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章 尖锐
在大宋,只有已婚的女子会将头发给盘了起来,看着这两人极其亲密的姿态,一个很恐怖的事实便摆在了众人的面前。
他们的丞相大人,大宋有史以来最为天才的人,成婚了。
这样的事情不知会让多少苦苦等待的姑娘家碎了芳心,毕竟像是薛衡这样的人,无论是家世外貌,还是才气能力,都是天下一绝的。
到底会是怎样的女子才能将这人的心给虏获呢?
一时之间,聚集在景阳身上的视线便多了起来。
她倒是坦然,习惯了那些打量,但是薛衡却是不尽然,在众人视线过来的时候,他一瞬间便捏紧了她的手。
那些恶心的目光让他眼神渐渐冷了下来,于是没走上几步之后,他便伸手将自己的女孩给圈到了怀中。
带着霜雪的目光像是刀尖一般,尽是危险的嗜杀之意,带着上位者的威压扫视了一眼之后,那样的视线少去了一些。
他这才眉心稍微舒展了一点,占有欲极强的将人给带到上座那边,正好在闻人明月的对面。
两人才坐下之时,对面的闻人明月便兴趣盎然的将视线落在了景阳身上。
他无视了薛衡带着杀气的眼神,端着酒杯慢悠悠的说道:“丞相大人何时成婚的?娶这样的美骄妻,都不声势浩大一些吗?”
这话虽然是对着薛衡说的,但是他的视线却是聚集在景阳身上,眼里恶劣的兴致叫她微微皱起了眉头。
“王爷怎么知道我们没有大势操办呢?”景阳悄悄的挠了挠薛衡的手心,面上却端着浅笑微微抬高了下巴。
像是一只傲到极致的凤凰,眉眼之间都是灼灼娇矜,直直燃进了对面那人的眼中,兀自引起了死灰般的黑雾。
“哦?”闻人明月垂下眼睫意味不明的道了一声,唇角的笑意带上了点别样的味道。
“我倒不知这阵仗究竟会有多大。”
声音沉沉冷冷的,听得景阳眼里面的肆意又浓郁了一些,她握紧了薛衡的手,弯着眉眼笑道:“王爷理应不知道,毕竟也不是很熟是不是?”
“呵。”闻人明月嗤笑了一声之后微微抬起了头,冷寂的眼睛里面只有黑色的浓雾,掩盖了所有喷涌而出的情绪。
“倒是一个尖牙利齿的小狐狸呢。”说着这话的时候,闻人明月的视线便懒懒的转到了薛衡身上。
“丞相娶的人,果然像她啊……呵。”恶劣的笑意像是滴着毒药的毒蛇,轻而易举的就攀沿上了人的心头上。
这样的目光让薛衡眼中的寒光一闪,绷紧的下颌越发的凌人,眉眼之间的杀意毫不掩饰。
“王爷最好还是慎言为好,毕竟,手上的疤还在不是吗?”
“托丞相的福。”闻人明月忽然直起身来,压低眼睫看人的时候像是在审视争夺猎物的劲敌一般。
他嗓音放沉,带着一贯的慵懒之意说道:“本王已经差不多忘了痛了。”
“只是……”他声音一顿,而后又轻扬上去:“丞相怕是没敢忘吧。”
“那边,可是有着一个一模一样的人儿呢。”
在说着最后一句的时候,闻人明月勾着一个瘆人的笑意看过去,像是一个惑人的妖精,迷惑着人的心智。
到底是一如既往的讨人厌。
景阳眉梢之处的不悦聚集了一瞬,随后便被她暗自压了下去,放在桌下的手把玩着薛衡长而瘦削的手指。
微凉的触感让有些起伏的心绪安抚下来了一瞬,她这才抬眸看过去,语声清朗道:“既然王爷忘了痛那边好好的安分着。”
“不然,哪天又磕了碰了又得躺上个十天半个月的,毕竟您年纪也大了不是。”
这话说得无礼,而且声音很大,不同于先前的轻声,只是上位的人可以听见。
现在她这般,一直有心观察着这边的人当然是听到了一星半点的,只是在听到那人的话语时,还是惊得手抖了一瞬。
这就是攀附上丞相的人吗?嚣张到连堂堂摄政王都可以这般嘲讽。
一时之间,殿内的声音都有些小了下去,人们惊慌小心了起来,生怕上位上那个以着喜怒无常出名的人下一秒就会摘了那说话的人的脑袋。
但是等了半晌也不见有任何动静,胆大的人悄悄抬头看上了一眼。
却发现那人只是噙着笑意,眼角眉梢之处甚至都是少见的欢欣之意,似乎对于这样的无礼十分喜闻乐见一般。
这般反常叫偷看的人心尖颤得更厉害了,连忙将头给低了下去不敢再多看。
而上面的景阳亦然,再看到那熟悉至极的表情之时,眼里面的笑意又消退了一些。
“你真该多生气生气,因为……”闻人明月眼睫一抬,看着景阳慢条斯理的说道:“……你生气起来啊,才是最像她。”
“那种神似可不像那突厥公主那般浮于表面。”他抬了抬下巴,在越发清冷的视线里面笑得兴趣盎然。
“我都快要怀疑,你是不是真的是她了。”
说这话的时候他猛得收敛了玩笑之意,兀自生出几分深沉来。
惊得景阳瞳孔颤抖了一下,在这个人面前,她似乎永远像是一只难以逃脱的幼猫,最容易被玩弄在手心一般。
在她沉默之时,对面那人又慢悠悠的继续出声道:“对于这,丞相大人可是有决断得很呐。”
这话一出,景阳眯了眯眼,微微侧头看向了薛衡。
却发现他似乎一直在歪头看着谁,下颌绷的极紧,两腮的肌肉似乎都在微微颤抖着,眉眼之间的躁怒嗜杀至极。
如此外露的情绪,倒是让她有些意外。
但是转瞬之间便想到了原因,果然,在顺着他视线看过去的时候,看到了和她前世长得六七分相像的女孩。
那个突厥公主双手环着,微微抬着下巴,眼角眉梢之上尽是骄纵与着嚣张。
她理所当然的享受着旁边那个男人无微不至的照顾,傲娇之间尽是默契的依恋。
像极了前世被宠坏的她。
怪不得薛衡会这样,连着闻人明月的讽刺都没有听进去。
第一百七十七章 杀心
手背上绷出来的青筋横梗在脂玉上,突兀的存在明晃晃的昭示着主人的暴怒。
景阳看得无奈,紧了紧手中的力道之后将人的给扯回来。
她对着那双氤氲着血意的眼睛调皮的笑了笑,压低声音故作不满的说道:“怎么?当着我的面去看其他女孩,这么大胆了吗?”
“不是。”薛衡哑着声音说道,他定定的看着景阳,眼中的情绪翻滚了一瞬之后手中用力,便一把将人给扯到了自己的怀中。
哑哑的两个字眼像是从唇齿之间碾压出来的一般,叫景阳听得就只剩下了满心的心疼之意。
无视身后越来越多的目光,她圈住薛衡拍了拍他的脊背,凑在他耳边吐气如兰道:“不怕,阿衡,我在这里。”
这话一落,薛衡便紧了紧手中的力道,将人扣在怀里面的时候眼神冷了下来。
像是在宣告自己的所有物一样,带血的视线直接刺向了对面笑意盈盈的闻人明月身上。
“呵。”那人轻笑了一声,懒洋洋的靠了回去之后饶有兴趣的说道:“很像她,不是吗?”
“谁都不会是她。”
“哦?”闻人明月的长眉微微一挑,眼中的笑意刺人而泛着冷意,“那你怀里面的那个小家伙呢。”
“丞相大人,你可不要再掩藏半分了。”清冷的声音被压在丝竹之声之中,让下位的人听不到丝毫,却能够清晰的传到薛衡的耳边。
他声音清朗,却是将过去轻而易举的就挑开了来:“当初的你,可是卑微得如同一条摇尾乞怜的狗呢。”
“怎么?如今这么快就将她给忘记了吗?”
这般轻佻的声音传到景阳耳朵里面,瞬间就叫她怒不可歇,才想要从薛衡怀中挣脱之时,他却加紧了手中的力道。
在一片清苦的药香之中,他的声音沉冷而杀气凌然:“我该如何,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轮不到?丞相大人真是拿自己当回事了。”
闻人明月面上的表情彻底冷了下来,他微微抬着下巴,睨过去的时候像是在看一条可怜的狗。
“你说,若是闻人行知道她的尸体在你那里,会疯成什么样呢?”
说着这话的时候,他眼中的恶劣像是冒着绿光的恶狼一般,嗜血得令人毛骨悚然。
待目光撞进一双疯狂渐起,血意蔓延的双眼之中时,他快意一笑。
“你还是这样,永远都是她的一条狗。”
“即使她死了,即使你找了一个如此相像的人,也改不了丝毫。”
闻人明月压下了眼睫,勾着一个残忍的笑意缓缓说道:“薛衡,你真可怜。”
“啪!”
那话落下的时候,一个茶杯便直接飞到了闻人明月那边,突如其来的意外将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
在满是滚烫茶水的茶杯逐渐接近闻人明月的面上之时,旁边一个侍卫模样的人忽然上前来将那茶杯给打偏了。
千钧一发之间,那茶杯便碎在了皇位之下。
刹那之间,像是所有声音都被凝固在原地一般,就连悠扬的丝竹之声都暂停了一下。
但是造成这一切的景阳却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优雅的将手收了回来,端正了坐姿,对着闻人明月歉然一笑。
“王爷,手滑,实在不好意思。”
闻人明月:“……”
殿内众人:“……”
在这种诡异的寂静之中,那个温雅清冷的丞相大人一脸怜惜的将自己娇妻的手给牵了起来。
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心疼的问道:“伤到手了吗?”
闻人明月:“……”
殿内众人:“……”
“有一点。”景阳笑嘻嘻的回答着,昂首挺胸的瞥了一眼闻人明月之后有些烦恼的说道:“宫里面的茶杯太好了一些,拿不稳,王爷不会怪罪吧。”
“手抖成这样,想必夫人是有什么顽疾吧。”闻人明月皮笑肉不笑的睨着景阳,声音不冷不淡的缓缓说道:“快些寻医才好。”
“不然啊……”他笑意忽然森冷了下来:“……哪天手该断了都不知道。”
“这就不必王爷担心了。”薛衡自然的为景阳揉着手,压下眉眼淡淡的说道:“家里面有着良医,我的夫人……”
“……好得很呐。”
说着这话的时候,他忽然微微掀起了眼睫,陡然勾出来的笑容将那带着杀气的眉眼映衬得更加瘆人。
两位大佬开斗,苦得却是下面那群小兵小将,在顶着极度诡异的气氛,他们连强颜欢笑都做不到。
、但是一时沉默又是将气氛拉到了一个新的紧绷程度,是以几个一向圆滑世故的老臣在艰难的开了几句玩笑之后还是将热闹的假象持续了下去。
在这种巨大的心理压力之下,可算把正主给盼来了。
“陛下驾到!”
