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章 情动
“没什么。”闻人行压下心绪,目光再转回来的时候又变成了黑沉的模样,哪有半分少年气息。
像个小老头似的。
少女心里面咕哝了一句,水灵灵的眼睛里面都是纯澈的好奇之意。
“你是谁呀?”少女近了一些,古灵精怪的模样带上了几分疑惑,“我还没见过老头什么时候那么待人呢。”
说完这话,她又笑嘻嘻的跑到闻人行的旁边,像只探头探脑的狐狸崽一样。
“你长得真的好好看哦。”没有丝毫扭捏,那双似乎缀着星光的眸子里面全都是细碎的笑意。
单纯的赞美没有丝毫谄媚之情,那样的神情,似乎她是在夸赞花园里面最为顺眼的花朵一般。
这样想着,闻人行涌上来的热意消散了些许,他抿了抿薄唇,没有说什么。
但是少女好像是上瘾了一般,瞧见他往着前走的时候也蹦蹦跳跳的跟着他走。
“他们说你是盛京的人,那里的人都长得像你这般好看吗?”
“盛京是什么样子啊?那么大的地方一定比着清河镇的集市还要热闹吧。”
“你一个人来的吗?”
“你怎么都不说话呀?”她跑到闻人行前面倒着走,好奇的看着他问。
眼前的少年眉目如画,薄唇微抿,狭长的丹凤眼微微压着,像是坠着霜雪一般,带着高高在上的冷漠之意。
“你怎么像个小老头一样呀?”少女带着浓浓的笑意忽然凑近说道。
独属于她的馨香一瞬间便缠绕到了闻人行的鼻尖上,像是勾子一般,将他的心神几乎都勾走了一半。
但是习惯使然,心绪波动得越大,他面上的冷漠之意就越甚了起来。
在鼓噪的心跳声之中,他不由自主的往着后面退了几步,加之那样的表情,让少女误以为成生气了。
她笑意消减了一些,抿了抿嘴后瞥下了眉头,有着几分委屈巴巴的意味。
“你生气了吗?”
“我……”
“游冬!”闻人行话都还没有说完,便被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给打断了。
他动了动唇瓣,看着少女陡然瞪大的眼睛又将所有的话给压了下去。
被袖子盖住的手死死的捏了起来,在那老庄主来到这边之时便收敛好了所有不该有的情绪。
“你个小兔崽子,是不是又去祸害我的花了?”被气的胡子都翘起来的老庄主几步过来就要去抓少女。
但是早有准备的小狐狸三两下便溜到了闻人行的背后,冲着老庄主笑嘻嘻的说道:“哎呀,哪有祸害,你等几天看看,我保准你的花长得肥肥胖胖的。”
她大声说完这话之后便凑近闻人行耳边小声的说:“对不起呀,不要再生气了,我明天给你带礼物好不好?”
少女带着笑意轻声说着这话的时候,呼出来的热气扫过了他的耳尖,那里的酥麻似乎直直冲入到心肺之中一般。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浑身绷得僵直,直到少女什么时候离开了都不知道。
最后听着老庄主和蔼温和的声音都是走神的,似乎所有的心神都被勾走了一般。
老庄主以为他是累了,于是将他带到他的院子之后便笑呵呵的离开了。
中途有很多次他想要出口问那个女孩的事情,但是记忆之中的血腥叫他又止住了所有的欲望。
“你不可以有软肋,阿行,你是注定要做皇帝的人,唯有不动情才能做到无情。”
“往前走……不要停,去做那至高无上的天下共主。”
“不惜一切代价。”
“阿娘!!不要!”
夜色浓郁之中,闻人行猛然从恶梦之中挣醒,他满头大汗,呼吸都在急促不已,瞳孔紧缩着,似乎余下的恐惧还未完全消退一般。
在铺天盖地的血腥袭来的时候,他像是被什么遏住了脖子一般,连着喘气都做不到。
眼前尽是女人的残肢断骸,那双含恨的眼睛似乎还在瞪着他。
一遍一遍的提醒着他,往前走,不要停,去做那至高无上的存在……
他瞳孔紧缩着,逃不开这里的血腥,在模糊之中,似乎看到了那些残破的尸体在冲着他攀爬着来。
又来了……
离开这里……快离开这里……
闻人行手指颤抖着,眼睛瞪得极大,在慌张之中,他滚下了床榻,而后不顾一切的冲出了房间。
外面的月色明亮,将霜华厚厚得铺盖在了地上,闻人行眼神没有焦距,跌跌撞撞的从屋子里面飞奔而出。
后面的那些尸体似乎还在没有停止,连着蜿蜒出来的鲜血好像都快要将他淹没了。
在慌张之中,他被一颗石头猛得绊倒了。
不……不要……不要过来……
闻人行脸上所有的血色都退得干干净净,在满心绝望的时候旁边的院墙上忽然传来了动静。
下意识的,他往着那边看去。
一双嫩白的小手勾着里墙,然后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就露了出来,慢慢冒上来的少女被瘪得通红的脸上都是用劲的模样。
她带的东西似乎很重,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爬上了墙头之后还歪了一瞬,似乎下一秒就会被带翻一般,在气喘吁吁的看过来的时候,陡然和闻人行的目光撞到了一起。
愣神了一瞬之后她丝毫没有被抓包的尴尬,而是挺直了胸膛自信满满的朝着他笑道:“嘿嘿,我带好东西来给你啦。”
像是一只昂首挺胸在炫耀的小狐狸,眼角眉梢之间全都是灵动。
那双流转着狡黠的眼睛明艳到了极致,像是太阳一般,将铺天盖地向着他袭来的黑暗全都驱散殆尽。
像是冰原逢春,荒漠有雨,所有的生机似乎在那一个笑容之中都尽数被埋到了闻人行的生命当中。
那一瞬间,他看到了他的救赎……
长风吹过,将窗台上的那株鸢尾花拂得微微摆动,裹着月华的花瓣嫩白而皎洁,在黑夜之中晃眼到了极致。
在鸢尾花旁边的窗台之上,深色的水痕还没有完全消逝,滴溅而出的水痕像是一滴鲜血一般,在这浓重的夜色之中,沉重到绝望。
终是年少的情动成了劫……
第一百九十二章 枯井
竖日,多日来的朗朗晴空被长风吹来的墨云盖的严严实实的,倾压下来的时候迫人不已,黑沉沉的似乎如何也拨不开一般。
像是不详的预示一样。
突厥三公主死去还被人剥了脸皮的事情以着极快的速度在整个盛京城中传了开来,一时之间,各种流言随之而起。
越传越离谱的流言将宫里宫外都闹得人心晃晃的,到了景阳耳朵边的时候已经变成了什么食人魔,画中精怪偷皮囊之类的玄幻事了。
她挑了挑眉头,倒是对着这些事情没有多少意外。
自出事以来,不过是一天一夜的功夫,在闻人行刻意压了一段时间后还以着那么快的速度传起来,怕是背后的那人希望越传越烈呀。
她凝眉了一瞬,将收起来的扇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手心,垂眉下来的时候敛了那抹温雅意味,倒是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清贵之意。
来到审核司的陈青阳才初初抬眼便见到这番场景,一时之间一种极其难以形容的熟悉感滑过了他的心头。
只是浅淡的感觉并没有让他太过于在意,脚步顿了一瞬之后便直直向着她那边去了。
“宫里面又发现了一具尸体。”才过来之时,陈青阳便凝眉说着此事。
“也是被一剑封喉,剥了脸皮。”
沉冷的声音让景阳眼里面的情绪浓了一瞬,她眸光一闪,压着长睫轻笑了一声,而后起身将折扇一瞬间便打开了来。
“走,去看看。”
她勾着笑意向着外面走去之时,余光划过了站在角落表情生动,阳光开朗的青年。
只是轻轻瞥了一眼,在看到那人移过来的目光之时便收了回来,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些许,像是见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般。
带着湿气的凉风微微吹起,压抑沉闷的黑云裹着沉甸甸的水意,似乎在下一秒就会下起倾盆大雨一般。
但是直到景阳他们二人进到了皇宫也不见得这天有什么动静,倒是沉下来的闷热叫人兀自生了几分躁郁。
“那尸体在什么地方发现的?”
“梧桐宫的枯井当中。”
陈青阳沉着声音说着这话,他们二人在一个内侍太监的带领下,往着后宫而去。
“那口枯井已经被废置很久了,连着上面都尽是一些杂草之类的乱植。”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眉头忽然拧了起来,“先前一直没有人发现,直到昨天晚上有宫女闻到臭味才发现了异常。”
景阳听到这话,微微偏头看着他,语气平缓的问道:“上面的杂草没有被动过吗?”
“怪就怪在这里,那里的杂草没有丝毫被破坏的迹象,周围完好无损,完全没有一丝异常。”
“这才导致了那宫女以为是什么动物死在里面了,等到下去清理的时候直接被吓死了。”
“死了?”景阳脚步一顿,眉头轻皱起来,“发现尸体那个宫女死了?”
“嗯。”
“那周围的那些杂草也被破坏了吗?”
“嗯。”
这话落下之后,景阳眉头一挑,思量微转,而后便要开口,但是目光在瞥到某个身影的时候忽然停顿了下来。
前面领路的那个内侍太监在见到前面那人之后惶恐的停了下来,朝着那个姿态懒散,一身红衣的闻人明月行了一个礼。
景阳眼神暗了下来,视线撇过那个被按在地上囚徒之时,握着扇子的指骨猛得用力,一瞬间,指尖的血色便褪得干干净净。
那是公孙墨。
他怎么出来的?
疑惑在景阳脑海里面转悠了一圈,嘴角的笑意却是绷着没有改变丝毫,随着众人朝着闻人明月行了一个礼。
那抹在灰色天空下的红色,亮眼得有着几分不详的感觉。
他微微阖着眼,视线流转过去的时候一瞬间便抓住了景阳。
瞧着那个小家伙微微绷紧的脊背,闻人明月轻笑了一声,他没有叫他们起来,反而姿态优雅的微微抬起了下巴。
“游阳。”
“是。”
他嘴角的笑意带上了恶劣的意味,逐渐加深之后沉哑的出声:“过来。”
轻轻的两个字眼却叫景阳眸色一深,直起腰身后挂着一抹浮在表面笑意走了过去。
“王爷何事?”
“本王啊……”闻人明月像是兴致忽然来了一般,笑着凑了过来,那双狭长晕黑的眸子里面却是全都是细碎的冷漠之意。
他高高在上的看着景阳,像是逗弄一只宠物一般轻笑道:“……想要考考你呢。”
“王爷请说。”景阳回答得不紧不慢,挂着的那抹浅笑像是被画上去的一般,虚浮在面上的时候兀自让闻人明月眼里面的冷意更甚了些。
想要瞧瞧这人露出其他表情的模样。
最好更像她一些……
抓心挠肺的恶意叫闻人明月勾着的笑意更深了一些,他紧紧盯着眼前这人慢悠悠的说道:“关押的犯人擅自逃脱,该如何处理?”
“仗责六十,惩水刑。”
“呵。”
见着眼前挂着浅笑的人说出来的话却是没有半分情绪,淡漠到和薛衡那个疯子一样。
这样想着,闻人明月眼尾流转的兴味又盛了一些,他散漫的转身,朝着跪在地上的公孙墨走过去。
在行至那人面前之时,他微微侧头问着景阳:“那若是刺杀皇室贵族呢?”
“……杀无赦。”
那一瞬间的停顿像是完全挑起了闻人明月的兴趣一般,他笑了笑,修长而瘦削的手指微微张开抬起。
旁边的侍卫便低着头,恭敬的将一把长剑呈递给了他。
“右寺丞说得可真是对得很呀。”闻人明月轻笑着说着这话的时候便优雅的握住了那柄长剑。
景阳笑意一顿,微微敛了敛眼眸之后缓声说道:“王爷,这是刑部的事情。”
“哦?”闻人明月转头过来朝着她笑得灿烂,“你是说我没资格惩戒要刺杀我的人吗?”
