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章 溺死
“果然是你，夏油杰。”渡边凛自语道，他一步步走过去，但两人间的距离还算很远，足够安全，任何袭击都来得及反应。
“晚上好。”夏油杰主动跳下电线杆，也朝着渡边凛走近，“我看到你说话了，但很可惜隔着太远没听到，或许你可以说得大声点。”
渡边凛警惕地盯着夏油杰，他停下脚步张开双臂，咒力腾地燃起：“你似乎一点都不意外。”
夏油杰眯着眼，像一只狐狸般笑道：“我今晚来这里，就是为了见你的。”
渡边凛睁大眼：“你什么都知道？”
“不，但我太懂悟和校长了。”夏油杰得意地笑起来。
原来是他们被看透了……渡边凛沉默住，心里的警惕骤升，他细心地嗅着周围的气味，却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的味道，忍不住微皱起眉。
“你很疑惑吧？”夏油杰突然问道。
渡边凛没说话，但双臂上咒力更加汹涌。
夏油杰继续走近，他就像能缩地成寸，离渡边凛仅有百来米了。
“咒术师都太好懂了。”夏油杰轻笑着，没有丝毫敌意和杀气地停在渡边凛不远处，“所以我才会想和这样的同伴一起走向新时代。”
“你还想向我宣扬那种离谱的学说吗？”渡边凛强忍着不让自己发出讽刺，“杀光所有非术师，这完全是愚蠢的，短视的，不可能的幻想。”
哪怕告诫自己别在夏油杰面前太嚣张，但渡边凛带着点火气，他都想挖开夏油杰的脑子，看看他的大脑是不是已经干化里，否则怎么能想出这么离谱的计划。
杀光全体非术师，光是要制造的杀孽就能让任何穷凶极恶者望而却步，是最邪恶的做法，而且，就以咒术师这么点人，日后怎么保证生产和生活？
靠咒术？哪来那么多的生活术式，况且也不一定能对口。
所以，哪怕没有五条悟告诫，有前世经历的渡边凛就已经对夏油杰不屑一顾了。
不过这只是渡边凛自己的想法，但对夏油杰来说，渡边凛的话就像一只伸向美味奶酪的脏手，他原本笑眯眯的脸忍不住沉了下去，翻脸比翻书还快：“你以为我是那种只有一份兴致，三分热度的毛头小孩，嘴里喊着不可能完成的中二病计划？”
“难道不是？”渡边凛认真地道，“我很难不认为你的脑子没被诅咒侵蚀，否则怎么会想出这么愚蠢的计划。”
“哈哈！”夏油杰被气笑，他露出狰狞的笑容，眼神也变得可怕无比，“凛，我很看重你，所以我愿意给你个机会。说说看吧，你认为哪里不可能，如果真能说服我，我未尝不可以放弃。”
渡边凛愣住，他眨眨眼，发现这是一个非常好的机会。
不管夏油杰在想什么，但只要给渡边凛这个机会，他也许真的能影响到夏油杰，不求夏油杰放弃那愚蠢的计划，但只要努力尝试，重新搭起五条悟和夏油杰之间的桥梁，就可以让事情有很大的转圜。
但在那之前……
“我可不是什么社会学家哲学家，只能话糙理不糙。”渡边凛试探夏油杰的真实意图。
“说吧，我会用心倾听的。”夏油杰用可怖的笑容道，仿佛只要渡边凛没说好，他就会立刻动手。
“好。”
渡边凛以前没认真，深入地想过这个问题，但这时候肯定不能说“容我先回去查查资料”，所以他只能绞尽脑汁：
“首先，你对非术师的偏见太大了，术师与非术师能和谐地生活在一起，有着共通的语言和文化，很多术师都是从非术师中诞生，术师也可能生出非术师，这些都代表非术师和术师之间并无大的差别，而且……”
“打住。”夏油杰淡淡地道，“你的话从最开始就错了，术师与非术师的差别，可比人与狗的差别还要大。”
“那只是段子吧……”渡边凛忍不住吐槽道。
“随你怎么想，但我和我的同伴都这么认为。”夏油杰一副你随意的模样，但态度却非常坚决，油盐不进。
渡边凛开始对自己的表现担忧，但在夏油杰的注视下，渡边凛相当硬气地反驳道：“夏油，你不就是从非术师家庭中诞生的吗，你说这种话，岂不是把自己也骂进去了。”
“我跟他们再无关系，从我杀死他们那天起。”夏油杰无悲无喜地轻声道，“再说，我已经有新的家人，不需要他们了。”
“哈！？”哪怕早就知道这件事，但渡边凛还是表情怪异地讽刺道，“你报答父母的方式还真是有够特别，难道他们做了对不起你的事？”
“未曾，但身为非术师，本身就是最大的错误。”夏油杰面色如常，声音平淡。
逆天……渡边凛暗骂一声，转而问道：“那像你我这种，未来可能从非术师中出生的术师怎么办？你杀死所有非术师，不就相当于提前扼杀了他们吗？“
“我并不会断绝术师的未来，所以在与风险比较时，我必须做出取舍，源源不断散发诅咒，孕育咒灵的非术师，已经可以被时代的车轮碾碎了。”
“没有断绝未来？不，在我看来，你就是在杀鸡取卵，自绝前路。”连最基本的道理都讲不通，渡边凛的脸色也忍不住沉了下来。
对牛弹琴都比他对夏油杰讲道理要优雅有趣几百倍。
“这么多个日夜，我不是没想过类似的问题，尤其是当我看到有些家人很沉迷非术师制造的物品和食物时，我有时候也会想，这些猴子也还有点用。”见渡边凛面色冷峻，夏油杰突然轻松地笑道。
渡边凛依然冷着脸，他没答话，因为他很清楚会有转折。
“所以啊，我就在想，暂时不杀那些祖上出过术师的非术师好了，毕竟他们之中，真的存在未来，而且以后我的家人们生出非术师，我也愿意接纳，毕竟不会太多，我能轻松应付那点诅咒，不会有任何影响……”夏油杰一脸陶醉，“毕竟是我自作主张，要直接带来一个新世界，那多承受些，也是应该的吧。”
“而且哦，我已经通过各个有权有势的猴子，攫取了很多的资产，而且还获得了绝大部分非术师创造的发明、技术和……生产资料，是叫这个名字吧？总之，等我杀光那些纯粹的猴子后，这个世界依然会正常运行，更美好的太阳会继续升起，我们术师会是一家人，数量不多，但却相亲相爱，没有诅咒，没有怨怼，没有意外的死亡。”夏油杰闭上眼，仿佛已经沉浸在那样的世界中，他的声音变得轻而缓，就像从遥远的天堂传来的福音。
“荒谬。”渡边凛沉着脸，可他心里不得不承认，夏油杰真不是嘴上说说的中二病，哪怕他的准备还不充分，但已经勾勒出未来世界的大概框架！
真给他时间，他真会靠着血腥手段改天换日！
“哪里荒谬？”夏油杰依然闭着眼。
“不过是不切实际的想法罢了。”被不断反驳，渡边凛发觉几分钟前的自己实在太过幼稚，他已经不打算再去说服夏油杰。
你叫不醒装睡的人，也救不回心已经不在跳动的人。
“你们师徒真像，都是那么傲慢。”
“悟能做到的事，我也会做到的。”夏油杰轻笑着睁开眼，眼中再无波动，一头头形体狰狞，气息恐怖的咒灵在他身后一一出现，数量成百上千。
交涉破裂！
“……是吗？”
渡边凛淡漠地看着那快望不到边际的咒灵，无穷无尽的恶臭涌来仿佛要将他淹没。
