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十二题关
供奉既毕,人群归位。
张角扫了眼神情肃穆的众人,而后平静出声道:
“今有奇才张渊,欲入圣道。
本道主最喜量才而用,是以,对张渊地位之界定,将逐阶而定。”
说到这里,张角也不理会神情各异的人群,抬眼看向张渊。
“自内堂至高台,共有石阶一十二级。
若是连一阶也上不得,那便只能为内围弟子。
若可上得第三阶,便为核心弟子。
上得第六阶,可为本道主第三亲传。
上得第九阶,可立为圣子,与风雨二师、五方山主及圣女并列。
若你能上得第十二阶,便可成为圣道第四道主!”
张角话音刚落,殿内顿时哗然一片,所有人俱是一脸惊愕之色。
哪怕是罗立、雷彬、白元等高层,同样瞳孔骤缩,眼中有难以置信之色。
唯有张宝、张梁表情还算镇定,应当是提前已知晓。
不过他们二人的眸子中也有冷笑、不屑之姿。
“天公怎会有此决定?那小子何德何能?”
“极是!让一个毛头小子登临第四道主尊位,简直……”
“莫说是道主、山主,哪怕是与马师兄、张师兄同列,他也不够格!”
“嘿!急什么?
天公既然如此说法,那便意味着每一道石阶皆是难关。
说不得,他连第一道石阶也无法踏上!”
“此言在理!况且天公智深如渊,如此安排想必自有用意。
我等还是静听下文吧。”
……
在一众惊疑不定地窃窃私语声中,张渊缓缓站起身来,而后深吸一口气,朝着张角恭敬一礼。
“不知这登阶是如何一个章程,还望天公示下!”
张角眼帘微搭,摩挲着拂尘木柄出声道:
“十二阶对应十二题关,每一道题关皆由专人出题,你所答必须要能说服出题人及八成以上弟子。
若成,则登上一级。
若不成,则等阶终止。
其中,第一道题关由一众弟子来出。
至于其余十一道题关,则由风雨二师、五方山主、圣女及我等三位道主来出。
如何?”
听清规则后,殿内不少人俱是露出了玩味笑意。
尤其是一众核心弟子,更是双眼大亮,嘿嘿低笑。
张渊眉头微拧,心中压力甚大。
张角所言题关,根本不曾指定丝毫范畴,这便意味着出题之人可以随意抛出难题。
如此一来,想要成功应对,并且还要让八成以上的弟子认同,几乎不可能!
但这一关,他根本没有讨价还价之余地!
是以,沉默半晌后,张渊也只能咬牙应下。
“既如此,小子、愿斗胆一试!”
张角嘴角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轻轻颔首。
“甚好。那便开始吧,第一题关由诸位弟子来定。”
张角此话一出,殿内顿时吵成一片,一百余人满脸兴奋的开始交头接耳,时不时地还瞟一眼张渊。
很明显,他们这是要商讨出一个万全之策,直接将张渊拦阻在第一阶之后,不给其丝毫机会!
“不若让他口诵《楚辞》?”
“不成不成,此子既然能得天公看重,想来自有奇异之处。
说不得,他便有过目不忘之本领。
如此一来,岂非是白白便宜了他?”
“那不如让他作一首小赋?
反正最终是由我等评判,只要我等不认可,他便过不了关!”
“这,怕是有些不牢靠。
倘若此子擅于文道,所作之赋确实不凡,我等睁眼说瞎话怕是会引得天公不快。”
“那又当如何?”
“诸位师兄师弟,在下觉得,若想十拿九稳,不如直接动用武力!”
“嗯?此言何意?”
“那张渊手下不是有一位名叫赵毅的强者吗?
咱可是有张卫师兄及管亥师兄两位在啊,若是让二位师兄共同出手,挑战那赵毅,大家伙儿觉得有可能输否?”
“这怕是不妥吧,那赵毅可同样是超一流强者,二位师兄虽强,却也……”
“嗯?你是在怀疑二位师兄之实力?”
“咳,在下当然不是那个意思,只是……”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前方的马元义忽的眼神一闪。
唐周死得不明不白,他又怎么可能容忍张渊爬到高位?
而且,那赵毅实力不俗,他并无把握敌对。
但自己不行,不代表他人不可以。
此外,张卫此前的阻拦以及管亥的作壁上观,也让马元义很是有些不痛快。
若是让张卫及管亥共同对赵毅出手,不但能替自己出一口恶气,也可恶心一下二人。
如此,岂不美哉?
至于二人是否会输,这点马元义却根本不担心。
因为他已打探出赵毅之实力也是丹劲初期。
而在这一境界,他对张卫的信心比自己还要高。
再加上一个管亥,张卫不可能输!
一念及此,马元义突然轻咳两声。
后方嘈杂的争吵声顿时一静,所有核心弟子皆是朝马元义望了过去。
由此便可看出,马元义“大师兄”的名头也不是白叫的。
“诸位师弟,在下觉得,孟师弟之提议最为妥当。
张渊小兄弟初来乍到,想来对圣道众师兄弟都不太了解。
既然如此,那这第一道题关,让张卫、管亥二位师弟出手,也可让张小兄弟加深对圣道之认知。
同时,张小兄弟手下也有同境界高手可战。
如此,也不至于让张小兄弟毫无胜机。
毕竟,都是自家人,不可真的不给丁点机会。
不知诸位师弟意下如何?”
众人顿时一愣,随后目光古怪的瞧向张卫及管亥。
张卫缓缓转头,面无表情的瞄了一眼马元义,随后又看了眼远处的赵毅。
却是不知为何,并未出声回应。
管亥则是眉头大皱,大嘴一咧咋呼道:
“马师兄,让俺管亥以人多欺负人少,嘿!不可能!”
马元义也不动怒,轻笑道:
“管师弟,这可是鲤鱼跃龙门之题关,又岂能等闲视之?
况且,那赵毅实力极为不俗,即便你与张师弟一道上,怕也未必就是对手啊……”
“胡言乱语!”
管亥顿时气得脸色涨红,直接站了起来。
“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此时,张角忽然冷喝一声,顿时吓得管亥脖子一缩,闭上了嘴巴。
“那便如此定下,第一题关,由张卫及管亥对阵赵毅。
赵毅若胜,则张渊可登第一阶。”
张角直接出声,将此事定了下来。
马元义急忙恭敬朝张角一礼,弯身之际,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张卫微一沉默,而后起身、拿起铁枪,径直朝殿外走去。
管亥不忿的撇了撇嘴,略一迟疑后,亦是提着长柄大刀跟了出去。
张渊眉头微皱,看向已然走到身侧的赵毅。
“如何?”
“主公安心!”
赵毅低声回应,眼中有神光一闪而逝。
“多加小心,败了也无妨,安全为首。”
“承刚省得。”
赵毅微一点头,而后提着长枪大步向殿外行去。
与此同时,殿外已有卫士将九扇高大的门户尽数开启,以让殿内之人可以尽数看到外间广场之比斗。
众人皆是调转身子,一致朝外,对于即将上演的大战极为期待。
毕竟,这可是三位超一流高手的碰撞,料来必然十分精彩。
而在殿外,三位正主也已各自就位,两方相隔三十余步。
“小子,我二人对你一人,多少有些欺负人。
不过,事已至此,唯有做过一场。
你若是招架不住,便早些认输,免得栽了大跟头。”
管亥一双豹眼盯着对面的赵毅,摸着大嘴下的浓密胡茬,啧叹出声道。
赵毅淡然一笑,清冷的眸子中闪着微光。
“能与二位过招,是在下之荣幸。
不过,在下担心的非是无法招架,而是二位难以让在下尽兴。”
管亥顿时怒眼一瞪,骂咧出声。
“你这厮好生不识抬举!”
张卫右手长枪微微一抖,拉出一道风声。
微微抬头,露出平静的半侧脸颊。
“请!”
管亥忍住怒气,亦是端起长柄大刀,摆出进攻架势。
原本他还想着是否放点水,但那厮太过狂妄,他打定主意要狠狠收拾一顿!
“请!”
对面,赵毅持枪一礼,身子坚挺的如同直木。
他之所以要激怒管亥,自然是想寻求更大压力,好借机突破。
数息的沉默后,管亥率先大喝一声,而后宛如猛虎下山一般,几个大踏步便冲过了二十余步的距离。
紧接着,管亥双手紧握刀柄,凌空旋身三圈,带动呜呜作响的刀刃朝赵毅劈头砍下。
赵毅双眼微微放大,右脚忽然狠狠一踏地面,在夯实的地面上留下了一个清晰的脚印。
同时,赵毅双手紧握枪杆,自腰腹间将枪尾送出。
而枪尖则是倾斜向上,笔直地迎向砸落的刀刃。
正当两柄武器即将碰撞在一起时,赵毅的双手却忽然于一息之内急速抖动十余次。
半空中,枪头部位忽然扭曲摆动,使得枪尖宛如灵蛇吐息一般,连连拍打在了刀刃的侧面。
乒乒乓乓!
密集且刺耳的声音传来,管亥的身影竟是倒飞而出,而赵毅亦是接连后退三四步。
待得管亥落于地面,看到渗出了一丝血迹的虎口后,不由惊得瞪大了眼睛。
第四十七章 “山阳”之考校
后方,张卫猛地踏步,倒提铁枪迅猛冲来。
赵毅稳住身形后,暂时舍弃管亥不管,亦是枪尖一抖,疾迎而上。
二人的速度皆是极快,在众人的眼中,只是看到两人微微一晃,便直接对撞在了一起。
一时间,尘土飞扬,武器的铿锵交击声如雨点般连绵不绝。
许多人都只能看到一连串的幻影,而无法看清二人交手的详细过程。
五六息后,二人在迅猛对攻了数十招后,终于错身而开,终结了第一回合。
“嘶……”
此起彼伏的倒吸气声忽然响起,许多人皆是一脸匪夷所思之色。
因为张卫白袍的衣摆及左臂外缘部位竟各自有一个破洞,而赵毅衣袍的右侧腰腹部位亦是有一小洞。
单从这方面来看,张卫竟是落入了下风……
再看二人神色,赵毅脸色如常,只是眼中多了一抹郑重。
而张卫的眉头则是微微皱起,左侧脸颊上透着一股冷厉。
“再来!”
赵毅大喝一声,竟是主动抖枪冲上。
张卫不曾说话,但迎冲而上之时,有一股骇人的气势在不断酝酿之中。
与此同时,管亥亦是一脸郑重地从侧面夹击而上。
未几,三道身影对撞在一起,掀起飞沙走石弥漫场中。
“轰!”
有长枪砸空,在地面上砸出一臂深的凹陷。
“嘭!”
亦有长刀砍到空处,在坚硬的地表上留下一个脑袋大的坑洞。
殿内所有人俱是屏住了呼吸,眼睛眨也不眨地死死盯着。
在这般激烈且迅猛的交斗中,没人敢说自己能够掺和进去。
或许只要一点余波,便可致人重创,甚至死亡!
丹劲之境乃是炼脏之境,着重去除五脏六腑之杂质污秽,使得柔软脏腑可同玉石般柔韧光洁,浑身上下几无弱点;
同时,还可以意念控制气血,随时将劲力压缩爆发,一招一式间皆有惊人之巨力,无比强大。
在这等高手面前,普通的甲胄几乎毫无意义。
随着时间缓缓流逝,场中的碰撞亦是越来越激烈。
十五回合后,管亥率先挂彩。
二十八回合后,张卫与赵毅同时挂彩。
三十六回合后,三人俱是气喘冒汗。
四十回合后,管亥突然被一枪扫中腰腹,吐血狠狠地砸飞出去。
但受此创伤后,管亥却反倒怒气勃发,战力更上一层楼。
以致于在第四十五回合时,赵毅招架住张卫之穿刺,却未能防住管亥刀背横劈,被当场劈飞出十几步远。
眼见赵毅终于落在了下风,殿内一众核心弟子暗松一口气,但却无人欢呼出声。
赵毅之强,已然折服大半人心。
虽然他们仍旧不愿看到赵毅获胜,但这并不影响他们对强者之敬畏。
场中,赵毅感觉着后背火辣辣的疼痛,伸出带血的舌头舔了舔嘴角,眼中兴奋之色一闪而逝。
“吼!再来!”
下一瞬,赵毅竟再度挺枪扑上。
龙争虎斗之局再次上演,直将平整的地面翻腾的坑坑洼洼、一片狼藉。
六十回合后,赵毅的气势突然飙升数成,骤然加速的长枪再度将管亥狠狠拍飞出去。
只是不同于前次,此番管亥砸到地上后,痛苦挣扎半晌后,方才杵着刀柄勉强单膝跪起。
看其姿态,显然已无再战之力。
而场中,赵毅好似吃了仙丹一般,直将张卫全面压着打。
七十回合后,伴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着”声,场中忽然静止下来。
待得殿内之人看清,无不愕然惊叹,满脸的复杂之色。
因为赵毅手中长枪的枪尖正直直点在张卫咽喉部位,若是再前递两寸,便可将张卫之咽喉刺穿!
而张卫手中铁枪则停在赵毅右胸前方。
只是,枪尖却与目标隔着六寸距离,再难刺出。
张卫冷厉的眸子不断轻颤着,其中似有不甘、愤怒之色。
数息的沉默后,张卫忽然收了长枪,而后转身便走。
赵毅舔了舔嘴角的血迹,眸中露出一丝笑意。
收回长枪后,双手持着枪杆朝张卫的背影抱了抱拳,复又朝着刚刚站起身来、还有些踉跄的管亥抱拳示意。
“承让!”
张卫步子微微一顿,继而再度抬脚,朝着殿内行去。
管亥嘴角一抽,强忍着脏腑及筋骨的剧痛,勉强朝赵毅抱了一拳。
“俺老管,甘拜下风!”
赵毅轻轻一笑,而后上前搀扶着管亥走向大殿。
殿内,一干核心弟子皆是沉默以对,心绪复杂难平。
马元义暗自咬着牙,眼中很是有些不甘。
但结局已然注定,他也只能无奈叹息。
三阶平台上,罗立、雷彬、白元等人一脸诡异之色,眼中神色各有不同。
而在最里侧的高台上,张角三兄弟却是眼含笑意。
圣道能得如此高手,乃是大喜事一件,他们又岂会不高兴?
要说众人中最高兴的,自然莫过于杜远、马武等人。
赵毅竟然以一己之力,硬生生击败太平道前二的武道高手,这岂不是意味着赵毅已是太平道武道第一人?
而且,此战已胜,那主公登上第一阶梯便是板上钉钉!
“辛苦了。”
赵毅返回,张渊笑着迎上前去,拍了拍赵毅坚实的臂膀。
“不负主公期望,且已达成心愿!”
赵毅抱了抱拳,如释重负的一笑。
张渊微微颔首,拉着赵毅返回席位。
“第一题关已过,张渊,你可登上第一阶。”
此时,张角淡然出声。
张渊也不推辞,大步上前,神色沉稳的站到了第一级石阶上。
“第二题关,便由白某来指定吧。”
中方山主白元扫了眼同列的几人,呵呵一笑。
“那便白兄先来。”
黄旭等人微微颔首,答应下来。
“善。”
白元浅笑一声,而后看向张渊。
“张小友,白某之题关较为简单。
请小友答一下为何此番坛会要以‘山阳’为名吧。”
听闻此言,不少核心弟子皆是心中无语。
如此简单问题,岂不是故意放水?
难不成是天公早有交代,起码要让张渊渡过前三关,成为核心弟子?
张渊亦是有些诧异,但谨慎使得他不敢真的将这个问题等闲视之。
微微沉吟后,亮声回道:
“以在下拙见,以‘山阳’为坛会之名,应有三重内涵。
其一,山南水北为阳、山北水南为阴。
此番坛会所在,位于赞皇山、白鸵垴南坡,同时在济水之北,是以称为山阳。
其二,山寓意厚重、可称厚积薄发,阳寓意希望、可称朝气蓬勃。
山阳二字,寓意我太平道积攒深厚,便如同红日东升,一旦爆发,将势不可挡!
其三,山为艮卦、阳为离卦。
艮为手、离为目,山阳即手眼通天,寓意我太平道布局将定。
再者,艮卦位居东北,离卦位居南方。
寓意成事之基在大汉之东北,也便是冀、幽二州;
此外尚需借助南方之力,也便是荆、扬等州。
此外,艮生乾、离生坤,山阳所对艮离之卦,亦寓意再造乾坤之意!”
张渊话音落下,整个大殿却突的一片安静。
所有人俱是瞪大了眼睛,匪夷所思的盯着张渊。
区区两个字而言,竟还有这般复杂隐喻?
回过神之后,一众核心弟子皆是心绪复杂,同时还有不少人露出自嘲之色。
亏得他们还以为白山主之问题,未免太过简单。
可而今看来,这怕是一道陷阱……
若是给他们来答,能说出第一重含义便已是不错了。
也不知这张渊究竟长的是啥子脑袋,怎的能想出这般多来?