有些尖锐的声音将在场的气氛拉开了一个豁口,总算是将里面的诡异给抽出了些许。
在那穿着玄色勾金龙袍的人出现之后,在场的人自然而然的向着行礼。
长身玉立的大宋皇帝还是一如既往地冷漠高傲,双眸狭长,墨眉入鬓,微微抿直的唇角压着威严,那通身的天子气息,叫人如何也轻视不得。
在他旁边,是笑意温婉,姿态大方柔和的皇后李馨儿,她走在闻人行的身边,中间却还是留着一些距离。
有礼居多,亲密不足。
“这大宋皇帝是不是不喜欢她的皇后啊?”宇文雅悄悄凑过去对着公孙墨耳语道。
但是旁边哲人却是什么也没有回答她,余光微微瞥过来,便将自己的小公主拉正,低声说道:“公主慎言。”
这样的话让骄纵的小公主有些不满,怒了努嘴之后生气的将视线给瞥开了来。
等到闻人行坐在上座的时候又说了几句场面话,便正式开始了宴会。
这次宴会不同寻常,是外邦觐见的第一步,今天晚上主要是献礼,之后才会逐渐开始商讨一系列的边疆问题。
是以闻人行才停下话头之后便有着一个外邦男子上前对着他行了一礼:“陛下,微臣乃是南诏的来使。”
第一百七十八章 朝贡
“感怀大宋的照拂,愿以着绵薄之力为着大宋添砖加瓦,此次前来,我们找寻了南诏的所有的地方,特地为着陛下敬献了海东青三只。”
那使臣对着闻人行微微弯着腰身,勾着的唇角在压下来的时候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味道,他的视线虚虚的扫过了上位的三人,一时之间眼中的兴味又起。
而周围的大臣则是在听到“海东青”三字时脸色便有了变化,即使这些人享受着最为富贵的生活,但是对于一些稀世珍宝依旧难以拥有。
尤其是海东青,自古以来便被视为是神鸟的象征,生性高傲,而且有着一定的灵智,极为难以捕捉,对于这些权贵来说,简直是见都难见的东西。
而这一次,竟然直接敬献了三只,这简直比着任何珠宝美玉还要值钱啊。
但是即使大臣如何腹诽感叹,坐于上位的闻人行还是没有丝毫情绪,那张像是附着着寒冰的脸从来没有变化的迹象。
甚至在那使臣说着这话的时候眉梢之上还萦绕着点点的烦躁之意。
狭长的眼尾氤氲着郁色,余光再一次忍不住的往着自己左下侧看了过去。
少女盘着长发,将饱满的额头露了出来,她发髻上插了一柄步摇,精致而巧夺天工。
将那过于张扬的肆意给掩盖下去了一些,倒是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雅重。
她脊背挺得笔直,微微勾着的唇角没有多少实在的笑意,反而在隐隐约约的散发着几分冷气。
但这丝毫不影响她的明艳。
她比着先前更加像她了。
闻人明月垂下眉眼,被长睫压着的眼眸之中划过愣怔,藏在长袖之下的手指也逐渐蜷缩起来。
在看到那人对着薛衡笑得甜蜜,完全没有先前的那般假意之后,他猛的攥紧了手,指骨都在泛着青白。
涌起来的那般心绪像是排山倒海一般,毫无道理的占据了闻人行的所有情绪。
场下那人还在喋喋不休的说着些恭维的话,但是他只是觉得那声音呱噪。
眉梢之上的烦躁逐渐氤氲起来,最终积聚得明显不能再明显。
“够了!”
沉冷的声音将那使臣的夸夸其谈给尽数打断,那有些情绪不对劲的闻人行让景阳都侧目了过去。
只是还没看上几眼,就被薛衡微微前倾给拦住了视线,那人惨白的脸上有着几分不满。
只是在迎上她的目光之后,又尽数变成了可怜兮兮的模样。
“阳阳,不要看他。”
薛衡凑过去,微微低头在景阳的耳边耳语道,带着理所当然的蛮横与着占有,浅浅的,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撒娇之意。
水色的眼睛沾染开了那双桃花眼当中,像是四月烟雨,一瞬间就将景阳的心神给沉溺在了其中。
“嗯,不看他,只看我的夫君。”
她微微偏头软着神色说着这话的时候,笑容像是陈年烈酒一般,将薛衡给醉得不知今夕何年。
他痴痴的看着她,指腹划上了她的眉梢,像是梦呓一般:“阳阳,再喊一声。”
这样的语气叫景阳瞬间便想到了这人昨天晚上的荒唐,像是完全癫狂了一般,将她抵在床角,一直在让她唤他夫君。
孟浪得不像话。
想到这里,景阳便有些微微红了脸,于是撇开了一些,嗲怒的说道:“不喊,谁叫你昨天晚上叫我喊那么多遍的。”
有些娇气的声音隐在那边的敬献词当中,琳琅满目的珠宝和财富被呈贡在闻人行面前,但是那人面上的表情却愈来愈冷。
进贡的使者看到这番模样,越发的小心翼翼了起来,殿内的气氛一时之间像是被绷到了极致一般,叫人说话都有着几分窒息的意味。
但这一切都像是被排除在景阳他们二人之外一般,薛衡还在腻在她身边。
二人挨得极近,薛衡的呼吸似乎都是沉淀在景阳身上的。
在她那话落下之后,旁边这人便低低的笑出声来,他指腹到她的眼角处,轻轻摩挲着的时候轻叹道:“原来阳阳喜欢那个时候叫我夫君啊。”
尾音微微上扬,像是钩子一般,蹭在她心头的时候兀自带出了一阵鼓噪的心跳声。
水色不由自主的蔓延到了眼中,叫她更加羞恼了,忍不住瞪了一眼她。
有着几分嗔怒的眼神像是一直被惹毛了的小狐狸,炸着尾巴凶呼呼的。
瞧得薛衡眼里面的爱意更加汹涌了一些,若不是这里有人,想必又要将人给拉到怀里面了。
“丞相倒是和夫人恩爱呀。”带着冷意的声音像是卒着霜雪一般,落到薛衡耳边的时候突兀叫他冷下了眉眼。
“理应如此。”
薛衡微微侧头看向闻人行,刚刚在景阳面前浮现的笑意在眼睫抬起之后不剩下丝毫。
他脊背挺得笔直,虽说坐于闻人行的下位,但是两人之间的气氛却是被拔高到一种齐平的高度。
像是两只势均力敌的黑豹,在冷漠的审视之中算计着如何将对方一击致命。
坐在旁边的李馨儿见状眉眼弯了一下,温婉的拉了拉闻人行,而后偏头看向薛衡笑着说道:“丞相何时成婚的?怎么我们都没有什么消息呢?”
这话才开头几个字眼,旁边的闻人行便将衣袖从李馨儿手中给抽走了。
像是无法忍受一般,那人冷下来的眉眼甚至都懒得去掩饰溢满出来的冷厌之情。
针尖扎的痛意在李馨儿的心尖上开始蔓延开来,同时带来的,还有这一股难以言喻的愤怒。
但是所有的一切都被她掩藏得很好,就连嘴角的笑意都没有更改过丝毫,一如既往的摆着姿态将话给说完了。
“只是请了两个至亲罢了。”薛衡垂下眉眼,手中把玩着嫩白的柔荑,微凉的触感这才能将心中的嗜杀之意给压下去一些。
李馨儿马上就要死了。
薛衡这般对自己反复说着,快要绷断的理智这才稍稍回笼。
再抬眼的时候,便又只剩下了浅淡的冷意。
“怪不得会如此不知羞耻!”带着浓烈怒气的声音像是火星丢在了冰水当中,兀自在众人的心中嘁出好大的一阵声响。
第一百七十九章 妒忌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讶异了一瞬。
鲜少有见到上面那位情绪如此外露的时候,简直像是被踩到了痛楚一般,喷薄而出的怒气甚至让他不惜出言如此。
“丞相若是不知何为礼仪,那便叫张知慵重新教一遍。”
在薛衡冷淡的目光之中,闻人行眉眼之间的躁怒越发的强盛起来,他微微抬着下巴,睨过去的时候眼里面的杀意一览无余。
但即使这般模样,薛衡也还是不咸不淡,眼尾狭长浸润着嫣红,在微微垂眼的时候,那般淡漠显得优雅而倨傲。
他淡淡的回视着闻人行,在后者越发冰冷的视线之中微微勾起了唇角。
“情到深处,自然情不自禁。”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忽然将两人十指相扣的手给摆到了桌面上,微微眯了眯眼睛之后愉悦的说道:“微臣只是……”
他停顿了一下,而后微微掀起眼睫,直视着闻人行,勾起来的笑意又深了一些,这才不紧不慢的说道:“……想要炫耀一下罢了。”
这话一落,四周寂静无声,似乎空气都凝滞下来一般。
在这种时候,景阳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带着娇俏的笑声很好听,像是清脆的铃铛声一般。
霎时之间,便将上位的那三人的视线都吸引在了身上。
但是她恍若未觉一般,笑容越来越大,眉眼之间的明艳叫人看了一眼都会忍不住心动。
“不好意思。”她含着笑意说道,而后主动抓紧了两人相握的手,这才慢悠悠的说道:“我家夫君总是很可爱,就忍不住笑出声来了。”
像是一只在昂首挺胸炫耀的大狗狗,隐隐之间,后面摇着的尾巴似乎都快要扫在了她脸上了。
简直可爱得过分。
“陛下不要见怪。”景阳视线转到了闻人行身上,眼里面的笑意瞬间便虚浮了起来。
在感觉到手上的劲又大了一些之后,她指腹微微摩挲着那瘦削的手背以示安抚。
而后才声音清朗的说道:“阿衡性子便是如此,收敛不住喜悦。”
“而并不是不知羞耻,相反,我的夫君,可是整个大宋最为朗朗称道的君子了,不是吗?”
在说着这话的时候,她的笑意一点点收敛了起来,到了最后的时候,甚至只是挂着浅笑在面上了。
和刚刚的模样简直就是天差地别。
闻人行说不出那一瞬间自己心里面的感觉,大概是她和游冬太像了,那神态和细微的小动作都相像到了极致。
以至于当亲眼见到她如此和薛衡亲近的时候,喷涌而出的嫉妒差点都快要摧毁了他的理智。
这不正常。
闻人行这样想,眼里面翻滚的情绪在随着那人的笑容一点点消融下去。
最后终于是又变回了沉浸如浓墨一般,封着冰雪,盖着寂灭的绝望,去掩盖住灵魂之处的颤栗与痛意。
她已经不在了。
她已经被自己杀死了。
指尖一瞬间便刺进了手心,闻人行近乎于狼狈的将头转了回来,长睫颤晃之下,俱是枉然的叫嚣。
但是转瞬之间,他便重新抬起了头,那一瞬间,所有的情绪又被埋了回去。
像是无事发生一样,但是离他最近的李馨儿却看的仔细。
除了在那一个女人面前,她还从未见过如此情绪外露的闻人行。
天生的君王自小开始就已经学会将所有的情绪给埋藏得很好,游刃在阴谋诡计,刀光剑影之中之时,永远冷漠而高傲。
像是一个从来不会低头的剑客,永远都在剑刃上活着。
这样的男人令人着迷至极,年少第一次见到,便将所有的情谊都给了他,但是即使卑微如尘,也从来换不到他的半个眼神。
因为这个男人,所有的情爱,都给了那个让他如痴如狂的女人。
她用尽一切方法,终于是逼死了她。
可是现在,又要来了吗?
李馨儿眼中的嫉恨起了又歇,歇了又起,反复而来的毒狠叫她面上的优雅险些都有些端不住。
早在最开始来的时候她便注意到了,身边这人视线总是会无意当中追寻着那个女人,像是被下了迷魂汤一般。
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在视线移过去的时候,他有多么痴迷与眷恋。
那样的目光就像是在李馨儿的伤口上撒盐一般,痛到她似乎头皮都在发麻。
没关系的,既然当初她能够让游冬死,那么现在,她也能够让能够留住闻人行视线的女人死去。
甚至还要比着游冬惨上百倍!千倍!