但渡边凛没有捂鼻，也没有退避，他只是伸出手，用白皙细长的手指结印，仿佛在给夏油杰按上棺材板：“你还是抱着你的幻想，溺死吧。”
墨画·水法·最大输出！
第一百七十六章 痛打
轰隆声中，夏油杰感觉脚下的大地发出剧烈的颤抖，源源不绝的墨液从半空中数个漩涡里倾泻下来，短短几秒间就填满了这一大块平地。
墨液汹涌，它就像真正的洪水般轻易地改变了地形，哪怕渡边凛没有去刻意针对，但墨潮还是立刻就冲倒了附近的大树和电线杆，将一切阻碍淹入深处，自成一湖。
不是领域，却胜似领域，而且更加震撼，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强硬和霸道，绝大部分咒术师一旦陷入其中就会立刻被环境限制，更别提还有藏在墨液中的咒术。
但这么肆无忌惮地施展术式是需要非常恐怖的咒力量才能做到的，眼前仿佛是投入现实的巨大水墨画让夏油杰都惊讶地望向渡边凛，不出意外地看到渡边凛双眼疯狂，全身咒力喷涌。
渡边凛的“写意”就是他刺激出来的，所以并不陌生，但让夏油杰惊讶的是，渡边凛竟然已经将“写意”这个咒术完全掌握，这样才能连手印都不需要就快速施展。
与保持冷静，提高咒力操控精度的“工笔”相比，能突破咒力输出极限，极大加速咒力提取速度的“写意”更为强势，现在这差不多有百米直径的墨湖就是最好的证明。
但不管是什么术式，打不中人就完全白搭。
夏油杰在渡边凛爆发的时候就已经跳上了一头飞起来的咒灵，他俯视着渡边凛，手轻轻一挥，就要收起刚刚释放出来的所有咒灵——写意状态下的渡边凛是趋近于疯狂的，完全没必要硬碰硬死磕，那简直吃力不讨好。
只需要多多消耗，但渡边凛不得不退出写意状态后陷入虚弱，那就任他拿捏了。
不过他已经从刚刚的愤怒中清醒过来，虽然被打渡边凛否定理想是件很不愉快的事情，但他今天来到这可不是为了打架的……
夏油杰想着这些，目光突然一凝，清楚地看到渡边凛眼中疯狂褪去，眼神变得清明冷淡，身体周围出现一道道虚幻的环状墨线。
“退出那种状态了？”夏油杰有些惊讶地自语道，“他真的完全掌握这个咒术了。”
渡边凛没理会夏油杰的惊讶，他拿出一把小扇，轻轻打开，怪异的诅咒迅速飘散出来，让夏油杰这位诅咒“专家”忍不住皱眉。
夏油杰心中升起不妙的预感。
“别想逃跑。”渡边凛打开小扇，一头如水墨勾勒的狐状小兽出现，这次它没有跳上渡边凛的肩头，而是朝着不远处的夏油杰咆哮。
“嗯？”
月色下，大片的阴影突然盖住夏油杰，他猛地抬头看去，发现一张巨嘴从天而降，将整座墨湖，大片大片的咒灵，以及其中正对峙的两个术师都笼罩进去，然后化作坚实的黑幕结界。
这是一座没有术式效果，只具备封锁能力的类领域结界，会以发动者的咒力痕迹为范围，这就是为什么渡边凛要展开那么大一片墨湖，他需要足够的空间来对抗夏油杰。
渡边凛面前的小兽消失，他手一动，收起了小扇：“在打败前，就别想着逃命了。”
“逃命？”夏油杰眯起眼，“你已经通知悟了吧？但很可惜……”
一头长着奇怪花纹的咒灵从夏油杰身后飘出，夏油杰继续道：“在他周围，任何电磁信号都会失效，你现在所做的，只是自掘坟墓罢了。”
渡边凛目光一凝，但神色却非常平静。
夏油杰之所以为特级，主要就是因为他本身的各项素质以及那咒灵大军，可真正难缠恐怖的，却是夏油杰掌控的一级乃至特级咒灵里，有各种奇怪的术式，它们足以应对绝大多数情况，让夏油杰比任何咒术师都更加“万能”。
这是其他咒术师绝对做不到的事情。
但渡边凛是五条悟亲口承认的特级，哪怕没有五条悟来援救，他也完全可以和夏油杰对拼不被杀死，更何况，已经失去了信号的他也等于发出了信号，要不了多久，五条悟就会赶来。
真正危险的人，始终都是夏油杰！
“你不下来？”渡边凛抬头望着夏油杰，低声道，“也好。”
一层层墨液从脚下快速涌起，最后在渡边凛的手上凝成了一把巨大的墨弓，细致坚硬得宛若精铁铸成——在这三个多月来，他进一步体悟虚式，对用墨液造物的能力有了很多经验和感受。
同时，白与黑在他手上出现，汇聚在一起变得更加浓稠深邃，然后拉伸成箭的模样。
夏油杰本来还在考虑怎么离开，但看到渡边凛的动作后忍不住稍微分神——他想把我射下来？
太可笑了。
脚下巨大的飞行咒灵轻轻扇翼就要飞高，夏油杰不再理会渡边凛，他已经打算用最直接的方式对抗结界——用最强的结界来摧毁它吧。
但渡边凛已经拉弓搭箭，裸露出的部分肌肉绷到极致，富有韧性的墨弦被完全拉开。
对准，矫正，松指，一气呵成。
嘭！
墨箭离弦，弓弦弹出无数幻影，就在墨箭彻底离开弓箭的瞬间，墨弓突地破碎跟随在墨箭的尾巴后面，下一瞬，渡边凛脚下的墨液激起无数波涛，他就像是发射了一枚导弹般，恐怖的后坐力不得不卸入墨湖之中。
而那只墨箭就像逆飞的黑色流星般极快地射进了层层叠叠遮蔽天空的咒灵群中，渡边凛轻轻打了个响指：“化境，爆。”
这一瞬间，夏油杰头皮发麻，他连忙指挥咒灵顶上，可已经迟了！
轰隆隆！
一个巨大的墨色球体在空中炸开，球体不断扩张，任何碰到的咒灵都会立刻被墨色覆盖变成纯粹的墨液，不给一点反抗机会。
渡边凛射出去的根本不是箭，而是真正的核爆炸弹。
爆炸出现得恐怖，消失得却非常快，在咒灵群中凿开一个大口，露出里面面带惊色的夏油杰后就快速消散，渡边凛趁机蹲下身，然后猛地一跃跳起。
对他来说，三四十米的高度堪称触手可及，用力一跃下，他才像只箭般蹿到了夏油杰面前。
咒力包裹着覆盖了硬化墨液的拳头上，渡边凛注意全集中地轰出拳头。
惊人的黑色闪光在空中乍现，本就措不及防的夏油杰只来得及提起双臂，但转眼间他就被轰飞出去，坠落着摔进墨湖。
下方的墨湖中惊起巨浪，就像被扔进一块巨石，渡边凛脚踩咒灵，直接冲了下去，打算痛打落水狗。
但墨湖巨大的浪涛中，夏油杰被一具暗绿色的甲胄型咒灵包裹浮出，他披散头发，显得异常狼狈，但脸上却挂着发自内心的笑容。
从空中落下的渡边凛眨了眨眼，怀疑地看了眼右手。
我打傻他了？
第一百七十七章 咒术如墨
墨湖是泛着光泽的，哪怕结界下环境昏暗，它依然倒映出渡边凛和夏油杰的身影。
夏油杰微笑看着渡边凛，没有流露出丝毫敌意和杀气，渡边凛犹豫着落在了墨湖上，没有发动攻击。
“你是什么意思？”渡边凛皱眉问道，搞不清夏油杰到底在笑什么。
“我们聊了很多，却完全没说到我在这里等你的目的。”夏油杰整理着湿漉漉的头发，任由其上的墨液流淌。
“你难道不是为了说服我才等在这里的？”
“那仅仅只是你个人的猜测，事实上，我可什么都还没有说。”夏油杰整理好头发，让额前一缕垂下，“说实话，你拒绝了我不止一次，一般的术师敢这样做，我早就已经杀了他。”
“很可惜，面对我，你做不到。”渡边凛警惕地皱眉，身上咒力依然涌动。