而一众太平道高层,亦是眼中讶异十足。
即便是白元本人,同样眉头轻掀,有些吃惊。
因为他的这个问题,自身只有前两重答案,而并未涉及第三重。
数息的沉默后,白元忽然爽朗一笑,满脸赞许道:
“不错,张小友果非常人。
恭喜,你答出了所有要点。”
张渊暗松一口气,转头看向一众核心弟子。
张角所定之规矩,可并非是出题人认同就行的。
这殿内核心弟子共有一百四十五人,若是有两成,即二十九人不认同,那他照样过不了关。
白元亦是清楚,看向众弟子道:
“若有对张渊之答案不认同者,可抬手示意。”
众人不由面面相觑,一时间竟有些迟疑不定。
七八息后,方有人缓缓举起了手。
待得二十息后,场中已有二十一人抬手示意。
不过到了此时,已再无人冒头。
但仍有二三十人盯向最前方的马元义,在等待着马元义的决断。
白元眼神微闪,饶有深意的盯向马元义。
马元义脸皮微抽,皱着眉头快速考虑着得失。
未几,马元义忽的闭上了眼睛,不曾抬手,也不曾传递什么讯息。
他之所以能有而今之地位,靠的不仅是天公之信赖及众位高层之认同,更靠的是公允、仁贤之名声。
以方才张渊所答之要点,不可能有问题。
既然如此,他若是再带头反对,那不但有可能失去天公信任、让众高层失望,更会在众师兄弟中失去威信。
如此,未免太过得不偿失。
是以,这个头,他不能冒。
后方,眼见马元义迟迟不作声,原本还有些蠢蠢欲动的弟子,不由偃旗息鼓。
第四十八章 第七阶
白元轻笑一声,摇摇头道:
“众弟子中,唯有二十一人不认同。
但人数不及两成,是以,这第二道题关,张渊成功通过,可登第二阶!”
张渊脸色微松,抬脚前跨一步,走到了第二级石阶上。
老实说,二十一人,这已是一个十分危险的数字。
倘若此前没有宴会上的那一番算计,怕是他就要止步于此了。
因为那参与宴会的数十人,此番并无一人抬手反对。
之所以会如此,那是因为他们曾代表自己的利益同马元义等一众老弟子公然对抗,而且还取得了上风。
这使得他们内心当中已悄然生出一抹认同感来。
再加上此前赵毅的悍勇表现,以及自己的完善答题,都使得他们的认同感进一步增强。
“那这第三道题关便由黄某来定吧。”
此时,黄旭忽然出声,摸了摸鼻头上的黑色痦子,径直盯向张渊道:
“一代大家董仲舒曾于《春秋繁露》中提到‘君为臣纲、父为子纲’。
君若要臣死,臣便不得不死!
小友之父乃使匈奴中郎将张修,张修身为大汉之臣,天家要其性命乃纲常所限,其身死乃是本分。
既如此,小友为何要仇恨天家、仇恨朝廷?
此举,岂非违背‘父为子纲’?”
众弟子不由一脸古怪,如此问题可委实不好作出完善应答啊……
张渊神色不动,沉默三四息后,慨然回道:
“董仲舒乃儒家弟子,称得上孔圣人之徒孙。
既是孔圣人徒孙,其言行自是效仿孔圣人而得来。
孔圣《论语·八佾篇》中有言: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
此言便是董仲舒君臣纲之由来。
关于黄山主之问题,在下以为,孔圣已然给出答案。
即君主在对待臣子时唯有以礼相待、宽和仁贤,方有资格要求臣子忠诚勤勉。
然,皇帝听信小人谗言,不加丝毫验证,便直接处决家父,此行何其荒诞?
既无礼、也无宽和,更无仁贤,如此昏君之为,安能称为‘君为臣纲’?
既非‘君为臣纲’,在下若不复仇,才是违背‘父为子纲’!
故而,在下之仇恨、之动机,乃人之常情、天经地义!”
黄旭不由语塞,数息后摇摇头自嘲一笑。
“小友见识高深,此道题关通过。”
深深地望了一眼张渊,而后黄旭看向一众弟子。
“不认同者,可抬手示意。”
张渊此番答案虽有理有据,却不如前番精彩,是以先后有二十五人抬手示意。
“反对之弟子,不及二十九之数。
这第三道题关,张渊成功通过,可登第三阶!”
黄旭很快做了决断,张渊随之深吸一口气,来到了第三台阶上。
“敢问小友,当今天下,为何会混乱如斯?”
一脸儒雅的南方山主云辰很快提出了第四道题关。
面对这个问题,张渊稍稍组织了一下言语,便肃容出声道:
“方今天下之乱局,在于四点。
其一,天灾不断。
自桓帝元嘉二年到今帝光和五年,短短三十载时间,便发生大型地动八次、爆发旱灾一十二次、蝗灾六次。
同时,这一系列天灾也引发了弥漫州郡之大型瘟疫五次,只局限于郡县境内之小型瘟疫更多达数十次。
种种天灾瘟病几乎覆盖整个大汉,致使数百万百姓或惨死、或流离失所,一片哀鸿!
其二,土地兼并。
士族豪强以田庄经济大肆破坏小农经济,以种种卑劣手段肆意兼并庶民之土地。
此举不仅使得无数庶民或沦为流民、或成为田庄佃农、或饿死垄头,更使得不少耕田被荒废,粮秣大幅减少。
但士族豪强所囤之粮却越来越多,被饿死的尽是无辜庶民!
千千万万百姓无食、无衣、无居、无希望,天下又岂能不乱?
其三,皇权式微。
自桓帝开始,皇权便遭受到了外戚及清流文人派之重大挑战。
两方势力所争之权、所夺之利,实质上尽是皇权国利。
最关键之处在于,无论是外戚,还是清流文人派,皆是士族阵营。
皇权已被压制、侵吞极多,故而桓、灵二帝扶持宦官力量,意欲借用宦官之力,抗衡士族之侵蚀。
然而,士族阶层早已根深蒂固,渗透入大汉的各个角落,又岂是宦官可以对抗?
如此混战争利,最终受苦之人还是最底层的黎庶罢了。
其四,士族阴谋。
士族豪强便如同吸血蚊虫,他们永远不知满足,欲要更加深入地攫取其他重利。
故而,他们放任各地匪灾人祸不断,不愿利用自身权力及族中部曲安靖天下。
甚至于,我太平道之传道备事,士族之中也咸有阻挠者。
在下以为,士族之中不乏智略高深者,他们中总会有几人能够猜出我太平道之图谋。
但他们却对此无动于衷,甚至默许小部分支族参与进来,是为何故?
呵!不过是想将我太平道充作一把刀,为他们谋取更大利益罢了。
方今天下,士族豪强不缺钱粮、不缺名声、不缺部曲家兵,但他们还缺一样物什,那便是统兵之权!
盖因为朝廷将兵权捏的极牢,不肯让地方拥兵自重。
但若是整个天下大乱,又有我太平道席卷而起,朝廷禁卫、边军又一时难以平定,那朝廷便不得不放开地方军权。
如此一来,各地士族便可真正割据一方!
以上,便是在下对当今乱局成因之几点粗浅之见。”
高台上,张角的眸子忽然微微眯起,不过表情并无变化。
但旁侧的张宝、张梁,神情却都有些变幻不定,不时还皱眉瞧向张角。
罗立、白元等人则是一脸肃容,惊疑不定地盯着张渊。
至于一众核心弟子,则有不少人都听得云里雾里。
因为他们中,有许多人都文化有限,一些方面大都听不太明白。
张渊后方,阎象的眉头忽然拧成了一个疙瘩。
而今之乱局,竟有士族暗中捣鬼?
可能否?
阎象思考了半天,最终却无奈的发现,这种可能不是没有,而且还很大……
云辰沉默半晌,方才一脸复杂的盯向张渊。
“小友眼光狠辣、智略不凡。
老实讲,关于那第四点,云某从未想过。
但经小友这一说,云某后背突然惊起冷汗。
一直以来,我等行事皆十分顺畅,自以为是安排周密;
但正如小友所言,士族之中,可有一些老妖孽,他们未必就瞧不出不对来。
若是真如小友所言,那这士族阶层,未免太过可怕!”
张渊沉稳回道:
“士族几乎垄断知识,他们之中自然有不少好谋善断之人。
他们将皇权都能压制到式微,又岂是寻常易与之辈?”
云辰瞄了眼张角,微一沉吟后,出声道:
“小友眼光如电,乃圣道之幸!
这第四道题关,小友当过!”
随后,云辰又盯向一众弟子。
“何人不认同,可抬手示意。”
此番,却仅有不到十人迟疑着抬起了手。
“九人反对,不及定数。
第四道题关,张渊成功通过,可登第四阶!”
张渊朝着云辰抱了抱拳,又朝一众核心弟子拱手示意,这才踏上了第四级石阶。
其后,西方山主左灿及北方山主吴平各自问了一题,都被张渊巧妙答解。
轮到张妍时,张妍则一脸古怪的瞅了张渊半晌,而后随意出了一题,便被通过。
到得此时,张渊已站在第七级阶梯上,看向了仅剩的风雨二师。
雨师雷彬沉吟半晌后,抛出了一道难题。
“常言道:得人心者得天下。
我圣道近些年来,通过布道救人,已然在民间获得了极高声望。
若是就此起事,是否可以功成?
若此时尚不可为,又需积攒多久时日?”
听闻此言,所有人俱是目光灼灼的望向了张渊。
这一点,才是所有人最为关心的一点!
张渊摩挲着手指,脸上竟是露出犹豫之色。
五六息后,方才一咬牙,缓缓摇了摇头。
“若是就以眼下圣道之准备措施,哪怕再发展五六载,也照样无成事之可能!”
“什么?!”
“荒唐!”
“岂有此理!此子简直胡言乱语!”
“他这是在妖言惑众!杀了他!”
“滚下来!”
……
一时之间,场中一片哗然,更有性子冲动的弟子满脸怒色,咆哮大叫。
哪怕是周仓、刘辟等人,此刻也无比愤恨地瞪向张渊,恨不得吃了他。
而一众太平道的高层,同样满脸错愕,神情十分不愉。
如张渊所言,他们岂不是在做无用功?
而且将来还必然要身死?
他们为了起事不知付出了多少心血,做了多少周密布置,而今张渊竟轻飘飘地一句话彻底否决,谁又能受得了?
雷彬脸色逐渐阴沉下来,本便皱纹密布的脸庞,此时更宛如树根在脸上交错,极其渗人。
“张渊,雷某需要一个解释,圣道需要一个解释。
若不然,今日莫说是加入圣道,你连自身性命也休想保下!”
“雨师,还要他解释甚?
直接杀了他!”
“对!杀了他!”
“杀了他!”
……
一时间,群情激愤,大半核心弟子皆是满目愤恨。
因为张渊的言辞,撼动、污秽了他们的信仰和信念!
第四十九章 鬼神手段
眼见场面有些混乱,白元皱眉轻咳一声,止了吵闹声后,这才开口道:
“既然张小友欲要加入我太平道,那想来是另有高见。
且先听他道明缘由,再论其他也不迟。”
一众弟子虽还有些不忿,但也不敢再出声,只以恨恨的目光瞪向张渊。
张渊面色不变,朝着白元及雷彬抱了抱拳。
“雨师所言得人心者得天下,并无不对。
而以圣道之积累,初期也定可大占上风、甚至夺取一边倒之胜局。
但尚有另外一句俗语:打江山易、守江山难、治江山更难!
诸位可曾想过,夺取一地之后,又该如何做?
夺取半壁江山之后,又当如何做?”
听闻此言,一众高层不由愣住,眼神有些闪烁。
至于一众弟子,则大都感觉莫名其妙。
打了胜仗,那自然是要乘胜追击、继续拿下整个大汉啊。
这还需要考虑?
张渊微微一顿,继而借着说道:
“假设我等拿下了一座城,那这座城又该如何治理?
对于城内百姓,要如何安置?
对于城内士族,要如何处置?
难不成开仓放粮、杀光士族便够了?”
“不应当如此吗?”
有弟子小声嘀咕道。
张渊扫了那人一眼,轻笑一声道:
“那粮食吃光了又要吃甚?诸位家眷要如何安置?
百姓间起了矛盾要如何调解?有人犯了罪该如何论处?
税收如何界定?破损建筑何人来修缮?
缺损兵甲如何补充?土地如何分配?
对于立功将士如何奖赏?伤残兵员如何安置?
……”
听到张渊口中不断冒出的一个个问题,不少人皆是脸色涨红,听得眼睛都有些发晕。
他们哪里想过这些问题?
雷彬脸皮微抽,咽了口唾沫后,语气艰涩道:
“说到底,不过是官员之任命罢了。
庶民之中,也有不少人识文断字,足可差用。”
张渊不由翻了个白眼,无奈道:
“雨师所言不错,在下说的便是治政之才。
但识文断字之人,雨师觉着他们当真能挑起重担?
让一帮子从未有过治政经验之民夫,去治理一城政事,不麻烦四起才怪了……
更何况,即便他们能经过磨合,逐渐适应一城之事务;
那若是治理一郡、一州呢?
若是治理数百城、数十郡、数州呢?”
“呃,这……”
雷彬顿时语塞,有些不知该如何回应。
其余人亦是露出若有所思之色。
“事实上,这也正是士族敢于放任我太平道大肆发展之底气所在。
因为他们掌控着天下知识,他们掌控着统治天下之俊才。
在他们看来,我太平道终究只是一帮泥腿子,登不得台面,更承受不起时间之检验。
他们很清楚圣道若起事,终究只是一个泡沫,不可能竟功。
但另一方面,却又能对大汉造成很大威胁,帮助他们得到他们想要得到的。
故而,他们才放任不顾。
说到底,其实天下之争,无非是两方面。
一方面是兵戈之争,另一方面便是人才之争。
圣道之优势,在于人心。
但圣道之劣势,却在于人才。
这个人才,不单单是治政之才,还包括统军将才、统御帅才,甚至是农商杂家之才。”
殿内不由一片沉寂,许多人皆是脸色沉重、眉头紧锁。
哪怕是张角,也同样皱起了眉头,眼神有些闪烁不定。
马元义狠狠一咬牙,盯向张渊喝问道:
“那照你之言,我圣道注定无法成功,你又为何要加入?”
张渊看了眼马元义,自信一笑道:
“因为在下,有办法解决此事!”
马元义不屑一笑,一脸鄙夷。
“马某承认,你张渊是厉害,但再厉害又能如何?
你终究只是一人,难不成还能分化出千百个人来?”
张渊也不动怒,平和道:
“在下自然无法分身千百,但却可以快速培养、点拨各业人才。”
马元义自是一百个不信,甚至感到很是荒唐。
“你张渊莫不成是神明,还能轻轻一点,便能将榆木疙瘩化为十年大树?”
马元义说完后,便一脸讥嘲的盯着张渊,想要看到张渊窘迫之模样。
却不成想,张渊竟摊了摊手,“张狂”道:
“这个,倒也不是不可以。”
众人顿时翻了个白眼,只认为是张渊在同马元义赌气。
此时,张角忽然出声。
“既如此,那小友便展示一下奇术,让众弟子开开眼。”
听到张角之言辞,所有人俱是一愣,面面相觑。
难不成,这张渊真有神鬼莫测之手段?
难道,这便是天公看重他的原因?
“是!”
张渊也不推辞,直接应了下来,而后盯向一众惊疑不定的弟子。
“诸位推选二人出来吧,也免得待会儿以为是在下与他人串通作戏。
至于条件,修为在通力阶、能够识文断字之人便可。”
马元义偏不信邪,亲自挑出了二人,让他们来到了张渊身前。
这二人一个青年、一个中年,皆是马元义亲近之人。
此刻,二人盯向张渊的眸子中满是不屑和质疑。
想要装神弄鬼?
嘿,看自家不戳破其谎言!
张渊始终平静,但言辞却颇有些冷冽。
“在下之奇术,代价不小,且受点拨之人,必须跪地虔心。”
二人顿时脸色一僵,眼中隐有怒火升腾。
但此时所有人盯着,二人却不敢发作,只得老老实实跪了下去,并且收起了不屑之态。
张渊暗自冷笑一声,缓缓伸出双手按压到了二人头顶。
同时,“治政十要”、“行文九规”、“讼解百科”等治政一道的要义自口中轻念而出。
过程中,所有人皆能听到张渊之话语。
但在他们听来,那些话要么平平无奇、要么晦涩难懂,委实没有什么神异之处。
然而,那两人的脸色却早已一片虔诚、敬畏,不时还露出若有所悟之色。
及至一刻钟后,待得张渊收了手,二人更直接以头磕地,无比激动地拜了三拜。
“感谢先生塑造之恩!”
眼见此景,所有人俱是一脸茫然。
马元义的脸色更直接黑了下来,无比难看。
难不成自己看瞎了眼,选了两个反骨仔?
张渊微微一笑,将二人扶了起来。
这两人的政属性皆只是D级,此番他一股脑帮二人皆提升到了B级,使得自身教化点数只剩下了43点。
但就结果及影响而言,10点教化点的付出完全值得。
“雨师,还请考校一下二人吧,看看这二位是否有治理一郡之才。”
“一郡?”
雷彬顿时眉头皱起,感觉有些荒唐。
这二人他认识,若论治政能力,能够治理一乡便算不错了,还治郡?