嫉恨的芽又开始重新埋下,正在以着极为骇人的速度铺天盖地的席卷攀沿而上。
那边捏着酒杯懒懒靠在椅背上的闻人明月迷蒙着双眼,被酒熏染开来的水色将那双本就惑人的双眼沾染得越发让人难以移开眼神了。
他勾着笑意,懒散的目光扫了一眼笑意温婉的李馨儿之后又落回到了那个明媚的人儿身上。
只是看了一眼,他便将目光给重新收了回来。
手指一紧,便仰头将手中的酒液一饮而尽。
真想抢过来。
“突厥皇室三公主闻人雅,拜见陛下。”
一道娇俏清朗的声音传来,让一直神情恹恹的闻人明月终于是提起了一点兴致,他勾了勾唇,看戏般的将视线投了过去。
刚刚的使臣有些啰嗦,说了好大一堆话,再加之先前的事情,让上座的人心思都没有落在那上面。
现在忽然出现了一道小姑娘的声音,李馨儿最先反应过来,在看到那女孩的长相之时,所有的镇定都像是皲裂了一般,没有剩下丝毫。
她猛的瞪大了眼睛,手里面一下子捏得死死的,连着呼吸都似乎在那一瞬间停滞了下来。
而旁边表情冷淡下来的闻人行听见声音之后,带着几分倦怠之意的将眼睫抬了起来。
不要看她!不要看!
李馨儿心里面歇斯底里的吼叫着,用尽所有的理智才维持好面上的那一层假象。
但是闻人行并不能听到任何,他带着几分不耐之意掀开眼睫,只是一眼,便猛的窒住了呼吸。
少女有些别捏的行礼,姿态之间没有丝毫的扭捏之意,倒尽是纯澈的天真浪漫之感。
第一百八十章 强夺
明艳的眉宇之间没有多少恭敬之情,倒是浮着点点不耐,像是一只被困着的小兽,浑身上下似乎都是对着玩闹的渴望。
像极了她。
尤其当那双不染尘埃的双眼抬起来的时候,更是将过去的记忆给肆无忌惮的挑开了来,蔓延起来的疼痛瞬间便叫闻人行指尖都在发着颤。
这个年纪的她,也是这副模样的。
娇矜而热烈,赤忱而肆意。
“冬冬……”像是呢喃一般,哑着声音说这二字的时候似乎嗓音都是被撕拉着的,以至于最后两个字眼出来的时候都显得破碎不堪。
声音很轻,只是落在了李馨儿的耳朵里面。
可就是这短短二字,便足以叫她心神俱裂,嫉恨满心了。
她笑容完全端不住,微微侧头看过去,便瞧见从来喜怒不行于外的人眉宇之间都是哀戚,狭长狠厉的双眼此时只剩下了近乎茫然的不知所措。
他微微直起身来,嘴唇都在有些颤抖,褪尽血色的脸颊两侧的肌肉更是在不正常的细微颤抖着。
像是在压抑着什么,又像是在惧怕什么,混杂着难以言喻的欢欣和可怜至极的期盼……
碍眼得很。
薛衡冷冷的想着,盖着霜雪的桃花眼晕染开杀气,仅仅一瞬间便又消弭于无形。
鼻尖上都是属于景阳的馨香,叫他满心满眼都是幸福。
他微微侧头,趁着所有人都在关注着那边的时候,忽然凑过去在景阳的耳边软软的叫道:“夫人。”
眼睫垂下来的时候像是所有的星河都坠在那双潋滟的桃花眼之中一般,萦绕的温柔之意比烈酒还要浓郁。
让还在深思的景阳一瞬间便收敛了所有的思绪,转而浮现出浅淡的宠溺来。
“怎么了?”
这话才落,薛衡便咬了一下她的耳尖,末了,还以着极快的速度舔舐了一下,又软软的喊了一声:“夫人。”
景阳忽然笑出声来,带着笑意回道:“嗯。”
“怎么又在撒娇?”她弯着眉眼温柔的说道,像是在安抚一只在撒娇的大狗狗一样,若是现在没有那么多人,大概早就腻过去摸摸他的脑袋了。
这边的动静落在了对面那人的眼中,他微微带着浅淡的笑意,眉眼之间一如既往的蔓延着懒懒的倦怠之意。
但是那捏着酒杯的指尖,却在无形当中泛着青白。
眼睫垂下来的时候,所有的懒怠消弭得无影无踪,眼底喷薄而出的情绪浓郁得如同黑墨一般,就这眼睫打下来的阴影,有着几分难以言喻的阴翳之感。
与此同时,站在下方的宇文雅眉梢之上逐渐蔓延起来了明显的不耐之意,她一直没有起身,维持着行礼的姿势。
微微弓着的腰身此时有着一丝酸痛的意味,她瞥了瞥嘴,而后悄悄抬头看了过去。
想要瞧上一瞧,到底是怎样的恼怒才让她这般下不了台面。
只是才抬眼看过去之时,猛然撞进了一双燃烧着灼灼情绪的眼睛当中。
眼尾氤氲起来的血色似乎都快要在那双深邃的眼睛当中蔓延开了,使得本就黑沉如夜的双眼更添了几分恐怖之意。
吓得宇文雅心尖都颤了一下,而后连忙低下了头。
这时,她才听到了一道沉涩的声音:“起身吧。”
听到这话,宇文雅才抿着嘴唇挺直了腰板,没有丝毫怯色的眼睛直直看着闻人行。
她努力忽略掉那过于摄人的眼神,紧了紧手中的力道之后才清朗着声音开口:“陛下,楼越敬献之礼太多,我就不念了,直接呈递给您看如何?”
这话一落,站在她后方的公孙墨眼神一凛,心中道,果然如此。
他的小公主,最是让人头疼了。
这般无礼的举止做得如此理所当然,叫他又气又好笑。
正待他微微抬头要上前说话的时候,上位上的那个男人视线死死的锁在了宇文雅的身,声音嘶哑的说道:“嗯。”
公孙墨意外的看过去,只是在看清那大宋皇帝的眼神之后,心尖忽然一跳,铺天盖地的不安直接席卷而来,叫他脸色都白了一瞬。
“陛下……”踌躇了一瞬,他正要开口,却被闻人行直接给打断了:“楼越三公主?”
“是的。”
宇文雅抬着头落落大方的回答着,眉宇之间没有丝毫的局促之意,热烈坦荡得像是一场开的绚烂的桃花,轻易就叫人看花了眼。
这番模样,叫闻人行眼里面的墨色翻涌得更甚。
“你觉得大宋如何?”
这话一出,叫殿下的大臣都醒神了一瞬。
这话是什么意思,上座上的那人一整场宴会都如此倦怠,现在却忽然兴致高涨的模样。
加之这样的话,让在场的人都瞬间悟到了这样的一个事实。
这位从从未充盈过后宫的皇帝,怕是动心思了。
景阳倒是没有多少惊讶之情,垂下眉眼张口含住了薛衡递过来的果肉。
温热的舌尖在卷过那荔枝时,不小心刮过了他的指尖,直直灼烫到了他的心头上,叫他胸腔都是一热。
无论什么时候,自己似乎永远都会为着她心动。
薛衡轻笑了一声,但那长睫掩着的眸子却是如同夜色的稠凉一般,盖着淡淡的绝望之色。
“阳阳先吃一点垫垫肚子,回去之后再吃其他的好不好。”
温柔的声音放得很轻,像是羽毛一般,挂过人的心尖上时兀自带起了一整酥麻感。
让景阳眉眼弯得更甚了,偏头看向薛衡的时候,一向最为肆意的小狐狸收敛了顽劣,乖巧至极的答了一声:“嗯。”
这边的浓情蜜意却没有影响到丝毫那边的剑拔弩张之意,那个小公主还没有答话,后面的侍卫却是踏步向前冷下声音说道:“陛下是什么意思?”
“主子讲话,何时需要一条狗跳出来乱吠了?”
看到如此像她的人被另一个男人这般维护,一时之间,闻人行眼里面的墨色如同浪涌一般翻涌而起。
“朕问你了吗?”沉冷的声音带上了上位者的威严,在带上明显的怒意之后,更是让人胆颤不已。
第一百八十一章 强迫
殿内的气氛一时紧绷起来,下面原本还在有些细碎的声音,但是这句话一出之后,瞬间静得连针尖落地似乎都能够听得见。
公孙墨紧了紧手中的力道,倔强的不肯后退一步,看着闻人行的视线逐渐转冷,甚至在隐隐透露着杀意。
只是下一瞬,他便被一双嫩白的小手给扯到了身后。
“大宋很好,尤其是盛京,的确繁华至极。”宇文雅微微抬着下巴说着这话,不卑不亢,姿态拿得极好。
但是这话落下之后,身后的公孙墨瞳孔一缩,呼吸都屏息了下来。
“可是……”宇文雅的话锋一转,她勾起了笑意,看着闻人行的时候,眉宇之间逐渐蔓延开娇矜与着肆意。
像是一只昂首挺胸的猫崽,脸上全是骄傲之意,“长街的栀子花开的太过于娇弱,三月的桃花我又不太喜欢,还是草原好,看不尽的日落,吹不尽的长风。”
“盛京像是一个大家闺秀的姑娘,但是我生于长风狂傲的楼越,最是受不了这般规矩。”
说到这里,小姑娘停顿了一瞬,而后像是疑惑一般:“陛下,你们中原人最是讲理的,对吗?”
迎上那双含着狡黠的眸子之时,闻人行眼底的血色蔓延开来,氤氲着墨色的时候,像是来自地狱的恶鬼一般,狂乱而邪恶。
“嗯。”沉哑的声音落到了宇文雅的耳朵里面,让她腰板挺得更直了。
面上都带上了一点愤愤的模样,声音微微拔高说道:“权贵放错和庶民同罪,对吗?”
说到最后的时候,她的余光落到了闻人明月身上,像是一只炸毛的小兽。
那带着刺意的模样倒是让那人嘴角的笑意又深了一些,姿态之间的懒散之意比着先前更甚了。
“嗯。”闻人行语气不变的回答道,相比于先前,他的耐性明显要提高了不少。
这般转变,自然是叫一些人忧,一些人喜。
“那刚刚那位王爷想要剜走一个女孩的双眼,且毫无道理可言,是不是该好生罚一顿?”
娇俏的声音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还忍不住轻轻的冷哼了一声,活活就是一个被宠坏了的小公主,愚笨且天真。
那抹相似忽然被抹得干干净净了。
闻人行见状眸色一冷,但是转瞬之间又很快的将那抹焦躁隐了下去。
没关系,她会像她的。
她一定会像她的。
这种想法像是在他意识里面扎根了一般,只要稍微一想到,以后会有一个像极了她的人在旁边,那噬人心肺的思念总算是有了一些消退的趋势。
那边被忽然点到名的闻人明月闻言之后眉头一挑,笑容带上了点点恶劣之意,懒散的捏着酒杯。
他微微垂下眼睫,睨着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笑声懒懒的说道:“哦?我想吗?”
说着这话的时候,他的视线扫到了那个府尹身上,拖长的音调叫那人额头上的冷汗瞬间流的更甚了。
在这话落下的下一瞬,那府尹便噗通一声跪到了地上,抖着声音说道:“不……不……不是,王爷没有逼迫。”
“呵。”闻人明月轻轻摇着酒杯,骨节分明的大手捏着酒杯的时候,那浓烈的白色似乎稠丽到晃人心神一般。
他勾着唇角,轻笑了一声之后悠哉懒散的说道:“小公主,听到了吗?”
“你这是逼迫!”
“我有说半个多余的字吗?”
说完这话,闻人明月眼里面的意味忽然一变,隐隐有着几分厌恶之情闪过,只是长睫一掀,又变成了原先那般倦懒的模样。
“再说,我们的陛下,可是还在对你感兴趣的很呐。”
轻轻上扬的尾音显得慵懒而恶意满满,余光在落在闻人行身上的时候,显得兴趣盎然。
真是个天真的小蠢货,还想要转移掉矛盾。
呵,怎么能如她所愿呢?