“不是没资格,只是宋法如此。”
景阳笑意彻底敛了下来,直视过去的时候没有掩盖丝毫的尖锐之意,那划着冷意的眸子,似乎比着那剑刃上冒着的冷光还要刺人一些。
看的闻人明月神经质的笑出了声,他像是看到什么极其有趣的事情一般,笑得连剑都拿不住了。
第一百九十三章 猖狂
本就妖异的眉眼在晕染开邪气之后,更是有着一种摄人心魄的味道。
景阳看的眸色渐深,指尖又用力了一些。
“宋法?”他终于停了下来,嘲讽的看着景阳慵懒的说道:“你觉得我会怕吗?”
“王爷本来就不应该惧。”
景阳将折扇背到身后,勾起浅淡的笑意逐渐走近他,在长睫微掀的时候意有所指的说道:“但是这里是皇宫。”
“呵,那又如何呢。”
闻人明月微微抬起了下巴,看着面前清冷淡漠的青年,手中的剑刃又拖近了一些。
他完全收敛了笑意,眸光从景阳身上移开,而后高高在上的落在了公孙墨身上。
“抬起头来。”
冷淡的声音依旧一如既往的缀着懒散之意,像是一头刚刚苏醒的黑豹,眸光凶恶的开始准备狩猎。
他这话才落下,压着公孙墨的侍卫便粗鲁的抓着他的头发,将之强行拽起头来。
在他脸露出来的那一瞬间,长空之中的墨云翻滚,一道闷雷骤然响彻天空。
像是震颤在景阳心头上一般,兀自带起了一阵不安。
她的视线落在公孙墨的脸上之时,瞳孔都缩了缩。
先前在长街的时候便已经见过他,后来又在宴会上看到了他的身影,这个俊朗的男人总是带着骄傲的。
像是草原上的头狼一般,昂首挺胸的时候带着一种睥睨世间的傲气。
但是现在,他只剩下了鲜血淋漓和狼狈不堪。
公孙墨被鲜血黏住的眼睛微微颤抖着,呼吸微弱不已,在后面那人拽起来之时又有了一些神智。
“王爷,他和突厥公主之间还有关系,留着他或许对找出凶手有帮助。”
景阳挺直着脊背,说话的时候清清冷冷的,丝毫没有其他的情绪。
但这副模样却让闻人明月眼里面的寒光一闪,他敛了敛眸子,笑容带上了一丝意味深长:“你要保他?”
“不是我要,而是大宋要。”
“呵,还挺会给自己的私心找冠冕堂皇的理由啊。”
闻人明月毫不在意的笑笑,视线掠过了站在一边沉默的陈青阳,眉眼垂下来之时眼里面全都是恶劣的戏谑之意。
“不过你这副样子倒是像极了那个伪君子薛衡啊。”
这话一出,站在旁边的陈青阳眼神一瞬间便暗了下来。
但是景阳没有注意到丝毫,她紧了紧手中的力道,将怒火给压下之后淡淡的说道:“王爷说笑了。”
“怎么会呢?”闻人明月懒懒的说着这话的时候,像是百无聊赖一般,将长剑搭在了公孙墨的侧颈上。
顿了一瞬,才颇有兴致的说道:“若是我是说笑,你怎么不笑上两声呢?”
他微微侧过头来,好奇的问着景阳:“你见过没有头的尸体吗?”
“没有。”
“啊,那真是可惜呢。”他一脸痛惜的说着这话,按着剑柄的食指若无其事的轻轻敲着,似乎对于将要做的事情期待至极一般。
在这时,跪在地上的公孙墨忽然声音沙哑至极的出声:“闻人明月。”
“呵,还说得动话呢?”闻人明月闻言颇为意外的歪了歪头,挑着一抹恶劣的笑意说着这话。
但是这丝毫没有让公孙墨有任何惧怕之情,他像是濒死的野兽一般,那双染血的眼睛里面全都是刻骨的恨意。
他艰难的勾着一抹笑意有气无力的说道:“你想知道……游冬……是谁杀的吗?”
这话才落,旁边的景阳便意外的眯了眯眼睛。
还不等她做出何种反应,公孙墨便被红了眼睛的闻人明月一剑刺穿了肩膀。
那人像是被彻底触碰到了逆鳞一般,陡然森冷下来的脸像是恶鬼一般,眼里面骤然蹦起来的血丝像是被拉到极致的理智一般。
似乎下一秒,便会彻底疯魔。
他将人死死的钉在地上,压抑着疯狂沙哑的说道:“谁给你资格去喊她的名字了?”
“呵。”公孙墨嘲讽的笑了笑,他咽下嘴里面涌上来的鲜血,看着闻人明月的目光带上了高高在上的怜悯。
“你永远不会知道凶手的,你们永远都不会知道的。”
说完这话,公孙墨陡然凑近闻人明月,那把长剑一时之间刺得更深了。
血肉撕裂的声音让景阳都凝起了眉头,但是那人像是感受不到一般。
他完全收敛了笑意,像是在深渊徘徊的濒死者一般,眼里面全都是一种冷到极致的淡漠。
“没想到啊,大宋最为凶悍的三条狗都是被一个人给调教出来的。”
“闭嘴!”闻人明月暴躁至极的低吼了一声,浮于表面的那层懒怠终于是破散殆尽,将内里狰狞癫狂的模样给彻底裸露了出来。
“怕了吗?这就怕了吗?”
“怕?”闻人明月脖颈上的青筋都被绷了出来,但是在微微靠近公孙墨的耳边之时,出口的语气却轻到有一种温柔的错觉。
“你知道宇文雅死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吗?”
看到眼前这人陡然缩紧起来的瞳孔,他愉悦的笑了笑。
“放你出来的人没有告诉你吧,你的小公主……可是脸皮都被剥了呢。”
这话像是一柄尖刀一般,将公孙墨所有的神智都割裂得所剩无几。
他身体震了一下,而后全身上下的血液像是全部都停滞住了一般。
在愣愣抬着头的时候,震颤的瞳孔里面都是茫然的痛苦,在呼吸窒了一瞬之后,他陡然弯下腰来,喉咙里面发出一阵接着一阵无意义的破碎字句。
似乎是痛苦到了极致一般,连思考都不能持续。
景阳将目光微微移开了来,她在反复告诫自己,要冷静,不然这人唯一的生机都没有了。
或许……他已经没有了。
一时之间,景阳便想到那天晚上薛衡的话。
“或许他该庆幸,没有亲眼见到宇文雅的尸体,不然……”
“……他早疯了。”
胸口像是被猛的被锤了一下一般,将她原先聚拢起来的思绪都给锤得干干净净。
铺天盖地而来的心疼之意像是浪涌一般,将她所有对于自己前世死亡的疑惑都给盖得了下去。
她眉眼垂了下来,脸上的血色褪尽,连唇瓣上都没有剩下多少了。
第一百九十四章 惊疑
在眼睫颤晃得厉害的时候,捏着折扇的指尖都有些微微颤抖着。
过来的陈青阳见到后眼神暗了一瞬,但是转瞬之间便收敛了所有的异常,端着往常的姿态过去拍了拍像是处在梦魇当中的青年。
那人像是猛得惊醒一般,额头上都是细碎的冷汗,在视线和陈青阳相撞的时候,他甚至都能看见里面在震颤的瞳孔。
他怎么了?
陈青阳指腹摩挲了一瞬,明白现在不是询问担忧的时候,是以将所有的疑惑都给压抑了下去。
景阳离散的目光游移了一瞬,而后立刻将之移开了来。
那边的公孙墨已经彻底没有了生息的模样,低垂着头颅跪在墨云之下时,那些艳丽的红色诡异到了极致。
而拿着长剑的闻人明月冷漠的看了他一眼,眉目之间都是压抑着的疯狂,看着公孙墨的时候,就像是在看一团烂肉一般。
“你可真可怜。”
闻人明月微微歪头,像是在对情人呢喃一般,黑沉狭长的眼睛里面全都是猝了毒汁般的恶意,在狂乱的时候,席卷起了一阵阵刻骨的仇恨。
“只能带着仇恨去死,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挚爱被杀,很痛苦吧?”
“呵。”在这一声冷笑发出来的时候,他猛的直起身来,硬生生的又将那把长剑从公孙墨的肩膀上抽了出来。
雷电再起,狂风逐渐肆意,卷着红色的衣摆,就着飞舞的墨发,在沉闷的天空下,飘扬的肆意。
有一滴血珠溅在了闻人明月的眉角上,滑到眼尾的时候将那里的嫣红晕染得更加血气连连。
他微微抬着下巴,提着滴血的长剑,长睫下压的时候完全收敛了表面上的懒意,锋利的煞气带着最为嗜血的疯狂。
像是从地狱爬上来的恶鬼,沉默的诡异叫所有人都在胆寒。
“但是庆幸吧,你很快就会死去。”
说着这话的时候,闻人明月忽然裂开了一个笑容,诡异邪恶到了极致。
景阳见到了之后眼神抖了一下,立马出声:“王爷,留下他!”
“留下他?”闻人明月像是不理解这话一般,兀自思索了一瞬之后咧嘴一笑。
而后在景阳陡然睁大的眼睛当中挥剑砍下了公孙墨的头颅,霎时之间,鲜血四溅。
“咚。”
头颅猛地滚地,像是惊醒了天神一般,豆大的雨滴终于是三三两两的落了下来。
那个站在鲜血当中的男人还在挂着笑意,冷漠空洞的眼睛里面没有一丝情绪。
他偏头过来看着有着一些出神的景阳,勾唇哑着声音说道:“忍不住啊,他可是碰了那张皮囊的人。”
说完这话,还不等景阳做出什么反应,他倒是先皱起了眉头,眼神垂了下来,颇有几分遗憾的模样。
“早知道先挖了那双眼睛了,毕竟……”
“……在看向那张皮囊的时候,里面的东西太脏了。”
在最后一个字眼落下的时候,闻人明月几不可闻的叹气了一声。
雨滴开始盛大,以着极快的速度便开始倾盆大雨,细密的烟雨将面前所有的东西都模糊了起来。
那人站在红色的油纸伞下,只露出了瘦削的下颌还有勾着的森人笑意。
在逐渐消散的血腥味之中,他轻轻笑了一声,而后优雅懒散的转身。
逐渐离开的时候,那句懒怠的话也逐渐穿过大雨模模糊糊的来到了景阳的耳边。
他说:“游阳,好戏上场了,你,准备好了吗?”
像是在宣判一场宿命的搏斗,沉哑的声音带着一种压抑着的兴奋,落到景阳的耳朵里面的时候,让她不由自主的绷紧了下颌。
血水在开始蔓延,迅速便沾染上了她的袍角。
但是她没有在意丝毫,在看着那个被污泥裹着的头颅之时沉默了良久。
……
大雨下了很久,喧嚣的雷鸣像是一场怒号,席卷过盛京的每一个角落,将所有肮脏的,罪恶的,通通都冲刷了出来。
在黑夜逐渐降临的时候,景阳这才从面前这座土堆上移开了眼神。
凉风渐过,湿润的泥土气息盖住了药香的清苦,萦绕在她的鼻尖的时候,带起了一阵无法言说的荒凉之意。
今天公孙墨所说的话,似乎牵扯着一个极为巨大的阴谋一样。
那会是什么?
“阳阳。”一件狐裘被披到了她的肩上,顺着转过头去的时候,便落在了一双含着无限温柔的桃花眼之中。
薛衡将人揽到怀里面,眼神扫过面前的土堆之时淡漠得近乎于残忍。
“我们回家吧。”
景阳没有说话,低垂下来的眉眼在眼帘上打出一片阴影来。
她像是有些倦怠一般,偏头在薛衡怀里面蹭了蹭,轻声说道:“你知道梅花山庄的事情吗?”