只是看二人迥异于先前之自信眼神,雷彬又有些惊疑不定。
“吴磊,你且说说,何为治民之基?”
名叫吴磊的青年朝雷彬恭敬一礼,而后快速回道:
“回雨师,我大汉所谓‘治民之基’,乃是指乡里制。
因举凡地方赋役征派、狱讼治安、婚丧祭祀、选举教化等,无不由乡里承担统筹治理。
高祖曾有令:举民年五十以上,有修行、能帅众为善,置以为三老,乡一人。
择乡三老一人为县三老,与县令、丞、尉以事相教,复勿徭戍。
是以,乡里之基是否安稳,要看充为三老者是否德行高超、是否与人为善、是否能正人曲直。
然,当今之天下,大半三老之位,皆由士族豪强把持。
百姓只能被肆意欺压,而无处申冤。
‘治民之基’混乱如斯,已名不副实。”
听到吴磊之回答,众人皆是悚然而惊。
这小子何时这般能说会道了?
而且听起来,还条理清晰,因果相循,貌似很是有些高深。
至于雷彬,则更是瞪大了眼睛,像是第一次认识吴磊一般。
事实上,他只是问了“治民之基”的涵义,对方只需答出乡里制便可。
但对方却直接由点及面,将因果及现状都道了出来,明显见识不俗。
只是,这吴磊何以能有如此见识?
难道张渊那小子不是在装神弄鬼?
一念及此,雷彬又急忙盯向另一个中年。
“王松,你且说说,我朝刺史制之由来。”
说到这儿,雷彬又补充道:
“当然,你也可评鉴一下刺史制之现状。”
名叫王松的中年微微点头,沉思五六息后,朗声道:
“在前汉之初,因御史、丞相史之监察,察无专区、职责不明;
是以武帝特地设立刺史制,以十三刺史监察十三部州。
此举无疑完善了朝廷之监察体系。
然,刺史所监察之对象,除强宗豪右外,对地方命官仅限于郡国两千石。
而刺史之俸禄,也仅有六百石。
换而言之,刺史只有监察之权,且对个别郡太守、王国王君、诸侯相等,无权监察。
因当下皇室宗族式微、士族豪强把控各地,各州刺史要么是士族之人;
要么因无实权,被士族从各方掣肘制约,使其难有所为。
故而,在当下,刺史制形同虚设、几无作用。
若说乡里制之腐朽从最底层毁了朝廷根基,那刺史制之受约,便从最上层断了朝廷掣肘地方之手段!”
第五十章 送命题关
随着王松话音落下,所有人却俱是一脸沉默,匪夷所思的眼神不断徘徊于张渊及王松、吴磊等三人身上。
若说吴磊之变是巧合,那王松呢?
很多人都了解王松,知晓其半吊子水平。
若是之前,王松能说出刺史与太守之区别便算不错了。
可方才的一番话语,简直严重冲击了他们的认知。
“不错,你二人见识不凡,若治理一城,当不在话下。
至于治理一郡,此后尚需多多考校。”
雷彬盯着王松、吴磊二人,感慨夸赞一句,挥手让二人退下。
其后,雷彬又长叹一声,无比复杂的盯向张渊。
“小友之奇术,当真有鬼神莫测之功效……
只是不知,此术可有限制?”
张渊无奈一笑,回道:
“自然大有限制。
在下这奇术,需每日吸收紫气与月华,而后耗费精神之力及寿数施展。
只是每次具体会损耗多少寿数,在下也不知,仅能隐约感知到。
此外,奇术施展还受限于修为。
不过,为了万万千千苦难黎庶,为了我太平道大业,在下愿全力以赴,尽可能地在起事之前,点拨出足够可用之良才!
哪怕此举有可能折损在下过半寿数!”
闻听此言,不少人俱是肃然起敬,对张渊投去钦佩目光。
雷彬不置可否的点点头,不再细问。
“小友不仅指出了圣道致命弱点,更拿出了应对之策。
仅凭此点,小友便完全有资格过关!”
说到这儿,雷彬扫向一众弟子。
“尔等可有不认同者?”
众人不由沉默,有一人本欲抬手,但眼见此前之人皆毫无动作,又赶忙将手收了回去。
杜远盯了那人一眼,无声冷笑一声。
等了十余息,见始终无人抬手,雷彬不由满意点点头。
“不错。既如此,小友当登第八阶!”
张渊微微颔首,抬步踩上了第八级阶梯。
“不知小友对于细作培养可有见教?”
风师罗立微微沉吟,而后以讨教的口气提出了问题。
事实上,张渊之表现已然打动了他,他本欲直接让过关。
不过心中的一丝期许,又让他抛出了这样一个问题。
“关于细作培养,《孙子兵法·用间篇》早有著论。
其将细作分为五类,即因间、内间、反间、死间、生间。
毫无疑问,生间乃是重中之重,但其他四类也同样不俗,具体如何用法,要因时而定。
关于此方面,想来风师十分清楚,小子便不再赘言。
不过小子也有其他一些想法,还请风师评鉴。”
罗立顿时眼睛一亮,身子前倾作洗耳恭听状。
“在下以为,细作之利不逊于百万大军!
是以,对其身后之事必须妥善安置。
如此,方可使得细作尽心尽力付出一切。
此外,细作体系其实可与刺客结合至一道。
即细作可分为两大类,第一类便是主谍报之间谍,第二类便是主暗杀之刺客。
二者之共同点,便在于高超的伪装技巧、不俗的心智。
而区别在于,间谍人人可为、不需具备强悍武力。
但刺客必须是武道高手、能潜能杀,瞅准时机一击得手后便可远遁千里之人!
当然,刺客也可数人甚至数十人协作,又或者与间谍协同行动。”
罗立眉头微皱,不解道:
“刺客大都是单打独斗之江湖游侠,此类人常出没于士族豪强之府邸,以充门客。
这些人最不喜规矩约束,即便请了来,怕也不好掌控调用。”
张渊莞尔一笑道:
“何需要请江湖游侠?我太平道自己培养便可。”
“自己培养?”
罗立顿时一愣,其后摇头道:
“想要培养出精锐刺客,起码也需十年八载,我太平道根本没那个时间。
更何况,潜行隐遁之道皆有秘传,很难习得。”
张渊指了指自己,洒然一笑道:
“此事交给在下来办便可。”
罗立不由嘴角一抽,一双本便细小的眼睛快要眯到一起。
“小友果真非同凡俗……
既如此,那日后我风部可要多多仰仗小友矣。”
“皆是为了圣道大业,风师无需客气。”
张渊朝着罗立抱了抱拳,一脸谦逊。
“既如此,小友有资格登上第九阶!”
罗立直接下了决断,而后瞪向一众弟子眯眼道:
“尔等无异议吧?”
众人不由一脸无语,你堂堂风师都这般“威胁”了,还有哪个敢反对?
张渊心中好笑,倒是感觉这罗立挺有意思。
深吸一口气,张渊踏上了第九级石阶,望向越来越近的张角三人。
到了这个地步,他已可被封为圣子,与风雨二师等人同列。
但他并不满足,将来若想成事,就必须成为真正的掌控者!
起码,也要是其一……
张梁、张宝对视一眼,之后张梁率先出声。
“战阵一道有阵名长蛇,你且来说说长蛇阵之特性,及其破解之法。”
张渊暗松一口气,张梁、张宝这两货直到目前仍对他有所敌意,他可是挺担心这二人会乱出幺蛾子。
不过而今看来,他们也算晓得轻重,不敢太胡来。
“长蛇阵乃古来十大军阵之一,其之所以备受推崇,乃是因为此阵有三种变化。
阵法运转之际,犹如巨蟒出击,攻势极为凌厉。
此阵三种变化分别为:
其一,若击蛇首,则蛇尾动,可卷杀!
其二,若击蛇尾,则蛇首动,可扑咬!
其三,若击蛇身,则首尾齐至,可绞杀!
若要做到如此变化,则长蛇阵首尾位置必须安排骑兵,蛇身部位则是步兵。
又或者,首尾为弓骑兵,蛇身为近战骑兵。
至于破阵之法,也简单,在下便说三类法子吧。
其一,只需揪其首、夹其尾、斩其腰便可!
具体来讲,便是在两翼布置长枪兵及车木等障碍物,限制敌军首尾骑兵之呼应;
同时,再以中军重骑兵不计代价猛冲敌军蛇身,将其拦腰截断!
如此一来,长蛇阵便会被切割为数块,再难相互呼应。
阵法即破,之后只需逐步击溃便可。
其二,以车阵破敌。
若敌军长蛇阵皆是骑兵,且首尾为弓骑兵。
面对此局,倘若必须与敌军绝一死战,且无法借用地利之优,则可以车阵堂皇硬碰!
若无战车,可以横木勾连辎重车辆,兵卒躲于横木后,以铁壁冲阵破敌。
其三,打蛇打七寸。
若我方有猛将,则可遣其率领小股精锐骑兵,径直杀向敌军帅旗所在,斩将夺旗!
敌军主将若死,或帅旗被断,则阵势漫长、极难调动指挥,必生混乱。
届时,我军再一拥而上、分段切割,定可一举大破敌军!”
听着张渊的对策,所有人俱是目瞪口呆,更有不少人满脸地崇拜。
这一帮子人群中,懂得战阵之道者,极为有限。
大部分人都有些似懂非懂,但有一点他们听懂了。
那便是即便面对十大战阵之一,张渊也可提出三条对策。
如此神异,岂非不世出之帅才?
这位张小兄弟,究竟有何东西是他不懂的?
张梁其实也不怎么擅长行军打仗,对于战阵一道亦是了解有限。
但开了神台的他可并不笨,起码听得出其中真意。
极其复杂的盯了张渊半晌,张梁终还是无奈一叹。
“大兄所言果真不假,小友确乃当世第一奇人!
这第十阶,你、可登!”
此番张梁却是懒得过问一众弟子,直接做了决定。
张渊微微一笑,朝着张梁抱了抱拳,而后踏上了第十阶。
下方,本还有些无奈且无语的一众核心弟子,在看到张渊所站位置越来越高时,突然打了个激灵。
第十阶……这岂非是说那张渊已极有可能成为第四道主了?
即便不成,那也会成为圣子……
想到这儿,不少人皆是一脸呆滞。
但要说心情最复杂的,却当属马元义无疑。
前一刻,他还将张渊当成了有可能对自己位置产生威胁的存在。
可此时,对方却早已凌驾于他之上……
高台上,张宝死死地盯向张渊,一字一顿道:
“倘若你麾下只有兵卒五百,身后有老弱妇孺一万;
而前方突然出现八千大军,意欲屠杀所有民众,你会如何?”
听到这个问题,张渊顿时沉默下来,眉头更是不自禁的皱了起来。
这问题看似简单,实则完全是一道送命题。
因为无论如何回答,张宝皆可驳斥。
他最担心的便是遇到此类问题,不成想,最终还是碰到。
殿内,不少人皆是朝张渊投去同情之眼神。
同时还有一些人眉头大皱,对张宝之为难有些不齿。
只是,张宝贵为地公道主,却不是他们可以非议。
故而,所有人也只能沉默。
眼见张渊迟迟不肯回应,张宝不由得怒眼一瞪,有些不耐烦。
“究竟如何,从心而答便可,何必如此婆婆妈妈?”
张梁此时已转变了对张渊之看法,是以感觉有些看不下去,瞧向张宝欲要劝阻。
“兄长,不若换个……”
张宝却是冷哼一声,径直抬手打断。
“无须多言,这便是第十一道题关,不可更改!”
“兄长,你……唉!”
张梁有些生气,但却无可奈何。
将目光投向张角,可张角始终一副老神自在的模样,明显不欲掺和。
对此,张梁也只能长叹一声,让张渊自求多福了。
第五十一章 最后一步
张渊忽然闭上眸子,五息后方才睁眼,随之目光灼灼的盯向张宝,朗声道:
“地公此项题关颇为有趣,在下思考时间略长了一些,还望地公莫要怪罪。”
眼见张渊一副镇定的模样,张宝反倒有些狐疑起来。
难不成这小子还能想到两全其美之法?
哼!不可能!
若是如此无解之难题他也可完美破解,那便是让他与自己一道并列又如何?
“快快道来。”
“是。”
张渊轻笑着微微躬身示意,而后眼睛微眯道:
“为战之道,虚实之道也。
敌军远道奔袭而来,听闻目标只是一万老弱及五百兵丁,定然不会小心探查。
既如此,我便以两百兵卒横排开来置于最后方,再将另外三百兵卒分散至一万人群四周。
若是另有兵甲,则交由部分老弱披挂,尽可能地将四周空隙尽数填满,以使敌军无法看穿虚实。
之后,再结成阵势,直接停下、转身待敌,同时以号鼓齐鸣、辅之以震天喊杀声威慑敌军。
敌军在发现如此变故后,定然会怀疑此前消息有误,又或者是认为我方以大军假扮老弱,为的便是引他们入彀。
如此一来,敌军必然仓惶后撤!
哪怕敌军之中会有人怀疑我方是在故布疑阵,也不敢再度贸然追上前来。
顶多是派遣斥候不断游弋打探、再远远缀在后方,缓步跟进。
若是敌军直接远撤离去,那此次危机便可迎刃而解。
若是敌军不甘心、继续缀在后方,我方也可多出不少应对时间。
而有这些时间,我方便可撤入就近城池,又或者寻到险绝之地势。
届时,让所有百姓先行撤离,而我方则以五百兵卒死守险地!
若是如地公所言,带军之人乃是在下。
那在下有信心以五百壮士死守险地起码两个时辰!
两个时辰之时间,足够百姓分散撤向各方。
至于之后能否逃脱,那便要看在下以及所余壮士之运气!
如此,地公可还满意?”
听完张渊之答复,整个大殿顿时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号称无解之送命难题,竟然被破了?
这张渊究竟是人是鬼?
为何何样难题到了他这里,皆能够迎刃而解?
此时此刻,满殿的目光中,几乎有八成以上皆是敬服钦佩。
甚至还有小半目光,更透着狂热。
这简直就不是凡俗,此乃天人啊!
张宝的脸色有些僵硬,眼中更透着几分莫名的惊惧之色。
他想的很好,若是张渊带兵逃遁,那便斥他无情无义、性情刻薄。
若是张渊带兵断后死战,那便斥他有勇无谋、不懂留存有用之身东山再起之道理。
可又哪里能够想到,对方竟有如此鬼谋,将他这送命难题轻而易举便给破解?
此子智略之高,简直骇人听闻!
所幸,对方而今是自己人,若不然,圣道起事后,下场怕是会十分凄惨……
不过,这小子,该不会因为此事记恨上自己,日后设法戕害自己吧?
一念及此,张宝不由得一个激灵,感觉口中有些发苦。
玩弄脑筋,他可远远不是对手啊。
而且对方若真的下了狠心,怕是也不会留下什么手尾……
有所担忧之下,张宝不由得挂起一抹笑容,略显尴尬道:
“小友果真乃圣道福星!
相信有小友在,圣道定然可以骄阳普照!
其实,我只是吓吓小友,无论小友如何作答,我最终皆是会认同的,哈哈……”
张渊眼神微闪,露出一抹温和笑容,而后朝着张宝恭敬一礼。
“原来如此,多谢地公。”
“哈哈,不妨事。”
眼见张渊如此神态,张宝微微放心,而后肃容道:
“第十一道题关,小友完美破解,可登第十一阶!”
张渊再度朝着张宝抱了抱拳,而后抬脚,站到了第十一级石阶上。
看了眼最后一级石阶,张渊深吸一口气,郑重地望向张角。
是成是败,可全看这最后一步了!
此时,张角也终于睁大了眸子,朝着张渊看来。
看着不远处的英武少年郎,张角眼中闪过一抹恍惚之色。
他想到了第一次与张渊见面之场景。
那时,张渊的神情便如同此时一般,平静中却又好似透着掌控大局的淡然。
只是,从始至终,他只当张渊是一个有诡异能耐、同时又有几分小聪明的弱冠少年。
可今日,这位弱冠少年却一次次地打破了他的认知,让他再也无法将其当成一个见识浅薄的后辈来看待。
甚至于,他内心竟还生出几分自惭形秽之感觉来……
眼中复杂神色一闪即逝,张角收拾了心情,盯向张渊准备发问。
他不想再去以另类难题考校,因为对方已然用十个结果告诉他,那样毫无意义。
因此,他想要验证一个猜测,一个光是想想便足以让他后背发冷之猜测……
“小友,老道这最后一道题关,称不上难,但也称不上简单。
你只需给出答案,至于是否通过,便要看老道之心意。”
张渊顿时眉头一拧,有些无力吐槽。
本以为张宝已然够为难人了,却不成想,张角这老道更能作弄人。
凭心意断定结果,这他即便再如何智计百出,也根本毫无用处啊!
只是,人家才是太平道真正的掌控者,他根本无力反对。
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后,朝着张角抱了抱拳。
“道长请说。”
“你可能猜出老道所定起事之日?
嗯,只需给个动作便可。”
殿内人群顿时无语,那张渊又非是您老肚子里之蛔虫,这哪里能够猜得出?