顶着她的脸,却是蠢笨如此,当真是该死。
闻人明月嘴角的笑意彻底冷了下来,捏着酒杯的手指骤然之间紧了起来。
最后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闻人明月的眼神懒懒的拖过了挂着浅淡笑意李馨儿身上。
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最后的笑意陡然加深了起来。
“够了。”闻人行冷冷的出声。
余光在掠过景阳之时,发现她正在对着薛衡笑得可爱,软下来的神情对于他来说简直熟悉至极。
那不是她。
她已经死了。
闻人行反反复复的提醒着自己,掐着手心才止住了心中溢满而出的嫉妒之情。
“今日的宴会便到此结束吧。”他有些倦怠的垂下眉眼,没有什么情绪的说道:“宇文雅,随着朕来。”
这话一落,他便豁然起身,长身玉立的人眉眼却浸染在暗沉之中,让人窥探不到他的半分情绪。
殿下的宇文雅见状眼中的情绪一敛,没有动作。
后面的公孙墨闻言之后,脸上的血色彻底的消退了个完全,他眼中充血,看着闻人行的眼神像是一只被侵犯了领土的恶狼,暴怒而嗜杀。
在这时,鼻尖上忽然涌上了一阵馨香。
他骤然低头,便撞进了一双清润的眼睛当中。
“不要冲动,等我消息。”
说完这话,宇文雅便转身朝着闻人行那边而去,在转身的那一瞬,原先莹润着的天真与娇蛮之意又充斥了起来。
在后面的公孙墨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小公主去到了那边,长烛颤晃,将一片阴影留了下来,恰好此时闻人行到了那里。
一面是暖色明亮的光,一面是暗沉诡异的阴影,而那个瘦削高大的背影,正在挺直着脊背往着暗处而去。
在他后面,是身材娇小,长发飞舞的小公主,两人一前一后,走过去时,都像是在背负着绝望走向深渊一般。
像是一种预示。
公孙墨心头瞬间紧的呼吸都难了起来,他死死的看着那个背影,潜意识在叫嚣着将她抢回来,但是摇摇欲坠的理智在拉扯着他,让他的脚定在了原地。
直到那两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众人的面前之时,殿内才终于有着声响起来,在忽远忽近的声音之中,公孙墨的视线和薛衡的撞到了一起。
那个被称为大宋第一天才的人,正在极具占有欲的搂着他的夫人,落在他身上的目光淡漠而高高在上。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似乎……在那人的眼神之中……看到了怜悯……
第一百八十二章 驯养
“阿衡在看什么?”景阳微微仰头,没有错过薛衡眼里面一闪而过的情绪。
那是……怜悯吗?
一时之间,让景阳多少都有些意外,嫌少见到薛衡在除她之外的事情上如此情绪外露。
“在看一条可怜的狗罢了。”淡漠的嗓音像是高高在上,在眼睫微垂的时候,眼尾流转的俱是淡淡的嘲讽之意。
在冷淡的目光扫过章尘之时,稍微停顿了一瞬之后便毫不在意的移开了来。
殿内的大臣还在噤若寒蝉,微微躬身候着薛衡的离开。
那没有刻意压低的声音像是一颗石子猛得被砸到水中一般,让有心者心神俱荡。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殿内之时,公孙墨紧绷着的身体都还在没有放松下来,相反绷得甚至都在隐隐发着抖了。
微微压着眼睫的闻人明月看到之后低低笑了一声,嘴角泄露的那抹笑意带着意味深长。
他姿态优雅,但是又带着骨子里面散发出来的懒怠,红色的袍角掠过深色的地板之时,像是迤逦而开在地狱彼岸的死亡之花一般。
他勾着恶劣的笑意,缓缓行至公孙墨旁边之时停顿了一瞬,像是兴致来了一般,他微微侧头,挨到公孙墨的旁边轻轻的说道:“你的小公主真可爱。”
这一句话像是刺到了公孙墨一般,他瞳孔猛得缩了起来,眼底的血色迅速蔓延开,像是一头被激怒的野兽,侧头死死的盯着闻人明月。
拳头捏的死紧,似乎骨头转动的声音都明显不已,像是一头龇牙咧嘴野狼一般,恨不得将眼前这人连骨带肉的撕碎。
但这副模样却没有让闻人明月有丝毫收敛,他甚至笑意更甚了,但是眼角眉梢流动着的冷漠却像是泛着冷光的剑刃一般,迫人到了极致。
“可惜啊。”他轻叹一声,勾着笑意擦着公孙墨离开,懒散的声音也逐渐传了开来:“长了一张最不该长的脸。”
这话落下之后,闻人明月眼底的冷漠之意彻底没有了任何掩盖之意,看着外面惨白的月光,喷薄而出的厌倦之意甚至都压下了一丝面上的倦怠。
没有再理会后面的所有,他踩着烛光而出,后面的影子被拉得细长,像是一个被处以极刑的恶鬼一般。
与此同时,梧桐宫之中,被拖下去强行收拾一通的人出现在了闻人行的面前。
在明亮的烛光之下,他有些出神的看着面前这人。
明艳灵动的双眼在浸润上怒气之后更是亮得惊人,更衬得那份纯澈越发惑人心神。
只是这样便不像她了。
他的冬冬骄傲得如同一只凤凰,遇到这样的事情她不会生气,只是会冷漠的抬着眼,眉间的骄矜像是一团烈火一般,似乎永远没有熄灭的那一天。
这般想着,闻人行手指蜷缩了一瞬,掀开眼帘淡漠的看着她,冷下声音高高在上的命令道:“闭上眼睛。”
这样的憋屈小公主还是第一次受,是以在听到闻人行的这句话时,瞬间炸毛得一发不可收拾。
“这便是你们中原人吗?粗鲁自大,蛮横无礼,亏得你们以着礼仪之邦自居!”
宇文雅被气得脸颊通红,那双眼睛里面浸润开水色之后,更是潋滟的不可思议,烛光落在里面的时候,都像是星河坠落一般。
只是这副看得闻人行眉宇之间的焦躁之意更甚了。
更加不像了。
他豁然起身,大步跨到宇文雅身边之时,猛地掐住了她的脖颈。
一直深沉冷淡的眸子此时像是所有的理智都消退了一般,他死死的盯着眼前这人的眉眼,声音冷到至极的说道:“你可知道宇文修送你来的目的?”
一直在挣扎的宇文雅听到这句话之后愣神了一瞬,瞪着的眼睛都是水意,木木的看着闻人行的时候,带着几分茫然之意。
但是这副模样没有引起闻人行的任何怜悯之心,他睨着面前之人,残忍的将真相一点点的撕开了来。
“你可知道,你这张脸,到底值多少钱?”
“你以为,选择一个娇蛮任性,蠢笨如此的人来到大宋,是为了什么?”
看着面前之人眼泪氤氲开的模样,闻人行没有丝毫动摇,他一把将人给甩到了地上。
而后接过太监递上来的帕子,仔仔细细的擦拭着手指,面上的冷漠之意夹杂着几分厌恶之情。
“以为你的兄长是疼宠你吗?”
闻人行眼里面的墨色沉默如初,嘴角却是忽然勾出了一抹嘲讽的笑意,缓缓的继续说道:“你以为杀兄弑父,踩着累累白骨登上皇位的人,会有多少真情实意。”
他将帕子丢掉,微微抬着下巴,像是在看一只天真羸弱的幼猫一般,连着怜悯都是吝啬的。
“他连他的同胞哥哥都能下手,你一个外妃生的公主,有什么筹码叫他能将你捧到手心里面疼爱呢?”
“还不是因为你这张脸罢了。”
像是恶鬼低语,残忍的将所有浮于表面的美好给彻底撕开了来,将里面的丑陋毫无顾忌的袒露,叫那个一向被宠爱到极致的小公主眼里面都是绝望之色。
她愣愣的看着闻人行,任凭眼泪流出,趴着地上狼狈之极,像是呼吸都被遏制住一般,连着喘息都带着不尽兴的意味。
“你……你说什么?”
像是不可置信一般,她的瞳孔似乎都在剧烈的收缩着,指尖刮在地上的时候,甚至都崩裂出来血迹来。
但是闻人行却像是没有看见一般,他高高在上的俯视着这个曾经骄傲得不可一世的小公主。
他会将她的骄傲踩碎,亲自来驯养。
她会变成她的。
殿外月光惨白,将所有卑劣和阴暗都照的无所遁形。
在这个盛大糜烂的夜色当中,有人的欲望正在蠢蠢欲动,黑色的情绪包裹着渴求,滔天骇浪,起行不止。
斑驳的阴影一点点撕扯着寂寥,将独行者的思念酝酿成经年的烈酒,长风微微,有人还是醉了。
躺在树上的闻人明月迷蒙着双眼,近乎于痴迷的看着那轮月光。
第一百八十三章 酒意
红衣微微垂下,摇曳在长风之中之时,像是一朵盛开到糜烂的彼岸花一般。
他身下的这颗银杏树,足足需要三四人才能围住,庞大而孤寂的矗立在这荒院之中,遒劲的枝干似乎都在叫嚣着寂寥。
银杏树周围野草丛生,间或有着三两只萤火虫而过,像是盈盈星光一般,绕在树荫周围之时,像是星河垂落,周遭皆是浪漫。
“啪。”一声碎裂声打破了所有的寂静,一坛上好的桃花酿从玉白的手指里面滑落,碎在地上的时候干脆利落。
闻人明月半躺在树干之上,他一手枕着脑袋,一手懒散的垂着,倦怠的曲起一条腿,双眼在迷蒙上水色之后更加潋滟迷人。
垂下来的手腕似乎比着月光还要白上几分,微微晃悠的时候带动了红色的衣袖,将那皓白映衬得越发的糜艳了。
在微醺的酒意当中,他在不自觉的模仿着记忆当中那个最为鲜明的存在。
遇见她的那一个夜晚,似乎也如这般自在。
那时候长风微微,将秋意卷起,吹黄了满树的银杏,将树荫之下都堆满了金灿灿的银杏叶,在霜白的月光之下,像是铺了一层金子一般。
坐在里屋的闻人明月正在温书,余光不断的瞥过自己珍视至极的那个木盒子上面。
在心绪反复烦乱之后,他莹润着温良的眉梢微微皱了起来,在明亮的烛光当中,他将书卷放好,而后小心翼翼的将那个盒子挪到了正中间。
在鼓噪的心跳声之中,天生稠丽的眉眼氤氲开纯粹的欢喜来,像是一个毛头小子一样,为着自己的初次心动而手足无措。
“啪嗒。”金锁被打开,露出了里面被叠放得整整齐齐的书信来,那些或自己缭乱或娟秀的书信被人小心封存着。
边角上甚至都是一些被长期摩挲留下来的粗糙,像是被人反反复复品读了很多遍一样。
看着上面写的一些啰里啰唆的琐碎事情,闻人明月温润的眸子当中尽是爱意。
他指尖微微颤抖着,将一张信纸捧出来之后不知道第几次细细的读过去。
“团子不听话,原本想要抱它的,但是它挠了我一下,我有些生气,就决定先不理它一刻钟,若它待会过来撒娇,我就……不,还是不原谅它,必须生气一刻钟!”
潦草的字迹之间都是娇气,仅仅是读着那些文字,他便能想到那人是如何蹙着眉头嘟囔的。
那双明亮的眼睛必定会氤氲起水色,又气又怒,偏偏还舍不得去惩治那只顽劣的黑猫。
不知道她有没有哭,她一向娇气,想必痛的厉害的时候还是会撒娇的吧。
想到这里,闻人明月忽然沉寂了下来,嘴角提起来的笑意也在逐渐抿平,最终捏着纸张的指尖都在泛着白色。
她还未见过自己,甚至不知道她写的那些东西被自己给拿了来。
还卑劣的珍藏起来,像是一个偷窥者一般,躲在阴影处一点点的去摩挲那人的欢笑和着喜怒。
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种模样呢?