“是，特殊的存在，就需要特殊的对待。”夏油杰轻轻点头，黑色的眼瞳紧盯着渡边凛，似乎要将他看穿，“渡边，你的身上，发生了什么？”
“……啊？”
“你很早之前就喝下了咒血，但在过去，我仅仅只能感觉到咒血藏匿在你的身体深处，可不久前，在京都的时候，我曾远远地观察你的时候，却意外地发现……”夏油杰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我的术式对咒血起反应了。”
渡边凛惊讶地睁大眼。
“你应该很明白那意味着什么，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但曾经的我并不能控制咒血，可现在不一样了。”夏油杰将手插入袖袍中，嘴角勾起道，“只要你愿意，我随时都能抽出咒血。”
这时渡边凛已经重归平静，他不屑地道：“你以为靠这种毫无证据的话，我就会相信你？”
嘴上这么说，但渡边凛心中却不由地比较起，上次见夏油杰时和之前待在京都时，两者之间的差别。
他使用禁术，将咒血从术式上剥离下来，但又让咒血附着在了前身的灵魂碎块里。
经过这些变化，咒血的本质更接近咒灵？所以夏油杰能操控咒血？
渡边凛的头脑就像滚滚沸腾的热水，无数疑问像气泡般冒出，看着夏油杰的眼神变得更加幽深。
尽管从东京和京都的古籍中找到了解决咒血的办法，但这解决办法就像一架残破的梯子，理论上确实能靠着梯子爬上去，却也随时有可能折断梯子摔落。
渡边凛已经很难做得更好，在咒血越发强势的情况下，渡边凛也只有赌一把的机会。
虽然嘴上不说，心态也乐观，但渡边凛很清楚，自己连三成的机会都不一定有——人死卵朝天，不死万万年，渡边凛深思熟虑后勇敢地选择赌一把，这也是他在面对京都高层时强硬的根本原因。
可现在夏油杰告诉他，能随时抽出咒血？
夏油杰并不在意渡边凛的怀疑，他只是伸出手朝着渡边凛抓摄了一下，渡边凛顿时就感知到藏在灵魂角落的咒血有了被抽走的感觉。
事实永远胜于雄辩。
再不可思议的答案，在现实面前也会加冕。
夏油杰根本懒得回复质疑，他直接道：“结果很明显了，不是吗？”
渡边凛沉默着凝视夏油杰，许久后他冷笑起来：“你想用这个来威胁我？”
“……不。”夏油杰给出出人意料的答案，“只要你愿意，我就会帮你。”
渡边凛摇了摇头，完全不相信：“没有理由的事情。”
但夏油杰的回答再一次出乎了渡边凛的意料。
“有理由的。”夏油杰平淡却坚定地道，“我不是善人，愿意做这种事，当然是有理由的。”
“那理由是什么？”渡边凛发现自己看不懂夏油杰了。
夏油杰没立刻回答，他抬头看向天空的昏暗结界，问道：“渡边，你认为，未来的咒术界是谁引领的？”
渡边凛挑起眉，犹豫了一下还是答道：“无非是强者，智者，德高望重者之类的。”
“不错的答案，也很取巧，但要我说，未来跌宕的咒术界里，领袖一定会是特级咒术师。”
夏油杰嗓音平淡，面色沉静：“咒术界比你想象中得要复杂很多，我也是在离开高专后才发现有那么多藏在阴影里的老而不死者，但他们也都是时代的失败者，残渣，在有特级镇压时，他们不敢有丝毫异动，可一旦特级消失，它们就会像疯狗般跑出来争抢利益。”
渡边凛没听明白：“所以？”
“只有特级才有资格成为咒术界的棋手，如今的咒术界为什么还算稳定？因为悟希望它这样。”夏油杰轻笑着指了指渡边凛，“刚刚的你的表现，让我清楚地意识到，你没有让我失望，你也会有机会。”
“……什么机会？”
“当然是引领咒术界的机会。”夏油杰垂下眼帘，目光变得幽深，声音就像有十八重奏般魔性诡异，“你不会一辈子都跟在悟的身后，当有一天你可以对抗他时，就会有名为野心的种子在你内心深处生根发芽，你再也不会是现在的你。”
“这是我对你的‘诅咒’。”夏油杰轻声道。
渡边凛错愕地看着状若疯狂的夏油杰，嗫嚅着，最后道：“你疯了，为什么对我说这些？”
“呵呵。”夏油杰轻笑着翻开右手，在他的掌心中，有一只狰狞恶心的眼睛在不安分地翻动着。
那是种可怕的诅咒。
“因为我能看到，你的内心居无定所，就像寻常的普通人一样，你一定会被诅咒污染。”夏油杰将掌中的眼睛对准渡边凛，慢条斯理，“所以，我很乐意帮你，因为总有一天会有很不错的回报。”
渡边凛愣了一下，旋即笑道：“你说的对，哪怕有过一些特殊的经历，我还是没找到所谓的执着，一位朋友也不能理解，但后来我想明白了，我其实并不需要术师必须要的疯狂和执念，因为我与普通的术师不同。”
夏油杰的面色没有变化。
渡边凛往前踏出一步，青黑咒力汹涌缠绕在他身上：“我在咒力的提取上一直很有天赋，完全可以从不那么痛苦的负面情绪中提取出足够的咒力，所以我只用像一个普通人那样，不需要什么执念维持自己，也不会被负面情绪冲垮。”
“你的诅咒，注定成空。”
“是吗，你才成为咒术师多久呢？”
夏油杰不置可否，他蹲下身舀起一掌墨液，轻声道：
“咒术如墨，一旦沾惹上，谁都会变黑的。”
第一百七十八章 执拗？理想？
咒术如墨……渡边凛低头看着轻轻荡漾的墨液，一时无语。
夏油杰微笑着倒下墨液，看着手中的黑色痕迹，轻缓道：“看到了吧，每次接触咒力，我们的灵魂、肉体乃至心灵都会蒙上一层墨迹，直至彻底同化，这是谁都逃不掉的命运。
所以咒术师才往往会在某些方面疯狂，那就是负面情绪甚至是诅咒的污染，但又会用疯狂死守着某种底线，那是维持人性的船锚，哪怕是诅咒师，他们也会依靠趋利避害的本性，找到自己的坚持。”
渡边凛沉默地听着，他心里隐隐有了种预感——他超出常人的提取咒力的天赋也只是让污染留下的痕迹不太多，但依然会有，日积月累下来，他也可能变得疯狂，假如他始终找不到心灵的执拗，或许会比其他术师更早崩溃。
其他术师是处在深海但却有锚的船，而他虽在浅海，但却没有锚。
所以，都还是可能被彻底淹没污染。
这时夏油杰继续开口道：“我和悟一样，但都不喜欢高专上层那些老家伙，但悟是单纯地厌恶他们，而我却还带着嘲笑，也许在几十年前，他们曾意气风发，曾嬉笑怒骂，但老年后，咒力就会将他们变成守旧迂腐的老家伙……很没用，不是吗？活成自己讨厌的模样，大概是最糟糕的事情吧。”
“……”渡边凛轻吸口气：“你说这些，到底是什么意思？”
“只是单纯地提醒你罢了。”
夏油杰摆了摆手，继续道：“其他术师都会花时间从弱变强，我是如此，悟也是如此，我们的经历会化作执念，拉住溺水的灵魂，可你却在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就拥有特级的实力，你还会有多少可以触动心灵的经历呢？如果不提醒你，也许要不了多久，你就再也不是渡边凛了。”