“……嗯。”
“当初闻人行还没有被接回皇宫的时候他便是住在梅花山庄的,师父待他一直极为尊敬,甚至要离开的时候让我去保护他。”
说到这里的时候,薛衡手里面的力道猛得加重,眼里面的墨色翻涌得极为浓烈。
景阳抱着他拍了拍,继续说道:“后来他瞒着我将梅花山庄给拖了进来,秘密之中让师兄师姐为他处理了朝堂上面所有阻碍他的人。”
“等我发现的时候,梅花山庄的人已经没有剩下多少了。”
“最后三皇子死的时候,事情败露,在先皇追究到梅花山庄的时候,一场大火将梅花山庄烧得一丝不剩。”
说到这里的时候,她猛得抱住了薛衡的腰身,将脸死死的埋在他的怀里面,眼尾晕湿的痕迹在逐渐加深。
连着说话的声音都带着颤抖之意,但是她丝毫没有停止,抓着薛衡的手指用力到泛白,似乎是在拽着自己最后的救命稻草一般。
“梅花山庄的所有出口都被堵死,周遭还有着数百个死侍守着,即使有人侥幸逃出来,也被杀死了,然后……又重新扔回了大火里面。”
“阳阳,不要说了。”薛衡心疼的似乎心都在滴血,抱着景阳的手都在微微颤抖着。
他不断轻吻着她的发顶,企图安抚住自己怀中绷得像是下一秒就要断开的人儿。
第一百九十五章 血色
沉闷的墨云在不断倾压下来,翻滚的时候还在夹杂着几声闷雷。
景阳死死的埋在薛衡的怀中,指尖还在不安的揪着他的衣服。
但即使这样,她还是没有停下来,倒像是自残一般,将过去的血腥一次次的揭开了来。
“梅花山庄上下一百二十人,除了我,没有一个活着的。”
“他们甚至……都没有留下一具全尸,在仇恨与阴谋中死去。”
北风忽起,将树叶吹得簌簌作响,盖住了她的哽咽与着悲鸣。
“那个时候我蠢得可怜,他告诉我不是他,我便信了。”
薛衡唇线抿得僵直,垂眸的时候眼里面一片浓黑,他轻吻着她的发顶,将人小心翼翼的环在怀中之时,温柔的怜惜着她的脆弱。
“他骗了我。”
哑下来的声音里面全都是恨意,又夹杂着几分难以言喻的彷徨。
这样的声音就像是在薛衡的心头上划拉刀痕一般,叫他呼吸都有些难以持续。
一向清贵冷漠的眉头微微皱起,晕染开眼尾的嫣红之后,带着一种压抑的疯狂。
但是他出口的语气却是轻柔到了极致,似乎怕只要声音大了一些便会吓到眼前这人一般。
“他不会活着的。”
“阳阳,不怕,我会将事情查清楚的,所有的,都查清楚。”
摄政王王府。
以着以往不同,一向懒散倦怠的人此时却眉目温雅,坐姿端正的挺直在矮桌面前。
他褪下了红衣,穿着一件略微有些陈旧的月白色锦服,绷直着脊背的时候像是一个读书人。
在暖黄的烛光之下,闻人明月的眉眼之上都在流露着温雅,收敛了所有的肆意时,他像是一块被打磨得极好的美玉。
温润而雅致。
他的面前摆着一个很精致的盒子,在目光流转到上面之时,缱绻的爱意灼烫到惊人。
葱白的指尖微微抬起,极为珍视的将木盒子给打开了来。
在烛光照耀到里面之时,那些微微泛黄的纸张便彻底的露了出来,那些娟秀锋利的字迹像是横空划破了寂静一般,让闻人明月眼里面的情绪都彻底的沸腾了起来。
他看着那些纸张,像是在看自己的爱人一般,缓缓露出来的笑意幸福而愉悦。
“冬冬。”他缱绻的呢喃了一声,将纸张小心翼翼的拿出来之后,像是一个虔诚的信徒一般,微微阖眼轻吻上了那些字迹。
“你是不是还在生气。”闻人明月眼神迷离的问着,像是那个眉眼明艳,娇蛮肆意的小狐狸就在自己怀中一般。
他兀自说着话的时候,突然裂开了一个极为病态的笑意,“不过没关系,我很快就能来找你了。”
“我会赎罪的。”他将纸张按在了胸口上,微微弓着脊背,眼尾挣出红意,晕染在眼尾的时候像是没有理智的野兽一般。
他似乎力道用得极大,脖颈处都绷出骇人的青筋来,似乎要生生将那纸张塞到胸口一般。
像是那样做,便能在属于她的那些琐碎日子里面有自己的身影一样。
“到时候,我将心给你好不好。”
“你拿着也好,丢了也罢。”
狭长的眼睛里面晕染开水光,他挂着一抹幸福的笑意,哑着声音说道:“我把它挖出来,你看看它好不好?”
像是处在什么幸福的幻想之中一般,闻人明月嘴角的笑意陶醉到了极致。
烛火还在燃烧,摇曳的火光将暗影撕扯得越发的诡异瘆人。
刚刚歇息下来的大雨又开始有了继续的迹象,在北风呼啸了一会儿后,果然开始淅淅沥沥起来。
在一道沉闷的雷声之中,门外忽然传来一道沉冷的声音:“王爷,属下有事来报。”
被打断的闻人明月忽然瞪大了眼睛,像是忽然从美好的幻想之中被人拉扯出来一般。
看着面前空荡荡的暗影与着烛光,他脸上的血色一瞬间便褪得干干净净的,垂眸下来的时候,长睫更是颤抖得厉害。
“轰隆!”
又是一声沉闷的巨响,震得他肩膀都在微微颤晃。
在一片沉默之中,他小心翼翼的将纸张放了回去,在盒子盖上的那一瞬间,他眼里面所有的光也一起消散殆尽。
“进来。”
没有一丝情绪的声音和刚刚的模样天差地别,但是他像是习惯了一般,将木盒抱在自己的怀中,眉目之间似乎都温柔了一些。
从外面进来的青年眼神沉静,一向阳光活泼的模样像是被雨水冲刷殆尽一般,只余下了内里的阴翳与着毒蛇般的狠辣。
他凝着眉眼,对着闻人明月单膝下跪,沉着声音说道:“属下找到了游阳的府邸,并没有发现异常。”
“他回去过吗?”
闻人明月垂首,指腹温柔至极的划过手里面木盒上的花纹,在说完那句话后,他顿了一下,转而问道:“他一个人?”
“他对外说是夫人回娘家了,这一久都是他一个人。”
“他回去的时候都是待在房间里面吗?”
青年立刻摇头,“还会时不时的出来晒晒太阳,或者是喝茶。”
闻人明月闻言之后微微掀起眼帘,那双空洞无神的眼睛便彻底露了出来。
他目光落在青年身上,没有一丝情绪的问道:“你亲眼看见了?”
这话说得奇怪,让青年愣神了一瞬之后才立刻回道:“是的。”
“呵。”闻人明月意味不明的嗤笑了一声,“朝宴那天晚上,他在干什么?”
“在院里面喝茶。”
青年回答得很快,因为他记得很清楚,那人端坐在院子里面的时候,他家的厨房差点烧了起来。
但是那人却像是冷风过湖一般,除了眉间的一丝痕迹,不见多余的生息,挺直着脊背在月下独酌的时候,完美得像是一座玉雕一般。
没有丝毫异常。
但是青年明白,能让上位这人花心思的,一定不会平常。
果然,在他低着头的时候,便听到了一阵低低的笑声,重新带上懒怠的嗓音像是找到了猎物的野兽一般。
那种自信的散漫却叫人听得脊背一麻,让青年都不由自主的敛了敛眸子。
在这时,他听到上位的那人说:“做戏还做得挺齐全。”
“呵,我倒是好奇,你那面具下面的模样了。”
第一百九十六章 流言
这几日的盛京到处沉闷得不似平常,在那突厥三公主死去之后,接二连三的出现了数具一剑封喉,脸皮被剥的人。
上有世家小姐,下有贫苦女孩,没有什么规律可寻,但是被杀的人无一不是正当年华的貌美姑娘们。
大理寺外加刑部联合调查了三天,都没有找出半点痕迹来,那凶手像是精怪一般,神出鬼没,手段残忍。
一时之间,盛京当中各种流言蜚语四散而起,人心惶惶,恐惧不安。
“走吧,又有新的尸体出现了。”陈青阳眉头微皱,他拍了拍有些出神的景阳。
沉哑的声音将景阳给喊回神来,她立马敛下了眸子里面的冷光,长睫掀起来的时候又恢复了往常的优雅模样。
“在哪里?”她嗓音清朗的问着,视线聚集在陈青阳身上。
眼前的这个青年面上有着盖不住的疲惫之意,连着眼下都是有些青黑的,似乎很久没有睡了一个好觉似的。
他说完那句话之后便转头就走,听到景阳的话后停顿了一瞬,微微侧头说道:“顺天府府尹廖书言的小女儿。”
“而且……”陈青阳的眉眼有些阴沉,他抿了抿薄唇,转过头之后闷闷的说道:“……她还被挖了眼睛。”
这话一落,景阳便眯了眯眼,跟上陈青阳的脚步之后便听到他严肃的说道:“朝宴的时候,她冒犯了摄政王。”
“当时摄政王说过,他想要那双眼睛。”
“他做这种事情不会遮遮掩掩的。”景阳“唰”的一声打开了折扇,走在陈青阳的身边淡淡的说着这句话。
在后者看过来的时候她扬了扬眉,朗声肯定的说道:“以着他的性子,他从来不屑于做这种偷偷摸摸的事情,如果他要那小姐的眼睛,那么……”
她停顿了一瞬,睨着陈青阳缓缓的继续说道:“……那个小姐的眼睛就不会留这么久了。”
他们二人在说着这话的时候已经快到大理寺门口了,正巧出去的时候便遇到了一对人马。
两列骑着高头大马的黑衣护卫目不斜视,浑身煞气,一丝不苟的保护着最中间那辆奢华低调的马车。
是薛衡。
景阳眉眼之上溢上了一丝笑意,她随着陈青阳向着那辆马车微微俯身行礼。
在那辆马车过来之后,她微微抬眼看了过去。
那人果然没有关上窗户,在视线转过去的时候,恰好和薛衡的撞在了一起。
他眉眼欢欣,在看到景阳的那一瞬间,眼睛都亮了起来,像是一只见到主人的大狗狗,隐隐之间,仿佛后面那隐形的尾巴都快摇出残影了。
哪里有半分清贵骄傲的模样。
竭力压下嘴角的笑意,她睨了一眼他,像是嗲怪,又像是宠溺,眼尾流转的喜意叫薛衡脊背都酥麻了一瞬。
他绕往这边,抱着隐秘小心的期待,在见到那人的那一瞬间,窃喜还是不可避免的淹没了他。
带着湿意的长风微微吹过,撩过薛衡狐裘圆领上的绒毛,他端正着身子,脊背挺得笔直,但是余光却全都是落在那个青年身上的。
只是缱绻的爱恋在看到她旁边的那人之时突然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如刀尖般的冷意,甚至在微微敛着眼神的时候,还是透着几分凛冽的杀意的。
不知道是不是景阳的错觉,她总是觉得在薛衡视线离开陈青阳之时,似乎还冷冷的哼了一声。
傲娇得不得了。
一时之间,她更想笑了。
等到薛衡彻底远去的时候,他们两个才终于是直起身来。
景阳嘴角的笑意浅淡下来,看着陈青阳微微凝起来的眉眼好笑的问道:“怎么了吗?”