不过听天公之意思,即便张渊答错,也并非没有希望。
如此,倒还说得过去。
张角旁侧,张梁、张宝相视苦笑,有些无奈。
这等隐秘可只有他们弟兄三人知晓,那张渊又不可能通晓将来,怎可能答得出?
而作为关键人的张渊,却是直接愣在原地。
打死他也想不到,张角会问出这样一个问题来啊……
张渊很想笑,但一个念头的浮现,却让他根本无法笑出声,甚至有种冒冷汗的感觉。
张角之智,不是张宝、张梁可比,他的每一步皆有其自身道理。
那他又为何要问出如此明显不合常理之问题?
除非他另有目的!
而这个目的,便是张渊难以心安之缘由。
此前杀死唐周时,他曾提到唐周已对太平道生出不忠之心,且称其为叛徒。
但唐周乃是张角欲要收为亲传徒弟之人,张角对其应当十分了解。
在当前局势下,唐周几乎不可能会成为叛徒。
那张角定然会对自己之言语产生怀疑,并很可能由此联想到一点,即自己是否能预知将来!
倘若张角真起了这般心思,那这个问题之目的,便是要验证这一点!
古人之智慧,在某些方面、某些时候,比后世之人可还要高超良多!
眼下既然已到了这一步,那他只能将这一点再归到奇术之上。
毕竟,他不可能胡乱说出一个日子,那样的话不确定性太大,他极有可能会与掌控者之位失之交臂。
但愿张角不会妖孽到能够想出“重生者”之类的存在吧……
心中有了决定,张渊的脸上忽然露出挣扎迟疑之色。
及至十余息后,方才狠狠一咬牙,而后缓缓闭上眼睛。
并且伸出了右手,大拇指不断与其余四指交互摩挲,嘴唇还快速且无声地蠕动着,似是在念叨什么密语。
殿内众人只能看到张渊将右手伸到了前方,不知在干些什么。
但张角三兄弟却看得清清楚楚,齐齐一愣后,继而一脸严肃地盯向张渊,眼睛一眨不眨。
眼见三位道主如此神色,所有人俱是屏住了呼吸,目光灼灼的盯向张渊后背,不敢发出丝毫声响。
及至半刻钟后,张渊忽的闷哼一声,继而身子一颤,一口浓血自口中喷涌而出。
众人无不大惊,一脸迷茫地望着,不知发生了何事。
“小友?”
张角狭长的眸子微微眯起,轻声问询。
张渊强行咽下欲要喷出的第二口血,身子不断轻颤着,睁开了眼睛。
而后,嘴唇接连开合,无声吐出了几个字眼。
当张角三兄弟看清张渊之口型,顿时齐齐色变。
尤其是张宝、张梁二人,更惊的站了起来。
盖因为张渊口型所对应的三个字眼,乃是——双甲子!
甲子之称谓是天干地支对时间之界定,甲子年无甲子月,甲子日无甲子时,是以不可能出现四甲子。
而双甲子在这里界定日期,便只能是甲子年、甲子日。
可这起事之日,乃是他们三人密谋良久才定下,且不被其他任何人知晓,这张渊如何能道出?
张宝、张梁纵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缘由,但张角却是缓缓放松下来,因为他已然肯定了自己之猜测。
这张渊确实有预知之能!
不过看情况,此能应当局限及代价极大。
他看得出,张渊之受伤绝非是做样子。
像这般内伤,起码也要将养一两旬。
而且看张渊满脸苦涩,甚至脸色苍白中还透着一抹晦涩,难保张渊不曾付出寿数等其他代价。
第五十二章 泰公!
“小友,请登阶!”
张角徐徐站起身来,神情肃穆,以示郑重。
张渊强忍着自乱劲力而导致的经脉脏腑之伤痛,缓缓踏足而上。
“请入座!”
张角再度出声,张宝及张梁亦是颔首,同时虚手指向最左侧那张向前凸出的座席。
张渊自袖筒中取出一方手帕擦去嘴角血迹,朝着张角三人郑重一礼,之后才走向那张座席前。
看着眼前形似交椅的胡床,张渊眼中闪过一抹复杂之色。
他,终于走到了这一步……
待得坐上这张胡床,他便算是坐上了太平道的第四把交椅!
深吸一口气,张渊收敛了神色,而后脚踩踏床、转身,缓缓坐上了软屉。
扶着圆润滑腻的椅圈扶手,张渊的眸子终于扫向下方。
这一刻,一种居高临下的掌控感逐渐浮上心头……
此时,张角三兄弟也已归位落座。
张角微微沉吟后,肃声道:
“古有泰皇名泰一,即太昊也,乃三皇之一。
今立张渊为泰公,愿‘时过于期,否终则泰’!
愿泰公之加入,可助我太平道靖平乱世、安护国邦!”
闻听此言,风雨二师、五方山主等齐齐起身,而后转身朝张渊恭敬弯身行礼。
而一干核心弟子更纳头便拜,齐声高呼。
“拜见泰公道主!”
看着神色或复杂、或崇敬、或激动地人群,张渊心中激荡,但面上仍旧保持平静。
抬起双手轻托示意,同时温和出声。
“诸师主、弟子免礼。”
“谢泰公!”
此前一十二道题关之答解过程,以及张渊那一手神奇点拨奇术,已然征服殿内大半人群。
尽管仍有十余人对张渊不如何敬服,但此情此景下,已不敢表现出丝毫不敬。
“今日坛会乃圣道大业磐基之议,泰公,你可有妙策献出?”
张角再度盯向张渊,直接问策。
此时此刻,张角已真正将张渊放到了同一位次,因为他清楚这位泰公之奇术对于太平道究竟有着何等重大之意义……
张渊微微沉吟,而后朝着张角抱了抱拳,正色道:
“某确有数点筹谋,且一一道出,还望三位道主及诸位师主、弟子评鉴。”
张角轻轻颔首,出声道:
“泰公但请道来。”
“其一,流派、教宗之旗号,有优亦有劣。
优势在于,可快速布道、聚拢人心、悄然发展,而不至于引起朝廷太大警惕。
此点对于我等起事之前的扩张底蕴,意义非凡。
然其劣势在于,无法广纳天下黎庶,且旗号空虚、凝聚力较差。
毕竟,这天下儒家方为正统,大部分百姓也皆是以儒家为思纲。
同时,还有其他诸多杂家门户。
一旦起事,百姓们或许感念圣道恩德,又或者被裹挟,主动抑或被动地参与而入。
但这并无法有效集聚人心,因为他们根本不知是为何而战,也不知此战有何意义。
他们之所以加入,只是找不到生路之下的孤注一掷,抑或者趁乱牟利。
一旦战事不顺,或前景不妙,定然会有大半人马人心散乱、战意全无,甚至直接四散而逃!
是以,某以为,我等必须暗中转换旗号,同时完善布道之言辞理念。
只要能开民智,让百姓意识到我等之所为,于他们有何等好处,又于这天下有何意义,方可让他们真正产生认同。
如此,待得起事之时,便能够快速凝聚人心、战力。”
听闻此言,有人皱眉沉思,也有人脸色逐渐阴沉下来。
马元义深吸一口气,盯向张渊道:
“泰公,您言下之意,是说我太平道之纲要不可取?
那我太平道二十余载之付出,岂非是在做无用功?
难道在您看来,我太平道永远也无法及得上儒家?”
张渊摇摇头,冷声道:
“本道主方才已说得很清楚,太平道之旗号有利亦有弊。
至于与儒家之争,二者其实不在一个层次,并无比拟之意义。
因为儒家乃是学术流派,而我太平道则是教宗门类。
就拿你来讲,你脑中之理念、行事之风格,岂不都是由儒家理念限制?
堂堂天公首席弟子且是如此,更遑论他人?
天下之争,从来不在于流派教宗,而在于人心。
流派、教宗之谈,可充入治国、安国之理念,却无法左右天下之争。”
“这……”
马元义顿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反驳。
张角摩挲着手指,半晌后,问询道:
“那依泰公之见,又当如何?”
张渊果断回道:
“很简单,变道为军,擎起太平军之大旗!
道字旗如同独立伞盖,而军字旗则如参天古木之树冠,二者优劣一眼可辨。
当然,此变非只是一字之变那般简单,关键在于理念之变。
太平军不限流派宗别,不限男女老幼,宗旨便是为受苦受难之民众而战、为国之太平而战!
无论是奴婢,还是庶民,又或者是正直富商、仁厚豪强,抑或者是清廉寒门士族,皆可加入。
太平军之揭竿而起,乃朝廷昏聩、士族肆意倾轧百姓所致。
太平军之战,为的是万万千千受苦受难之人摆脱压迫,能够让他们吃得饱饭、穿得起衣、治得起病。
更为的是他们的子女、双亲不再受血肉盘剥,为的是打造安康之盛世!
至于具体布道言辞,坛会之后,本道主可与雨师详加斟酌、探讨制定。”
张角双眼微眯,静静地思虑着。
其他人也不敢吭声,老老实实地候着。
此乃大旗之变,变的是天公之心血、变的是信仰旗号,他们其实并无多少话语之权。
数十息后,张角终于出声。
“本道主之所以要创立太平道,为的便是解救天下受难黎庶。
既然太平道多有限制,那变一变旗号也无妨。”
说到这儿,张角微微一顿,继而又扫向一脸复杂的人群道:
“当然诸位也无须担心,尔等皆是我太平道核心,将来便是变了旗号,也依旧为太平军之肱骨。
此点,不会改变。”
张渊自是听出了张角的言外之意,是以颔首附和道:
“天公所言极是,关于此点,诸位大可放心。”
“愿遵天公、泰公之命!”
张角发了话,众人也只能应下。
“泰公,还有何想法,继续吧。”
“是。”
张渊朝着张角一拱手,而后继续开口道:
“其二,必须严明军纪、设立直属督战队。
由于我方人员来历繁杂且认知有限之局限性,一旦起事,必会有残暴之徒趁机作乱。
是以,必须制定严苛军纪,约束各方大军之行为。
同时,还需设立由本部直辖之精锐督战队,专司监察各方大军。
若有大小将官施暴,则督战队立斩不赦,并扶持次任主官登位。
若有军卒残害百姓,则督促相应主官严厉处置!
百姓乃我太平军之根基,一旦有百姓被残害,则根基不存,我太平军又岂能继续发展?
相反,若是我太平军全心全意与百姓站在一起,自然会收获认同。
届时,我太平军必会如滚雪球一般,快速壮大,且军卒敢战、死战之心也将被逐步培育而出!”
“可!”
张角双眸微睁,毫不犹豫地吐出一个字。
关于这些,他此前都不曾想过。
“其三,白鸵垴需设立太平学宫。
太平学宫将为我太平军源源不断培养各行各业之人才,以襄助我太平军之发展。
某愿出任学宫宫主一职,对各业优秀弟子亲自教导。
而首批弟子,便要从在场之人中遴选而出。
至于首批教导内容,则以政务、智略、武道、统军、练兵为主,后期再逐步填充其余各项。
关于教习,某将亲自指定。”
“可!”
张角眼中出现一抹笑意,再度点头应允。
其实这才是他最希望张渊提出的东西……
“其四,于渤海郡沿海地区觅一良港,同时全力搜寻擅造船之船匠,愈多愈好。”
“嗯?这却是何故?”
张梁不由疑惑出声。
张渊眼波微闪,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有两项目的。
其一,为将来之水战做准备。
其二,也是当前最为紧要之务,便是远渡海外,搜寻高产之粮!”
“海外?”
张角眉头微皱,本能地有些排斥。
这也是历朝历代之人,下意识地想法。
在他们看来,海外皆是蛮夷之地,荒凉且贫瘠,根本用不着浪费精力。
不过张渊提到的水战,还是让他没有直接出声否决。
“有多高产?”
张宝倒是饶有兴趣地发问。
“某此前曾以奇术算得,海外有三种高产之粮。
其一生于地表植株,形如小臂、生有密集食粒。
因食粒呈明黄色,且大如七八米粒,故而某称之为玉米。
玉米者,亩产之量可抵麦稻两至三番。
其二形体圆润,大如拳头、小盆,呈土黄色,生于地下、茎叶在地表。
某称之为土豆。
土豆者,亩产之量可抵麦稻五番。
其三同样生于地下,子母钩连,大者如臂、小者如拳,色泽呈红。
某称之为甘薯。
甘薯者,亩产之量可抵麦稻十番,甚至二十番!
若能将此三类高产之粮带回播种,不出两三载,我太平军将无惧粮荒之危!”
听到玉米及土豆之产量,众人皆是瞪大了眼睛。
待得听清甘薯之产量,所有人更倒吸一口凉气,眼珠子都差点惊掉。
第五十三章 方略
“泰公,你莫不是在作嬉?”
震惊过后,西方山主左灿直接出声,一脸不信。
“本道主之奇术,可是作嬉之法?”
张渊直接出言反问。
“这……”
左灿顿时一噎,无从反驳。
中方山主白元接口道:
“泰公奇术莫测,我等自是不敢质疑。
只是,您所言那甘薯之产量未免太过骇人。
世间若真有此种食粮,那粮荒将再难出现。
如此神物,人世间当真可存?”
张渊微微沉吟后,忽而洒然一笑。
“上古洪荒时,巨木甚至可与天庭相连,而今这高产之粮又算得了什么?
再则,即便寻不到甘薯,只要能带回前两样粮种,那对于我太平军依然有重大意义。
民以食为天,只要我太平军能让百姓、战卒不饿肚子,那便已占据战略高地!
是以,此事必须即刻着手。
不论耗费多大代价,远航觅种舰队皆需在半载之内出发!”
“此事……”
张角明显仍旧有些犹疑。
他并非不信任张渊之奇术,而是认为当前不应将精力浪费在其余事务上。
张渊转头盯向张角,目光灼灼。
“天公,此事必定要办!
且从速、从力!不惜代价!
如若此事无法到位,某这心便始终无法安宁。”
张角眉头微拧,张渊这言外之意已然很明显。
沉默数息后,终还是缓缓点了点头。
“也罢,风雨二部坛会之后便安排下去,尽快将泰公所需之人迁往渤海郡章武县东北部沣河乡。
沣河入海口便是一处优良港湾,只需扩增码头便可。
至于一应遮掩打点、所需物料及人力财力,也由风雨二部解决。”
“遵命!”
风师罗立及雨师雷彬出声应下。
张渊心中微松,暂时放下此事,继续说道:
“其五,需商定起事之目标地域,并明确治理举措。
方今朝廷虽腐朽,然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其对军伍掌控力度很高。
且有各地豪雄、士族虎视眈眈,我太平军欲要一发便拿下整个大汉,明显不切实际。
是以,必须明确起事初期便要拿下之州郡地域,之后再不断展开蚕食!
同时,亦要明确治理举措、收拢民心,万不可自毁根基!”
张角双眼微眯,斟酌道:
“当下我太平道已在冀、青、幽、徐、荆、扬、兖、豫八州有了妥善布置。
八州若齐动,朝廷定然难以兼顾!
至于那些暗地里的士族……
哼!我太平道可未必有他们想象的那般孱弱!”
张渊对此丝毫也不意外,因为这便是局势走向。
不过,他可不会坐视继续如此进行。
“天公所言自有道理,不过,十指单戳不如一拳。
我等若是分散开来,自身力量定然会被削弱。
且战局铺的太大,各方也难以有效呼应。
若是朝廷以精兵切断各州之联络,则各方必会陷入单打独斗之困境。
朝中武将虽多受限制,然帅才、将才大有人在。
此外,士族之中也多有猛将、良才。
一旦全面开战,我方大将必是捉襟见肘之局。
是以,某建议,可将幽州、冀州、兖州、青州、徐州等五州作为首批攻略之地。
只要能拿下这五州,整个大汉的东北地域都将纳入我太平军掌控!
同时,这五州彼此相连,只要可成功拿下,那只需应对徐州南部、兖州西部、冀州西南部及西北部之敌。
再加上对幽州北部之鲜卑、乌桓等部族之抵御,便可安靖内部,逐渐发展。”
张宝眉头紧皱,不愉道:
“泰公,你也太瞧得起朝廷及士族了吧?
不过是一帮子腐朽文人,如何敌得过我百万大军?”
张渊心中无奈,只得继续劝告。
“地公何不想想,我太平道只是发展了二十余载,便有了这般威势。
可那些传承久远之士族,又发展了多久?
单单是各族财力,便不可小觑。
更遑论士族之优势本便在于人才,还有他们所豢养之部曲。
士族阶层一旦发力,其势将如山崩!
而在大汉十三州之中,又以司隶、豫州之士族势力最为强盛。
次之便是荆州、扬州及益州。
相对而言,冀、幽、兖、徐、青五州士族势力比较薄弱。
至于交州、凉州,一在最南端、一在最西部,我方主力鞭长莫及。
再有并州,其总人口不过七十余万,且有边军常驻,不利于我方侵袭。
故而,某才选定这五州。”
讲到此处,张渊微微一顿,见众人若有所思,便又话题一转道:
“当然,其余各州也并非要舍弃。
只是主次、明暗要分清。
在其余八州,我太平军皆需遣人前往发展。
但相应人员需谨慎行事,暗中不断积蓄力量。
待得将来我方大军杀至,这些暗棋便可在关键之时起兵襄助!”
