之言在理。

    更何况,以数量判断,敌军尽在涷水两岸及樱山亭,如此自然不可能再有其他兵力。

    既无不明之军,又有何可担心?”

    皇甫嵩仔细一想,倒也认同的点了点头。

    只是,他内心仍旧有些不安。

    “安邑其他三面斥候可有发现敌情?”

    “仅有少量敌军侦骑远远盯视,应是监视我方出城动向,不必在意。”

    董卓摆了摆手,有些不耐烦。

    皇甫嵩皱了皱眉,不悦看向董卓。

    “董太守,你也是久经战阵之人,怎的如此毛躁?”

    董卓眯着大眼呵呵一笑,摸着大肚腩意味莫名道:

    “董某人打仗,就喜欢雷厉风行!

    毕竟,战机稍纵即逝,可容不得优柔寡断!”

    皇甫嵩眼色微冷,这董仲颖竟敢暗讽他优柔寡断?

    呵,真当他皇甫嵩没得脾气?

    心里暗暗给董卓记了一笔,皇甫嵩面上却不显露。

    “传令!调集三千精锐、三千青壮,于西侧校场候命!

    至于城池防务,便由另外四千兵卒及两千青壮负责。”

    “诺!”

    段煨晓得董卓脾气,便提前一步应下,免得董卓再使性子,与皇甫将军起了冲突。

    “敢问皇甫将军,究竟何时出兵?”

    皇甫嵩淡漠地扫了眼董卓,反问道:

    “董太守以为,何时出兵、如何出兵最佳?”

    董卓嘿嘿一笑,毫不犹豫道:

    “自然是待敌过河八千人后,再行出城!

    八千人,敌军即便察觉到危险,也绝不忍心就此放弃,仍会拼命过河,以谋求反败为胜之机。

    而只要敌军数量不超过一万五,以我方一万大军而言,定可将其击溃!

    届时,敌军兵败如山倒,桥不能通,要么自相残杀,要么跳河而入。

    无论是何种情况,此战之后,我方起码可以吃掉敌军三成,乃至四成兵力!

    甚至于,趁势过河追击,将敌军彻底击溃也未尝不可能!

    至于出兵之法,当遣河东骑士自南城门行出,命六千步卒自西城门行出。

    如此,则可在最短时间内出城,且两方接敌时间将不分伯仲,最为妥当!”

    皇甫嵩不由眉头一挑,眼中闪过一抹讶然。

    他还以为这董卓真的只是一介莽夫,不成想,还是有几把刷子。

    收回目光后,皇甫嵩点了点头。

    “董太守倒也见识不俗,此举的确最为恰当。

    那便照此而行吧。”

    “善!”

    董卓满意颔首,总算看皇甫嵩顺眼了几分。

    ……

    涷水东岸。

    张渊身披铁甲,站在一道小土梁上,眺望着东方隐约可见的墙体。

    他虽然已为对方创造了绝佳战机,可对方究竟是否会选择出兵,他也没法百分百确定。

    眼下只能期望对方上钩了,若不然,纵有内应在城中,此番攻袭安邑也必然是一场伤亡惨重的血战。

    其实此战不打也可,因为收获已然极其丰厚。

    但在张渊的图谋中,可不止是要收获物资那般简单。

    所谓朝廷精锐究竟是如何一个状态,所谓董卓、皇甫嵩究竟有何能耐,他都想要一个答案。

    甚至于还有正在赶来的曹操、袁术、何进等人,他同样想小小掰一下手腕。

    倘若能够在起义之前摸清朝廷精锐以及那几位的虚实,那自己便可指挥太平军对症下药,免得只蹦跶数月时间,便给雷霆扫灭了……

    是以,此战哪怕伤亡很大,也完全值得。

    “主公,已有五千大军过河。

    只是,看远处动态,对方似无出兵之意。”

    马武自后侧奔来,恭敬禀道。

    张渊微微颔首,淡笑道:

    “不急,是鱼儿,总会上钩。

    即便成了精不肯上钩,也没关系,大不了强攻便是。”

    说着,张渊回头,看向一道沉默耸立的人墙。

    那道人墙尽皆身披铁甲,如同铁块一般连成三排,横亘在桥头前方两百步外,将木桥严严实实地挡住。

    而在其身后百步外,尚有一千身披铁甲的匈奴步卒排成了五排。

    在最前方,还静静排列着数十张小型床弩。

    这些床弩本来是卫氏坞堡用来护卫堡墙的,此时却被拆解布置到了此处。

    至于其用途,自然是为了作为最后屏障,射杀冲来的朝廷军卒。

    同时,也是为了威慑前方那五百人,以避免其突然反水。

    在百步后,便是桥头。

    过桥的骑兵皆是从两侧以倒“八”字形穿过,而后自其它地方汇聚成阵。

    眼下张渊的重点注意力便集中在最前方的那五百残余的卫氏部曲身上。

    卫氏甲士本便勇猛,这熬过了苦战幸存下来的五百人更个个是精锐。

    武器装备且先不提,便是其实力,也尽数入了通力阶,甚至还有五十余明劲高手。

    这样的一股力量,绝对称得上精锐中的精锐。

    只可惜,无法长期使用,只能作为一次消耗品了。

    张渊无声地摇了摇头,吩咐道:

    “告诉他们,今日便是他们履行承诺之时。

    本帅也不逼迫他们主动上前杀敌,只需死死地守在那里,不让任何人通过便可。

    不论是逃跑的匈奴人,还是进犯的朝廷军卒,谁敢上前便杀谁!

    待得此战终结,若有幸存者,本帅可放其离去。

    至于战死之人,本帅也会命人厚葬,让其安然长眠。”

    “是!”

    马武点头应和下来,而后快速离去。

    时间继续流逝,当过河骑兵超过八千时,呜呜呜的号角声忽然自远处响起,并很快连绵至近前,将敌情通报而至。

    张渊顿时精神一振,一抹笑意自眼角浮起,并很快扩展至脸部。

    鱼儿,终究还是上钩了!

    ……

    安邑,城北。

    听着不时响起的鼓声及号角声,杨奉及徐晃皆有些坐立不安。

    从动静来判断,匈奴大军多半正在过河,大战也许很快便会上演。

    可无奈的是,他们二人空有一身武力,却只能静静缩在此处,不知该如何施展。

    正在此时,一枚飞镖忽然透过院门射入,扎在了一根木梁上。

    徐晃顿时大怒,正欲追将出去,却被杨奉一把拦住。

    “莫急,应是张帅安排的人。”

    徐晃顺着杨奉的视线看去,这才发现飞镖的尾部系着一小段白布。

    待得杨奉将白布解下,并看完上面的信息后,不由轻吸一口气。

    “怎地?上面说了何事?”

    徐晃急忙追问。

    杨奉将白布交给徐晃,苦笑道:

    “看来那位张帅还是留了一手,直到此时才肯明言。”

    “朝廷主力已出城,不久后城池易手、虎贲郎将危难。

    你二人当设法出城,拯救虎贲郎将于危难之际,已获取信任。

    嘶!这……”

    徐晃读完上面的内容后,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惊得不轻。

    按这上面内容来判断,朝廷大军只要出城,定然是必败之局!

    而且还有可能全军覆没,哪怕是城池都会被攻占。

    但这如何可能?

    那可是三河骑士,怎的会轻易战败?

    倘若结局真的如此,那那位张帅可就太可怕了!

    徐晃神色几番剧烈变幻,之后却是猛地将白布点燃烧毁。

    “阿奉,拼一把?”

    “拼了!”

    杨奉深吸一口气,狠狠点了点头。

第一百零五章 城池危

    “呼厨泉!”

    “在!”

    “命你率领骑兵两千,纠缠住敌军步卒!

    倘若有千人出现在本帅前方一里,提头来见!”

    张渊扫视着已至五里外的敌军步卒,脸色冰冷地下令,眼中凶光闪烁。

    “遵帅令!”

    呼厨泉心中一颤,咬着牙领命离去。

    “屠各孜!”

    “在!”

    “命你率领骑兵四千,阻挡敌军骑兵!

    若敢退,杀无赦!”

    屠各孜瞟了眼六七里外正呼啸而来的骑兵,心中发苦。

    那些骑兵不仅骑士身着铁甲,便连胯下战马,也有薄铁护面,甚至还有一小段护胸。

    面对如此精骑,他委实没多少信心啊。

    可帅令已下,他便毫无反抗之理,只能乖乖领命。

    “遵帅令!”

    “呼延豹!”

    “恩公,俺在!”

    呼延豹嘿嘿一笑,摸着脑袋凑上前来。

    张渊瞪了一眼呼延豹,训斥道:

    “军中岂可嬉戏?照规行礼!”

    呼延豹吓得脖子一缩,有些委屈的瘪了瘪嘴,有些笨拙地抱了抱拳。

    “在!”

    “待得再度聚起一千骑兵,你便率领赶赴两里之外,听候命令行事!

    记住!不得帅令,万不可动!

    若妄动,休怪本帅将你囚于女人牢中!”

    呼延豹顿时打了个寒颤,眼中闪过一抹惧色。

    当即连连摇头摆手。

    “不会不会,绝不妄动。”

    “嗯?”

    张渊皱眉,盯视过去。

    呼延豹有些困惑的挠了挠头,想了数息总算明白过来。

    “呃……遵帅令!”