“不知道为什么,刚刚总是感受到了一阵杀意。”
说完这话,他又回想起前次和景阳一起见到薛衡之时,似乎也是这样的感觉。
像是被什么猛兽盯住了一般,好像只要他一有异动,便会被彻底撕裂一般。
有什么异动?
陈青阳一向坚毅的眉眼染上了几分疑惑,看着景阳的时候,让她兀自有了几分心虚之感。
“错觉吧,快走吧,咱们还得抓紧时间过去呢。”
说着这话的时候,景阳就先一步跨上了旁边的马车,在转身的时候,又开口问道:“对了,你知道盛京这两天关于这件事有什么奇怪的流言吗?”
陈青阳听后沉思了一瞬,跟着景阳的脚步登上了马车,坐稳之后便认真的开口说道:“有,不过大多都是跟那摄政王有关的。”
见人似乎没有再纠结那件事情了,景阳便笑着眯了眯眼,做出一副感兴趣的模样。
“哦?是什么?”
“坊间在传,那些姑娘的死都是因为太像某个人了,所以才会被那样残忍的杀死。”
在马车的车轱辘声中,外面街道上的热闹也掺和了进来,陈青阳压低的声音在微微暗下来的空间当中有着几分阴翳感。
看着那人的眼睛,景阳面无异色,顺着人理常情做出微微有些惊讶的模样,好奇的问道:“像某个人?”
“嗯。”暗影盖住了陈青阳眉眼之间的神色,浓重的墨色将那双眼睛描绘得极为出色,但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却将那人眼底流转的情绪都给盖得干干净净的。
“外人不知他口中的那个‘她’究竟是谁,但是每次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必定会杀人。”
“当场?”
“没有例外,除了今天死的这个小姑娘。”
景阳闻言沉思了一瞬,她微微往后面靠了一点,而后看着陈青阳问道:“他们有没有看过受害人的画像?”
“看了,但是没有找出任何相似的地方。”
“那为何还会有这样的流言?”景阳轻轻笑了一下,依靠在窗户边上的时候潇洒而温雅,微微眯眼看着陈青阳的时候,眼里面没有半分笑意。
“少卿大人,同是为着陛下办事,倒也不必如此试探。”
这话一出,空气似乎都沉凝下来。
景阳这般毫无顾忌的将表象戳穿,让陈青阳不自在的微微移开了眼神。
只是在下一瞬之后,他便重新将视线定在了她身上,带着的审视浓重而危险。
第一百九十七章 针尖
“可是你身上的疑点太多了,我不得不小心。”
陈青阳脊背挺得笔直,直直看着景阳的时候丝毫没有被戳破谎言的窘迫感。
他微微扬着下巴,沉着声音继续说道:“你不但和薛丞相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还和摄政王有着牵扯。”
“明面上是陛下的人,但是私底下,你和他们的关系似乎也不差。”
这话一出,景阳便轻轻的笑了一声,没有多少嘲讽之意,但是那般淡然的模样还是让陈青阳眼里面的情绪深了一些。
“怎么,我见到他们应该是嫉恶如仇吗?”
景阳说着这话的时候,忽然微微前倾了一些,从窗户缝隙溜进来的光尘将那张俊美得不似凡人的皮囊笼罩得多了一分邪肆的味道。
她微微勾着唇,长睫上翘的时候带着几分不甚在意的张狂,眼里面的冷漠却是像极了那位高高在上的薛丞相。
清贵而不可一世。
“少卿大人,连上位上的那人都没有说什么,你又有什么资格来叫嚣呢?”
说着这话的时候,景阳完全收敛了面上的温雅,将针尖般的尖锐之意彻底袒露了出来。
“若是我没算错,从和你见面的那一刻,你就开始在试探我了吧。”
“故意带着我去酒楼,算好了时间和薛丞相偶遇,在进宫的时候暗自让那领路的太监绕路,让我在那样的场景下去接触摄政王。”
景阳眼尾流转着冷漠,睨着陈青阳的时候没有半分情绪。
她指尖捏在那柄扇子上,食指微微敲打着,垂下眼睫慢悠悠的说道:“若是我没有猜错,才见面之时少卿大人的那一番话也是试探吧。”
“你想要看看我会用着恩情如何来要挟你,对吗?”
浅淡的声音落在沉默里,坐在她对面的那个青年,眉眼始终如一的坦荡坚毅,直视着景阳的时候没有半分意外。
这幅模样瞧得景阳勾唇讽刺一笑,“少卿大人,我想你得清楚,我可以让你从昭狱出来,也绝对有能力……”
“……将你送回去。”
清朗的声音一瞬间便收敛了惯常的笑意,像是掌权者在宣判宿命一般,让陈青阳下意识的敛了敛眼神。
在景阳的那话落下之后,马车刚好停了下来,外面便有人低声提醒说到了那府尹的府邸了。
景阳眼睫一压,勾着唇角,看都没有再看一眼陈青阳,直接便先行下了马车。
这般不合理的举止叫守在下方的管家都愣神了一瞬。
“少卿大人没来吗?”他有些讪讪的笑着问着景阳。
只是在他这话落下之后,陈青阳便冷着脸从马车上下来,无言的站在景阳的旁边,似乎景阳才是上司一样。
那管家在旁边看的一头雾水,但是知道现在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是以也没有多加啰嗦,直接带着景阳他们二人进了府邸。
出了这种事情,府邸里面所有人都是慌张不安的模样,一路之上,那些丫鬟小斯面上几乎都没有什么人色。
而且眼睛里面没有什么神采,暗沉得像是无光一般,悲伤不见多少,倒是尽是死寂的绝望之意。
景阳面无异色的扫视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随着那管家一路到了后院。
才挨近一个秀丽雅致的院子之中时,便闻到了一股极其明显的血腥气息,缠绕在花香之中时,像是那艳丽的花朵正在滴血一般。
等到了里面,便瞧见几乎憔悴不已,一脸沉痛的顺天府府尹廖书言被小斯搀扶在旁边。
那有些丰硕的身体看起来似乎马上就要摇摇欲坠一般,双眼都哭的红肿不堪。
在看到景阳他们那一瞬间,又忍不住老泪纵横了起来。
“我的秋儿啊!!”哀嚎里面全都是悲伤,那种催人断肠的哀伤让在场的气氛又低沉下去了一些。
景阳看着这副场景眯了眯眼,没有说话,倒是廖书言一见到大理寺的人来更是哭得泣不成声,险些晕了过去。
管家见状,立刻上前对着陈青阳说道:“少卿大人,我家老爷丧女,悲痛过度,再受不了刺激了。”
陈青阳面无表情,闻言之后淡淡的扫视了一眼那似乎马上就要晕厥过去的廖书言,微微点了点头。
“府尹大人节哀。”
说完这话,管家便急急忙忙的搀扶着廖书言下去了,在出院子的时候还在高吼着:“愣着干什么?!去请大夫啊!”
从始至终,景阳面上的表情都没有变过丝毫,在那管家搀着廖书言出去之后,她便抬脚往着里面去了。
在感觉到后面有人跟上来之后她勾唇笑了笑,选择在这种时候戳破脸皮,才能更方便接下来的事情。
是以即使她从最开始便清楚了陈青阳的目的,但是她一直都在等一个机会。
而现在,机会来了。
她压下笑意,目光落在了面前的尸体上。
这具尸体是今天早上才发现的,为了不破坏痕迹,仵作还没有将尸体带走。
而且景阳他们来得早,是以才得以亲眼见到这样的场景。
女儿家的闺房被布置得极其温馨,虽然没有多少奢侈的东西,但是所拥有的一切都是一些不俗的配置。
那勾着纱帐的床上凌乱不已,还有着大淌大淌的血迹,将那被褥都沾湿了大半部分。
那血迹从床上蜿蜒下来,一直拖到尸体所在的地方。
那具骇人的尸体以着一种诡异的姿势趴在地上,散乱的头发全都是血迹,盖住了脸上红色的机理。
景阳眼里面的寒意更盛了一些,走进了一些,仔细去看那些血迹。
在被拖延出来的血迹之间,有着一些或重叠或被抹开的痕迹,像是……像是流血的这人在地上爬了之后留下的。
她瞳孔缩了一下,径直蹲下去仔细查看了那具尸体。
眼睛的地方是两个嘿哟哟的的洞口,被剥了皮囊的脸上全都是红色的机理,在景阳看过去的时候,似乎就在用着那双没有眼睛的孔洞盯着她一样。
连在后面的陈青阳都有些不适,但是蹲在尸体面前检查的那人却毫无异色,那沉凝下来的眉眼全都是冷静。
淡然到有些漠然。
第一百九十八章 挑衅
看着这一切的陈青阳眼神有些发暗,他将视线从那具尸体上移开,便忽然见到景阳动手轻柔的将那具尸体给翻了朝上。
一瞬间,那骇人的模样便大剌剌的落在所有人的眼中,几个守在旁边的侍卫脸色瞬间就变了,甚至有着好几个当场便冲向外面狂吐酸水。
连着陈青阳都犹豫了一瞬才过去,而一直和着尸体“亲密接触”的景阳面上没有丝毫变化。
那双一向潋滟风华的眼眸里面,现下全都是沉凝。
她扫过脖颈上的伤口,微微眯了眯眼之后伸出玉白的指尖轻轻扒开了一些。
鲜血还未沉凝,在触碰上去的时候,瞬间便沾染上了指尖,像是上好的瓷器被染上漆色。
他真是适合这种模样。
陈青阳眼底的暗色翻涌了一瞬,只是转瞬之后便重新恢复了那副清明的模样,不苟言笑的蹲在了景阳的旁边。
“有什么异常吗?”
景阳头都没有抬,淡淡的问道:“前面四具尸体都是因为割喉而死的,对吗?”
“嗯。”
“但是这具不是。”景阳懒懒的说完之后便利落的起身,旁边的侍卫见状立刻呈了一快锦帕给她。
她眉眼低垂的看着那具尸体,仔细擦拭着指尖的时候眉眼之间都是轻狂的傲气。
在看到陈青阳疑惑的视线之后,她勾唇轻轻一笑,“少卿大人,接下来的事情就不必你参与了吧。”
她选择在这个时候和陈青阳撕破脸皮就是因为接下来,她要抢了这件事情的调查权,独自一人,利用里面的职权,将公孙墨那件事情查得清清楚楚。
虽然薛衡说过他会去做,但是闻人行和闻人明月还在虎视眈眈,自己绝对不能成为他的负担。
这般想着,景阳面上的冷意便越发盛了起来。
骨子里面的轻狂冒了尖,将浮于表面的那层温雅给完全得撑破。
她微微抬起了下巴,睨着陈青阳冷冷的说道:“我会去跟陛下说的,既然少卿大人不相信我,那我便不勉强吧。”
“游阳,你太放肆了。”陈青阳站起来,看着景阳的那双眸子黑沉得如同浓墨,里面的情绪被埋得干干净净,连说话的语气都寡淡到让人难以窥探其中的意义。
但即使这样,他面前的那个青年也毫不畏惧,甚至嘴角肆意的笑容更深了一些。
“放肆?呵!”她嗤笑了一声,指尖捏着那帕子递往旁边,立刻便有着侍卫上前恭敬的接了过去。
她轻蔑的看着陈青阳,带着几分懒怠的说道:“那又怎样呢?少卿大人。”
那几个“少卿大人”被她咬字咬得极慢,吐露出来的时候兀自让陈青阳捏紧了拳头。
景阳随意的瞥了一眼,便转向了床榻那边,她微微侧头,斜睨着陈青阳说道:“现在,请少卿大人自行离开吧。”
“未接到陛下旨意,我便不会离开。”陈青阳微微垂眸,眉眼之间似乎都隐在了阴影之中,立在血色当中之时,兀自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阴翳之意。
景阳无所谓的冷哼了一声,便不在去管陈青阳。
与此同时,大宋皇宫之中,朱雀大殿上面朝中的老臣差点都要吵起来了。
“哼!区区蛮夷,也敢说要踏平我大宋边境,就那弹丸之地,我大宋三万铁骑就能解决!”