闻人明月一向温软,此刻还是不可避免的产生了几分愧疚之感。
偷窃他人之物,不是君子所为,对着自己未来的侄媳有着其他心思,更是超出了他前半生的所有的伦理纲常。
无论从哪里出发,这都是不对的。
闻人明月这般告诫着自己,但是欲望与着渴求的压迫,让他满脑子都是那人笑得明艳的眉眼。
她……为什么……就不能是自己的呢?
“啪。”一声碎裂声将闻人明月给彻底震颤得醒来,他脸上的血色一瞬间便褪得干干净净,长睫颤晃之下的那双清澈的眸子更是溢满了慌乱。
到底是昏头了,这般大逆不道的想法都有。
他匆匆的将信纸给放了回去,像是做贼心虚一般,姿态多了几分狼狈之意。
在将东西给锁好的时候,他才微微凝眉抬头看向外面。
门还是关着的,而刚刚那道声音则是从着外面院子里面传来的。
这边偏僻,他又是一个可有可无的闲散王爷,现在都还没有自己的府邸,一向不受重视。
是以就算是有了那般声响,也不见有侍卫宫人过来问候。
今天是四方来朝的日子,那边应该热闹得很,想来是那些宫人都过去了。
闻人明月没有在意,他一向没有什么野心,有着书卷和热茶便好了。
“啪。”又是一声。
他将自己的盒子小心的藏好,这才打开门朝着声音而去。
院子不大,那颗苍老的银杏树便占了好大一块地方。
等到门开的时候,闻人明月一眼就瞧见了碎在薄薄的一层银杏叶上的酒坛子。
看那位置,是从着书上落下的吧。
闻人明月笑了笑,倒是好奇究竟是哪个潇洒至极的人会找到他这个偏僻至极的地方喝酒。
只是笑意在靠近之后彻底的僵在了脸上,在瞧见树上那人的模样之后,闻人明月似乎连着呼吸的本能都忘了,只剩下鼓噪的心跳声依旧在不停息。
那人一身红衣,懒散倦怠的半躺在树干上,垂下来的衣摆在长风之中微微摆动,氤氲开来的红浪,像是一滩开得最为热烈的彼岸花一般。
她皓白的手指还在捏着一个小巧的酒壶,听到来人的声响之后,懒懒的侧头,那双眸子里面尽是水色,像是迷蒙上一层薄雾一般。
连一向明艳的眉眼之上都是弥漫着怠懒的,侧目过来的时候,眼尾流转的风华像是最为惑人的妖精,专门偷吃人心。
“你是谁?”带着懒意的声音有些沙哑,在吐露出来的时候,莫名带着一种蛊惑意味。
在那样的致命诱惑之中,他有些呆愣的回答:“闻……闻人……闻人明月。”
说完这话,他忽然有些窘迫,一向温雅的眉眼之上尽是懊恼,似乎在为着刚刚的表现而感到羞恼一般。
坐在上方的少女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那双好看的眼睛里面有些迷蒙,她醉醺醺的看着闻人明月。
声音拖得有些慢,像是懒洋洋的猫崽一般。
“你也是皇室的人啊。”
第一百八十四章 骄矜
踌躇了一下,闻人明月还是缓慢的点了点头,出于自己那一点不可告人的小心思,他没有再说多余的话。
他专注的看着少女的时候,那双稠丽狭长的眼睛带着温顺,站直的身体有着几分紧绷的意味,像是有些局促一般。
瞧得少女恶劣的心思忽起,她坐了起来,挂在腰间的那些酒壶便发出一阵丁零当啷的声音。
“我叫游冬。”少女微微抬着下巴,笑得明艳骄矜,眉眼之间都是肆意的潇洒,像是太阳一般,瞬间便叫闻人明月晃了神。
那份呆愣使得他浑身上下的傻气更甚了,像是一个不知风月的书呆子,就着那一身寡淡的衣袍,让少女都意外的挑了挑眉。
她好笑的说道:“你怎么看起来傻乎乎的啊。”
这话一落,闻人明月便羞红了耳尖,有些不自在的移开了目光,而后小声的说道:“没有……我不傻的。”
说完这话,他又不由自主的捏紧了一侧的衣袍,有些懊恼的想着,明明自己比她年长,怎么在迎上了之后倒像是一个羞涩的男孩子了呢。
想到这里,他轻轻呼出了一口气,长睫颤了一瞬之后猛得掀开了来。
只是在对上那揶揄的目光之时,所有要说的话又都噎在了口中。
少女玩味的看着他,抱着着酒壶轻轻晃荡着双腿,见人看过来之后带着笑意说道:“你要上来吗?这里的月亮很好看。”
“嗯。”没有一丝犹豫的,闻人明月重重的点了点头,在反应过来之后轻轻的抿了一下唇瓣,有着几分不自在的意味。
而后在下一瞬,像是生怕少女改变主意一般,他几步跨过去,作势就要上树。
只是红着脸狼狈的尝试了好几回,也没有攀上这树干半分。
平时他只爱读书写字,哪会做这般出格的事情,现下感受着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闻人明月有些气恼。
这是他们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见面,自己却是这般不堪,到底是让人不喜。
这样想着,他的动作便缓慢了下来,有着几分颓丧的意味,像是一只受了委屈的小猫崽,似乎连头上的耳朵都趿拉了下来。
少女悠哉游哉的看着,在瞧见闻人明月丧气的模样之后轻笑了一声,而后便见到那人脊背压得更弯了。
怪可怜的。
少女饮了一口酒,眉头一挑,便将空了的酒壶扔到了树下,而后腰身一弯,便直直跃了下去。
恰在此时,闻人明月刚好抬头看去。
长风微微,卷落昏黄的树叶,在霜白的月色之中,那个长发飘飘,红衣翩跹的少女眉眼莹着倦怠,直直向着他而来。
那一瞬间,闻人明月好像听到了一声清脆的声响,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隐隐约约之间被绷断了。
在鼻尖蔓延上浓烈的酒气之后,他后面的衣领猛得一紧,而后眼前的场景急剧变化,眨眼之间,他便坐到了刚刚少女坐的位置。
他眨了眨眼睛,看着面前笑得灿烂明艳的人儿心脏狂跳,手脚僵硬局促到不知道怎么放才好。
“紧张什么?”少女坐到了她旁边,笑嘻嘻的问着他。
“没有。”闻人明月立刻回答道,他眼神从少女过于好看的眉眼上移开来,而后小声的说道:“我有些怕高。”
“哦。“少女恍然大悟,而后眸光一闪,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坏点子一般,她坏兮兮的凑了过来。
”你一看就是个读书人,应该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吧。“
他文弱的点了点头,看着少女顽劣的目光之时,不由自主的紧了紧规矩放在腿上的手。
“嘿嘿。”少女微熏的眉眼莹润着狡黠之意,从腰间扯了一个小巧的酒壶递给闻人明月。
“给你个好东西,保准你喝了之后,简直美得不知今夕何夕。”
爽朗的声音带着笑意,那双亮晶晶的眼睛注视着闻人明月之时,硬是叫他找不到半个拒绝的词来。
于是他便接过少女手中的那个酒壶,刚刚被她碰触过的地方还有着些许余温,闻人明月不由自主的握住了她刚刚所有沾染过的地方。
内心有些难以言喻的窃喜,促使着他隐秘的摩挲着那逐渐丧失的余温。
他有些出神的看着少女昂首喝酒的姿态,没有半分扭捏,像是个侠客,潇洒之间又有着几分由于微熏带来的怠懒之意。
看着看着,闻人明月不由自主的跟着她一起喝了起来,动作之间下意识的模仿,似乎寻着那人的模样,便能离得更近了一些似的。
只是他忘记了,他从未喝过酒,是以一口喝进去的时候,被呛得咳嗽不停,连脸上都被辣得通红,双眼水润的看着少女的时候,像是快要哭了一样。
但这番模样却逗得少女哈哈大笑,她坐在树干上看着闻人明月笑得前仰后合,似乎被这书呆子模样的青年戳中了笑穴一般。
“你还真不会喝酒啊。”
少女氤氲着酒意的眼睛在笑意弥漫起来的时候更加好看了,在那种蛊惑之下,闻人明月像是傻了一样,愣愣的点了点头。
“想学吗?”她微微歪着头问道。
闻人明月又认真的点了点头。
于是那晚,十九年未出格过的青年,跟着少女在那颗银杏树上,喝得伶仃大醉。
所有的一切似乎从那天晚上就开始有了裂痕,而后的岁月,像是和从前砍成了两半一般。
再无半分曾经的温良。
闻人明月迷蒙的双眼死死的钉在眼前这个红衣少女上,看着霜色的月光坠在她的眼睫上,将所有的懒怠和散漫明晃晃的摆在他面前。
长风还在往着南边而来,卷着翻飞的银杏叶,在少女扬动的黑发之中飘舞得虚幻。
红色的裙摆晕开,像是一抹血迹,直直溅在了闻人明月的心头上,叫他余生再也抹不掉了。
“小狐狸。”
微微的呢喃说给了路过的风听,似乎是被带到了少女的耳边,她侧头看过来的时候,嘴角的笑意都还在没有消散殆尽。
渐渐的,闻人明月眼前的少女一点点的消散开来,像是被风吹走一般,最终落在他眼里面的,只是那还在带着狡黠意味的笑容而已。
第一百八十五章 死亡
夏夜微凉的风轻轻卷过,将闻人明月眉宇之间的微醺吹开了一些。
长翘的眼睫颤晃了一下,而后眼尾之上的怠懒更甚了,晕染开来的嫣红在这霜色的月光下,显得妖异而鬼魅。
青年曾经的温润还是被渴求逼得所剩无几,求而不得的痛苦在经年的酝酿之中,变得锈迹斑斑而不堪入目。
“呵。”他忽然嗤笑了一声,伸手挡住了眼睛,低哑的呢喃道:“薛衡是条狗,我又何尝不是呢?”
“一条被完全被驯服的狗,可怜又可悲。”
只是不同的是,薛衡是打碎的骄傲,硬生生的收敛了自己的疯狂,甘愿为着她摇尾乞怜。
而自己……呵。
闻人明月勾起了一抹嘲讽的笑意,死气逐渐蔓延至眉眼,锥心刺骨的痛意叫他脊背都弯了下来。
眼尾开始浸染上水汽,沾湿的眼睫不断的抖动着。
在呼吸的血腥气之中,闻人明月没有坐稳,直直往着树干上摔了下来。
一直守在暗处的侍卫面上一惊,“王爷!”说着便要往着那边而去。
“滚开!“含着煞气的声音低低的吼着,让那侍卫的脚步硬生生的止在了银杏树树荫之外。
闻人明月一点点挣扎起来,他面上已经全都是泪痕了,在抬头的那一瞬间,似乎又变成了十多年前那个温良如玉的闲散王爷一般。
只是脊背始终没有先前那般笔直罢了。
他歪歪扭扭的站了起来,全身上下狼狈至极,跌跌撞撞的走到银杏树前之时,猛得跪了下去。
他颤着指尖,微微垂下眼睫凑了过去,眼尾还在无所知觉的流着泪,但是他像是感受不到一般,像是一个虔诚的信徒,轻轻的吻在了树干之上。
“我受到惩罚了,你看见了吗?”