我不再是我……渡边凛愣神间，夏油杰轻轻拍了拍手，笑道：“好了，我留在这里的两个目的，哦也许是三个目的，反正都差不多达成了，也是时候离开了，再不走可就要被悟杀了。”
“走？”渡边凛回过神，立刻要发动术式阻拦，却惊讶地看到夏油杰身后的暗沉结界上露出一个大洞，照进了淡淡的月光。
什么时候……渡边凛错愕地想补救，但夏油杰轻轻一翻手，许多咒灵就扑了过来阻拦渡边凛，来不及祓除它们的渡边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夏油杰走出结界。
“你的阅历还是太浅了啊凛，接下来我可是要实行你们想象中的大阴谋了，做好准备吧……”夏油杰在结界外轻笑着挥手，“记得哦，越是强大，理想、执拗、坚持之类的就必须要越大，悟想维护乃至整治咒术界，我想彻底颠覆人类社会，这些或许可以给你一个不错的参考。”
“找到后，术师就会变得更加强大，我期待着你的野心。”这是夏油杰离开前的最后一句话，也是他的诅咒。
暗沉的结界慢慢消散，渡边凛脚下的墨液也快速蒸发消失，他站在湿润的土地上，轻轻叹了口气。
一小会后，渡边凛拿出手机打电话，对面很快就接通：“凛？”
渡边凛听出五条悟的急切，他轻笑声：“五条老师，我没事。”
“杰已经走了？”五条悟愣了下，“可惜，你的信号中断得有些诡异，我没有找到确切位置。”
“夏油杰已经离开，但他确实是在谋划着什么。”渡边凛回道。
“收集那么多咒灵，他究竟想干什么呢？”五条悟轻声问道，但他显然知道这暂时得不到解答，转而道，“你现在在哪，我来接你。”
渡边凛看了看周围，描述出大概的方位和距离。
没过几秒五条悟的身形就突然出现在渡边凛面前，他浮在空中环顾周围大变的地形，道：“看来打得很激烈啊。”
“还好。”渡边凛讪讪地笑了下，“五条老师，夏油杰跟我说了些事。”
“他还不忘记蛊惑你？”五条悟声音平淡，但却藏着很深的寒意。
“嗯，但这不是主要，他反而是提醒我，要找到自己的坚持。”渡边凛有些苦恼地抓了下头发，“使用禁术前，清野也希望我找到某种坚持，但我努力了，却始终没那种感觉……虽然最开始想着要过上更精彩的生活，但现在也已经体验到了，我还能追求什么呢？五条老师，我该怎么办？”
五条悟愣了下，花了点时间才理解渡边凛在讲什么：“你这种情况，我好像真没遇上过。”
“……五条老师你教了那么多学生都没见过吗？”
“是，对咒术师而言，好像从没有这种苦恼，每个人一接触诅咒，就往往不再会像普通人那样，我们的内心深处总会诞生出各种稀奇古怪的……”五条悟似乎也认真地在帮渡边凛思考，表情专注。
对他而言，这是一个有意思的新问题。
“执拗。”渡边凛补充道。
“可以这么说吧，但我更喜欢理想这个说法。”五条悟点了点头。
“我之前一直都和咒血在对抗，实力又不知不觉地达到了特级，很多经验不适用在我身上了。”渡边凛有些苦恼。
“倒也是，但总归说起来，磨砺只是手段，而不是目的，你或许也能靠其他办法找到自己愿意奋斗终生的理想。”五条悟说到这突然笑起来，“或许，你可以去问问别人。”
“嗯？”渡边凛疑惑。
“触类旁通嘛，看看别人有这样的经历，或许你就会有更多的感悟。”
“谁会愿意说这种事？”
“以前不提还没发现，但事实上，每个术师都会有自己的一套想法呢，而且热衷于将它讲给对手或敌人听。”五条悟笑道，“去问问吧，高专里的学生都不会介意的。”
“五条老师你呢？”渡边凛当即问道。
“我以前就和你说过了。”
“你只说了想去做什么，但是什么让你有这种理想？”
五条悟沉默了一会，最后轻笑道：“谁知道呢。”
第一百七十九章 搭车
渡边凛和五条悟返回了高专，已经有些冷的风吹得百年古树发出簌簌的声音，树影摇动，多了几分阴暗。
五条悟已经离开，渡边凛一个人沿着山路向上走，脚踩在石阶上发出很轻的摩擦声。
两边的路上有暗黄的低矮灯光，大约只到渡边凛的膝盖高度，灯与灯的距离还隔得有些远，像是有鬼魅逡巡徘徊。
但走出这条小路后眼前就会立刻开阔起来，宽敞的大道灯火明亮，古老的痕迹镌刻着历史，偶尔出现的现代产物别具一格，尽管一眼望去山路上很是空旷，但却不会觉得孤寂衰败。
相比京都高专，东京高专要更显年轻一些，少了历史的厚重感，但却不乏一股朝气。
渡边凛慢慢走回寝室，意外地发现伏黑惠的房间还亮着灯——现在已经大半夜了，除了讨厌的夜班外，大部分咒术师都会早早休息，缓解白天的疲劳。
渡边凛原本想无视这一点直接回房，但他想起五条悟不久前跟他说的话，犹豫了一下后，渡边凛敲响伏黑惠的屋门。
咚咚。
“是哪位？”屋里响起伏黑惠的声音。
“伏黑，是我。”渡边凛说道。
“渡边前辈？”脚步声靠近，伏黑惠打开屋门问道，“好久不见了，是有什么事吗？”
渡边凛没打算直接说出想法，他平视看着伏黑惠那一头黑色海胆，道：“就是看到你这么晚还没睡，来问问，也是隔了这么多天来打个招呼。”
“这样么？”伏黑惠满脸奇怪，但却没说什么，他侧开身，露出了屋内的场景。
渡边凛这才看进去，发现屋里有一个不小的行李箱打开在地上，里面装了一大半东西。
“这是？”渡边凛问道。
“我明天就要回去了，但因为这两天比较忙，所以只好现在整理衣物。”伏黑惠淡淡地道。
“回去？”渡边凛想了想，“对哦，伏黑你好像还在正常的学校里上学，明年毕业后才入学高专。”
伏黑惠的情况是比较特殊的，他很小就认识了五条悟，并且跟随学习咒术，但与一般的术师不同，伏黑惠起初并没有花大精力在咒术上，同时也是为了陪伴姐姐，他一直在普通的学校上学，直到后来他的姐姐被莫名诅咒昏迷后，他才正式进入高专，执行任务快速成长。
尽管如此，但事实上伏黑惠还没成为高专的学生。
“是的。”伏黑惠点了点头，他平静地看着渡边凛，意思不言而喻——还有事吗？没有你就可以走了。
渡边凛神情不动，转而问道：“现在离毕业的时间也不远了，是要回去办相关的手续吗？”
“那些已经办好了，这次是为了别的事情。”伏黑惠随口解释道，“因为校园是诅咒多发地，所以都会布置合适的咒物来威慑诅咒，我这次回去就是确定那里的咒物状态，再上几天学，有任务的话就赶回来。”
“嗯，还有这种事。”渡边凛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就不打扰你了，早点睡。”
“……好。”伏黑惠莫名其妙地看着渡边凛离开，摇了摇头关上门。
第二天。
吱呀。
屋门被打开，伏黑惠换上常服，拉着行李箱走了出来，没走几步就停下来，看着不远处倚靠在墙壁上的渡边凛，神情变得困惑起来：“渡边前辈？”
不怪伏黑惠困惑，渡边凛一副找你有事的模样，想不奇怪都难。