“狂妄,如今蛮夷不复从前那般衰弱,再加之其他外邦蠢蠢欲动,若是真起了战争,到时候受苦受难的可是百姓。”
“现在最为要紧的,是赶紧去将凶手给揪出来,现下整个盛京人心惶惶,连世家小姐都逃不过一劫,更不用说其他人了。”
“我也同意,既然刑部不行,那便多派几个人,陛下,老臣这里倒是有几个不错的人选……”
这话一出,这朝堂之上的风向便猛的转变,原先商讨的东西莫名其妙的变成了变相的推人。
吵嚷的声音越来越盛,吵得上位的闻人行眉眼之间的躁怒也浓郁了起来。
他视线扫过了站在最前面的那两个人,他们一个穿着月白的狐裘,眉眼寡淡之中带着明显至极的死气,淡漠着表情的时候,像是随时都要羽化而去的仙人。
另一个穿着红衣,脊背也同样挺得笔直,只是面上依旧是懒散倦怠的模样,他微微阖着眼帘,清傲的同时带着几分漫无目的的散漫之意。
闻人明月扫过去之时眼神一瞬间便冷了下来,隐隐之间带着几分杀气。
“够了!”沉冷的声音带着几分磁哑,让大殿上的人立刻便噤声,战战兢兢的朝着闻人行躬身低头。
“薛丞相,你怎么看。”闻人行靠在龙椅上,他微微抬着下巴,睨着殿下那人之时散漫得像是在看一个死人一般。
薛衡闻言微微掀起眼帘,轻飘飘的看了一眼闻人行之后淡淡的说道:“既然都想塞人,那便一个不要吧。”
这话才落下,旁边的闻人明月便嗤笑出声:“怎么,薛丞相要让那个小家伙一个人负责吗?”
“小家伙?”薛衡微微呢喃着,暴怒的杀意澎湃了一瞬之后又消匿无形。
他微微侧头看着闻人明月,浅色的瞳孔里面全都是死寂,看着闻人明月的时候像是高高在上的胜利者。
“王爷还是慎言的好。”
“慎言什么?”
闻人明月像是兴致来了一般,勾着笑意看着薛衡,“那个叫游阳的人吗?”
“呵,薛丞相倒是贪心,像她的人都要霸道的占着。”
懒怠的声音缓缓的说着这话,末了还微微压低了一些声音,眼尾流转着戏谑朝着上坐看去。
殿下的大臣一时之间更加战战兢兢了,年轻一些的朝臣有些摸不着头脑那摄政王说的话,但是一些老臣却都噤声得更厉害了。
恨不得将呼吸都屏息了起来,祈祷那三位大佬开始斗法的时候不要波及到自己。
“你这样,可要我们的陛下怎么办呀?”
带着恶劣的声音像是恶鬼低语,呢喃的时候尽是血腥气息,轻而易举的就将剩下两人的杀意给彻底挑了起来。
那个人,是三人之中最不能提起的禁忌。
第一百九十九章 挑拨
“闻人明月,你最好给我闭嘴!”
低喝声里面全都是暴怒的杀意,闻人行直起身来,那双一向冷漠沉寂的眼睛里面霎时之间便裹满了恨意,似乎恨不得当场将这人连皮带骨的撕咬殆尽一般。
从眼底逐渐溢上来的血色在浓墨般的情绪之中晕染开来,让上座上的那个男人看起来像是理智下一秒就会被绷断一样。
这是她死后,有人在他面前第一次提起。
这个人还是闻人明月,更是让闻人行恨得牙齿都几近咬碎。
捏着龙椅的手不断用劲,手背上绷出来的青筋横梗在上面的时候,骇人不已。
“不要再试图挑战我的底线。”他下颌绷得极紧,看着闻人明月的时候一字一句的说道:“不然,我不介意我们鱼死网破。”
这话一落,闻人明月像是忍不住一般,忽然大笑了起来,好像上座上的那人说得是什么极度好笑的笑话一样。
殿下站着的那一群朝臣更是呼吸都小心翼翼了起来,生怕一个错误就会被牵连。
在粘稠的沉默之中,那般怪异的笑声越发的瘆人,闻人明月几乎笑弯了腰。
过了一会儿,他才直起身来,葱白的指尖抹过眼角,将那嫣红缀出来的水意给拭去了一些。
他面上那癫狂的笑意还在没有消退,但是眼里面却是死寂得如同灰烬一般,直直看着闻人行的时候,他散漫的说道:“鱼死网破?呵!”
“我倒是不介意,但是陛下……”闻人明月忽然停顿了一下,压低眼睫随意的扫视了一眼薛衡。
在后者冷漠的视线之中,他忽然恶劣一笑,而后缓缓继续说道:“……甘心她被独占吗?”
一言引起千层浪,在场的大臣头低不能再低,而上位上的那位在这话落下之后更是直接捏裂了手下的龙椅。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倒是薛衡一反平常的寂静。
那双似乎含着死水的眼睛里面全都是高高在上的淡漠,像是千里冰封的雪原,没有半分生机的模样。
看的闻人明月嗤笑了一声,他尤嫌事情不大一般,眉头微挑,怠懒的说道:“我们的薛丞相,可是被训得最好的一条狗呢。”
他看着薛衡,抬着笑意,一字一句意味深长的问道:“他会舍得让她的尸体被所谓的三皇子残存的爪牙带走吗?”
“一群苟延残喘的东西,可以躲过这么久的搜查?”
“陛下难道没有半分疑惑?”
接二连三的逼问被连连抛出,让在场的气氛陡然僵持到了一种窒息的地步。
“王爷,还请您分清场合,这里是朝堂,不是您的清风楼!”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冲破了这样的沉凝。
殿下的大臣一瞬间便将视线转到了那说话的人身上,那留着山羊胡,浑身魁梧的中年男人一脸怒火的盯着闻人明月,似乎对着那样明显的挑衅愤怒至极一般。
“您是臣子,如此放肆,是要造反吗?!”
带着怒火的声音洪亮而不惧,让那些朝中老臣一时间都有些佩服起来。
这李怀清出去征战几年,还没有见识到这三位斗起来的场面以及后果,敢这般上去冲的人,大概后面会被牵连得极残吧。
一时之间,场下一些常年驻扎在朝堂之上的人更加安静了。
在李怀清那话落下之后,闻人明月笑意完完全全的冷了下来,他歪头看向那人,眼里面的杀意一瞬间便浓厚了起来。
“李将军,你急什么?”
“一个必死之人,又何必这么着急找死呢?”
“你!”
“够了!”
在李怀清被气得脸红脖子粗的时候,闻人行忽然站起来厉声吼道。
他沉凝着眉眼,脊背绷的像是一根快要断了的弦,垂下来的右手被捏碎的龙椅扎破,鲜血从伤口处溢出来,顺着指尖落在地上,开出了一朵朵妖异的花朵。
旁边的老太监瞬间便急得哭丧着脸,高喊着:“御医!快去叫御医!”
“不必!除了薛衡,闻人明月,其他的人都给我退下!”
“陛下……”
有人还在有些犹豫,看着一脸死寂沉默的丞相,又看看似乎已经到了怒火边缘的其他两人,还是有些担心。
但是这话才出,闻人行便厉声吼道:“给我滚!”
杀气磅礴的声音叫大臣们心里面一抖,瞬间便如潮水一般从这边退了出去。
他们弓着腰,大都额头上都还在有些虚汗,在退出朱雀大殿的时候,才长呼了一口气。
一些才从下面提拔起来的人有些不明白那三位到底在说些什么东西,平时又忌讳得紧,只要是关于上面三位的事情提起的人总是噤若寒蝉。
但现下这副模样,还是让人忍不住将疑惑问了出来。
一个年纪稍大,胡子花白的官员睨了一眼这个新提拔上来的年轻人,也是一个世家子弟,还是一个老友的孙子,是以才叹气一声,将那些被埋藏的秘闻说了丁点。
“那是关于前皇后的事情。”
“前皇后?”
“嗯,许多年前的摄政王并不是这样的,或者说,那三位都不是现下那副模样。”
“摄政王温文尔雅,淡泊明志,一身书卷之气雅致得不似皇家之人。”
“温文尔雅?摄政王吗?这……”
“不止他,就连大宋第一人薛丞相在那个时候都是骄傲得不可一世的,君子六艺,哪一项不是让世家子弟望其项背的,哪里是现下这般孱弱模样。”
“那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据说……都是因为前皇后。”
“为了一个女人?”
“嘘!这话可不能乱说,前皇后那是禁忌,每次一提起来都是腥风血雨,这样大不敬的话若是被有心人注意了,被抄家都是轻了的。”
“可这不是儿戏吗?为了一个……这不是荒诞至极吗?”
“情深不寿,慧极必伤,大宋啊,一次性出的惊世之才太多,那个人,便是他们躲不掉的劫难。”
“我还是不懂。”
“还好你不懂。”
那白胡子官员叹气一声,看着自己小辈那不解的目光摇了摇头。
那三人因为她而崛起,终有一天也会因她而覆灭。
第两百章 争夺
“闻人明月,你什么意思?”沉冷的声音像是含着冰雪一般,就着那带着霜雪的眉眼,让站在殿上的那人显得杀气凌然。
但是闻人明月丝毫不怕,甚至面上还带上了点点兴奋之意,他向着闻人行走了几步,勾唇浅笑道:“什么意思?陛下不是清楚得很吗?”
声音落下之后在朱雀大殿上回转了一圈,再落到闻人行的耳朵里面的时间兀自带起了一阵狂躁的飓风。
他猛得看向薛衡,“她在哪?”
薛衡淡淡的回望过去,苍白孱弱的模样似乎羸弱到了极致,但是那双眼睛里面却是连最基本的情绪都没有。
“我再问一遍!她在哪里?”闻人行从旁边抽出长剑,红着眼睛的时候像是一头暴怒的狮子。
他用着流血的那只手拖着手下的那把长剑,死死盯着薛衡一步一步的踏下玉石铺就的阶梯。
鲜血流在剑刃之上,在剑光的映衬下,冷艳得有些妖异。
闻人明月勾着笑,好整以暇的站在一旁,那双狭长的眼眸当中,被懒怠掩盖的,都是一片冷凝。
“你有资格知道吗?“
薛衡掀开眼睫,微微抬起下巴睨着闻人行,没有丝毫情绪的说道:“闻人行,你不要忘了。”
“是你杀的她。”
空荡的大殿里面回响着这一句话,像是诅咒一般,让闻人行面上所有的血色都退得干干净净的。
但是薛衡却像是看不到一般,依旧冷漠残忍的继续说道:“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游冬了。”
这话落下之后,所有的声响似乎都停滞下来一般,原先还在懒散站在旁边的闻人明月眼睫一颤,手指猛的蜷缩了起来,指尖狠狠的插入到了手心当中。
“你没有资格再碰她分毫。”
“那你就有资格?!”闻人行拔高了声音,他站在薛衡的面前,像是一头走投无路却又无能狂躁的野兽。
一面是理智,叫嚣着让他冷静,一面却是疯狂的贪婪,诱惑着他不惜一切代价找到她。
那是他见到她唯一的办法了。
“那是我的妻子!你薛衡算个什么东西!”
闻人行对着薛衡举起长剑,染血的剑尖对着他,像是在宣判一场旷古的争夺一般。
“她已经不是了。”薛衡微微勾起唇角,高高在上的睨着闻人行,像是在看一只丧家之犬。
“你已经把她废了,不是吗?”