呢喃般的话语落下之后他微微侧头,像是依偎在情人怀中一般,姿态上尽是依赖,但是眉眼之处的绝望却像是浓重的夜色一般,如何也扫不开。
“我不该贪婪的……”
“求求你,不要再生我的气了,来见我一回吧。”闻人明月忽然崩溃了,他卷缩了起来,在斑驳的树影之中,像是一个被丢弃的孩子。
“我快受不住了……”最后的呢喃像是濒死之前的求救一般,破碎的灵魂似乎下一秒就会彻底被绝望给吞噬,再也不允许任何生机。
月色温柔,将所有的罪孽都曲解成了一种迫不得已,所有的阴谋诡计在长风之下,似乎都在散发着浓烈的血腥气息。
星辰变化,最后鱼肚白还是翻滚上了天际。
景阳从沉眠之中转醒,后背之上还是一如既往的贴着灼热的胸膛,自己的腰身被一双肌肉线条流畅的手臂给死死的抱着。
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得没有一丝空隙,她习惯性的笑了笑,而后转头看去。
果然,薛衡早就醒了。
那双没有丝毫迷蒙的桃花眼正在定定的看着她,酝酿出来的爱意像是烈酒一般,翻涌的时候将她醉得耳尖都微微红了起来。
在和她的目光撞到一起的时候,薛衡微微起身,在她的嘴角处吻了一下,而后才温柔的笑道:“夫人。”
说完这话,还不等景阳有什么反应,他便欢喜的埋到了她的脖颈处蹭了蹭,浑身上下似乎都洋溢着幸福的气息。
但这副模样落到了景阳眼中之时,就变成了一只疯狂摇着尾巴的大狗狗埋到自己身上撒娇,似乎在隐约之间,她都感受到这人竖起来的耳朵了。
“怎么一大早就开始撒娇。”
她笑得宠溺,翻身过去揉了揉薛衡的脑袋,却不想后者将她抱得更紧了。
呼吸出来的热气洒在她颈窝处,引得她有些痒,但是身上这人丝毫推不动。
顿了一下,景阳立刻会意,眉眼之上溢上了无奈的宠溺,凑到那人耳边清了清嗓子,而后在后者微微僵着身体的情况下软软的出声:“夫君。”
像是夙愿得偿一般,薛衡这才渐渐放松了身体。
他微微抬起头,氤氲着水色的桃花眼带着满满的爱意看着景阳,像是魇足一般,哑着声音低低的回了一声“嗯”。
这般反应逗得她噗嗤一笑,刚想要说话的时候屋外却忽然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大人,出事了。”
商秋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沉闷,而且若是平常他是绝对不会敲门的。
看来这事应该不会小。
景阳心下一凛,拖着不情不愿的薛衡立刻起来收拾。
“何事?”薛衡眉头有些微皱,连着声音都沉闷了下来,像是极度不喜有人打断他们二人之间的亲昵一般。
正在为他系腰带的景阳好笑的抬头看了他一眼,后者在对上她的视线之后立刻变得可怜兮兮的,像是被欺负了一样。
她看的叹气一声,而后微微踮起脚尖仰头在他嘴角落下了一个吻,这才将人给哄得软下来。
与此同时,门外的商秋脸色凝重,听到薛衡的话后顿了一下,而后才沉声答道:“突厥三公主死了。”
这话像是一道惊雷,落到景阳耳边响起了一阵好大的声响,让她久久都没有回神。
鼻尖清苦的药香浓郁了一瞬,而后眼帘处一温,她眼睫颤晃了一下,而后抬头便看到脸色温柔的薛衡有些担忧的看着她。
“怎么了?”
“她的死……”
“不是我做的,我只是想要李馨儿死而已。”她的话才有了开头,薛衡便知道她要问些什么了。
软下的眉眼配着那带着水意的桃花眼,有着几分委屈巴巴的意味。
瞧得景阳一瞬间便心软得不得了,伸手揉了揉他的脸颊,而后便拉着人去快速的洗漱了一番。
“李馨儿呢?”
薛衡坐在外间的软榻之上,垂着眉眼的时候收敛了所有外露的情绪,重新变得淡漠而高傲。
商秋微微低着头,闻言之后严肃的说道:“没有消息。”
这话让薛衡倒热茶的动作一顿,眼睫之下的黑瞳煞气泛滥了一瞬之后便收敛得干净。
他挺直着脊背,视线转到里间时停顿了一下,指尖蜷缩了一瞬之后才不咸不淡的问道:“宇文雅怎么死的?”
第一百八十六章 渴盼
商秋顿了一下,而后才沉声道:“被人一剑封喉。”
“而且……脸皮被剥了。”
这话像是一阵冷风,吹到景阳面前之时兀自冻彻了心骨。
她眉头狠狠皱起,三两步便跨到了商秋面前,表情前所未有的凝重了起来。
“昨天晚上什么时候的事情?”
“不知,仵作还在没有开始验尸,宫里面的所有消息也都被盖了下来,暂时还打探不到。”
景阳垂下眼睫思量了一瞬,手心便被薛衡给握住了。
她抬头看去,那人怜惜的抚上了她的眉梢,软着声音说道:“当她被她的哥哥送上来朝的路上之时,就已经注定了不能回去了。”
“我知道。”
“阳阳,这件事情和你没有关系。”薛衡将人给揽到了怀中,顺着她的长发往下抚摸,动作温柔的安抚着有些悲伤的小狐狸。
景阳埋在他怀里面沉默了良久,想到那个小姑娘肆意的眉眼就是一阵沉重。
昨天晚上当她出现在那里的时候,景阳便一瞬间就明白了她的命运,但是她从未想过,这种事情会来得如此快。
只是一晚上,会是谁那么快,能够在守卫重重的皇宫做出这样的事情。
她凝眉想了一路,刚到大理寺的时候便被出来的陈青阳看到了。
在见到景阳的时候,他眼里面的光都亮了一瞬,而后三两步便跨到她这边来,沉下语气说道:“宫里面出事了,要我们进去一趟。”
早在下车的那一瞬间,景阳便收敛好了面上的神色,端着往常的温雅与着从容之意。
等到陈青阳说完那话之时,便适时的露出几分讶异,随后眉头一挑,嘴角一勾,便随着陈青阳去了另一辆马车。
只是没想到,等到坐到里面的时候,还看到了大理寺卿余引之。
他靠在窗户一侧,微微阖着眼,似乎还在有些困倦一般,就算是景阳他们二人上车来也不见有什么变化。
二人对视了一眼,没有发出什么声响,而后一路沉默到了皇宫。
引路的太监一路将他们给带到了梧桐宫,只是临近的时候,景阳便瞧见了一个浑身鲜血淋漓,被侍卫死死压着跪在地上的男子。
他头发散乱,姿态狼狈,从被鲜血沾污的衣裳来看,他应该,是公孙墨。
这个时间点,天光正好,光晕带着微尘飘逸在花丛之中,将美好照的尤为晃眼。
可就是因为如此,那个跪在地上,头抵着地板,不知生死的人才会如此让人心上颤动。
绝望被晒在阳光下,斑驳破碎的灵魂此刻已经了无生机。
她死的时候……阿衡也是这种模样吗?
景阳眸子暗了下来,像是夜色的浓郁,混杂着厚重的伤感与着疼惜,叫她如何也不再忍心去看上一眼公孙墨了。
他们行至那人旁边之时,浓重的血腥味就像是拽住人的喉咙一般,叫人连呼吸都是带着不尽兴的意味。
她面上收敛了笑意,勉强挂着的云淡风轻不由自主的多了些怜悯,陈青阳偏头看见后便不动声色的拦住了公孙墨的身影。
到了里面的时候才见到了闻人行,他背对着景阳他们几人站在正殿门前。
不知为何,明明他站在阳光下,但是那通生的孤寂之意像是站在寒冰之中一般,连着被拉长的影子都在透露着几分难以言喻的绝望之意。
这般模样让景阳意外的挑了挑眉。
他也会这般伤心的吗?
倒是罕见。
她在心里面嗤笑了一声,而后随着陈青阳他们朝着他行了一个礼。
“突厥三公主死了。”
沉冷的声音没有一丝情绪,像是在说一件毫不相干的事情一般。
这话落下之后,他微微侧头,“游阳。”
“臣在。”景阳挂在浅淡的笑意上前听候,她脊背微弯,对着闻人行低头的时候,那稠丽清婉的眉眼便彻底露了出来。
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自信,似乎像是太阳一般永远不会暗淡,让闻人行不由自主的多看了几眼。
“你说,你能把这件事情做好吗?”
磁沉的声音高高在上,带着上位者一贯的威压,但那语气,却像是随口问问一般。
景阳听闻这话之后微微直起了身,看着闻人行笑得风光霁月,“定然不会叫陛下失望。”
“呵,希望如此罢了。”
说完这话,他便甩袖离去,在转身之时,便冷着声音对着余引之说道:“将这件事情公布出去,案件移交给游阳和陈青阳负责。”
“是。”
等到闻人行带着人浩浩荡荡的走到宫殿门口的时候,一直跪在那里的公孙墨突然愤起,嘶吼着就要朝着闻人行袭去。
只是还未进身,便被侍卫给死死的按在了地上,那双被鲜血染红的双眼死死的钉在闻人行身上,连着呼吸都是急促而沉重的。
看着闻人行的时候,似乎要将眼前这人给连皮带骨的撕咬殆尽才会泄恨一般。
“闻人行!我一定要你死!我一定要杀了你!”
一直没有丝毫动作的闻人行站在他面前,就算是刚刚公孙墨要近身的时候也不见他有任何情绪变化。
此时的他背对着阳光,墨色的眉眼全都浸染在了暗沉当中,阴郁得像是一个来自地狱的恶鬼一般。
他高高在上的看着垂死挣扎的人,看着那双眼睛里面如同毒汁一般的狠意,忽然勾唇笑了一声。
“若是有一天你真的能杀了我,那我可得谢谢你呢。”
沉哑的声音像是呢喃,落在风中的时候就被吹得不剩丝毫了。
这话落下之后,他像是兴致都没了一般,长睫一掀,便转身离开了这里。
被按在地上动弹不得的公孙墨眼睛充血,死死盯着那人的背影嘶哑着出声:“你会不得好死……”
“……被所爱之人亲自杀死!”
“呵。”听到这句话的闻人行停下了脚步,眉眼之间忽然溢满上了愉悦,像是想到了什么极为快乐的事情一般。
他指尖抚上了胸口,眼尾缀着病态的喜悦,轻轻的呢喃道:“求之不得……”
阳光荒凉,长风倔强,在命运的轮盘之下,所有少年的傲气都被碎成了经年的苦涩,在长久的苦痛当中,变成了一种病态的渴盼。
第一百八十七章 疑云
萦绕着清苦气息的茶室之中,矮桌之上正在冒着袅袅的热气,蜿蜒而起的时候,模糊了那人惊为天人的五官。
眼尾的嫣红在雾气晕染开了一些,将那双桃花眼的冷漠之气消减了两分,倒是君子文雅清冷被表现得淋漓尽致。
旁边的汤药已经被放了好一久了,但是就是不见人有什么动作,在拨弄茶叶的时候顺待捏着一颗白子下到了局势复杂的棋盘之上。
一旁的商秋见状,踌躇了一瞬之后还是小心的开口说道:“大人,您该喝药了。”
薛衡闻言头都没有抬,也没有理会商秋的话,自顾自的下着自己搭的棋局。
商秋见此,又皱着眉头为难的开口说道:“夫人出门的时候交代过,让我看着你喝药,若是您不喝……”
他顿了下来,一时不知道该怎样去说景阳的原话了。
听闻这话的薛衡微微侧头,眉眼之上的冷意消散了一些,软化开来的暖意有着几分期待,只是声音依旧清清冷冷的:“说。”
“……若是您不喝,那接下来的三天她都不会允许你进门的。”商秋极快的将话给说完了,而后便将头给低了下来,像是不想去看薛衡的表情一般。
正在下棋的那人轻笑了一声,而后玉白的指尖微微一顿,便将指尖夹着的那颗棋子给丢到了棋盘之上,伸手去将那碗汤药给端了过来。
“大人,汤药有些凉了,我再去换一碗吧。”
“不必。”薛衡面无表情的喝着那碗苦涩浓黑的药,眼里面的笑意逐渐消散开来。
反正没什么作用。
将药喝了之后茶室外面终于是有了声响,“大人。”
薛衡眼神都没有动一下,指腹抚上了腰间的香囊,心尖一阵柔软,有些倦懒的开口:“进来。”
推门而入的章尘面上有些凝重,在见到薛衡之后,他便单膝下跪,低垂着头请罪道:“李馨儿没死。”
薛衡没有答话,他仔细回味着嘴里面的味道,如他所料那般,什么也感受不到,于是便垂下眉眼将那杯热茶给端了起来。
“昨天闻人明月去哪了?”