“昨天我对校园的咒物产生了一点好奇，特地问了下有没有类似的事情要处理，结果发现你老家附近刚好有件任务。”渡边凛笑道，“所以打算今天和你同行。”
渡边凛接触过很多咒物，当然不会对放在校园里威慑咒灵的咒物感兴趣，但他还没想好怎么询问伏黑惠，只好先接个任务再说。
伏黑惠奇怪地歪头，想了想后问道：“需要帮忙吗？”
“哦，也许吧。”渡边凛没拒绝。
伏黑惠走上前，和渡边凛并肩朝高专外走去，路上他问道：“还不知道是几级任务。”
“……二级。”
伏黑惠愣了下，他心里越发奇怪，但没有多问，只是点了点头。
二级任务的话，渡边凛应该可以轻松解决，尽管想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要接这么个任务，但伏黑惠觉得还是不要多事的好。
因为是有任务可以执行，所以两人直接上了高专的车，朝伏黑惠就读的位于埼玉县的学校开去。
车上伏黑惠犹豫了一下，问道：“渡边前辈，你留在埼玉县的时候，我还能向你请教吗？”
之前渡边凛经常有教导伏黑惠体术，顺带着连咒术也有指导。
渡边凛神情一动，意识到契机来了：“以前就有感觉到，伏黑你好像很想变强。”
“……是。”伏黑惠双手交叉在一次放在膝盖上，“很多知道我术式的人都会夸赞我是天才，曾经我虽然不相信，但内心还是忍不住有些自得，觉得只要靠自己，就能做到想完成的事……但见过渡边前辈你后，我才发现自己其实还很幼稚。”
不至于不至于……渡边凛咳了咳：“你知道的，我情况特殊。”
伏黑惠神情不动：“但至少我看到了更广阔的世界。”
渡边凛第一次接触的咒术就是伏黑惠的影子式神，结果短短不到一年，渡边凛已经有了特级的实力，尽管过程曲折，情况特殊，但渡边凛确实震撼到了伏黑惠。
“我很感谢渡边前辈花时间帮助我，但我需要变得更强。”伏黑惠轻吸口气，请求道，“希望您能继续指导我。”
与随性又很忙碌的五条悟相比，渡边凛出手更知道轻重，而且会很认真地讨论分析，不会故意捉弄人，所以伏黑惠更喜欢渡边凛的指导。
但伏黑惠不知道的是，渡边凛之所以知道轻重，主要原因是曾经在训练中玩闹时，差点被祈本里香一口吞掉。
渡边凛闻言眨了眨眼，笑道：“不如，你跟我一起去做那个任务吧？”
“……啊？”
“你现在有二级的实力了吧？”渡边凛打了个响指，“就当是对你的检验吧。”
既然不好意思直接询问伏黑惠的理想或执拗，那就干脆反客为主吧。
第一百八十章 哥
轿车上，向来理智的伏黑惠摸了摸下巴：“说起来，明明是我老家的任务，而且我刚好要回去，怎么我会没接到任务？”
“你不知道吗？”渡边凛有些惊讶地反问。
伏黑惠脸色微黑：“请不要用看傻子的眼神说这种话。”
“哦，抱歉。”
渡边凛直接道：“其实原因很简单，因为你还不是高专真正的学生。”
“但我已经做过不少任务了。”伏黑惠皱眉反驳。
“是。”渡边凛翘着腿，“但你所有的任务都是五条老师筛选好后才交给你的。你还差一年入学，高专并不会特地安排给你任务，呵呵，说起来我就像在边读书边工作，而你则像是在打暑假工。”
“但二级的任务，我是能应对的，这次五条老师没安排给我，是因为他太忙了，还是任务不合适？”伏黑惠没理会渡边凛的玩笑，他很快就察觉到异常的地方。
“都有，但主要还是任务不合适吧。”
渡边凛没隐瞒，他继续道：“埼玉县内的加须市，算是岛国最大的鲤鱼旗产地，最近发生了一件诅咒事件。”
“鲤鱼旗……”伏黑惠低声重复。
“对，五月份的男孩节早就已经过了，但加须市里还是有一些地方会挂着鲤鱼旗，最近有人报警，称看到有黑色的鲤鱼旗吞人。”渡边凛说道。
“听起来像是都市传说。”伏黑惠不置可否。
“是，但真正让高专重视的是，不止一个人报警，他们都在夜晚看到了黑色的鲤鱼旗吞人。”
伏黑惠的表情认真了很多，他思考道：“哪怕是都市传说，也不会无缘无故消耗警力资源，更何况是鲤鱼旗吞人这种老掉牙的，连小孩子都骗不了的故事。”
“没错，但更关键的是，假如报警者说的都是真的，那也就意味着这头咒灵不仅能肆意地出现在加须市内，而且还能被普通人旁观到，这是非常奇怪的现象，所以这个任务随时都有可能升到一级。”
渡边凛说完看向伏黑惠，道：“还想试试吗？”
伏黑惠微愣，不等他说话，渡边凛就继续道：
“你刚刚也说了，想不断变强，那这个任务就很合适了，由你来主导，我会看着你，给你建议或其他帮助，但却不会在你真正危险前出手。”渡边凛好整以暇道，“假如你能在我不出手的情况下解决这件诅咒事件，那我就可以认为之前的教导是有益处的，也就乐意继续教你，但如果你的表现不太行，那还是不要浪费各自的时间为好。”
伏黑惠沉默起来，他向来不喜欢麻烦别人，之前请求渡边凛也是因为被教导过，就像找老师帮忙一样，不会感觉不好意思。
可看样子，渡边凛也不想教一个不求上进的人。
相比沉思的伏黑惠，渡边凛的神态要轻松得多，一来他相信好强的伏黑惠肯定会答应，二来，不管他愿不愿意，他最后都得教导伏黑惠，这是伏黑甚而给予的束缚。
但只要渡边凛不说出来，伏黑惠就不会知道。
另外，与其直接去问伏黑惠的理想，倒不如在他成长的过程中去观察，或许五条悟也有这样的意思。
伏黑惠没给渡边凛太多思考的时间，他很快就下定决心，坚定道：“我还是想去试试，只要它还是二级任务，我就一定会完成它。”
“当然，如果难度达到一级，我也不会不近人情。”渡边凛轻笑声，拿出手机道，“不过这事还得告诉五条老师一声。”
毕竟伏黑惠还不是高专正式的学生，发布任务的时候要多一道程序。
打过去电话的时候，五条悟大概猜到了渡边凛想做什么，笑呵呵地同意了。
“好了。”渡边凛挂断电话，道，“等会就先去你的学校，确定咒物没问题后，我们就前往加须市。”
伏黑惠闻言再度沉默，他看向窗外，犹豫了好一会后道：“等会，我一个人去就好了……”
“嗯？”渡边凛疑惑地看过去，“你为什么要看窗外？”
“……没事。”
“……行，那你干嘛要一个人去？我也想看看的。”
“也没什么好看的……”
“嗯？”渡边凛更加疑惑。
等到轿车停在学校门口后，渡边凛终于让伏黑惠松口，但还是没问出缘由。
“你不会在学校里有什么糗事吧？”渡边凛下车后询问道。
“……应该不算吧。”伏黑惠咳了咳，“走吧。”
渡边凛自然不反对，不管什么事，只要进了学校就能确定。
在门口简单登记时，门口的保安本来百无聊赖的模样，可在看到伏黑惠后突然睁大眼，什么也没说地就打开了门。
伏黑惠嘴角一抽，但也只能领着神情自若的渡边凛走了进去，等完全进入校园后，渡边凛有些意外地道：“还以为不穿校服不让进呢，没想到你这么有名，保安看到你都直接开门。”
“……”伏黑惠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开始好奇你在学校里做过什么了。”渡边凛环视这所普通的学校。