没有血色的薄唇微微轻启,便将事实给剥离了开来,落在闻人行耳朵里面的时候,兀自击起一阵血气来。
拿着剑尖的指尖有些颤抖,闻人行眼尾晕染开的红意点缀在如墨的眉眼之中之时,更是将里面的癫狂之意给尽数掀翻了出来。
那种刻骨的绝望是另外两个人都熟悉无比的。
薛衡淡淡的瞥了一眼,眼睫下垂的时候溢出了浓浓的嘲讽之意,他无视了指着他的那把长剑。
脚尖一转,便转身朝向了大殿门口那边,无所顾忌的将后背露了出来。
他迎着光,微微侧头,淡漠着眉眼一字一句的说道:“你们闻人家欠她的,我都会一一拿回来。”
“你们带给她的,我会千倍百倍的还回来!”
那人走到光中,身影一点点的消失殆尽,但是那清磁的声音却久久回荡在大殿之中,像是一种宣战。
闻人明月眼神发暗的看着那个身影,眼里面的墨色翻涌起来。
薛衡似乎不一样了。
呵,真是有意思,是因为那个小家伙吗?
他松开有些痉挛的手指,在宽大袖子的遮掩下,竭力掩饰那止不住的颤抖。
虽然有些遗憾没有瞧见什么刀光剑影,血肉横飞的模样,但是也让他探出来了一些东西不是。
闻人明月嘴角有些神经质的抖动着,余光瞥了一眼那个像是被辗在暗影之处的人,嗤笑了一声。
“陛下啊,我们都是罪人呢。”
他闲庭散步般走到闻人行的身边,而后恶劣的靠了过去,凑到他耳边低语道:“你杀了她的至亲,我杀了她的所爱,我们闻人家……”
“……倒真是一如既往的卑劣呢。”
说完这话,闻人明月抖着肩膀笑了出来,他笑得眼角都被沾染上了湿意,而后在某一刻,又完完全全的收敛了起来。
平静到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悲悯的看着神情死寂的闻人行。
“贪婪是我们的原罪,我们逃不过的。”
***
在天色稍晚的时候,景阳才抽出了一些时间进宫。
她表面上是以着案件进度来禀报,实则是要以着筹码来交换这件事情的负责权。
空气之中还在有着些许湿漉漉的意味,但是接连几天的阴霾已经被西风给吹得差不多了,阳光又伸了一个懒腰,从厚重的云层当中探出头来。
景阳勾着浅淡的笑意,跟在一个太监后面直直往着御书房走去。
只是在到了御书房门外的时候,闻人行身边那个贴身的老太监便笑眯眯的迎了过来。
“游大人,今日陛下政务繁忙,恐怕空不出时间来见您了。”
那老太监弓着腰,笑呵呵的对着景阳说着这话,那双被眼皮盖了大半的眼睛在弯起来之后更是让人难以看清其中的情绪如何。
景阳面上的笑意丝毫不变,依旧端着清风朗月的模样,闻言之后微微向着那太监点了点头:“幸苦公公了。”
那老太监笑眼眯得更甚,“应该的。”
而后在告别了那老太监之后,景阳又端着笑意原路返回了。
只是在中途的时候,她忽然发现,眼前的小太监,似乎在带着她绕路啊。
这条路,应该是往着后宫去的。
看出来破绽的景阳眯了眯眼睛,唇角的笑意冷下了两分。
“公公,我们这路走的不对吧。”
景阳装作环顾四周的模样,面上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疑惑。
那小太监脚步顿了一瞬,而后回头对着景阳笑得惶恐,“大人,这不是看着天色有些晚了,就想着抄小道让您快一些嘛。”
“啊,那就有劳你了。”景阳恍然大悟,面上带着几分感激的看着那小太监。
第二百零一章 陷害
他们说着这话的时候脚下也没有停止,等到景阳那话落下的时候便已经差不多深入到后宫了。
这里恰好是一处御花园,假山流水,亭台楼阁,到处都是一些精致而贵气的东西。
景阳压着眼睫扫视了几眼,而后便听到前面的小太监忽然哀叫出声:“哎呦,奴才这不争气的东西,还有着一段路呢,突然肚子痛得受不了了。”
他捂着肚子弯着腰,面上的血色退得干干净净的,皱着脸慌张的跪在景阳面前请罪。
“大人恕罪,奴才去换个人来带您出去,这路虽近啊,但是也绕,还请大人多多担待些。”
“无碍。”景阳睨着他,淡淡的说道:“你去换人吧。”
正好说了这话之后有着一个宫女抬着一套茶具过来,便被那小太监里连忙喊了过来。
他匆匆交待了几声之后便向着景阳告退,一溜烟的时间人就不见踪影了。
景阳笑笑,视线落在了面前的这个宫女身上。
十七八的模样,水灵灵的,生的娇媚而秀丽,抬眼之间春情都在眼角眉梢处流转,在对上景阳的视线之时,更是一副含羞带怯的模样。
像是一株流着露水的牡丹,倒是绝色。
“大人这边请。”宫女微微向着她伏身,两颊微红的对着景阳做了一个“请”的模样。
她面上的笑意深了一些,眼里面的冷光闪烁了一瞬,而后温雅的说道:“有劳了。”
那宫女笑意之中的羞怯更甚了一些,缀在景阳的身边看起来乖巧不已。
在走了一段路,临近一座假山的时候,那宫女好像是被绊了一下似的,娇呼了一声之后便向着景阳倒了过去。
勾着笑意的景阳余光瞥见之后,垂眸微微动了一下脚步,便从宫女面前给移开了些。
见状那宫女眼中闪过一瞬间的愣怔,而后冷光一闪,眼疾手快的伸手就要去拽景阳。
“倒是不安分啊。”她轻轻笑了一声,以着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出腰间的扇子,毫不留情的抽打在了那宫女伸过来的手背上。
“啪”的一声,那宫女的惊呼便变了调子,面上也溢上了几分痛苦之意。
就这样,景阳眼睁睁的看着那宫女狠狠的摔在地上,她“唰”的打开扇子,一手潇洒摇扇,一手负在后腰处,勾着笑意的时候,玉树临风到了极致。
她看着狼狈摔在地上的人,挑了挑眉头说道:“姑娘可还好?”
这话还未落下,地上那人忽然暴起,身形快得几乎只剩下一个残影。
在一瞬间,她便娇笑着拽住了景阳的衣领,同时像条毒蛇一般攀附到了她的耳边吐气如兰道:“大人好生狠心啊,这般对妾身,属实无礼。”
原先的羞怯完全被冲上来的媚意给碎得干净,那人缠着景阳的身上,勾着娇媚的笑意,轻佻而风情。
猛然被贴身的景阳眉头微皱,笑意消减了一些,手下动作不止,三两下便将人给撕了下来。
短短一瞬间,两人便交手了数十招,那娇笑的女人不断近着她的身,媚眼流转之时笑道:“没想到大人也是一个可人儿呢。”
“长成这般模样还身手不俗,还真是让妾身……”女人猛得凑近景阳的面旁,勾着一个媚而不俗的笑意懒懒的继续说道:“……有些欲罢不能呢。”
吐出来的气息糊在景阳的面上,让她一瞬间便黑了脸,而后寻着女子的破绽,抬脚便踢了过去。
那人不慎,被景阳一脚踢到了花圃当中,闷哼一声之后狠狠的回头瞪着她。
“抱歉,已经有家室了。”景阳冷冷的说着这话,而后忽然耳尖一动。
有人过来这边了。
她眼神敛了下来,低头的时候那女人已经将衣服给撕得衣不蔽体了,她懒懒的躺在花丛当中,笑意盈盈的看着景阳。
在刚刚的颤斗之中,景阳自己的衣服也被扯得乱七八糟的,再加之那些不断凑过来的人,她一瞬间便知道这人想干嘛。
“想要陷害我?”
“陷害?大人好不讲理啊,明明就是你强迫妾身,怎的还说出这样没有天理的话。”
说到后面的时候,女子已经泪眼盈盈了,她头发散乱,看着景阳的时候带着浓浓的恐惧,似乎真的是景阳在强迫她一般。
这般作态,让景阳眉目之间凝起来了一些,她没有再花时间和这人做纠缠,作势就要离开。
那女子见到了,眯了眯眼睛之后便要扑过来抱住景阳,但是早有准备的人立刻闪开了。
她后退了两步,而后腰身一挺,长而纤细的腿直直往上踢,将扑过来的女子又毫不留情的踢了回去。
那人受痛,尖声叫了一声,霎时之间,两边的人声就越发近了起来。
景阳皱眉“啧”了一声,将扇子重新别到了腰间,左右环顾了一瞬之后便毫不犹豫的往着一个方向冲去。
暮色四起,隔着雾霭将血色的光辉铺在大地上,在光尘飞舞之中,一道黑影从有些吵闹的御花园之中潜了出来。
那边的声响逐渐大了起来,隐约之间都是什么“杀人魔”“强迫”之类的词。
景阳脚下不停,面无表情的听着那边的喧闹之声,逐渐大了起来的声响似乎都将空气给拉出紧张感来。
事情被蓄谋已久的闹大,再加之这两天接二连三的死人,是以宫中的人神经都是紧绷着的,现下这般动静,若是被找到了,恐怕真的是跳进黄河都难以洗清。
倒是机灵,懂得利用这种机会。
景阳笑了笑,视线无所波澜的落在了那边逐渐接近的禁卫军。
看着越来越多的人往着这边包围而来,眼神之中的晦暗更深了一些。
她猫着腰,敛着气息,悄无声息的绕着路悄悄的离开这里。
在她走后不久,在她站过的地方便出现了一个黑衣禁军。
他看着景阳消失的方向,眼里面的惊讶之意还未完全消退下去。
若是没看错,那是梅花山庄的轻功吧。
这人还和梅花山庄有染?
他心中惊讶,眼神之中的墨色一阵一阵的涌来,犹豫了一瞬之后便追着景阳离开的方向而去。
第两百零二章 酒意
景阳往着记忆当中一贯没人的地方跑去,但是进到了后宫深处似乎都没有摆脱坠在身后的尾巴。
她耳目清灵,微微一凝神便听到了那人逐渐逼近的趋势。
有人发现她了。
但是却没有出声张扬,在这后宫之中,有这样能力做的且有理由这样做的怕是只有闻人明月了吧。
这般想着,景阳面上的冷意便越发盛了起来。
不能让闻人明月有机会抓住自己的把柄。
她抿了抿唇,抬眼看向面前缠绕着绿植的高墙,眼睛眯了眯。
若是她没有记错,这里是当初她才进宫时闻人行为了讨她开心给她盖的小院,依照着梅花山庄,一模一样的复制了过来的东西。
景阳眼里面彻底的冷了下来,她勾唇嘲讽一笑,脚下微微后撤,略微用力,便悄无声息的潜了进去。
从高墙上跳下来之后她才看清楚了这院内的情况,干净雅致,百花齐放,合着以前没有任何区别。
倒是有些意外,闻人行还将这里保留着。
她毫不在意的扫视了一眼,而后鼻头耸动了一下。
在这浓郁的花香之中,似乎有些酒味。
“啪。”酒坛碎裂的声音猛的响起来,景阳眼神暗了下来,悄悄的换了一个位置,借着竹林的掩盖,看清了窗边那人的模样。
一身玄色金线龙袍的闻人行毫无正形的靠坐在窗台上,长腿一只随意的横着,一只懒散的曲起,白玉般的手指勾着一个酒坛,眼神迷蒙的看着被另一只手抱在怀里面的鸢尾花。
一向冷峻深沉的人此刻却像是丧家之犬一般,垂着眉眼的时候像是没有生机的尸体一般。
景阳从未见过闻人行的这副模样,天性使然,他似乎永远都强迫自己强大清醒,所以对于酒来说,更是从来不曾醉过。
但是现下,窗台下边全都是碎裂的瓷片,姿态之间都是迷蒙的醉意。
倒是稀奇,景阳冷笑了一声,看着闻人行的身影神色冷漠到了极致。
这里差不多是后宫的最里面了,如果偷偷潜出去的话,怕是难如登天。
景阳沉思了一瞬,眼神转到了依旧无所知觉的闻人行身上,而后脑中灵光一闪,眼中的狡黠之意露了出来。
她站在原地调整了一下状态,将所有的漠然与着冷淡换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君子般的儒雅。
又将自己的衣服随意的撕扯了一下,拽些竹叶往着自己身上扑,等到差不多了,这才带着适宜的迷茫走了出去。
突然出现的动静让坐在窗台上的闻人行猛的抬起了眼睛,被酒意熏得微微迷蒙的双眼霎时之间便锁在了景阳的身上。
景阳没有收敛生息,是以守在这里的侍卫一瞬间便发现了她,而后数个黑衣蒙面死侍便迅速的将她给围了起来。
“对不起啊陛下,我也是被逼无奈。”她趿拉着眉尾,耸了耸肩对着闻人行无奈的说着这话。
在那人死寂的视线投过来之时,景阳扯出了一个笑意,“陛下想听听我的解释吗?”