“嗯?泰公此言倒是颇有道理。”
“我亦觉得如此。”
“明暗相辅、虚实相济,我看可行。”
“俺也赞同。”
……
众人顿时议论纷纷,大部分人皆是表示认同。
张角扫了眼人群,沉默良久后忽然抛出一个问题。
“若是如此,那朝廷必然能够集结更多兵力来攻。
届时,我方压力大增,又能否抵御?
毕竟,如你所言,其余各方人马不动,单以这五州人力,能够募集的可用之兵可比不上朝廷。
再则,朝廷大军兵甲齐全,而我军单靠目前兵甲储备及五州缴获,可远有不如。”
张渊神秘一笑道:
“天公,这便是我要说的第六点。
器械兵甲之利,岂能受制于人?
这兵甲器物,我太平军自然也需早早开炉锻造。”
张角摇摇头,无奈道:
“其实我太平道也暗中开设有一些小型兵甲作坊,且具备独特冶钢之法。
然铁矿乃官办,很难获取大量原铁,兵甲锻造自然大受限制。
这些年来,所积攒之兵甲,十分有限。”
张渊闻言,眼神微闪。
张角所谓独特冶钢之法,想来便是太平经所记载之炒钢法。
“使工师击冶石,求其铁烧冶之,使成水。
乃后使良工万锻之,乃成莫邪耶。”
这段话见于太平经人卷,虽未提及炒钢二字,但其后的详细冶钢过程,正是炒钢之法无疑。
在这个时代,炼钢方式主要还是块铁渗碳钢。
至于炒钢法,其实在西汉中晚期便已出现,但还很不成熟。
而太平经所记载之炒钢法,已是极为成熟之炼钢法。
炒钢法一直延续到二十世纪中叶,足见其优异。
相对而言,西方世界是直到十八世纪左右才掌握,足见中国古人之不凡。
“天公勿忧,我已算出一地大矿。
此方铁矿矿藏极为丰厚,且乃半露天之矿。
只需遣匠师往梁期县乌褐山仔细搜寻便可。”
张渊淡笑着,道出了一处地名。
身为一名小说家,他的脑海中有着各类稀奇古怪的东西。
虽然许多事都不精通,但一些历史信息还是掌握的。
像他此番所言矿藏,其实在宋朝才会被发现,乃是北宋五大铁矿之一。
而中国最大铁矿带,就在幽州辽东郡。
将来拿下了幽州,铁料来源根本不用发愁。
“此言当真?”
张角顿时双眼一亮,语气略显激动。
眼见张渊肯定颔首,张角的脸上不由多了一抹笑意。
若是真的有一方巨大铁矿,有那奇异炼钢之法佐助,太平道兵甲一项便可快速补足劣势!
“大善!乌褐山一带人迹罕至,如若真有铁矿,那我太平道便可快速取用、发展!”
张角提了一句,之后神色一肃,郑重道:
“既然此项后顾之忧不再,那关于前项议题,本道主允了。
便照泰公之言,调整我太平道……太平军之战略。
此后,太平军之发展核心将倾斜向冀、幽、兖、徐、青五州。
至于豫州及荆州、扬州,便转为暗中布设。
同时,也要遣核心弟子前往并州、凉州、益州、交州发展,增强四州势力布局。
倒是司隶……”
张角说着,面露迟疑之色。
数息后,眼神一定道:
“河内郡、河南尹,及帝都雒阳,仍需重点发展。”
张渊眉头微皱,考虑一会儿后,终还是止了规劝之心。
一则,张角对直接拿下帝都雒阳之执念很深,很难劝服。
二则,他此时也不曾考虑好究竟是否要直接对雒阳动手。
或者说,他目前根本没有拿下雒阳之信心。
但另一方面,他又难以预估在起事之前,自己究竟能积累多少底蕴。
是以,对于此事,尚需日后再行决断。
……
大略既定,此后坛会上又详细议断了不少事务。
及至坛会临终之时,已是华灯初上。
张角也在此时确定了张渊之具体职司。
“泰公道主智略高深、见识卓绝,是以,本道主决定,许泰公张渊以全权参合、处置太平军各项事务之大权。
凡我圣道子弟、凡我太平军各部司,皆需遵从泰公之旨意,不得违逆!
泰公之权案,仅在本道主之下!”
听闻此令,殿内人群无不愕然。
统御整个太平道各项部司及所有人员之权,即便是地公及人公道主都不具备啊。
而且天公最后一句话,更将张渊直接提到了地公及人公之前,安能不让人惊异。
但仔细想想,以张渊之能,其实如此决定也是情理之中……
“遵天公之令!”
第五十四章 阎象投效
夜,紫竹苑。
山风摩挲过竹林,带起一串哗啦啦的摆动轻响。
张渊负手站在一颗紫竹树巅,身子随同紫竹的晃动前后摇曳,眼神则是有些出神。
其实要想提升黄巾起义之成功几率,推迟起事时间、不断静心发展,同时静候其他地域乱起,方为上策。
然而,这个念头只是在脑海中转了一圈便被他否决。
一则古人讲究理据、名义、生克大势等,一个好的起事节点,对于起义有着相当不弱的助力。
而双甲子、土德克火德、乾坤新生等名头,号召意义非凡。
再有张角易道理念之深入,也很难劝服。
二则,时间拖得越久、动静越大,则越容易露出马脚。
三则,精英士族阶层不可能坐视太平军一步步壮大到难以遏制之地步。
若是还不等做好起事准备,士族高人预感到威胁、忽然将此事捅出去,让朝廷调遣大军迅猛出击,那无疑会陷入极大被动。
主动与被动虽只是一字之差,然后果却是完全不同的两样。
再加上其他一些因素的考虑,张渊最终决定不对起事时间做出更改。
不过,这并不代表他不会有其他图谋。
比如,设法让凉州羌人之乱及巴郡张修所率五斗米教起义同时开展,与己方遥相呼应,以分散朝廷兵力及注意力。
甚至于,也可考虑将这两方率先推出去。
但这点未免有些难办,还需日后仔细琢磨。
此外,尚有黑山军、白波军等人马可早早联络等。
思忖的同时,张渊又扫了眼光幕。
其他方面并无变动,但智一项,却不知在何时诡异地变为了S级。
此番变化毫无征兆和提示,让张渊有些摸不着头脑。
想了半天,也只能归因于此前一十二题关的处置过程。
或许是思维敏度有了提升,又或者是思维潜能被开发。
但不论是何缘由,这也算是喜事一件。
“主公,此乃地公回应。”
此时,马武自远处奔来,同时举起手上一张对角四折的黄纸示意。
下方,杜远及赵毅顿时精神一振,俱是盯向了马武举起的右手。
张渊轻哦一声,借着旁侧低矮的紫竹踩踏纵身而下。
接过纸张摊开,当见到上方一个“可”字后,张渊的嘴角不由露出一丝笑意。
杜氏族长杜林因家境殷实、善商贸,是以得张宝看重,乃是张宝手下四大核心弟子之一。
想要除掉此人,自然需要征得张宝首肯才行。
所幸张宝也算识大体,并未在此事上难为于他,若不然事后难免会与张宝生出嫌隙。
“白芷,飞鸽传书与高顺,让他率领安民营开拔,协助智杰掌控杜氏。”
张渊收起黄纸,先是朝着白芷吩咐一声,继而又看向杜远。
“智杰,去吧,料理掉杜林之后,便率领骑兵返回杜氏吧。”
“诺!谢主公!”
杜远顿时双眼放光,激动行了一礼。
之后,杜远便腰挎长刀疾奔而去。
旁侧,白芷亦是行了一礼,无声向鸽笼所在屋舍行去。
张渊扫了眼神色轻松不少的赵毅,复又盯向阎象。
也恰在此时,阎象忽的朝着张渊匍匐跪倒。
“阎象,阎文山,拜见主公!
文山愿为主公座下一刀吏,望主公允准!”
阎象以额触地,抬起头后目光灼灼的仰视着张渊。
眸子深处虽有一抹复杂,但更多地还是坚定。
坛会之上,张渊的风采不仅征服了大半太平道弟子,也同样对阎象造成了极大震撼。
尤其是张渊的善民理念,以及那一手奇术,更让阎象钦佩且悚然,并最终使得他改变了心中念头。
图谋水月兮,雄主为灾祸,自当早除之!
大业可期兮,雄主乃天眷,自当一展所学以助之!
毫无疑问,阎象已然在张渊的身上看到了起事成功之希望,是以才决定效命辅佐。
眼见阎象如此姿态,马武及白萱顿时乐得喜上眉梢。
而赵毅的眼中则是闪过一抹异色,但脸色也明显缓和不少。
至于张渊,脸上却是浮起一抹诧异之色。
“文山兄这是何故?”
阎象脸色微红,露出一抹赧然。
“文山见识浅薄,早前不知主公之卓然,还望主公给予文山随侍之机!”
张渊饶有深意的看了一眼阎象,忽的哈哈大笑,同时伸手将阎象搀扶而起。
“文山愿意相助,我激动尚且来不及,又哪里会不愿?
哈哈哈,快快请起……“”
阎象顺势起身,心中亦是安定下来。
他就怕赵毅此前看出了什么,并向张渊汇禀。
不过而今看来,应当是自己想多了……
“老实说,当下这一众太平道人马中,真正识大局之人极为稀少。
至于政略、伐谋、统兵、指战之大才,更几近于无。
太平学宫将立,单凭我一人之力可远远不足。
所幸统兵、指战一道有承刚在,而今又得文山,那政略、伐谋一道,便也有了教习。
有你二人佐助,这太平学宫便也可初步立起骨架。
如此,我亦能轻松不少。”
张渊爽快地笑着,很是欢喜。
“愿为主公分忧!”
赵毅及阎象亦是露出笑容,拱手抱拳应下。
“各方核心弟子皆有他务在身,于本部难以久待。
是以,明日一早,我便要召集所有人手。
一方面,是挑选出可育之才作为首批学宫弟子。
这批弟子,需在本部受教半月。
时间很是短暂,二位当各尽其力。
另一方面,我也会对其他一些弟子点拨指导、祛除疑难杂症,以尽可能地增强核心人马之力量。”
说到这里,张渊瞄了眼高挂于半空的明月,挥挥手道:
“今日天色已晚,诸位都且去安歇吧。
养足精神,也好奋力为我等大业添砖加瓦。”
“是!主公也早些安歇。”
众人齐应一声,各自散去。
某条小道上,杜林正快步向上方奔行。
瞧那宽大的步伐,却是与其年迈的表象有所出入。
只是其额头上却有豆大汗珠不断滚落,眼中更有仓惶之色,明显有些心神不宁。
事实上也正是如此,自打张渊成功跻身太平道最高层,成为泰公道主,杜林便有些心惊胆战。
因为杜远对他的漠视姿态,以及那赵毅对张渊的态度,都让他预感到了不妙。
但另一方面,地公道主四大臂助之一的身份,又给了他许多安慰及底气。
在他想来,靠着这重身份,那张渊也不至于敢太过放肆。
可谁又能够想到,就在前不久,地公竟忽然派了人来,让自己立马前往紫竹苑请罪,以获取活命之机。
虽然来人并未说出缘由,但杜林并不傻。
他已猜到张渊定然是已向地公通了气,而且地公还无法,或者说不愿阻拦!
这让杜林心中又是恐惧害怕,又是复杂万分。
一方面,他愤恨地公之选择;
但另一方面,他却又不得不感激地公。
因为地公若是不让人来传话,那自己如何死的都不知道!
而这样,起码自己还有活命之机会。
心绪跌宕起伏之际,杜林忽然生出了后悔之心。
他后悔加入了太平道,更后悔来参与这山阳坛会。
若是他不来,有族中精锐部曲护着,谁人又能拿他如何?
他杜氏虽非士族,但也是常山国数一数二的豪强!
族中财力、兵力、人力,哪个会差了?
心中正自胡思乱想着,一道身影忽然自前方出现,堵住了道路。
“哟~族长?您这是要去往何处啊?”
眼看着前方一脸诧异,但眼中却满是戏谑的杜远,杜林顿时心中一揪,暗道坏了。
“呵呵,原来是智杰啊。
不成想,你竟成了泰公亲随。
那而今也算是圣道核心弟子,都能与我同在一列了。”
杜林勉强露出一丝笑意,朝着杜远拱了拱手,表现得很是客气。
杜远听此,头颅顿时一昂,脸上满是得意的笑容。
不过话语却极为谦虚。
“不敢不敢,智杰只是泰公手下一个跑腿的,又哪里有资格成为核心弟子?
至于与族长同列,智杰何德何能啊?”
“智杰过谦了。
你自小便聪明伶俐、善舞刀枪,一观便非凡俗。
事实证明,我不曾看错你。
你之武力本便不凡,故而我对你委以重任,任你调遣族中部曲。
而今又得泰公看重,将来必有一番天大作为!”
杜林继续恭维着,同时不着痕迹的点出自己对他的赏识栽培之恩,以期望杜远能够顾念旧情。
杜远哈哈一笑,却是大步走上前来。
“族中对智杰之恩德,智杰又岂能忘却?”
听到语气特意加重的“恩德”二字,杜林忽的身子一颤,心中升起不妙预感。
“智杰,我是奉了地公之命,特意前往紫竹苑拜会泰公!
地公有要事让我同泰公交代,你切不可胡来!”
杜林说着,身子同时后退两步,右手亦是摸向了腰间剑柄。
杜远脚步微顿,眼珠一转后,便又冷笑着踏前。
“你这老家伙果真奸猾,若非我知晓缘由,怕是真要被你诓骗了去!
死来!”
“混账!你这庶族安敢犯上!”
杜林怒吼着拔剑,眼中满是惊恐之色,握着剑的手臂更不住颤抖着。
他只是通力中期罢了,又哪里能够敌得过杜远?
未几,一声惨叫响起,随风飘出良远……
第五十五章 防备
听风苑。
“禀地公!杜林尚未赶至紫竹苑,便已被泰公亲随于半道截杀!”
张宝眉头微拧,挥了挥手。
“退下吧。”
“诺!”
单膝跪于地上的一道黑影恭敬称诺,继而身子一闪便不见了踪影。
“还真被你言中,这张渊可真是够迫不及待的。”
张宝轻笑一声,看向对面盘坐的张梁。
张梁摇摇头,无奈道:
“先有武安马氏,后有安熹豪强。
单这两番纠葛,便已说明那小子之秉性。
休看他平常皆是淡然之态,真要是仇敌,又或者是潜在之敌,他可不会优柔寡断。
根据风部谍卷,那名唤赵毅的可是与杜氏有不小仇恨。
张渊即便是为了收拢赵毅之心,也定然不会放过杜氏。
兄长此番既已应允张渊,又何必再遣人给杜林传信?
如此而为,若是被张渊知晓,怕是会生出不满之心来。”
张宝揉了揉太阳穴,苦笑道:
“那杜林毕竟是跟了为兄八载之人,虽然接触较少,但终归是为为兄、为圣道做出了不少贡献。
若是有可能,为兄自然也想替他争取一条生路……
至于你所担忧之事,倒是不必在意。
为兄又并非是让杜林逃跑,他张渊不满个哪门子劲?”
“兄长此言倒也在理。”
张梁细细一想,点了点头。
其后,张梁又疑惑不已道:
“这张渊究竟是从何时、何处得来的奇术?
若是他早有这奇术,那其父怕是也不会蒙难。”
张宝思考半晌,最终摇摇头道:
“这谁也说不准。
不过那小子曾在太行山躲藏数载,想来是如大兄一般,也是自某处深洞获了奇遇吧。”
张梁认同的点了点头,其后眼神一闪道:
“张渊此子委实妖孽的紧,他能够加入我太平道自是一大喜事。
但,为弟又忽然有些担心……”
张宝嘴角一咧,意味莫名道:
“阿弟可是在担心那张渊雀占鸠巢?”
“不错!”
张梁急忙点头,随后追问道:
“兄长也有此忧?”
“那是自然。
张渊一手奇术太过骇人,尤为关键的是,其智略更相当妖孽。
若是不加以挟制,将来圣道会变成何样,谁也说不准。”
张宝轻叹一声,随后却又精神一振。
“不过咱俩能看出之事,大兄自也早已瞧清。
而且大兄也已不着痕迹的对其做出了限制。”
张梁顿时一愣,满脸茫然道:
“限制?大兄都将那小子之职权威凌在你我二人之上了,又哪里做出了限制?”
张宝哈哈一笑,摇头道:
“阿弟还是看的太浅薄。”
“怎么?”
“大兄的确是将张渊之权定为圣道第二,但大兄说的可是所有事务。
若是换个说法,那便是张渊可参合所有圣道事务,但却不主责任何一部司!
也便是说,张渊并无实际统御之部司。
如此一来,张渊手下便未有直接调拨之人马。
将来他即便有异心,也根本无法行事。
此外,大兄也不曾调拨任何一个核心弟子投入张渊麾下。
在圣道,张渊除了他的那几人之外,便始终是孤家寡人。
即便将来他能够扩充人手,也根本无法与圣道原有的核心弟子相比拟。
因而,大兄给予张渊之权,看似极高,实则象征意义大于实际。
这便是大兄的高明之处!”