    “嗯,去吧。”

    张渊这才满意颔首,摆了摆手。

    呼延豹这厮也不能太惯着了,得尽早让其适应军令。

    若不然,将来难免会出事。

    “诺!”

    呼延豹微松一口气,抬起脚丫子飞奔离去。

    张渊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复又将注意力放在正快速赶来的敌军身上。

    开战之初,定然是一场血战。

    尤为关键的是,一定不能形成溃逃之势。

    若不然,纵使夺了城池也是白搭。

    时间继续流逝,很快便有两路匈奴骑兵各自奔向来袭敌军步卒和骑兵。

    眼看着,一场凶险大战马上便要展开。

    与此同时,安邑城,北城门楼。

    “卫涛这厮怎会被任命为督邮令史?麻烦。”

    裴元绍看着坐于城门楼正中的卫涛,眉头大皱,脸色很是有些不好看。

    原本这北城墙上下尽是勾云的手下,只需干掉负责把守城门楼及城门的一百督邮兵便可。

    可这卫涛的出现,却让事情变得复杂了许多。

    毕竟,卫涛可是一流高手,短时间内很难拿得下。

    勾云摸了摸鼻子,却是嘿嘿一笑。

    “元绍无需担心,这条拦路虎让我来收拾!”

    “你?”

    裴元绍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眼勾云,撇了撇嘴。

    对此,勾云也不在意,只神秘一笑,跑向了城门楼下的值守营帐。

    数十息后,勾云再度出现,却是不再向裴元绍靠近,而是径直走向卫涛。

    “桂波兄啊,不成想,今日又能并肩作战,真是缘分啊。”

    卫涛皱眉看向勾云,眼中闪过一抹杀机。

    “勾云,我劝你好生享受接下来的日子。

    若不然,日后可未必就能继续享受了。”

    勾云神色一僵,随后苦笑着继续靠近。

    “桂波兄,你这是生了误会之心啊。”

    “误会?呵……”

    卫涛冷冷一笑,眼中一片寒意。

    勾云无奈的耸了耸肩膀,解释道:

    “当初我说过要三族坚守坞堡不出,他们当着你的面,也应了下来。

    可自你走后,他们却直接翻脸,要所有部曲护送他们即刻离去。

    我自是不愿,可他们太狠,当场杀了十几个犹豫之人。

    那无法,兄弟我为了活命,自然也只能低头。

    啊对了,当时离去之前,葛林曾暗中招过了一人,对其小声吩咐了一些什么。

    当时我并未在意,可事后想来,多半便是葛林指使那人杀害了卫二爷。”

    卫涛顿时双眼一凝,一把抓住了勾云的肩膀。

    “你所言可为真?”

    勾云吃痛面色扭曲,赶忙将手中酒壶放在案几上。

    “痛痛,你且先撒手。”

    卫涛阴沉着脸,略一犹豫后,还是松了开来。

    勾云很是不满地瞪了一眼卫涛,不忿道:

    “我好心好意来同你通风报信,你却如此态度,未免欺人太甚,哼!”

    卫涛却懒得搭理,只死死盯着勾云,想要答案。

    勾云无奈,就地而坐后,老实巴交的开口道:

    “这样,待得今夜天黑,我将那人悄悄捉来,由你亲自审问。

    如此,自可晓得真假。”

    卫涛不由信了几分,不过仍不满催促道:

    “何需入夜?此时便捉来!”

    勾云白了一眼卫涛,轻叹道:

    “桂波兄啊,你莫不是天真?

    你真以为动手的只有那人一人?

    倘若另有其他同伙,那岂不是打草惊蛇?”

    卫涛眉头微皱,仔细一思忖,倒也是这般理儿,于是也只能强自按捺下杀心。

    此时,勾云又悄悄瞄了眼四周,而后靠近卫涛身边附耳低语道:

    “桂波兄,眼下三族之人一致认为是你暗杀了三族族长。

    是以,他们已然下定决心,乘着匈奴来攻、局势混乱之时,召集部曲精锐,将你围杀当场!

    兴许就在今夜,又或者在明日。

    反正,桂波兄你当早做准备,免得稀里糊涂送了命啊!”

    卫涛不由双眼眯起,心中杀机更为浓烈。

    不曾想,他尚未寻到时机绝杀三族之人,对方却想抢先一步灭了他。

    呵,这可当真有趣的紧!

    一时间,卫涛看向勾云的眼神已是温和了许多。

    “云兄,此前错怪你了,还望多多包涵,莫往心里去。

    待得此事过后,桂波定有大礼奉上!”