“不知,昨晚他一夜都没有回过府。”
“那昨天晚上的李馨儿呢?”
章尘踌躇了一下,有些难以理解的说道:“她回去之后便在凤仪宫一直呆着了,昨天晚上潜进去的线人也的确是杀了李馨儿。”
“但是今天早上,李馨儿还在活着,宇文雅却死了。”
说到这里,章尘眼里面的疑惑之意又甚了一些,“宇文雅住的梧桐宫守卫重重,而且全都是那位手下的,究竟是谁才能如此杀害她。”
薛衡将茶杯放下,舌尖轻轻裹了一下牙齿,果然没有一丝痛感。
他眼里面划过暗沉,摸着茶杯的指尖也用力了一些,听到章尘的那话之后掀开眼睫看了他一眼。
“这不是你的事情。”
章尘一愣,后知后觉的低下头来,不再言语。
“过来吧。”
清冷的声音没有什么情绪,但是却让章尘的心更沉了。
他过去规矩的坐在薛衡的对面,面色严肃,像是一个被夫子提问的学生一般,全身上下似乎都是紧绷感。
薛衡看都没看他一眼,死气苍白的眉眼萦绕着冷寂。
他指腹还在停留在香囊上,寡淡着声音说道:“你要做的,只是不惜一切代价杀了李馨儿而已。”
“我们已经错过最佳时机了,这次筹备了那么久才找到这样一个机会,下一次,恐怕需要的时间更多。”
“以着最快的时间,不计任何代价,需要多久?”
这话让章尘和商秋都有些意外,对于他们来说,这件事其实并不着急的,他们可以计算得更好,将代价降到最低。
这般想着,章尘便将想法给说了出来,但是话才说到一半时,便撞进了一双沉寂到死气的眼睛当中。
像是孤寂辽阔的冰原,目之所及皆是无望。
那一瞬间,章尘所有的话都被哽在了喉咙中,再也说不出半个字眼来。
在死水般的沉默之中,薛衡微微垂下眼睫不带一丝情绪的说道:“章尘,你已经失败过一次了。”
这话像是一记重拳,锤在章尘身上之时让他闷痛得身体一僵。
“我没有耐性再等下去。”薛衡沉哑的声音带上了几分倦怠之意,连着眼帘都是懒洋洋的垂着的。
他将热茶重新续上,而后缓缓说道:“你还有最后一次机会。”
“半个月,我要见到李馨儿的尸体。”
“不计一切代价。”
***
梧桐宫之中,小心进去检查了一番的景阳和陈青阳没有任何收获。
那大理寺卿余引之又被闻人行叫到了御书房之中,以至于就剩下他们两人在这里。
里面的尸体已经被抬走了,剩下来的血迹还没有清理,半是干涸半是鲜艳的蜿蜒在地上。
“看起来像是死去的时间还不太长啊。”
陈青阳皱着眉头蹲在那淌血迹面前说道,看着如此庞大的血量,像是全身的血液都被流干了一般。
他是见过那位神似前皇后的公主的,只是想着那样鲜活的人现在唯一剩下的只是这淌血迹,便有些沉寂下来。
旁边的景阳见状,便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她确定是被一剑封喉的吗?”
“初步检查是的。”
陈青阳认真的回答着她的话,随后问道:“你怀疑死因不是那剑伤吗?”
“不确定,只是有些疑惑罢了,她那样的死,似乎不应该留这么多血。”
两人沉默了一瞬,随后景阳忽然抬头问道:“那尸体被抬到哪里去了。”
陈青阳不明所以的回答道:“大理寺,怎么了吗?”
他这话都还没有说完,景阳便转头就走了出去,边走边声音清朗的说道:“我们自己去看看。”
陈青阳闻言眯了眯眼,而后脚步一紧,立刻便跟上了她的步伐。
只是两人在走出梧桐宫没多远的时候便见到了一个有些意外的人。
在瞧见那个妆容沉稳大气,笑意温婉的大宋皇后之时,景阳眼底的厌恶一闪而过,只是长睫微掀的时候,又恢复往常的温雅模样。
第一百八十八章 嫌隙
这般转变隐秘而细微,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皇后娘娘安好。”陈青阳和着景阳微微躬身行礼。
两个俊朗出彩的青年,即使处在下位,依旧像是青竹一般,那般傲骨似乎从来没有因为低头而有损半分。
李馨儿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流转了一圈,最后落到了景阳身上,那双被温婉盖着的眸底,正在氤氲着毒药般的浓黑。
顿了一瞬,她才温柔的说道:“起来吧。”
待两人直起身来的时候,李馨儿的视线落到了景阳的身上,而后弯着眉眼温和的问道:“想必这位便是盛京一直在传的天才公子游阳游大人了吧。”
“当不得这般盛誉。”
景阳微微勾着笑意,抬眼看过去的时候像是含着一汪春水一般,温柔的儒雅叫人眼前都不由自主的亮了一下。
“到底是谦虚得很呐。”李馨儿捂嘴笑道。
而后偏头注意到他们的来路,于是便惊奇的问道:“你们去梧桐宫吗?”
“嗯。”陈青阳严肃的回了一声,看得出来,他似乎是有些急躁的,但是面前的李馨儿像是什么都看不出来一般。
“那边怎么了吗?”她微微皱起秀眉,有些担忧的说道:“昨天晚上陛下带回来的那个小公主好像就是住在那边,她没事吧。”
“是有些事情。”景阳笑眯眯的回了一句,而后在李馨儿疑惑的视线当中慢悠悠的说道:“昨天晚上,那位公主殿下……”
“……被人杀死了。”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她嘴角勾起来的笑意又深了一些,像是鬼魅在诉说宿命一般,敲击在人的心头上时让人从头凉到脚。
李馨儿一瞬间被吓得瞪圆了眼睛,脸上的血色一瞬间便退得干干净净的,惊慌至极的后退了几步。
但即使这般,那通身的贵气还是没有损掉丝毫,反而在那样的羸弱之中让人看到了几分秀雅之气。
景阳面上带着安抚的笑意,眼底却是一片冷漠。
“娘娘还是不要过去了吧,血迹什么的都还在没有清理干净,那等污浊的地方,惊扰了娘娘就不好了。”
嘴角那抹浅淡的笑意一直没有下去过,看着那人抖动不已的眼睫没有丝毫情绪变化。
“下官有事在身,就不在此打扰娘娘了。”说着这话的时候,她微微笑着拱了拱手,于是便和着陈青阳越过她离开了这里。
在离开皇宫之时,陈青阳眼神落在了一直挂着浅笑的景阳身上,沉默了一瞬之后还是问道:“你与着皇后有嫌隙吗?”
“嗯。”景阳微微垂下头来,目光落在了腰间那个青色素雅的香囊上,低低的应了一声。
这般坦荡倒是让陈青阳有些意外了,他抿了抿嘴角,还是忍不住出声道:“你和她不是第一次见面吗?”
“对呀。”
“那为什么……”陈青阳语气顿了下来,他的目光落到了坐在他对面的青年身上。
马车之内的光线要暗一些,将青年的眉眼埋在了暗沉之中,连着一向的温雅都被模糊了起来。
“为什么?”青年抬起头来,面上竟然奇异的带着几分疑惑之感,而后纠结一番之后才无奈的笑笑。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见到那人的第一眼就觉得不喜欢。”
这话说得陈青阳眉头好笑的挑了挑,而后又听到青年似乎叹息般的说道:“你要知道,有时候,人的恶意来得是很莫名其妙的。”
“毫无道理可言,却又如同藤曼一般,得势就会疯长。”
说着这话的时候,景阳无奈的耸了耸肩,那有些娇横的话都莫名的透露着一丝可爱的意味来。
陈青阳闻言轻笑了一声,没有再提这个话题。
之后等到二人回到大理寺的时候,那尸体听说已经被处理好了。
一听“处理”二字两人对视一眼,神情一顿,皆感到了一丝不对劲来。
若是仵作查验完了尸体,那便要派专门的人去将尸体给清理完毕,很多痕迹都会被清理掉的。
“为什么会清理得那么快?”陈青阳找到那个查验尸体的仵作,皱着眉头严肃的问道。
那上了年纪的仵作哭丧着一张脸,为难的说道:“若是普通的尸体倒还好,那可是一国公主的遗骸啊,耽误不得的。”
“那你认真查验了吗?”景阳温润着声音接着问道。
那老仵作低头擦了擦额角的汗水之后便说道:“查了查了,死因就是因为脖子上的剑伤,除了……除了脸上,其他的没有任何伤口了。”
“那大概是什么时候死的?”陈青阳跟着立马问道。
“大概是卯时一刻吧。”
“卯时一刻……”陈青阳皱着眉头摸着下巴细细思索着,最后抬眸问道:“现在尸体在哪?”
“被……被突厥的人带走了。”
“带走了?”陈青阳和景阳一同奇怪的出声,稍微拔高的声音吓得那老仵作脊背一抖,小心翼翼的说道:“被清理完就被匆匆带走了。”
“他们说,他们的公主殿下不能放在这种地方,还在叫嚣着说一定要大宋给他们一个说法,不然就是倾尽举国之力,都要踏碎大宋边境的城邦。”
景阳听闻这话之后眯了眯眼,她将那仵作遣了下去,而后对着陈青阳说道:“去突厥的驿站看看,探探他们具体的态度。”
陈青阳凝重的点了点头,于是二人又马不停蹄的赶往了突厥的驿站那边。
二人没有带上其他人,免得又激怒那些处在情绪之中的来使。
但是不出所料的吃了一个闭门羹,那些处在极端愤怒的来使就差没有直接出手打人了。
在那里耽误了好久,直到天色晚了下来的时候二人才得以脱身。
“还是一无所获啊。”陈青阳皱着眉头靠在墙上,他的头发有些散乱,是刚刚在跟那些人推搡的时候不小心弄的。
倒是景阳,还是一如既往的清越优雅,她看看天色,又转头去看陈青阳。
她话都还没有开始,陈青阳就有些疲倦的说道:“没事,你回去吧,这些事情不能一时就解决完的。”
于是景阳笑了笑,没有再多加推辞。
家里面可是还在有一个黏人精呢,稍微回去晚一些他又会可怜巴巴的撒娇了。
第一百八十九章 饿了
等到景阳回去的时候,果然见到了薛衡在院子里面等着她。
霞光灿烂,那人在盛大的光芒之中长身玉立,晕染开的温柔蔓延在眉眼之间,注目过来的时候像是整个世界只有她一人一般。
太过于纯澈的爱意最容易让人红了眼眶,景阳也不例外,在赤红的光晕中,她幸福的笑了笑,眼睫垂下的时候盖住了湿润。
“阿衡。”她软软的叫了一声,而后便扑到薛衡的怀中。
那人像是终于魇足了一般,将人圈在怀里面的时候才总算是将提着的心给放了下来。
搂在景阳腰间的手也越发紧了起来,鼻尖上都是这人的馨香之后才将心头的躁怒和不安给压抑了下来。
突然的,他的耳边传来了一阵咕噜声。
那一瞬间,景阳耳尖立刻烧得通红,埋在薛衡怀里面的头使劲得往着里面拱了拱。
在听到沉磁的笑声之后羞恼得扯了扯他的衣服,恢复了原声的声音带上了几分嗲怒:“不许笑!”