听完张宝的解释,张梁顿时双眼大亮,神情亦是轻松不少。
“还是大兄高明,不知不觉中便掌控了大局。”
张梁啧叹着,旋即却又皱眉道:
“只是,那张渊还是太平学宫之宫主。
若是入了学宫,那便是张渊之门生、弟子。
众弟子得其教导点拨,怕是会……”
张宝不屑一笑道:
“呵!圣道核心弟子皆身负要职,可无法在学宫久待。
顶多大半月,他们便要分散离去。
如此短暂之时间,张渊难不成还能让他们背弃我三兄弟?
区区十天半月,怎抵得上十余载之栽培恩情?”
“兄长所言在理。”
张梁轻舒一口气,随后轻叹道:
“若是张渊乃咱胞弟便好了,如此也不用担心祸事。”
“胞弟自是不可能,不过让其成为真正的自己人,倒也不是没得办法。”
张宝摩挲着茶杯,徐徐出声。
“嗯?”
张梁先是一愣,继而灵光一闪道:
“兄长是说妍儿?”
张宝扶着短须微微颔首道:
“不错,若是张渊成了妍儿之夫婿,那便不用太担心旁的。
不过,大兄对妍儿溺爱的紧,此事终归要看大兄之意思。
若是有朝一日大兄有了给张渊传授太平经之心思,那便说明大兄已对张渊有了极高认同。
届时,我等再提出此项提议,应可促成。”
……
紫竹苑。
阎象刚刚褪去外衣,正准备吹灭火烛入睡时,屋门忽然被敲响。
“先生是否已安睡?”
听清来人声音,阎象急忙披上外袍,顾不得穿戴靴子,便直接上前开门。
“哈哈,是承刚兄啊,快快请入。”
阎象拉开门扉,一脸笑意的将赵毅请入了屋内。
“不成想先生已准备安寝,倒是承刚孟浪了。”
赵毅扫了眼屋内,又看向只蹬着软袜的阎象,歉意一笑。
“哈哈,不妨事,不妨事,承刚兄只要愿意,何时前来都可。”
阎象爽快地笑着,将赵毅迎到软塌上坐下。
日后他们便是真正的同檐人,而赵毅在主公张渊心目中的分量,阎象自然十分清楚。
是以,他可不敢怠慢。
“承刚兄,深夜前来,可是有要事相商?”
阎象替赵毅及自己各自倒了一杯米酒,继而轻笑着发问。
“要事倒也谈不上。”
赵毅双手接过阎象递来的酒杯,随后略一沉吟道:
“其实,承刚此来,乃是向先生道喜。”
“道喜?”
阎象顿时一愣,手中的酒杯亦是停在了半空,满脸的茫然。
“承刚兄,不知这喜从何来啊?”
“先生成为同道中人,并顺利保得一命,自是大喜事一件。”
赵毅淡笑出声,语气很是平和。
但就是这十分平和的语气,却惊得阎象手臂一颤,杯中米酒都溅落出少许。
“这……呵,呵呵,承刚兄此言,愚弟为何有些听不太懂……”
阎象脸色僵硬的笑着,顺势放下酒杯,将颤抖的手臂收回,掩在了披着的外袍下。
“先生不必惊慌,既然承刚此番开门见山同你交谈,自然不会对你不利。”
赵毅莞尔一笑,喝下杯中米酒后,继续开口道:
“其实当初先生短匕淬毒之举,承刚看的一清二楚。
而承刚出现在竹林边缘,也非是在防备外来贼子,而是在专门等候先生。”
阎象身子越发僵硬,苍白的脸色下,是愈显苦涩的自嘲。
“既如此,那当初为何还要饶过在下?”
“因为在先生图谋行刺主公之前,主公便已然猜到。
但主公极为看重先生,不忍、不愿先生就这般丧命。
是以,特地嘱咐于承刚,让承刚只需将先生惊退便可,切不可下杀手。
但承刚对先生之举颇为不齿,心中也多有怒气。
故而,承刚已暗下决心。
最迟今日,若是先生还不知悔改,那为了主公之安危,承刚便不得不狠下辣手!
主公惜先生之才,不忍戕杀。
但承刚却容不得先生远遁他方,对主公之性命、大业带来威胁!
所幸,先生做了明智之择。
如此,承刚自是不用再狠下杀手。
日后,你我二人便是主公之近属,还望先生莫要辜负主公之期望及宽厚,与承刚一道,为主公大业尽心竭力!”
赵毅道出了前因后果,但却将其中的一些内容做了更改。
他之所以要如此,自然是为了让阎象对张渊生出愧疚之心,同时也是在避免让阎象对张渊生出危险的念头来。
此等恶举,他必须要替主公背下。
在赵毅看来,这乃是他应尽之职责!
阎象顿时呆在原地,眼中神情无比复杂。
他做梦也不曾想到,自己竟然还不曾动手,张渊便已然猜出了自己之心思!
但更让他胸口有些发堵的是,张渊明知自己之恶念,竟然还不忍杀了自己!
他并不认为这是张渊的愚善,因为他已了解到张渊此前的种种举动,更亲眼见证了张渊处置杜林命运时那淡漠的眼神。
这些事迹都说明,张渊绝非是愚善之人。
那张渊还不忍杀自己的原因就只有一个,那便是很看重自己之才华!
老实讲,阎象虽对自身所学很有信心,但也不至于认为自己是独一无二之人。
可张渊对他的这般重视,却让他无比惭愧的同时,又生出万分感动。
士,为知己者死!
某一刻,阎象忽然腾的起身,继而朝着张渊屋宇所在方向跪拜下去,以额头触地,狠狠地磕了三个响头。
随后,阎象利索起身,直接端起酒瓶咕咚咕咚一口气饮尽瓶中之酒。
紧接着,阎象却是猛地自枕头下摸出了牛皮刀鞘,而后抽出短匕便朝着自己的左手砍去。
赵毅看着阎象额头上的淤青,眼中闪过一抹赞赏之色。
但阎象之后的动作却是吓了他一跳,急忙闪电般窜起,出手拦下。
“先生这是作甚?!”
第五十六章 薅羊毛
“主公、承刚兄皆可容我罪过,然文山自觉愧对主公,此时却容不得先前错谬!
文山,愿以一手悔过!”
阎象满面羞愧,不敢瞧向赵毅双目。
赵毅怒眼一瞪,斥道:
“先生好生糊涂!
世间之人,哪个不会犯错?
若是每犯一次错,便要损去一肢,那主公麾下之人岂不是尽要成为残人?
主公惜先生之才,先生更应珍惜自身,以最佳状态辅佐主公才是。
又岂能反损己身,让主公再费心关注先生之康健?”
“这……”
阎象顿时一噎,随后沉默半晌。
十余息后,阎象紧绷的右臂缓缓放松下来,长叹一声。
“文山明白了,承刚兄且放心吧。”
赵毅这才松开右手,收了回来。
“先生能想通便好。
此事不用再于主公面前提及,因为主公通晓一切。
日后,你我二人当尽心竭力,为主公分忧!”
“是,日后文山若有不当之处,还望承刚兄多多指点。”
“先生乃大才,日后承刚也需向先生多多讨教。”
二人说着,忽然对视大笑,再度摸出一瓶酒来,开始畅饮。
……
翌日,日出三刻。
白鸵垴议事大殿前方广场。
此时广场地面已然被恢复平整,上面正有一百四十四名核心弟子零零散散地聚成大团小圈。
很明显,这些人正在等候挑选,好成为太平学宫首批弟子。
作为学宫,自是不可能潦草的以广场为院。
奈何学宫之事昨日方才被提起,一夜间却是不可能建出来。
是以,众人只能聚集于此处。
“咦,怎地不见杜师兄?”
“我今日早间还去寻了杜师兄,可惜不曾寻到,也不知他去了何处。”
“该不会直接返回族中了吧?”
“不应当吧,他如此做,岂不是不将泰公放在眼中?”
“嘿!昨日泰公破解题关时,就属杜师兄抬手抬的最勤。
照我看呐,他这也算是有自知之明。
泰公不收拾他都算好的了,又哪里有可能挑中他?”
“嗳?这倒是有些道理。”
……
众人或大声、或低声地交谈议论着,同时游目四顾着,似是在等候着什么。
人群中,聚拢在马元义身侧的二十余人,却大都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元义师兄,我等昨日可是多有反对之举,泰公怕是不可能会挑选我等啊……”
张曼成低声说着,神色有些阴晴不定。
“早知他能通关,咱也没必要去反对。
眼下倒好,有可能白白失去一次机缘。”
何仪撇着嘴,脸上明显有抱怨之色。
旁侧十余人认同的点了点头,看向马元义的眼中或多或少都有几分怨气。
说好的要阻遏张渊之路,可这位马师兄倒好,他从始至终不曾反对过一次,平白让他们吃了亏。
梁平却是嗤笑一声,不屑道:
“尔等还真以为那张渊有什么奇术不成?
不过是诈唬人的把戏罢了!
照我看,那吴磊及王松应是早便被张渊收买。
哼!可耻的叛徒!”
张伯亦是颔首赞同道:
“梁兄所言不假,我亦是如此想法。
哪怕退一步讲,那张渊真的有奇术,又能如何?
咱是武将,又不治政,即便治政能力提升,又有何意义?”
听闻二人之言,其余的十来人亦是赞同的点了点头。
卜巳眉头一挑,唏嘘道:
“二位讲话可要注意分寸。
眼下那位可已是泰公,又岂能直呼其名?
若是被人听了去、告上一状,那二位免不得要承受一番皮肉之苦。”
张伯不由得脑袋一缩,有些心虚的瞄了眼四周。
但梁平却是毫不在意,斜睨着周围大大咧咧道:
“怕什么?咱可是圣道老人,他张渊初来乍到,便是成了泰公,又岂能得罪我等这般多人?”
卜巳顿时嘴角一抽,暗自翻了个白眼,也不再去管他。
这厮果真是个蠢货,张渊贵为道主,虽并未直接统御诸弟子,但权势摆在那里。
真要是起了狠心,要杀几个核心弟子,天公也不好拦!
更何况,这一帮子人中,此时又有几个敢同梁平一道,公然对张渊不敬?
“好了,梁平你安分一些!”
此时,马元义终于发了话,不满地瞪了一眼梁平,同时深深地看了一眼张曼成、何仪、卜巳等人。
“卜巳所言不错,今时不同往日,各方面皆需注意一些。
至于泰公究竟有无奇术,对我等又是否真有大的助益,想来不久后便可见分晓。
诸位且都安静下来,静静等候吧。”
听到马元义发话,众人便也闭上了嘴巴,心思各异的瞄向周遭。
时间缓缓流逝,很快便是半个时辰的时间过去。
众人皆是等得有些不耐烦,有人心浮气躁,有人低声埋怨,甚至还有人暗自咒骂。
正当人群越来越焦躁时,下方的阶梯处忽然有了动静。
只见数十个黄袍卫士纷拥而上,在广场入口处排成两列,而后身姿挺拔的相对耸立。
一众核心弟子皆是转头看去,仔细观察了这些卫士一段时间后,不少人的脸上皆是露出古怪之色。
因为他们发现,这些原本不苟言笑、极为冷漠的卫士,此时脸上竟大都有激动之色。
而且他们的气息也有些奇怪,隐隐中给人一种颇具威胁的感觉。
未几,数道身影拾阶而上,出现在了众人眼中。
“拜见泰公!”
当张渊抬步踏上广场,那些卫士竟齐齐握枪行礼,同时整齐高呼,态度极为恭敬。
一众核心弟子皆是大感奇怪,但此时来不及思考其他,亦是紧随着向张渊行礼。
“拜见泰公!”
“嗯,诸弟子免礼。”
张渊微微颔首,轻笑着抬手下压。
“谢泰公!”
众人直起身,目光灼灼的望着张渊。
张渊面色不动,抬步走向前方。
其实他之所以来的这般迟,而这些卫士也之所以会对他这般恭敬,那是因为他天不亮便开始了教化大计。
而他选定的目标便是这些疑似为黄巾力士之黄袍卫士。
这些黄袍卫士究竟有多少,他也不知晓。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在明处守卫白鸵垴的黄袍卫士差不多在五百左右。
而这五百人中,武道境界达到了通力圆满的,足有五十二人。
如此可见,这支军队的恐怖。
而有了他的帮助,这支军队只会更加妖孽!
因为那五十二人,已然被他尽数教化提升为明劲初期高手。
若是让他们自己修炼,怕是两年内都难有十人突破。
而通过此番教化,他也收获了156点教化点,使得教化点总数达到了199点。
同时,他也得以看清适性从B提升到A的所需——100点。
100点的投入,按八成回报,只能收回80点。
眼下这个阶段,他可不敢轻易尝试。
未几,张渊来到最前方,眼睛缓缓扫视过一众核心弟子。
微一沉吟后,张渊开始点名。
“张卫、马元义、管亥、何曼、刘辟、龚都……出列!”
张渊先是点了一些自己对得上号的人物,而后则开始按位置叫人。
“第一排第五位、第二排第二位、第二排第四位……”
随着一个个人名和位置被喝出,有人欢喜有人忧。
尤其是张曼成、卜巳、何仪等人,在听闻自己被点到后,更大松一口气,眼中隐有雀跃之色。
而梁平、张伯等人则是一脸黑线,暗自咒骂不已。
他们的位置都比较靠前,但张渊所喊之位已然到了他们后方,明显说明他们已被排除在外。
待得张渊不再点人,最终共有五十二人站出。
而其余的九十二人只能一脸失落的站在原地。
张渊扫了眼两方明显情绪大不相同的人群,忽的轻笑一声。
“以上这五十二人将会成为太平学宫首批真传弟子。
身为学宫真传弟子,每半载需返回学宫一趟,接受为期半月之教导。
前后总计需要四轮教导,总时间为两月。
至于其余诸位弟子,也无需失望。
因为每隔半载,学宫将再次挑选真传。
届时,诸位仍有希望。”
说到这儿,张渊微微一顿,脸上笑意更显浓郁几分。
“除此之外,本道主还将在诸位之中挑选一些人出来,助他们突破现有武道境界。”
原本心绪低落的九十余核心弟子,顿时精神一振,期待地看向张渊。
张渊也不吊人胃口,直接开始点人。
最终,共有三十一人被点了出来。
毫无疑问,这些人也都是通力圆满阶修为。
事实上,能够作为核心弟子的,大部分皆是擅于武力之人。
这九十余人中,通力阶的人只有不到五十,其余都是明劲及以上层次。
此后,张渊再度于众人面前展示了一把“奇术”的恐怖。
足足三十一人,竟全部当场突破……
这一幕,彻底惊呆了众人。
而正是这一手,不仅使得未被选中的弟子失望的捶胸顿足,更使得一众被选为学宫真传弟子的人,兴奋地瞪大了眼睛。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再也没人对张渊身怀“奇术”而有所质疑。
张渊扫了眼已达到292点的教化点数,心情很是美妙。
这便是有势力的好处,这便是身居高位的好处……
第五十七章 太平道精英
也正是太平道核心弟子齐聚,再加上极其不凡的黄袍卫士,他这才能大肆薅羊毛。
若不然,他哪里能在这般短时间内弄来如此多教化点数?
“谢泰公点拨之恩!”
那三十一名核心弟子齐齐跪地,面容激动地朝张渊高喝道谢。
一番传道,省却他们数载苦修时间,甚至有些人都未必能突破。
如此收获,他们又岂能不激动?
“只要好生为我太平军效力,为天下万民谋福祉,本道主皆不会忘却。
日后时日还长,诸位皆可有所收获。
好了,尔等皆身负要职,若无他事,便各自赴任吧。”
张渊勉励一句,随后挥挥手。
“诺!我等告退!”