在漫天的霞光之中,青年笑的坦荡,在剑尖所指之处,泰然到似乎面对的,只是一群白兔一般。
温雅的表像下面,是一往无前的肆意。
闻人行看着那样的笑意有些出神,在某一时刻,坛口上挂着的酒液被风轻轻一挂,便落到了他的虎口处,瞬间便将他凉回神来。
他眼睫颤晃了一瞬,在眼底有情绪蔓延上来之时猛的垂下眉眼。
视线撞到了那株摇曳的鸢尾花之上,他愣了愣,鬼使神差的,他低哑的开口:“退下。”
这话一落,那围在景阳周围的几个死侍便动作齐整的收剑,而后无声无息的又隐到了暗处。
“你要解释什么?”
闻人行懒懒的抬起眼来,看着狼狈的俊俏公子,眼里面的死气完全掩盖住了所有神色。
“我被人陷害了。”景阳怂拉起神色来,表情生动的将所有事情说了一遍。
她半真半假,声音清亮的解释着时,面上的神色像是一只在诉说委屈的小狐狸一般。
似乎被割破的,不仅是他的衣服,还有着那层温雅的表像。
闻人行定定的看着她,手下抱着鸢尾花的力道逐渐加重。
明明丝毫不像,甚至连着性别都是不同的,但是在他神采飞扬的说着话的时候,却莫名其妙的和记忆之中的少女重叠在了一起。
“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在后面使坏,这般没有道义!”
她咬牙切齿的说着这话的时候,闻人行眼里面的墨色又深了一些。
在这话落下一会儿后,空气莫名凝窒了一瞬,静默到似乎都让青年有些不好意思了。
正待他要说话时,闻人行薄唇微微张合:“过来。”
景阳面上装着有些惊讶,踌躇了一瞬之后慢悠悠的挪了过去。
闻人行也不催她,微微垂着的眉眼被染上酒意之后带上了几分倦懒之意,像是一头有些晕乎的黑豹一样。
“给。”在景阳过去之后,闻人行忽然丢了一坛新的酒给她,在看到她略微疑惑的视线之后,他淡淡的问道:“不会喝?”
“会。”景阳潇洒一笑,“不仅会,还酒量不小嘞。”
“是吗?”闻人行无所谓的呢喃了一句,眼里面的光被黑沉的双眼侵蚀得一丝不剩。
他拎起窗台上的那坛酒,猛灌了一口之后看着霞光漫无边际的想道:她也是,酒量从来没有差过。
“青竹叶?”青年洒脱的喝了一口,再对上闻人行的目光之时,眼里面陡然一亮,像是碰到了什么极为喜爱的东西一般。
连着眉眼之处都疏松了下来,对着闻人行清朗的说道:“到底是陛下给的酒,这般极品,我今日倒是走了大运了。”
“走了大运?”闻人行看了她一眼,有些好笑的说道:“不是被陷害得狼狈而逃吗?”
“可也遇到了陛下啊。”青年笑了笑,眉眼弯了下来,提着酒坛微微向着他一抬,像是隔空对撞了一下。
“能和天子对饮,那般狼狈倒也算不上什么。”
“呵!倒是油嘴滑舌。”
第两百零三章 对饮
闻人行嗤笑了一声,而后将视线收了回来,提起手中的那坛酒就猛的灌了一大口。
最后的暮色已经被远处的山黛给吞噬得差不多了,最早的星辰开始露面,深重的蓝色上,挂着一轮很明亮的圆月。
在浓重的酒香当中,闻人行眉眼之间带着几分微醺之意。
他微微阖着眼看着虚无的方向,薄唇微微轻启:“游阳。”
懒懒依靠在竹墙上的青年眼睛亮如星辰,他才刚刚喝了一口酒,唇瓣上还在挂着湿意,在嘴角微微翘起时,似乎比花瓣还要娇嫩些。
在听到那磁哑的声音后,青年笑着侧过头来,那坦荡肆意的眉眼在张扬着年少的热烈,似乎盛着清风朗月一般,只是叫人看上一眼,便知何为朝阳霞光。
“朕知道你不简单。”
闻人行没有看向她,他始终维持着一个姿势,抱着那盆鸢尾花的时候就像是在抱着自己唯一的温柔一般。
景阳眸色浅淡的看了一眼,而后轻轻笑了一声,“陛下的不简单指的是什么?”
“你没有必要和我装傻。”闻人行毫无波澜的目光没有一丝情绪的落在她身上,淡漠的说道:“你自己也清楚你自己的作用,不是吗?”
“的确。”景阳弯着眉眼对着闻人行笑的潇洒,她悠哉悠哉的喝了一口手中的酒后才慢悠悠的说道:“毕竟陛下从来没有相信过我。”
“我没有相信过任何人。”闻人行冷漠的将目光收回来说道。
“为君之道而已。”景阳笑笑,面上的笑意温雅而令人舒适,但是长睫下压之时,冷光又再次充斥在了她的眼底。
“陛下想要什么?”
带着浅笑的话像是一颗石子,兀自落在了寂静之中,将闻人行的心中震荡出几丝波澜来。
他眼神霎时之间便冷了下来,像是一只被触碰了领地的黑豹,极具震慑意味的看了一眼景阳。
“微臣只是好奇罢了。”景阳笑得无辜,她抱着那坛烈酒,不拘小节的席地而坐。
她靠在竹墙上,微微仰头看着闻人行。
皎洁的月色已经铺天盖地的拢了过来,坐在窗户边上的那个男人在月光之中时眉眼如画,肤色白得甚至都在透着玉色的透明之感。
几乎于完美的下颌线绷紧着,垂眼看着景阳的时候像是在俯视一只孱弱的猎物一般。
还是一如既往的高傲啊。
景阳无所谓的笑了笑,看着闻人行声音清朗的说道:“如今朝堂之上的势力交错繁杂,但若是我没有猜错,陛下怕是有着先机的吧。”
闻人行目光冷冽,看着景阳没有说话。
这般沉默没有叫她有任何退缩的心理,勾着的笑意像是一个浪荡江湖的剑客,正直而潇洒不已。
“上一次陛下借着我的手将王爷手下的好大一批人给拖了下去,让王爷元气大损。”
“而后等到李将军和章将军大胜得以班师回朝的时候,您将大部分的功劳都给了李将军,而将暗自将损失都推给了章将军。”
“到现在,陛下手下的底牌怕是已经让您有底气去除了王爷吧。”
青年淡笑着,姿态依旧优雅贵气,似乎自己所说的时候只是鸡毛蒜皮而已,而不是皇家权势相争。
在景阳说着这话的时候,闻人行的目光一直落在怀中的那株鸢尾花身上,似乎对于她所说的东西提不起半点兴致一般。
但是景阳没有在乎,喝了一口烈酒之后眼里面似乎都晕染开了湿润的迷糊,但是再开口之时,又清醒到了极致。
“您在拖着,是为了什么?这不是最好的机会吗?”
“你后面的那人怕是也没有办法想到,你就是这样来探消息的。”
闻人行将喝空了的酒坛往着窗下一扔,眼尾流转着几分懒怠,随意的瞥了一眼景阳之后便又将视线落到了怀中的鸢尾花之上。
他转用两只手去捧着那鸢尾花,低垂下眉眼的时候溢上了几分柔和之意。
“做好你自己的事情吧,你想要的,朕会给你的。”
这话逗得景阳哈哈大笑,她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曲起一条腿将手搭在了上面,而后带着几分轻佻的问道:“陛下知道我要的东西?”
“朕只是清楚你背后那人要的东西而已。”
像是轻叹一般,闻人行带着酒意的眉眼染上了三分哀凄之意,但在转瞬之间,便不剩下任何了。
“陛下这么不相信我,为何还要给我机会呢?”
青年笑着问道,在微微仰头的时候,眉梢眼角都被拢在了月光之下,直直看着闻人行的时候,掀开了记忆中的疤痕。
他眼神暗了下来,抱着花盆的指尖用力到发白。
“知道为什么宇文雅会死吗?”
有些沙哑的声音让景阳微微愣神,面对急转的问题,她皱眉了一瞬之后做出了几分为难的样子。
“陛下……”
“因为她像极了一个人。”
闻人行定定的看着她,“而那两个疯子,是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人出现的。”
说完这话,还不等景阳做出什么反应,闻人行便垂下眉眼来嗤笑了一声:“他们都疯了,朕也快差不多了。”
再抬眼的时候,闻人行眼里面全都是偏执的黑沉,被酒意熏染得水亮的眸子,从眼尾逐渐晕染开红意来。
或许是面前这人神情举止太像她了,也或许是在酒意的熏陶下,总之那被压抑极久的狂乱和躁意终于找到了宣泄口。
他像是完全醉了一般,面上的深沉全都皲裂开来,取而代之的是疯狂的恨意,还夹杂着重如千金的绝望之意。
眼睛当中的迷蒙之意逐渐浓重,在眼睫颤晃的时候身子摇晃了一瞬,看起来马上就要倒下来的模样。
在窗台下面,就是碎裂的酒坛,尖锐的碎片落在月光下,若是这人掉下来了……
在那一瞬间,景阳都有着一种冲动,想要装作没看见,但是在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注视之时,她眼神暗了下来,笑了笑,便想要抬手去抚着他。
但是那人却下意识的躲了过去,本来就晃悠的身子,这一躲,便彻底的往着里面摔了下去。
番外一(卡文了,先来个甜甜的小番外)
盛京的春意总是撩人的,长街十里,灼灼桃花开得肆意,像是粉色的云朵一般,将行人的奔波都变成了一种诗意。
在漫天花雨之中,一辆马车缓缓过来,两边是骑着高头大马的护卫,前面是神色深沉的商秋。
他一丝不苟的赶着马车,眉眼之间严肃不已,但余光瞥到长街两道上的桃花之时又温柔了一瞬。
怜心一向喜欢桃花,待回去之后,一定要带着她出来这长街上游玩一番。
心下想着那人欢欣的眉眼,商秋面上的温柔之意便越发盛了起来。
在这时,马车里面突然传来一道低呵:“薛白青!”
商秋瞥了后面一眼,而后莞尔一笑,小少爷大概又在闹夫人了吧。
果不其然,马车里面,被薛衡提留着衣领的奶团子鼓着脸颊,气呼呼的看着薛衡。
“都多大了,还在撒娇,你是长不大吗?”
一席青裳的薛衡低垂着眉眼看着手中的小家伙,俊美的眉眼之间都是嫌弃之意。
他将人给提留出去,微微弯腰,便将三岁的薛白青提到了六岁的薛子墨身边,一脸理所当然的说道:“找你哥去,不要往着我夫人怀里面钻。”
“不要!我就要娘亲!”