“我们快去咒物那吧，别浪费时间。”伏黑惠连忙道。
“别这么别扭嘛。”渡边凛往前走了几步，回过头来问道，“跟上啊。”
“……我去咒物那里好了。”伏黑惠说着就往旁边挪。
渡边凛眉头一挑：“难道你希望我逢人就问伏黑惠是哪个班的吗？”
伏黑惠神情变得茫然，不知不觉就被渡边凛拉着走进校园内。
渡边凛本以为自己要花点功夫才能打听出来怎么回事，结果刚走过廊道就碰到一伙聚在一起，染着五颜六色头发的混混，奇怪的是他们的校服穿得相当整齐，也没聚众抽烟，看着反而不像是不良。
“你们这里的混混连衣服都穿得这么好吗？”渡边凛看了伏黑惠一眼，走过去就要问问，结果还没走近，那群混混里就有人注意到了他和身后的伏黑惠。
“那、那是！？”眼尖的混混学生睁大眼睛。
下一瞬，那伙人齐齐转身，一起弯腰喊道：“伏黑哥！”
渡边凛呆住，看向伏黑惠。
伏黑惠扭开脸，声音细若蚊蝇地说了什么，只可惜渡边凛没听清，只看到他的脸有些臊红。
渡边凛眨眨眼，转回头去，指着自己对那帮混混道：“我是伏黑的兄弟，渡边！”
不良们愣了一下：“渡边哥！”
伏黑惠眼角狠狠抽了一下。
第一百八十一章 现实
“所以说，你们集体被伏黑揍了一顿，从此臣服在他的淫威下了？”渡边凛问明白前因后果，最后确认道，
“呃……”留着黄发飞机头的混混很想纠正渡边凛的用词，但想了想又觉得没什么问题，于是郑重点了点头。
“哈哈！”渡边凛拍了拍他肩膀，带着从刚才起就一言不发的伏黑惠离开。
渡边凛和伏黑惠都没理会身后恭送的混混们，他们走远后，渡边凛笑着道：“没想到伏黑你还做过这种事啊。”
“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远离那些混混后，伏黑惠神情平静下来。
“为什么会做这种事呢？”渡边凛状似随口问道，实则是发现机会来了。
从一个咒术师的过往着手，或许能很快地理解他的想法。
伏黑惠沉默着，和渡边凛一起走在廊道上，下课的铃声响起，周围的学生慢慢多了起来，他们有些认得伏黑惠，有些不认得，但不管认不认识，他们都从渡边凛和伏黑惠身上感受到了生人勿扰的气势，没一个敢接近。
渡边凛不急着催促，对他来说这并不是值得急切的事情，而且他相信只要酝酿够了，伏黑惠自然就会说。
两人继续走着，慢慢走出了教学区域，步入了应该算是操场的位置，找到了那件庇护学校免受咒灵侵扰的咒物，它正封印在一座古旧的神龛中。
渡边凛在伏黑惠眼前将神龛上的锁打开，然后取出了其内的咒物——那是一件乒乓球大小的物品，上面缠满写有咒文的油黄色绷带，散发出隐隐的诅咒。
渡边凛用手在鼻子前轻扇，有限地闻着咒物的气息，道：“很恶心的味道，看来制作的过程非常不友好，也不知道是高专做出来的还是从哪里收缴的。”
“封印怎么样？这些咒物一旦解封，往往会吸引大量咒灵，非常危险。”伏黑惠突然开口问道。
渡边凛继续看着咒物，道：“封印有一点松动，但整体情况还算良好，只需要稍微加固一下就好。”
渡边凛说着，已经用布满咒力的手施展了特殊的手印，让咒力按特定的路线加固了封印，然后他又用整只手抓住咒物，墨液涌动而出，不断钻入掌心。
“这是？”伏黑惠惊讶地看着渡边凛多出来的步骤。
“我最近在术式上有些领悟，其中就包括封印的部分，特地用来试试。”渡边凛说话间已经张开手，原本包着油黄色绷带的咒物完全变成了黑色。
“刚才隐约的诅咒气息，消失了？”伏黑惠惊讶地睁大眼。
“看来效果还算不错。”渡边凛轻笑声，将咒物放回神龛，重新上锁，“高专对待这些咒物的态度有些随意啊。”
“或许应该放在真正隐秘的地方，摆在这里的话，很容易因为意外被学生拿走。”伏黑惠赞同道。
“嗯。”渡边凛赞同点头，站起身朝校门口走去。
伏黑惠跟在他身旁，嘴唇嗫嚅了一下，最后突然喊道：“渡边前辈。”
“嗯？”
“我很早之前就认识到，现实是不平等的。”
伏黑惠神情冷淡，眼睛没看渡边凛：“世界上，存在着很多善人，也存在更多的恶人，善人理应得到善报，恶人理应得到恶报。”
“很理想。”渡边凛瞥了身边的伏黑惠一眼，不置可否。
“渡边前辈是想说不可能吧。”伏黑惠嘴角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意，“所以啊，诅咒和咒术师，就这样应运而生了。那些混混流氓，虽然还不是十恶不赦的家伙，但他们的所作所为毫无疑问是恶行，所以我就会动手，打到他们悔改为止。”
“很粗暴的做法。”渡边凛转头看向学校的教学楼。
“因为我没办法把耐心放在这些人身上。”伏黑惠的手慢慢握紧，他咬住牙，缓慢却有力地道，“我连，保护珍视的人都做不到……”
“这样啊……”渡边凛没发表看法，他和伏黑惠一起坐上车，辅助监督默默地启动轿车。
汽车逐渐远离学校，伏黑惠似乎放松下来，问道：“渡边前辈，你会觉得我偏激吗？”
“善人有好报，恶人有恶果，这是维持秩序的基本原则，我很认同，一旦做好事没好报，犯恶事没惩罚，那整个社会离崩溃就不远了，但是……”渡边凛看向窗外，“一个人太渺小，也太独断，如果仅由你一个人判断他人好坏，那很容易走上错误的道路。”
伏黑惠靠在椅背上，想了想道：“我并不是一个人，只要大家认同并且施行，那么这个世界就会变得平等起来，但在此之前，我也不能坐视某些不平等。”
“在某些人眼中，你是个大好人，但在另外一部分人眼里，你或许是个恶魔。”渡边凛想起之前那一伙学生混混。
在他们眼中，伏黑惠才是真正的恶人吧。
“我知道，但那大概是没办法的事吧。”伏黑惠说道，他喜欢阅读，尤其是纪实类的书看得很多，可历史上也没有任何办法和制度，可以让所有人满意。
人类就是那么贪婪和自私，所以才会有层出不穷的诅咒，某些时候，伏黑惠会认为身上全部的压力都来源于那些不断释放诅咒的人类，觉得喘不过气。
“如果没办法的话，那就为更多的善人考虑吧。”渡边凛笑起来，他转头看向伏黑惠，说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这才是最平等的吧。”
伏黑惠看着渡边凛，随后他垂下略长的睫毛，轻轻颔首。
“说起来，你一向话少，这次竟然说了那么多。”
“因为担心渡边前辈不满意，不乐意教导了。”
“……我看起来有那么不堪吗？”
“可能因为渡边前辈比较现实吧。”
“我很现实？”渡边凛愣了下。
“嗯……或许不能这么肯定。”伏黑惠转而道，“太现实的人，是连理想都会变得苍白的人。”
一般来说，“现实”作形容词的话，好坏完全看现实社会是怎么样的，当然，这个词一听就很不理想和浪漫。