很快,未被选中的九十余核心弟子陆续离去,只余下那五十二人。
张渊收回目光,扫向这第一批太平学宫的真传弟子。
这些人都算是天资不俗的,适性方面最差也都有一项是C级。
至于修为方面,有二十人是明劲、十四人是暗劲,七人是化劲。
另有张卫及管亥这二人是丹劲。
至于通力阶的,则只有九人,且其中并无通力圆满之人。
在张渊观察众人之时,这些人也大都双眼发亮、十分期待的盯着张渊。
只有张卫等少数几人始终面无表情。
“本道主对许多人皆不太熟悉,诸位且先介绍一下自己吧。”
张渊说着,随手指向一个鼻高眼深、身材略显消瘦的汉子。
“便从你开始吧。”
“回泰公,在下波才,颍川人士,庶民出身。
化劲中期修为,擅长柄大刀。
目前忝为豫州总督办。”
波才嘿嘿一笑,朝着张渊抱了抱拳。
张渊微微颔首,眼下距离起事尚早,自然不会有统军渠帅之称。
再度打量了两眼波才,继而指向旁侧一个比波才高了半头、长着长吊脸、八字长胡的中年。
“你呢。”
“回泰公,在下彭脱,汝南人士,药商出身。
化劲初期修为,擅长枪。
目前忝为豫州汝南郡督办。”
彭脱亦是拱了拱手,照样画葫芦回道。
张渊继续指向一个袒着胸口、露出一大撮黑毛的壮汉。
“回泰公,在下吴桓,扬州人士,码头苦力出身。
俺修为只有暗劲中期,擅重剑。
目前忝为扬州总督办。”
张渊颔首,随之又看向马元义身侧一个长着络腮胡、招风耳的高大汉子。
“回泰公,在下张曼成,荆州人士,布商出身。
修为化劲中期,擅长刀。
目前忝为荆州总督办。”
张渊多看了张曼成两眼,微微颔首。
张曼成与波才等几人可谓是这些人中难得的有一些智略的人。
随之,张渊又指向张曼成旁侧一有些斗鸡眼、身子与毛展一般消瘦的汉子。
“回泰公,在下卜巳,兖州人士,佃农出身。
修为暗劲后期,擅弓箭。
目前忝为兖州总督办。”
看着眼睛滴溜溜快速转动的卜巳,张渊轻笑出声。
摇摇头,又指向旁侧一个脸方眼大、身形壮硕的汉子。
“回泰公,在下程远志,幽州人士,匠人出身。
修为化劲初期,擅长枪。
目前忝为幽州总督办。”
张渊眉头微掀,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在黄巾起义前期,幽州进展其实也不俗,幽州刺史及广阳太守皆被斩杀。
只可惜,幽州那地儿上可有一些硬茬子。
不过此时不急,待得自己手中实权更大、可用之人更多时,再逐步调配各方人力。
心中想着,张渊又指向一个梨形脸、一脸笑意,颇有些“笑面猫”意味的矮胖汉子。
“禀泰公,在下张闿,徐州人士,乞丐出身。
修为化劲后期,擅刀弓。
目前忝为徐州总督办。”
听到“张闿”二字,张渊眼中闪过一抹古怪之色。
张闿这名字看似不怎么出名,可实际上他所干下的事可一点不简单。
此人在历史中可是截杀了曹操之父曹嵩,此后还刺杀了陈王及陈国相。
最关键的是,他还极有可能逃过了曹魏追杀、隐姓埋名活了下去……
紧接着,张渊又看向一个下勾眼、脸上多横肉的粗犷汉子。
“禀泰公,在下卞喜,并州人士,马夫出身。
修为暗劲后期,擅使流星锤。
目前忝为并州太原郡督办。”
太原?
张渊心中微动,盘算的同时,又指向一个印堂高耸、下巴上有一颗黑痣的汉子。
“禀泰公,在下裴元绍,河内郡人士,渔夫出身。
修为暗劲圆满,擅长刀。
目前忝为河内郡督办。”
……
待得所有人自我介绍一番,张渊也终于对这帮人有了一个比较笼统的认知。
首先,太平道前十武道高手分别为:
张卫、管亥、马元义、何曼、张闿、张曼成、波才、程远志、彭脱、裴元绍。
其中,前两人为超一流高手,中间七人为一流,最后一人则是二流圆满。
其次,八州皆有一方总督办。
冀州为马元义,幽州为程远志,青州为管亥,兖州为卜巳;
豫州为波才,徐州为张闿,扬州为吴桓,荆州为张曼成。
至于五方山主之子侄,也大都是一郡督办。
最后,从人员地域分属来看,冀州无疑最多。
接着便是豫州和兖州。
从出身来看,这些人绝大部分都是最底层出身。
不过他们之中的多数人,违法乱纪,或者是劫富济贫之类的勾当,应当没少干。
若不然,又何来的资源供他们修炼?
毕竟,有不少人是近十载,甚至近四五载才陆续入的太平道。
此外便是不到十人的地主豪强出身,这些人应当都是被张角等人给“洗了脑”的。
而要说最特殊的一人,自然要属张卫无疑。
张卫并未负责任何州郡,但他却掌控着太平道的直属军队。
至于这支军队究竟有多少人,战力又如何,这些暂时却无法知晓。
张渊抬手示意众人安静,随后朗声道:
“太平学宫初立,将暂设文、武二院。
其中,文院主修谋略治政,武院主修武道兵法。
诸位之中,将有三十六人被分配至武院,其余十六人则会被分配至文院。
当然,若是你对另一院教习内容很感兴趣,且能够及时掌握当日教习内容,那也可前往另一院旁听。”
听到张渊之言,众人面色微变。
不少人皆是眼神闪烁,因为他们担心会被分配至自己不愿去的一院。
然而,待得张渊将人员分配完毕,众人却是面面相觑。
因为眼前的这位泰公好似对他们极为了解,并未分配出差……
“下面,本道主来介绍一下文武二院的第一位教习。”
张渊说着,挥手示意,让赵毅及阎象站上前来。
“本道主右侧这位,相信诸位都很熟悉。
他姓赵名毅,字承刚,武道实力不凡,且精通兵法及治军之道,乃是武院第一位教习!”
众人面面相觑之余,眼中皆有些将信将疑。
赵毅之实力他们很认可,但要说兵法与治军,他们可不信赵毅能有多少能耐。
不过碍于赵毅之实力,场中也没人敢直接出声质疑。
而一直面无表情、低着头的张卫却是忽的抬起头来,直直盯向赵毅,眼中似有火花闪动。
其实那一战张卫输的并不甘心,因为他未曾动用灵神手段。
当时之所以不用,一是面子,二则是顾虑到天公与张渊的未知关系。
但之后的时间里,自己定然要与赵毅再好生打上一场!
“本道主左侧这位,姓阎名象,字文山。
文山有大才,无论是谋略,还是治政之能,皆是上佳。
诸位能够有幸得文山教习,应当好生把握机会,切莫故步自封。”
说到这儿,张渊微微一顿,眼见许多人眼中皆是不以为然之色,当即嘿笑一声道:
“当然,想要在我太平学宫偷奸耍滑,那也是不可能的。
下面,本道主且宣布一下学宫之规矩。
其一,接连三次无法完成教习指定任务者,贬真传为普通、贬核心为内围!
其二,折辱教习者、不遵教习命令达三次者,逐出学宫、永不录用,并剥夺太平道核心弟子之身份!
其三,擅自脱离学宫者,视为叛道叛军,格杀令出、至死方休!”
张渊虽是嘿笑说出,但话语中的凛冽杀气却使得众人脸色大变。
这是劳什子的学宫?
规矩如此森严吓人,这不是要人命吗?
一时间,不少人开始怀疑,加入这学宫,究竟是福还是祸……
“首期十五日之进修,两位教习将全面负责诸位之教导。
当然,本道主每日也会亲自讲授。
尔等皆是我太平军之骨干,日后要么会独自统领一军、要么会统御数方大军,又或者是治理一县、一郡,乃至于一州!
若无真才实学、若无过人之能,天公及本道主又哪里敢放权与诸位?”
听到此言,不少人皆是双眼大亮,呼吸都有些急促起来。
张渊不理会,继续说道:
“太平学宫,将会为尔等点开那眉心间的第三只眼,帮助尔等掌握非凡见识、快速成长。
是故,切莫让本道主失望,切莫让天公失望!
第一期进修,本道主将对明劲及以下修为者施展奇术点拨。
半载后之第二期进修,可对暗劲修为者点拨。
至于化劲及丹劲修为者,要么是第三期,要么便是第四期。
具体哪一期,便要看诸位之表现。”
第五十八章 石人
听到奇术点拨之言,众人皆是精神一振。
奈何,按修为分批次的限制,却让不少人失望不已。
不过,这种失望一晃便过。
毕竟只是一年半载之间隔,算不得太长。
其后,张渊又分别出手,提升了暗劲以下二十九人之适性。
这二十九人中,文院十六人尽在其列,余下十三人才是武院之人。
因只是帮每一人将一项适性从C提升到B,是以共耗费教化点数116点,尚余176点。
至于所提升具体适性,自然是智、政、枪、刀、弓五类中的一类。
也就在张渊刚刚完成教化时,一名黄袍卫士自远处奔来。
“禀泰公,天公有请!”
张渊轻轻颔首,将此间之事交待给赵毅及阎象后,便径直向天公苑行去。
行至半途时,忽然听闻阵阵沉闷的轰响声自旁侧传来。
张渊心觉古怪,抬脚向声音来源处行去。
未几,一番震撼的场景映入眼帘,直看得张渊瞪大了眼睛。
只见,密集的林木中,二十余个高大的石人正在大肆“破坏”。
这些石人高两三丈,通体由石块及泥土组成,一些部位的缝隙甚至还有绿草夹杂、青苔点缀。
它们便好像是力大无穷的巨灵一般,随手一托,便可托起千斤巨石。
更有石人双臂环抱一人粗的大树,狠狠朝上一提便断了树根、拖曳而起。
即便是数人粗的古木,三五石人协作,竟也可掀起。
此外,尚有巨人擎着厚重的石条锤击凹凸不平的地表,似是在奠基。
这一幕给张渊带来了很大冲击,足足十余息后,方才平稳了心绪。
转头四顾,发现四周除了有数十黄袍卫士外,在中央处的一块石台上,竟还有一人闭目端坐。
而那人,却正是中方山主白元。
扫视着一脸警惕的卫士,以及神情肃穆、不断掐捏手印的白元,张渊眼神微闪,隐约间明白了过来。
这些石人应当便是由白元所操纵,而且在白元操纵这些石人时,对于外界的感知应当很弱。
再度扫视向那些石人,张渊仔细观察之下,也发现了问题。
这些石人猛则猛矣,但行动之际,颇有些笨手笨脚的感觉。
至于闪转腾挪什么的,更不可能做到。
张渊眯眼打量半天,眼见白元额头上隐有细汗冒出,所幸倚着旁侧的树木继续观看。
半刻钟后,白元终于收了手印,长吐一口气后,有些疲惫的睁开了眸子。
而那些石人也突地静止在原地,无法动弹。
张渊眼神一闪,抬起脚步朝着白元靠近过去。
周遭一众黄袍卫士此前一直对张渊抱有警惕姿态,但此时却收回了目光,不再关注,也不阻拦。
而白元也直到此时才发现张渊的到来,眼中闪过一抹诧异。
有些吃力的站起身来,下了石台后,朝着张渊抱了抱拳。
“见过泰公!”
张渊摆摆手,温和笑道:
“白山主无须多礼。
本道主方才路过,听闻此间动静,便特意赶来观瞧。
却不想,这一瞧竟给了本道主偌大震撼。
白山主之手段,堪称神异!”
白元眼中闪过一抹得色,面上却苦笑一声,摇摇头叹道:
“在下这点微末伎俩,可不敢在泰公面前称奇。”
张渊哈哈一笑,也不同他争辩。
“不知白山主这是在作甚啊?”
“回泰公,在下正在构建学宫。
若是一切顺利,三日之内,学宫主体将落成。
再有两日让人填充其他相关物什,想来五日之后学宫便可告成。
虽然有些小,但容纳百来人尚且不成问题。
日后,在下也会抽出时间,不断扩大。”
白元抚须看着被清理出来的空地,语气之中颇有些成就感。
“此等手段,果真不俗。”
张渊啧叹一声,随后感慨道:
“这些石人力大无穷、身高体硬,若是能投入作战,定然是一批关键助力!”
白元先是一愣,其后苦笑道:
“泰公,这怕是不成。”
“嗯?为何?”
张渊微微一愣,好奇问道。
“泰公有所不知,这些石人看似威猛,但实则有诸多限制。
其一,凝聚时间长,且数量有限。
按在下之修为,要凝聚出这二十二尊石人,便需要近两个时辰。
而在下最多,也只能同时凝聚出三十尊石人。
其二,灵神之力耗费极大。
在下每次只能驱使它们运作大半个时辰。
且即便不动,也会持续消耗,直到彻底散去灵神之力,让它们复归于土石。
之后便需要半个时辰的恢复,方能再度驱使。
其三,动作僵硬。
这些石人只能做一些简单动作,若要同武者一般,根本不可能。
其四,承受能力有限。
泰公休看它们很是坚硬,但实际上,它们的漏洞很多,且防御也只相当于一两重铁甲。
只要攻击足够密集,很容易被击散。
其五,驱使距离有限。
这些石人驱使距离限制于神台念力,一旦超出范围,便会自行溃散。
像在下目前念力,只能维持在两百步方圆内。
最关键的是,在驱使石人之时,在下无法移动,且对外界感知十分低弱。
这若是在战场中施为,无异于取死之道。”
张渊恍然点头,心中既是失望又是庆幸。
失望的是,这石人限制颇多,并无想象中那般厉害。
庆幸的同样也是这点。
若是石人可成军队,那木人呢?水人呢?
若是还有其他群体也懂得灵神之道的修行,鬼知道会乱成什么样。
不过限制虽多,却也未必就没有助战的机会……
眼下来看,白元等山主及风雨二师很大可能都是地境初、中期修为。
张梁、张宝应当稍稍强一些,又或者差不多水准。
至于张角,要么地境圆满,要么已入天境。
就是不知,倘若天境之人施展这石人之术,又会是何样一番场面?
张渊心中暗自思忖着,面上则是露出可惜之色。
“原来如此,那确是有些遗憾。”
轻叹一声后,张渊又朝着白元抱了抱拳。
“有劳白山主为学宫之事费心,本道主尚要前往拜会天公,便不久待了。”
白元急忙回礼,同时微微躬身。
“是,恭送泰公!”
……
天公苑。
“天公!”
张渊入了里侧客殿,却见殿中不止有张角,还有风师罗立及西方山主左灿也在其中。
“泰公!”
罗立及左灿同时起身,朝着张渊一礼。
“泰公入座吧。”
张角轻笑着指了指前方胡床。
张渊应了一声,抬脚走了过去。
待得安坐后,张渊扫过三人,好奇道:
“不知天公相召,是为何事?”
张角并不直答,而是给了罗立一个眼神。
罗立会意,轻咳一声道:
“泰公,眼下南匈奴内部矛盾重重,仇汉派贵族与新任单于倾轧不断。
根据谍报,当前南匈奴羌渠单于几乎处于全面下风,仇汉派贵族大占上风,攫取了诸多实权。
便是商道,也早已被断绝。
匈奴人野性难驯,他人很能介入。
但您之身份不同,或许可以为圣道赚取一道强力外援……”
张渊顿时恍然,同时心中也暗自吐槽。
原来他们也盯上了南匈奴这把刀。
或许,张角从一开始,便打着这方面的主意。
果真是人精……
张渊微一沉吟,随后一脸若有所思的问道:
“天公之意,可是让某暗中联络羌渠单于,并帮助他掌控南匈奴大权,好在将来起事时予以协助?”
张角眼中露出赞许之色,但却摇了摇头。
“大意是如此,不过不是暗中,而是正大光明!”
“正大光明?”
张渊眉头一拧,露出不解之色。
张角重重一点头,眼露精光道:
“不错,自令尊含冤故去之后,使匈奴中郎将一职便始终空缺。
这却是一个机会,一个可以让泰公你以彼道还彼仇之机会!
当今那位昏聩天家卖官鬻爵不断,只要使足银钱,便可拿下此位。
如此,也算是子承父业。
届时,你便可以使匈奴中郎将之身份,协助羌渠掌控南匈奴。
如此恩情,再加上此前令尊之恩,足以让羌渠对泰公你感恩戴德。
只要再用心经营一年半载,维系好关系,并对其诱之以利。
将来起事时,大有希望借助其力!”
张渊却是微微沉默,而后迟疑道:
“此举怕是不妥,我之身份虽已被重新录入,然此名太过招摇,恐会招致某些有心之人的反对。”
张角自信一笑道:
“泰公无需担忧,朝中宦官与党人多有不和。
有宦官使力,即便有人反对,也多半无用。”
张渊瞄了一眼张角,暗自撇嘴。
这老道,都到了此时还跟自己藏着掖着。
不就是宦官中有自己人嘛,有甚可瞒的。
“还是不妥,即便党人拦不下任职,但此后定然也会对某投注诸多目光。
届时,某被无数双眼睛盯着,许多事便不好开展。
甚至于,对南匈奴之拉拢,怕也会被察觉,进而再设法破坏。
如此,于大局影响甚为不利。”
张角等三人眉头微皱,他们却是不曾想到这点。
“南匈奴可是一把好刀,难不成就这般算了?”
张角低语着,有些不甘心。
第五十九章 风部
罗立忽的轻笑一声,盯向张渊道:
“泰公神情从容,莫不是尚有其他妙法?”
张渊扫了眼故作懵懂的张角,无力吐槽。
都是狐狸,何必演戏呢,好似他张渊有多小心眼似的。
“妙法谈不上,不过我确有一替代之法。
我自身不可直接露名,不过若是有人能力不凡,且对我及太平军忠心耿耿,那让他出面便是。
恰好,我手下悍将赵毅便是最佳人选。”
对于此事,张渊并不排斥。
相反,他还有几分窃喜。
若是能有一个对应的名头,那美稷之行定然会简单许多。
但一个极为现实的问题是,他根本没那般多钱。
使匈奴中郎将之职,秩比两千石,“捐官”所需银钱便需要足足两千万!
两千万五铢钱,他哪里挤得出来?