生气的薛白青瞪着薛衡,小短腿一跺,小胖手往着腰上一插,瞪着眼睛就开始控诉:“你给我起开!”
“不要。”薛衡淡淡的说着,然后看着像是气的不行的小团子得意的轻挑了一下眉头,长臂一伸,便将一直在旁边憋笑的人儿揽到了怀中。
“这是我的。”
“自己去找自己的去。”
景阳:“……”这一天天的教些什么东西。
她嗲怒的看了一眼薛衡,伸手推了推他,“你就是这么当爹的?”
薛衡闻言之后眉眼瞬间便温柔了下来,往着后面一靠,直接将人给抱到了怀中,而后一手箍着细瘦的腰身,一手抓住了她的手指。
将之带到嘴边轻吻了一下之后才气哼哼的说道:“谁叫他昨天晚上要缠着你睡的。”
“害得我都不能抱你了,睡都没睡好。”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薛衡埋到了她的颈窝处,闷闷的说着这话,言语之间兀自多了几分可怜兮兮的味道。
听得景阳瞬间就没脾气了,满心满眼剩下的都是对着薛衡的怜惜之意。
“阳阳是我的。”腰间的力道又大了一些,他像是依恋至极一般,在景阳的颈窝处亲昵的蹭了蹭。
这般孩子气,更是让景阳心尖都快要软化了,她拍拍薛衡的脊背,笑着说道:“嗯,是你的。”
被晾在一边的薛白青看着自己的娘亲果然又被哄过去了,放下插在腰间的手,老成的叹气一声。
“果然啊,还是错付了。”
景阳:“……”这哪来的词。
才这般想着,她的衣角就被拽了拽,待她垂眼看过去之时,便看见眼睛亮晶晶的薛子墨。
“娘亲,要抱抱。”薛子墨笑得可爱,大眼睛里面全都是乖巧,那跃跃欲试的模样,让景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挪了一下位置,便温柔的将薛子墨给拉到了怀中,站在软榻下面的薛白青看到了,瞬间便甩掉了那装出来的老成模样。
扑哧扑哧的跑到了薛衡的面前,吵嚷着:“我也要抱我也要抱。”
说着这话的时候,他便拽着薛衡的衣角顺着艰难的爬上去。
然后踩着薛衡的膝盖,一下子就扑到了景阳的怀里面,合着薛子墨哈哈大笑着。
看着霸占了景阳怀抱的两个小家伙,薛衡脸色瞬间就不爽了起来,但是在薛白青爬上来之时,他还是下意识的伸手护住了他的脊背。
即使小家伙扑到了景阳的怀中也没有放下来,薛子墨被景阳抱的很稳,倒是不需要他伸手去护住,不然,他自己都不能抱着他的阳阳了。
想到这里,薛衡还是嫌弃的哼了一声。
“爹爹还说我撒娇,你才是最会撒娇的呢,哼!
薛白青和薛子墨挤在景阳的怀中,坐在外侧的薛白青抬着下巴气鼓鼓的控诉着。
奶白的小团子一脸气呼呼的说着这话的时候,有着一种说不出来的喜感,逗得景阳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哥,以后不能学着咱爹,啊。”小家伙对着薛衡说完那话之后又一脸认真的转头对着薛子墨说道:“我们是男子汉,才不能撒娇呢。”
薛白青还挺了挺小胸脯,豪气万丈的对着薛子墨说着这话,但是那软糯糯的奶音还是有损了几分威风。
薛子墨眨巴着眼睛看着自己可爱到极致的弟弟,跟着认真的点了一下头,而后还觉不够的,又伸手学着景阳往常的模样,摸了摸薛白青的头发。
像个小大人一般抿着唇点了点。
只是在手放下来之后,他转头就埋在景阳的怀里面蹭了蹭,像只小奶狗一般,缩成一团,像是爱极了那温暖一般。
在蹭了几下之后,他微微侧头看着自己的弟弟,大眼睛里面全都是细碎的笑意,“可娘亲的怀里面真的好舒服啊。”
三岁的奶团子沉默了一瞬,而后三两下翻转了一下身子,便也拱到了景阳的怀里面。
末了还将薛子墨的手抬起来,放在自己的身上之后才舒服的“嗯”了一声。
薛衡:“……”当初生这玩意儿干嘛?
“略略略。”缩在景阳怀里面的薛白青微微仰头冲着薛衡搞怪的吐着舌头,那挑衅的模样,叫景阳看的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
“小心回去被罚站墙角。”带着笑意的声音含着温柔,叫薛衡心里面都醋劲越来越盛。
眉眼低垂下来之时,才想要说话,马车外就传来商秋沉稳的声音:“大人,到了。”
这话才落,薛白青便从景阳怀里面挣脱出来,三两下莽莽撞撞的跳下来,拉着薛子墨的手就要兴奋的往着外面跑。
嘴里面还在大喊着:“才不要被罚站墙角呢,哼!”
奶声奶气的声音逐渐远去,其间还夹杂着薛子墨担忧的声音:“阿青,你慢点,小心摔着。”
景阳看的好笑,看着那两个小家伙离开,也不由自主的想要跟着一起下去。
但还未动作,便被薛衡一把给扯了回去,然后唇就被堵上了。
这人像是有些郁闷一样,动作之间急促而蛮横,看着她的目光却是弥漫着几分委屈的。
果然,那两个小家伙撒娇的本领都是往着他这里学的吧。
景阳笑着在心里面叹气一声,随后伸手揽住了薛衡的脖颈,陡然将这个吻又加深了来。
第两百零四章 发现
景阳面上一惊,立刻直起身来趴在窗户上急急问道:“陛下!您没事吧。”
倒下去的闻人行面上沾染上了几分红润,那酒意似乎在逐渐显现出来,导致他那双狭长的眼睛里面都有着几分迷蒙之意。
可即使这样,在倒下去的时候,他依旧下意识的用身子护住了那盆鸢尾花,以至于那娇嫩的花朵此时还能在月光下微微摇曳着。
景阳看了一眼,随即手下一个用力,便从窗户处翻了进去,将闻人行给扶了起来。
“陛下?”
半坐起来的闻人行趴在窗户上,眼神半分不离那鸢尾花,他微微凑近了过去,在垂眉的时候,缱绻眷恋到了极致。
“游阳,你可要好好活着啊。”闻人行声音低低哑哑的,像是在叹息,更像是一种低喃。
听得青年诧异的挑了挑眉,有些好笑的说道:“微臣有什么东西值得别人惦念的?”
“呵。”闻人行低低的嗤笑了一声,他微微侧头,迷蒙的双眼似乎没有多少理智,在看着景阳的时候,像是在透过她看着某个人一样。
“你知道你像谁吗?”
“像?还从未有谁说过微臣像谁。”青年沉思了一瞬,便抬头灿烂的笑道,但是在这话落下之后,他又猛得拍了一下脑袋。
“哦,还有王爷,王爷也总是说这样的话,但是像谁他又没有细说。”
月色很是温柔,斜斜落下来的时候将窗户里面的一滩都照得明亮不已,青年盘腿坐在月光当中,在挂着盈盈笑意的时候,身上那股书卷气便越发浓厚了起来。
闻人行看得有些出神,指腹微微摩挲了一下之后才挪开了一些眼神,眉眼之间的阴翳更重了些。
“他怎么敢说呢?一条嗜主的狗罢了,有什么资格提她。”
这话说得不客气,甚至可以说是歹毒而阴狠的,似乎每一个字眼都是被咀嚼了数遍,才被他完整的说出来。
听得青年眉头微微一抬,带着几分好奇之意,他抿了抿唇,而后带着几分谨慎意味的问道:“陛下说的‘她’……是指前皇后吗?”
这话一落,闻人行便猛的盯住了青年,黑沉的双眼像是无边无际的夜色,吓得青年连连讪笑:“陛下恕罪。微臣只是听闻了一些事情罢了,就忍不住有些好奇。”
“你听闻了什么?”
敛着某种情绪的声音又哑了几分,像是从沙石上摩擦过一般,落在旁人耳里面之时,兀自多了几分压迫感。
青年腰背挺直了一些,稍稍拉开了一些与着闻人行之间的距离,但是见到他面上的寒意又重了几分之后又带着几分尴尬之意变成了原来的模样。
而后才讷讷的说道:“只是一些民间不入流的俗事罢了。”
“说。”
“……他们说,王爷心仪前皇后。”
“还有呢。”
“嗯……还说丞相大人也……也对那位存了一些心思。”
青年见提到前皇后三字之时,闻人行面上的霜雪之意就又盛了一些,于是在说下一句话的时候改了一下称呼。
但是这样似乎并没有什么用,闻人行面色依旧很差。
青年看了一眼,笑得坦荡,“陛下不要生气,只是一些以讹传讹罢了。”
“若朕告诉你,不是以讹传讹呢?”闻人行的声音忽然轻了起来,他猛的凑近景阳。
看着青年陡然睁大的瞳孔,他眼底的情绪越发难以遏制,导致那双常年盖着霜雪的眸子里面开始蔓延起血丝来。
就着那因为酒意而弥漫开来的水汽,像是起了血泪一样,似乎下一秒,这个像是天神一般的人就会泣血一般。
他盯着青年,一字一句的说道:“薛衡和闻人明月就是在觊觎朕的东西,像是疯狗一样,恶心至极!”
听闻这话的青年面色不变,只是眼眸微微敛了敛,笑意淡下去了一些,似乎被闻人行这样的言语惊到了一般。
他微微往着后面退了一点,“可……陛下不是将她给废了吗?”
这话像是一记重拳,毫不犹豫的锤在闻人行的心口上,闷痛一时间叫他呼吸都带上了血腥气。
“不是那样的……不是那样的……”他红着眼睛呢喃,肩膀颤抖着,眼里面的光被湮灭得不剩丝毫,似乎在那一瞬间便被剥夺了生机一般。
“事情不是那样的……”闻人行呢喃着跌在了地上,“朕只是……只是想要将她藏起来,只是藏起来而已。”
被酒意侵蚀了理智的人,像是剥开了浑身上下坚硬的外壳,将内里的痛苦和不安给彻底的露了出来。
景阳面上依旧端着几分关切之意,但是长睫压着的眸子里面,全然没有丝毫情绪,冷漠到甚至连厌恶都吝啬于给闻人行。
看他这副模样,自己当初的死亡似乎不是他做的,但是为什么薛衡会认为是闻人行做的。
以着他的能力,不应该会查不清啊。
景阳眼眸暗了一瞬,但是再抬眸的时候又变成了那个清风朗月的天才公子游阳。
她面上端着担忧之情,看着闻人行缓着声音说道:“陛下,您醉了。”
“醉了?”闻人行有些愣神的抬头看着景阳,向来冷峻的面容之上罕见的有着几分傻气,看着她的时候眼里面的水润之意还没有完全消退。
沉淀在眼底的痛苦还在挣扎着,他眼神一顺不顺的看着景阳,手指蜷缩了一下之后便扑了过去。
而完全没有意料到这种情况的景阳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便被一身酒气的闻人行扑在了地上。
瞬间景阳的脸就彻底黑了下来,她三两下便将人给掀翻到了另一边,要不是顾及到外面的人,她早就给闻人行一巴掌了。
被掀翻到一边的闻人行突然没有了动静,景阳面无表情的看了过去,便发现那人已经醉过去了。
她眼眸一眯,便向着外面喊了一声。
等到将闻人行给抬回去休息的时候,景阳才得以以着光明正大的出宫来,在出去的途中,她瞥见了那个要陷害她的宫女。
那人站在宫道一旁,在无人看见的角落,对着景阳露出了一个带着恶意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