而以如今的社会看……
“现实”不是修饰那些只看重钱和物质的人吗……渡边凛思考起来，觉得自己并不太重视这些，相比于物质和钱，渡边凛更想做的事情就是解决咒血的麻烦，然后体验咒术师的精彩生活。
但他似乎从来没有想过，有这么一份力量，是不是可以改变什么。
渡边凛隐隐感觉到自己的心出了些变化，他不知道是好是坏，但至少在这一刻，他的灵魂在颤栗，在催促。
他想知道现在的自己，能做什么。
第一百八十二章 没有残秽
窗外景色飞快掠过，渡边凛和伏黑惠没有再交谈，他们一个拿出拍了古籍照片的手机细细研究，一个戴起了耳机，静静地等待。
十几分钟后，坐在驾驶座上，留着漂亮短发的辅助监督转过头来道：“渡边同学，伏黑同学，我们快到加须市了。”
渡边凛轻轻点头放下手机，伏黑惠戴着耳机没听到，但他一直有感受周围的动静，辅助监督一转头时就意识到了什么，摘下耳机问道：“到了？”
“快了，在找停车位。”短发的辅助监督转回头，左右看着找起停车位。
“我有时候会觉得高专很有能量，但更多时候会觉得高专就像个私家侦探，没见过几次动用特权的时候。”渡边凛突然道。
正在找车位的辅助监督没有看到渡边凛的眼神，她下意识随口答道：“高专和政府之间的联系不算密切，好像是因为天元大人和他们签订过什么契约，除了大规模或极危险的诅咒事件，我们确实没太多特权，但行事还是很方便的，不会受到任何刁难。”
“也是，总不会有普通人敢威胁咒术师吧？”渡边凛挑起眉。
“偶尔是会有这样的笨蛋啦。”漂亮的辅助监督似乎有很丰富的工作经验，“但我们也不好对普通人动手，这些时候也只能迂回一些啦。”
“不会耽误事情吧？”
“还好啦。”辅助监督本还想说，但她眼睛突然一亮，“找到了！”
话音刚落汽车就加速起来，朝着空出的车位驶去。
渡边凛有些好笑地摇头。
大城市里，找车位永远是件痛苦的事情，哪怕是舍得花钱都不一定能解决问题——土地资源永远是宝贵的资源啊，前世的华夏如此，国土面积更小的岛国更是如此。
这时渡边凛突然注意到伏黑惠在盯着自己，他转过头问道：“怎么了？”
“不。”伏黑惠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摇了摇头，“没事。”
渡边凛感觉有些奇怪，但车子已经停稳，他也就没追问，干脆地下了车，对同样下车的伏黑惠道：“这里就是第一个目击鲤鱼旗吞人
的地方了，我们去看看。”
“好。”伏黑惠跟上已经走出去的渡边凛。
“等等等等！”辅助监督下车道，“渡边同学，伏黑同学，我跟你们一起去吧。”
“嗯？”渡边凛疑惑转头。
“这次可能要见不少目击者，而且也需要进一些私人场所，所以还是有我陪同比较好吧。”辅助监督解释道。
“也好，呃……”渡边凛点了点头，然后和伏黑惠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少许尴尬。
他们好像还不知道这位辅助监督的姓名——尽管这位辅助监督长得很漂亮，穿着西装也非常性感的样子，但渡边凛和伏黑惠都没问对方名字。
“我叫葵奈美。”女监督对渡边凛笑道，“是大和雅美的好友。”
“哦哦。”渡边凛觉得双方多了层关系，应该稍微亲近些，“麻烦你了。”
“你客气了。”葵奈美笑了下，拿出平板很专业地道，“警方之所以会将本次事件上报，报警人的惊恐和人数不是关键，主要原因是真的有不少人失踪，数量甚至多于报警人数。”
“多少人？”伏黑惠问道。
“已经有十一人失踪。”葵奈美拿着笔在平板上划着，“而且这个数目恐怕是不准确的，有些独居在家的，或者流浪汉，一旦失踪，短时间内根本无法统计。”
“是这个道理。”渡边凛赞同道。
“已经是比较大规模的事件了。”伏黑惠皱眉道，他的心情变得沉重起来，“应该早点来的。”
“我简单看过任务汇报，我们不是第一批来解决的术师。”渡边凛看向葵奈美确认道。
“是的。”葵奈美轻轻点头，棕色的短发有节奏地摇晃，“在此之前，有住在本地的咒术师前来查看，但很快就放弃了任务。”
“为什么？”渡边凛和伏黑惠同时问道，这是任务简报里未曾提到的。
“因为他没有发现任何残秽。”葵奈美似乎也不敢相信这种事，说得很慢。
“听起来已经不像是二级任务了，任务汇报里为什么没有相关的消息？”渡边凛皱眉道。
“渡边同学，任务汇报是有分类的，你看的应该是任务简报，那里面只会有最粗略的流程，更细节的情报必须得有足够的咒术师等级才能看到。”葵奈美细心解释道。
“难道我级别不够？”
“……不，应该只是因为你没有申请。”葵奈美无奈笑道。
“好吧。”渡边凛拍了下额头，“是我太粗心了，第一次自己找任务，没想到就摔了一跤。”
伏黑惠原本没什么感想，但听完渡边凛的话后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仅仅因为对校园内的咒物感兴趣，就第一次去找了任务做？
“问题应该不大，就算我知道的情报不全，但既然高专将它认定为二级任务，肯定是有理由的。”渡边凛反应过来说道。
“是的，因为有辅助监督提前过来检查，发现整座城市并没有强烈的诅咒聚集地。”葵奈美说完后补充道，“这就是说，就算真的有咒灵，对方的等级应该也不会高，很可能只有二级，但不好的地方则是我们无法确定那头咒灵在哪。”
“哪怕是特级咒灵也很难离开孕育的地方，更何况是二级咒灵，这不符合加须市内的失踪情况，而且，假如真的是诅咒杀人，为什么会没有诅咒？”伏黑惠总结前面的情报，点明了关键问题。
渡边凛恍然大悟：“你是说，对方是有智慧的特级咒灵？”
伏黑惠沉默了一会，瞥了渡边凛一眼后继续道：“我想说的是，那个最先来检查的咒术师可能有问题。”
“这……”葵奈美犹豫道，“咒术师不会包庇咒灵，所以你是说他贼喊捉贼？那也没必要编造’没有残秽‘这样的谎言吧，太容易戳穿了。”
“是，接下来只要再发生诅咒事件，我们就能亲自去检查，这个谎言是经不起检验的。”渡边凛说道。
“或许他的术式特殊，可以抹除残秽，或许还有别的原因，但不管怎么说，我们都应该去拜访对方。”伏黑惠坚持自己的观点。
“那检查完之后，就去问问吧。”渡边凛同意了伏黑惠的观点。
别忘了，这个任务是伏黑惠负责的。
第一百八十三章 不太顺利的进展
做好打算后，渡边凛和伏黑惠一起检查起发生了事件的位置，两个一个鼻子敏锐，一个有影子式神，对残秽都有着超乎等级的敏感，可他们认真检查下，什么都没有发现。
就像先前那位咒术师报告的那样，整个案件就像荒唐的玩笑，没有留下丝毫应有的残秽。
“要再去其他地方看看吗？”渡边凛询问伏黑惠。
伏黑惠犹豫了一下，伸手解除式神，摇头道：“其他地方应该也不会有残秽了，倒不如早点去询问那位咒术师。”