    勾云顿时眉开眼笑,一边摇着头谦虚推辞,一边倒了两碗美酒,两手端起后将其中一碗递向了卫涛。

    “桂波兄啊,你我相识已有六七载,我知你本事,更知你为人。

    老实讲,混迹了这许久时间,兄弟我也想奔个好前程。

    是以,今日特地同桂波兄掏心相交,也是为了自身。

    日后还望桂波兄多多提携。”

    卫涛双眼微闪,却是没有伸手去接酒碗。

    “云兄放心,我卫桂波向来重诺重义,定然不会让云兄吃亏!

    不过这酒还是免了吧,此时正当值,可不能犯了规矩。”

    “规矩?这河东郡的大小吏员,哪个不喜欢随时小酌几杯?

    我也只是想要同桂波兄把酒言欢,笑观烽火狼烟而已。”

    勾云说着,却是忽地眉头一皱,一脸狐疑道:

    “桂波兄该不会是担心我在酒中下毒吧?”

    说到此处,勾云不由得嗤笑一声,随后将左右碗调换了一下。

    “桂波兄,如此可以放心了吧?”

    卫涛脸上闪过一抹不自然,略一沉吟后,还是接过了酒碗。

    “既如此,那便以三碗为限。

    若不然,酒气太浓,万一有上差来巡视,却是不妙。

    毕竟,此刻城中可不止有我河东郡人,尚有朝廷之人在。”

    “哈哈!桂波兄爽快!

    善!三碗便三碗,来,桂波兄,干!”

    勾云哈哈一笑,同卫涛轻轻一碰酒碗后,仰脖一口饮尽。

    卫涛眼角余光捕捉到这一幕,这才彻底放心,同样喝了下去。

    半炷香后,勾云忽的拿起了卫涛身侧的刀鞘。

    伴随着铿锵一声,雪白的刀身凭空出现。

    “啧啧,好刀,好刀啊……”

    勾云摸着厚重的刀背,看着锋寒的刀意,赞不绝口。

    卫涛的脸上却是闪过一抹不愉之色。

    “云兄,要动刀,总也得经过主人家同意吧?”

    “哦?是吗?”

    勾云的嘴角忽然露出一抹玩味的笑意。

    卫涛暗觉不妙,急忙欲要出手夺刀。

    可这一动作,才惊觉体内劲力竟丝毫也无法动用!

    下一瞬,雪白刀刃一闪而过,在噗嗤声中毫无阻碍的插入了卫涛的脖颈。

    “咕、咕……”

    卫涛瞪大着眼睛,仇恨且不解的瞪视着勾云,想要出声,却只能喷出殷红的血液。

    “桂波兄可是在奇怪为何我不曾中招?”

    勾云满意地看着浑身抽搐的卫涛,啧啧叹道:

    “一点小把戏罢了,算不得什么。

    嗯,好教桂波兄知晓,其实,卫二爷也是我派人宰了的。

    得了答案,你也该安心了吧……”

    卫涛恨得面目扭曲,奈何他的生命已然走到了尽头……

    “卫令史?!混账!杀了刺客!”

    此时,终于有人发现了此处惊变,顿时又惊又怒,急忙招呼人欲要前来复仇。

    然而,还不待他们集结,便见周围已然有数百人冷笑着蜂拥而来。

    同时,城外的缓坡上,也出现了一道骑兵浪潮,正在飞速朝着这里赶来。

    “但有抵抗者,杀无赦!”

    勾云一把拔出长刀,大步走到墙垛前,震喝一声。

    一番短暂的拼杀后,除了有三十余人被杀外,其余六十余人俱是明智的扔掉了武器,蹲地乞降。

    “打开城门!”

    勾云满意地拍了拍墙垛,再度高喝一声。

    随之,伴随着一阵咯吱吱的声音,厚重的城门缓缓洞开。

    而此时,城外的骑兵先锋,已然靠近到城外一里地。

    裴元绍自后方奔来,欣喜而又复杂地捶了捶勾云的胸膛。

    “好小子!当真有你的!”

    “哈哈哈,泰公如此厚待于我,总不能让泰公失望吧?”

    勾云哈哈一笑,随后神色一正道:

    “另外两族部曲在西城墙上,我这便过去行事,此处便交给你了。”

    “嗯,万事小心。”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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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挑三国:开局教化张角介绍:
【简明版:教化次级人才,单挑三国群雄。】
文艺版:
生而为诏犯、无力抗朝缨,张渊只能投眼于黄巾。
豪强吸血髓、万民易子食,这个世界需要人改变!
当张角被成功教化,还有一众本应被淹没在历史潮流中的贤才被挖掘。
哪怕千夫所指,张渊也自底气十足,横眉冷对。
袁、董、曹、吕、孙、刘,一起上吧!单挑三国:开局教化张角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单挑三国:开局教化张角,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单挑三国:开局教化张角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