即便能砸锅卖铁凑齐,他也根本舍不得。
真有这笔钱,他更愿意花在安民营身上。
但而今张角既然提出了这茬子事,那自然不用他来操心钱财之事。
“唔,如此倒也不失为一个法子。”
张角露出恍然之色,抚着胡须微微颔首。
随后,含笑盯向张渊道:
“那泰公打算何时出发?”
“半月之后吧。届时,太平学宫首批真传弟子之进修也恰好结束。”
听到张渊的回应,张角略感讶然。
不成想,这小子还是个雷厉风行之人。
微一沉吟后,转而看向左灿。
“既如此,左山主,捐官之事便交予你办,尽量在半月之内将一应凭证差人带回。”
“是,天公放心。”
左灿领了命,直接告辞离去。
殿内,正事谈妥,三人也自闲谈着一些趣事,或是一些发展前景。
两刻钟后,一只纸鹤忽然自殿外翩翩飞入。
罗立抬手招过,待得看完纸鹤所夹带消息,罗立顿时眼睛大亮,本便细小的眼睛更是眯成了一道缝儿。
“天公,梁期乌褐山之矿藏已被寻到!”
张角顿时精神一振,脸上露出一抹喜色。
休看只是一夜多的功夫,但实际上命令早已在昨日傍晚便发出,且调集了不少人力及匠师搜寻。
因为张角很清楚兵备之重要性。
“储量如何?”
“目前难以估算,不过最差也要比冀州最大铁矿储量要多!”
罗立长吐一口气,压下激动地心绪回道。
“甚好!传令下去,让兵备部调集主力过去,将乌褐山打造成一方铁桶!
同时,让左营分散转移过去,专司守护!
切记,此事万不能漏出丝毫风声!”
张角狠狠一握拳,眼中闪着精光。
“是!天公放心!我待会儿便去传令!”
罗立恭敬回应。
张角微微颔首,而后盯向张渊赞许道:
“泰公果真不打诳语,此番却是为圣道、为太平军立下了汗马功劳!”
张渊身子微微前倾,谦逊一笑。
“我这点小贡献,可远远比不得天公及诸位师主二十余载之辛劳。
况且,身为道主,自然要为圣道、为太平军竭心谋划。
此乃本分,当不得天公夸赞。”
“哈哈,不错,泰公果真是圣道福音。”
张角笑着摇摇头,随后挥挥手道:
“好了,都且去忙各自之事吧,本道主便不耽搁你二人了。”
“是!我等告退。”
张渊及罗立相继起身拜别。
出了天公苑后,罗立眯眼笑着看向张渊。
“泰公,眼下可有时间?”
“自然。风师可是有事?”
张渊微微颔首,猜到了什么。
“既如此,那不如请泰公往风部走上一遭?
老朽已召集三百擅于潜行之弟子等候,泰公或可于其中挑选出可栽培之人。”
张渊心道果然,这是要发展刺客队伍了。
“哦?那倒要去瞧瞧,恰好本道主还不曾去过风部,此番也算是能够认认门路。”
……
二人自天公苑出来,却是并未走大道,而是径直入了东侧一处小林。
于林中石径前行百余步后,一座石井出现在眼前。
罗立上前,在石井的某处石块上轻轻一拍,旁侧忽然传来一阵响动。
张渊转头看去,只见草地上忽然露出一个洞口,而洞口之下则是一道阶梯。
“风部共有五条密道,此条直通天公苑,乃是最为隐秘的一条。”
罗立一边解说着,一边带头朝着向地下蔓延的阶梯行去。
“风部直属人员大都生活于地底,密道皆有卫士把守,未得令信,不可出入。
至于与外界连通消息之法,也皆是靠飞鸽及纸鹤……”
张渊听着罗立的解说,同时不断打量着周遭的环境。
他们二人通过密道阶梯已然前行了数百步,若算垂直深度的话,怕是距离山顶地面已有十余丈距离。
不过从周围石壁、土墙的痕迹来看,这处山腹空间应当是在自然存在的基础上,由人力加工采掘而来。
至于守卫的卫士,也皆是黄袍卫士。
这一路行来,已然碰到了三拨十余个卫士。
再度前行百余步后,眼前猛地豁然开朗,就像是进入了一座小型体育馆。
抬头,上方壁顶距离地面四五丈,而且每隔一两丈便吊着一个灯盏。
放眼四周,除了数十个或粗或细的土柱外,便再无其他阻碍。
同时,在四周的墙壁上,也都有灯盏或火把点缀。
但这处庞大的空间中,竟然并无多少浊气,更不曾有呛鼻气味。
想来应当有不少通风眼或通风口。
眼下,这处山腹空间中,正有不少人影往来匆匆。
张渊循着这些人的动向,也发现了更多隐藏在墙壁之后的小型空间或密室。
虽然这里面的人员不少,但几无嘈杂人声,最主要的声响还是鸽子的“咕咕”声。
罗立引着张渊继续前行,接连穿过了三道狭窄的短道后,来到了一方接近一亩大小的空间。
此时,空间内正有三百余人静静盘膝而坐。
而在入口位置,则有两个男子拢着手守候。
当罗立及张渊踏入,那两人急忙上前行礼。
而盘坐的三百余人亦是急忙起身见礼。
“拜见风师!”
罗立摆摆手,随后朝左跨出两步、错开身子,将身后的张渊凸显了出来。
“这位便是圣道第四位道主,泰公道主!
尔等还不快快向泰公行礼?”
众人面色微变,急忙收回投在张渊身上的疑惑目光,低着头恭敬行礼。
“拜见泰公!”
“免礼。”
张渊负着手轻喝一声,眼中则是闪过讶然之色。
因为这三百余人中,竟然有三十余个女子,而且还大都是少女或青年女子。
在这个年代,女子可极难参与到需要经常抛头露面的事情……
眼见张渊神色有异,罗立急忙解释道:
“泰公,应是此前老朽传达命令时不曾讲清,这才让手下人会错了意。
老朽这便让她们离去,再抽调一些人前来。”
罗立说着,还狠狠瞪了一眼那两个弟子。
那二人这才意识到好像办错了事,顿时吓得脸色一白,急忙向人群跑去。
“等等。”
张渊冷喝一声,将那二人喝止。
而后侧头看向罗立,轻笑一声道:
“不成想,风师竟还是一位开明之贤者。”
罗立只当是张渊在嘲讽自己,不由苦笑解释道:
“泰公切莫误会,其实风部之人,大部分皆是孤儿及乞丐出身,且从小被圣道收养。
由于风部之特殊性,几乎无法与外界接触,是以老朽便不曾限制女子。
再加上女子心细,对于梳理谍报很有助益,故而老朽也多有倚重。
泰公若是觉得不妥,老朽这便将所有女子贬为奴婢!”
听闻此言,人群中的那三十余女子顿时脸色大变,俱是露出惶恐之色。
但却无人敢出声,更无人敢于质疑。
她们只能死死地咬着嘴唇,强忍着不让滚烫的泪花落下。
张渊不由翻了个白眼,无奈道:
“本道主何时说过不妥了?
风师啊,你此举不但无过,反而有功!”
罗立偷瞄着张渊的脸色,心中愈发困惑起来。
他怎的把不准这位泰公究竟是何心思?
张渊长叹一声道:
“天地分阴阳,日落月必升!此乃亘古至理。
这人世间,男为阳、女为阴,缺一不可。
若说这苍穹是由人撑起,那也是男女各自一半天,共同撑就。
女子虽多有弱项,然女子同样具备许多男子难以企及之优势。
便如风师方才所言女子之心细,这一优势便可使得谍报梳理更加快捷精准。
而刺客之培养,若有女子加入,更是神来之笔,或许会收获诸多惊喜……”
罗立顿时一懵,而那三十余个女子则齐齐心神剧震,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如此言论,她们简直闻所未闻。
她们女子,当真有这般重要?
罗立恍惚了好一会儿,方才苦笑道:
“泰公所言或有道理,然刺客非是其他,女子无法胜任,老朽这便让她们离去……”
“谁言女子不可尊武?谁言女子不可为刺客?
岂不闻春秋有剑术至尊越女阿青?岂不闻战国有勇烈女刺客聂荣?”
张渊直接出言驳斥,随后冷哼一声果决道:
“此事就这般定了,无需再争,本道主将会从在场所有人中挑选第一批人作为首批刺客。
此外,日后扩充刺客人手时,女子人数最少也要占一成。”
第六十章 罗网司
眼见张渊已走入人群开始仔细观察,罗立无奈一叹。
不成想,一次误会竟造就如此境遇,他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虽然女子为刺客,具备不少优势。
但对纲常人规多有违背,日后指不定会有多少人谩骂他这个始作俑者……
张渊不曾理会罗立,眼下的他正在不断扫视着一个个目标的信息。
这些人有很多都没有丝毫修为,因为他们皆是被当成整理谍报案牍之人来培养,自然不会重视武道栽培。
具有通力阶修为的只有不到三十人,其中最强者也只是通力后期。
至于通劲阶的,却是一个也无。
不过张渊关注的重点自然不在修为上,而是在适性上。
与刺客相搭配的最佳适性自然是易容、潜行、匕首、短剑、弩箭等。
这些人大都经过潜行训练,是以潜行相关适性基本上都已被激发。
“嗯?”
张渊快速扫动的眸子忽然一眯,直直盯向一个二十余岁的女子。
“年龄:21
境界:无
兵器适性:剑·A、匕·A、弩·B、掷·B
术艺适性:慧·S、易·A、潜·B、智·B
可教化:修炼”
1个S、3个A、4个B,这还是张渊首次见到适性如此不凡的,简直堪称华丽。
尤其是那个S级的慧心,更类似于为修炼开外挂,对于修炼助益极大。
“抬起头来。”
听到张渊的轻喝,那女子顿时身子一颤,略一犹豫后,还是将低着的头抬了起来。
看着女子一脸雀斑、皮肤黑黄的面孔,张渊的眼中却是露出若有所思之色。
再看到脖颈下部的肤色与上部及脸部隐隐有些不太协调时,张渊的嘴角不由勾出一抹玩味之色。
不曾修炼,也不曾借助人皮面具等东西,却能将面容伪装的几乎看不出不对,这一手易容能力可着实不俗。
不过他也没有去拆穿,毕竟这关系到对方的生存。
“你之名姓何唤?”
“回泰公道主,弟子洛溪。”
洛溪眼神躲闪,有些不安。
因为她感觉眼前这位泰公的眼睛就好似利刀一般,她很担心会被看出什么。
她不清楚若是被看穿伪装,会不会将她视作细作给处决。
“洛溪?倒是好名字。”
张渊轻喃一声,随后不再理会洛溪,继续朝其他人看去。
洛溪不由暗松一口气,急忙又低下头去。
未几,张渊看完所有人信息后,开始点人,直到点出了一百二十人后,方才停下。
这一百二十人中,有二十人是女子,那个洛溪也在其中。
“风师,让其他人散了吧,首批刺客便是这些人了。”
张渊返回入口位置,朝着罗立交代了一句。
罗立轻轻颔首,给身侧两个弟子打了个手势,那二人急忙将未被选中之人清理了出去。
“泰公,这些人会否太少了些?
毕竟,一番磨炼下来,能够活下一半便算不错的。”
罗立凑到张渊跟前,低声问道。
在罗立想来,刺客之培养,应当与死士是一个道理。
而死士之培养,自然需要血火来磨砺。
其中最有效的方式,便是投放至深山老林,并下达屠虎等任务,以不断磨练实战技巧。
张渊摇摇头,低声回道:
“一百二十人,本道主至多允许减员二十人。
放心,本道主自有手段将他们培养为一把利刃!
今日骨架既立,日后,每半载充入三百人。”
说完,张渊便不再理会罗立,转而看向那一百二十人。
“即日起,我太平军风部将新设罗网司。
罗网,即网罗天下,如蜘蛛一般织网捕食,暗中处决对我太平军具备威胁之人。
若要做到这点,罗网之成员,自当具备高超暗杀技巧及隐遁之能。
而尔等,便是我罗网司首批成员!
可有人不愿入罗网司,意欲继续留在风部本部者?”
众人神情不一,却并无交头接耳、游目四顾者,更无人出声。
一则,风部规矩森严,他们不知道拒绝的下场会如何凄惨。
二则,他们已极久不曾出过地表,每日里也仅有不到一个时辰能够享受阳光洗礼,自然对外界充满向往。
而罗网司既然是要培养刺客,那他们自然会有重见天日之机会。
如此机遇,谁又肯放弃?
至于危险,他们自小便被太平道培养、教导,并不认为死亡如何恐怖。
相反,在他们的认知中,为圣道而献身,乃是他们的无上荣耀!
眼见无人吱声,张渊满意颔首,随后开口道:
“本道主将兼任罗网司司主,职司教导尔等。
风师罗立将兼任罗网司左司主,职司其他主要事宜。”
说着,张渊忽然抬手,点了两人。
“武安飞、洛溪!”
“在!”
洛溪及一个沉默寡言的青年应了一声,踏步而出,抱拳候命。
那青年便是叫武安飞,乃众人中唯一的一个通力后期武修。
此人也有一项A级适性,虽比不得洛溪,但已是难能可贵。
在东汉,单字名极为流行,但并不意味着并无双字名。
事实上,最底层的庶民之中,起码有三成人仍在使用双字名。
因为他们本身便是庶民,并不认为双字名会显得自身如何卑贱。
只是史书中基本上并无庶民之笔墨,自然会造成东汉几乎尽是单字名之假象。
“方今罗网司人数有限,暂设一方百人队。
其中,武安飞为队正,洛溪为副队正。
此外,每十人再设一名什长……”
张渊交代了相应事宜,之后便开始教导修行之法。
此后的时日内,张渊便不断往返于学宫与风部之间。
在第十日时,张渊还亲自带着罗网之人踏出了山腹空间,潜入了周遭山林进行了为期三日的首次实战磨砺。
至于杜氏之变,早在第四日时便已解决。
时间飞逝,眨眼间,半月时间便一晃而过。
这日晚间,用过饭食后,张渊正自清点着收获。
教导他人踏上修炼一途,不但可以得到两点教化点的收益,还可增进自身适性。
而这半月下来,对于那近百个罗网之人的教化,也陆陆续续都获得了收益,使得教化点数再度增加184点。
奈何,对于这些人的适性提升,却又投入了极多。
是以导致此时他的教化点数只剩下21点,其中1点还是每十日自动增加的1点。
这还是他专门留下以备不时之需的,若不然,怕是一点都剩不下。
不过相信这些投入日后会有不斐的回报,毕竟,他的教化点可不是白花的……
当然,最大的收获还是自身适性。
“自身属性:
年龄:16
教化点数:21
【一】
武道境界:明劲中期·伪后期(三流)
兵器适性:枪·A、刀·A、弓·A、弩·A、剑·A、匕·A、戟·B、掷·B……
术艺适性:智·S、政·S、骑·A、慧·A、易·A、潜·A……
内息功法:紫华经(上乘)
……
【二】
灵神境界:人境中期
灵神功法:太平经·人卷
灵神术法:丹符济世(领悟中)、剪纸为马(领悟中)、撒豆成兵(未掌握)”
大量的适性经验直接使得张渊的适性被大规模带飞,让他几乎每时每刻都有相应的感悟涌上心头。
不过到了A级之后,几乎无法再爬动。
若单纯要靠数量去堆积,谁也不知需要教导多少人才能提升。
至于S级的政略,则是近半月来学宫授课所自动增长而来。
他毕竟来自于后世,踩着无数人的肩膀自然能看得更远。
而经过印证、探讨等,当他的认知体系逐渐合乎这个时代,相应的提升倒也在情理之中。
除此之外,最大的收获当属教化洛溪所得来的A级慧心适性。
这项适性无疑是恐怖的,应为它对武道及灵神修行皆有效。
得到此项适性仅有十日的时间,但修炼效果却相当于一个月,足足提升了三倍!
而身怀S级慧心的洛溪本人,定然只会更加恐怖……
此时,赵毅自远处行来,神情有些复杂。
“主公,天公命人将东西送了过来。”
张渊微微颔首,见赵毅一脸纠结,不由好笑道:
“旁人若是成了使匈奴中郎将,不知该何其激动。
怎的到了你这里,倒反而有些郁郁寡欢了?”
赵毅嘴角一咧,无奈道:
“主公,汉室之将官,承刚无甚兴趣。
况且,承刚若是做了这将官,日后又有谁来护卫主公安危?”
张渊呵呵一笑道:
“无妨,我目前无甚名声,不会有高人盯上。
再说,老是让你护卫在侧,也太过屈才。
最关键的是,使匈奴中郎将一职非同小可,别人若是拿下,我可无法放心。”
“可……”
赵毅还欲再劝,张渊摆摆手打断道:
“此事已成定局,无需多言。
承刚且放心,过不了多久,我等仍将并肩作战!”
赵毅无奈,只得应下。
此时,白芷忽然自旁侧屋中奔出。
“公子,高统领来信,言欲率安民营清扫周边匪寇以练兵,询问公子是否准允。”
“准!告诉他,我不在时,安民营一应大小事务,他皆可处置。”
“是!”
白芷施礼返回,张渊复又看向赵毅。
“去准备吧,明日日出之后,便前往美稷县。”
“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