“嗯,不笑。”薛衡低低哑哑的说着这话,带着明晃晃的笑意,逗弄得景阳面上的热意更甚了。
她从薛衡怀中离开,而后气呼呼的瞪了他一眼,氤氲着水色的眼睛有着几分羞恼,在霞光之中时,热烈到似乎快要将薛衡给灼烧殆尽了一般。
被她瞪了一眼,他似乎胸口都是酥麻的,在要伸手过去的时候,那人忽然气鼓鼓的抬脚仰着头就往着他面前走了过去。
手指蜷缩了一瞬之后又垂落了下来,眉眼看着那个娇俏背影的时候,带上了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缱绻爱恋之意。
“还不快过来。”
那人停顿了下来,转身气呼呼的看着他,像是一只在炸着毛的小狐狸,微微抬着下巴的时候,似乎又变成了那个骄横无礼的少女一般。
薛衡像是受了蛊惑一样,呆呆愣愣的往着她那边而去,直到被人牵着的时候才忽然笑了出来。
在摇曳的鸢尾花之后,他听见那人有些好笑的问他:“笑什么?”
“一副傻里傻气的模样。”那带着浓浓笑意的声音似乎在他耳边,又好像离得很远。
嘴角的笑意僵硬了一瞬,雾色的眼眸当中突然溢满开了慌张,像是一个突然迷路的孩子一般,焦急的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直到那人回头担忧的看了他一眼,问道:“怎么了吗?”
薛衡眼前有些模糊,直到脸被人给捧起来的时候才看清了面前之人的眉眼,一瞬间他便收敛了异常,凑过去轻吻了一下后笑着温柔的说道:“没事。”
“真的吗?”景阳还是有些担忧,但是薛衡所有的异常似乎只是存在了一瞬一般,现下又如同往常那般,温顺得不得了。
“真的没事,快去吃饭吧,我家的小馋虫可是饿得肚子咕咕叫了呢。”
软下来的声音带着笑意,他微微压下眸子,将人给牵紧之后才一步一步的往着里院走。
走在后面的景阳眉头皱了一瞬,留了一个心眼之后才跟着他往着里面走。
今天她忙了一天,早饭都没有吃,现下是真的挺饿的,是以在见到满桌子的菜后双眼都亮了一瞬。
薛衡看得宠溺,坐在一边的时候几乎没有动筷,只是一直笑着看着她吃得欢快。
最后还是在她的再三要求下,才草草的吃了几口。
倒是景阳,一时不查,吃得撑了些。
于是在外面走了一圈之后便回去团成一团摊在了薛衡怀里面,眉眼之间都是恹恹的模样。
薛衡看的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伸手为着她轻柔的揉着肚子,好笑的说道:“怎么还像个孩子一样吃饭没个数呢?”
“太饿了嘛。”景阳撒娇似的嘟囔了一声,抱着薛衡放在肚子上的手,像是小奶猫撒娇一般,在他怀里面左蹭右蹭的。
薛衡被这副模样折磨得心头软得一塌糊涂,整个人都像是被泡在了蜜糖里面一般,甜得忘乎所以。
在薛衡怀里面腻了好大一会儿,她才仰着头问起了正事:“为什么李馨儿没有死,倒是宇文雅死了。”
“宇文雅的死,会是李馨儿做的吗?”
薛衡正埋在她的脖颈处,闻言之后也不曾抬起头来,声音闷闷的回答:“她做不到这些。”
“不是她?”
“不。”薛衡微微抬起头来,露出一双有些迷蒙的桃花眼来,而后才低哑着声音说道:“不排除她。”
“章尘派去的人死了,那人那天晚上也的确杀了人,但不是李馨儿,也不是宇文雅。”
这话让景阳眉头一挑,偏头有些奇怪的看着薛衡:“宇文雅的死,对哪一边都没有好处啊,为什么要杀她?”
“那若是杀她的人不是大宋的人呢?”
薛衡懒洋洋的说着,在眉眼低垂下来的时候,放在景阳腰间的手便不老实起来。
但是心思不在这里的人没有注意到丝毫,凝眉沉思了一瞬之后突然想到了另一件事情。
“公孙墨呢?他还活着吗?”
这话一出,薛衡动作一顿,手指挑开腰间的衣带,漫不经心的说道:“在宇文雅死去的那一瞬,他便注定活不了了。”
滑腻的触感让薛衡魇足的叹息了一声,微微眯起来的眼睛迷蒙起来的水色更甚了。
后知后觉的,景阳总算是察觉到这人那不怀好意的手了。
她瞪了他一眼,按住手之后才说道:“他也会被那个凶手给杀了吗?”
“呵。”薛衡低哑的笑了一声,翻身将人压到身下之后又埋到了她的颈窝处。
“他会被他自己给杀死的。”
沉哑的声音突然提醒了景阳,那个公孙墨似乎对着宇文雅不止是尊敬,那眼神和表现出来的独占欲,更像是……爱意。
“当自己的光芒熄灭的时候,卑劣的偷光者离毁灭也不会远了。”
“或许他该庆幸,没有亲眼见到宇文雅的尸体,不然……”
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般,薛衡嘴角忽然扯开了一个癫狂的笑容来。
他眼里面的墨色一瞬间便翻涌了起来,埋着的脸上,两颊的肌肉都在微微颤抖着。
“……他早疯了。”
第一百九十章 年华
夜色逐渐浓郁起来,在一片沉寂之中,立在月光之下闻人行像是死去的木偶一般,连着眼睛里面的光都散得干干净净的。
他面前的这个院子,处处被精心呵护得没有一丝瑕疵,侧边是一小片很繁茂的青竹林,竹林前面一点是雕刻着花纹的石桌石凳。
除去这一角落,其余的所有地方都被各种花丛掩盖了起来,这个时节正是百花盛开的时候,傲然绽放在月光之下时,像是仙境一般。
其间飞舞的萤火虫还在像是许多年前那般,像是点点星光跌落花海一样。
花丛中间的那间小木屋攀爬着花朵,精致小巧得像是不似人间所有一般。
窗户被支开,窗台上面放着一个很漂亮的花盆,里面的那朵鸢尾花开得正好,摇曳在长风之中时,似乎比着月光还要皎洁白净。
闻人行出神的看着,指尖蜷缩了一瞬之后不由自主的往着那里走去。
恍惚之中,他似乎又看见了那个眉眼明艳至极的少女百无聊赖的趴在窗台上面,手臂搭在外面一晃一晃的。
像是一只在翻开肚皮晒日光的小狐狸,烦闷的时候那双狡黠的双眼一定又在捣鼓着什么坏主意。
不是去偷老庄主的花,就是又想着和着她四师兄出去集市上面玩耍。
她总是闲不住,贪玩又肆意,从来没有规矩束缚。
他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正和她四师兄从那个浅浅的池塘里面爬出来。
她那时没有穿裙子,像是男孩子一般穿着麻布裤子,看那布料,不知道又是从哪里给薅来的。
长长的裤脚被卷到小腿上,光着的脚丫子上面全都是污泥,包得根本看不见原本的皮肤。
两人狼狈之极,大汗淋漓气喘吁吁的要从池塘里面将一条巨大的鱼给拖出来。
“黎涛,你他娘的使劲啊!”小脸憋到通红的少女使出吃奶的力气拖着那鱼,像是咬牙切齿一样喊着她旁边的那个少年。
“叫—师—兄!”少年也在拼了命的使劲,闭着眼睛往后拖那鱼的时候额头上青筋都被扯了出来。
在这种时候,还不忘教训他的小师妹:“叫你他娘的不!要!说!脏!话!啊!”
一直站在他们后面的老庄主听到这话之后气到胡子发抖,眯了眯眼睛,等到看着两人快要将鱼给拖出来的时候才陡然拔高声音:“你们两个兔崽子在干什么?!”
中气十足的声音一下子就将两人吓得一激灵,手下一滑,又将那鱼给滑了下去。
少女瞬间瞪大了眼睛,“我的鱼!”
“你的鱼?”老庄主幽幽出声。
那少女身影顿了一下,而后才转身过来对着老庄主讪讪一笑,“嘿嘿,您的鱼,您的鱼。”
这个时候,闻人行才看清了少女的模样。
柳眉凤眼,顾盼留情,犹如芙蓉面的一张小脸上还在沾染着点点污泥,但是丝毫不影响她的明艳。
相反,更是让她灵动得像是一只贪玩好动的小狐狸了。
闻人行瞧着她讪笑的模样眉头挑了挑,一时有些好笑。
但是这副模样却是丝毫没有引起老庄主的怜悯之心,对于这个惯犯,他向来有着一套应对方式。
“游冬!”
“在在在。”少女立刻挺直了脊背,严肃着表情对着老庄主极其顺畅的道歉认错:“师父,我错了,我自愿去抄家训十遍,以后会积极改正,好好学习,努力向上。”
以着极快的语速说完这话之后她转头就想要溜走,但是还未走上几步的时候便被逮了回来。
“你们两个给我去廊道那边站着,站到晚饭的时候才能回去!”
“啊?”两个泥娃娃一同惨叫出声,对于这两个平时上跳下窜的人,罚站最为难以忍受了。
是以黎涛立刻出声:“是师妹怂恿的我,师父你要明鉴啊!”
这话才落下,那老庄主胡子一抖,上来就给了黎涛脑门上一下,气哼哼的说道:“我还没说你呢!你个小混蛋,尽教些你师妹什么东西!”
看到师兄吃瘪,少女在一旁幸灾乐祸,于是也被敲了一下。
“还有你,一天天的,跟着这混小子去学些什么东西!”
被揍了的小狐狸抱着脑门委屈巴巴的看着老庄主,两个难兄难弟团在一起,低头不说话的时候,颇有认错的模样。
“屈良,给我看着他们。”
一个温润书生走出来,对着老庄主行了一礼后温声说道:“是。”
处理了这件事情的老庄主这才回过头来,对着还是少年模样的闻人行行了一礼,歉声说道:“公子见笑了。”
带着笑意的眸子滑过悄悄抬眼打量他的少女,他压着笑意说道:“无碍。”
“这边请吧。”
“嗯。”
他眼神不变的跟着老庄主离开了这里,在背对着少女的时候,就听到后面一声娇俏顽劣的声音响起来。
“大师兄,那是谁啊,长得怪好看的,比二师兄还要好看哎。”
不知为何,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闻人行不由自主的蜷缩了一下手指,耳尖都控制不住的染上了粉色。
“大师兄,我可不可以不站啊,你悄悄的,不要告诉师父好吗?”
“哎呀,你就行行好嘛,我去帮你给三师姐送东西好不好,免费的,真的。”
软软糯糯的声音渐行渐远,那声音在闻人行耳边停留了多久他便走神了多久。
心尖上像是被什么泡了一般,软下来的时候想的全都是她。
以至于再回来的时候,他不由自主的又按着原路走了回去。
那时候的天色已经有些晚了,他抱着说不清道不明的隐秘期待往着那边的廊道而去。
连着脚步都有些迫不及待的意味,只是等到了那里,已经没有什么人影了。
看着没有什么人影的廊道,他眉眼上都染上了几分落寞之情。
“哎,你在这里干什么呀?”娇俏的声音突然从他后面传来,让他眼睛都亮了一瞬。
只是在下一秒又习惯性的将所有外露的表情给压了下去,端着姿态转身过来的时候,瞧见穿回裙子的少女又忍不住将目光移开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