渡边凛习惯谨慎些，想着再去看看的好，于是道：“那有葵小姐先带你去吧，我再去其他几个案发地看看，也许会有收获。”
“嗯。”伏黑惠转念一想，也觉得分兵两路是更好的选择。
葵奈美也支持这个决定：“那位咒术师的脾气好像不太好，我就陪着伏黑同学一起去吧。”
三人当即分开，渡边凛展开速度，在阴影间不引人瞩目地快速来到第二个案发地，鼻子的限制被放开，普通人生活日常留下的些许诅咒都被清晰地感知到，在渡边凛的脑海中形成一幅3D全景地图。
渡边凛曾经问过五条悟为什么要戴眼罩，得到的答案是五条悟无法最大程度地限制六眼，所以只能戴上眼罩，尽可能隔绝视觉来去减少消耗，但在日常中，他的六眼依然可以透过眼罩，清晰地看见人和建筑身上的诅咒残留，所以才没有影响生活。
和五条悟一样，渡边凛无法很好地限制自己的鼻子，但他的能力也没有六眼那么夸张，所以稍微控制下就不会有什么消耗，但一旦有需要，他完全放开嗅觉后就可以得到夸张的诅咒信息，从而在脑海里形成特殊的黑白地图。
诅咒越强，那黑色就越明显，反之则近乎纯白。
对渡边凛来说，他甚至不需要靠近，就能凭嗅觉确定附近有没有咒灵或者残秽。
结果没有出乎意料，脑海中的地图并没有黑得特殊的位置，一切都显得很正常。
渡边凛没有放弃，他继续跑到其他案发地，一一寻找，可确实没有任何残秽遗留，甚至如葵奈美所言，整个加须市内都没有诅咒过于强烈的地方，似乎是一方净土。
“奇怪。”渡边凛往回走着，对案情有了新的疑惑。
假如真的有鲤鱼旗吞人事件，且没有留下残秽，那无非就几种情况——
1.有数量未知的普通人或者诅咒师拿着普通的鲤鱼旗绑架，被高专误认为是诅咒事件；
2.鲤鱼旗确实是一种咒灵，但却是头有特殊手段可以不留下或者消除残秽的咒灵；
3.是术式与鲤鱼旗有关的诅咒师犯案，且自发消除了残秽；
4.住在本地，且第一个前来调查的咒术师“监守自盗”或者隐瞒实情；
5.以上情况的复合。
好像一分析，可能性有点多啊，这还只是渡边凛能想到的。
要是脑洞再大一点，未尝不可以想得更多，比如操控了鲤鱼旗咒灵的诅咒师——没错，说的就是夏油杰。
“情报不足，再怎么想也不会有什么进度，还是尽快和伏黑他们汇合，判断那位术师的情况，也许就会找到突破口。”渡边凛心想道，加快了脚步。
因为葵奈美有留下地址和地图，渡边凛没花多少功夫就找到了那位咒术师的家。
那是一幢比较矮小的，非常传统的二层房屋，墙面因时光冲刷而显得暗白，屋顶暗蓝，整体非常普通，完全不像是一位退休咒术师的家。
渡边凛走到屋子前，在门口上看到了“山本”二字，这是那位咒术师山本良介的姓氏，看来他并没有找错。
不过还没等渡边凛靠近去敲门，屋内就响起了苍老的暴喝声，随即过了几秒，屋门就被猛地拉开，伏黑惠和葵奈美像是被扔出来一样出现在渡边凛面前。
渡边凛看了看脸色微黑的伏黑惠和神情尴尬的葵奈美，道：“你们，被赶出来了？”
显而易见。
伏黑惠的脸更黑了一点，葵奈美见状只好小声解释道：“那位山本先生太暴躁了一些，觉得我们是在浪费他时间，伏黑同学刚刚强硬一点，我们就被赶出来了。”
“意思就是说，这么久都没得到什么情报？”渡边凛看向伏黑惠，虽然说好由伏黑惠主导，但如果伏黑惠办事的能力不行，那就很可能会让诅咒继续逍遥，杀害更多的生命，那时候渡边凛就不能按着心意来，只能快刀斩乱麻强行接手了。
“我们一开始吃了闭门羹，好不容易才进去。”葵奈美再度解释道。
“并不是没有收获。”伏黑惠抬起眼，看着渡边凛说道。
“哦？”
渡边凛挑眉：“先离开这再说。”
伏黑惠和葵奈美也知道这里不是交流情报的地方，三人当即走远，等转过弯看不见小屋后渡边凛才问道：“是什么情报？”
“山本良介是半年前才开始独居在这里的，他的妻子和儿女都在东京，也就是说，他并没有不在场证据。”伏黑惠淡淡地道，“这点非常明显，所以我很好奇背后的原因，刚刚干脆地问了他。”
“他有回答吗？”
“不，他直接暴怒起来，认为我们在怀疑他。”
伏黑惠揉了揉太阳穴，道：“我看了山本良介的情报，加须市是他的老家，但他是以孤儿的身份长大，长大后前往东京生活，明面上是一家公司的职员，但实际上是地下专门完成委托的术师。因为他的术式并不显眼，而且行事低调，直到他四十岁的时候才被高专发现，考虑到他的所作所为不算恶劣，而且也经常祓除诅咒，所以被高专接纳。”
渡边凛默默听完，问道：“他为什么会成为孤儿，被父母遗弃还是？”
“不知道。”伏黑惠摇了摇头，“但他放下东京繁华的生活回到这里定居，肯定是有深层次的原因的。”
渡边凛看下葵奈美，收集情报向来是辅助监督的工作和擅长。
“那是很久前的资料了，那时候信息技术都还不成熟，有关的资料没有被收入其中。”葵奈美立刻道，“我会去警局找找看的，但不一定会有。”
“高专的招安有些粗糙啊。”渡边凛随口吐槽一句。
“什么？”葵奈美疑惑问道。
“没什么。”渡边凛笑了笑，转头看下小屋的方向，仿佛能一眼看到山本良介。
渡边凛闻到了秘密的味道。
第一百八十四章 办事
渡边凛和葵奈美前往了当地的警局，而伏黑惠则说他有些新的发现，没有跟他们一同。
因为警局的距离不远，渡边凛和葵奈美就没有选择驾车，两人并肩走了过去，路上渡边凛很自觉地戴上太阳镜。
“说起来，我还不知道山本良介的术式。”渡边凛看向葵奈美问道。
“嗯……”葵奈美淑女地抱着平板，“这个，还真不知道。”
“？”渡边凛报以疑惑的眼神。
葵奈美连忙解释道：“之前也说过，山本良介的术式很隐秘，大概率不是显眼的比如爆炸那类，所以一开始并没有被高专注意到，后来他也已不泄漏术式为要求才加入高专，除了天元大人，校长，可能还有五条先生外，其他人是没办法知道的。”
“也就是说，不管是地下还是高专，都打探不到相关的情报？”渡边凛皱眉。
“……是，术师有意隐藏术式的话，其他人确实很难弄清。”葵奈美有些不好意思，“抱歉。”
“诶？”渡边凛吓了一跳，连忙摆手道，“葵小姐为什么要抱歉？又不是你的错。”
“但我工作确实没做好。”葵奈美轻叹道。
“没有的事，葵小姐已经很负责了。”
葵奈美轻轻一笑，没说什么，但看样子还是对自己的情报工作有些不满意。
渡边凛见状，转而问道：“对了，山本良介跟高专的交流多吗？”
“交流？”葵奈美愣了下，很快放下心里的沮丧，专业地回忆道，“并没有，他同意加入高专后，虽然有完成高专的任务，但却很少与其他咒术师交流，而且他完成任务的时候，也不喜欢有辅助监督帮忙，是很特立独行的人。”
“听起来就像是完全独立于高专外的人。”渡边凛评价道。
“这样的人其实不少。”葵奈美道，“东京高专由五条先生负责后，很多原来会被处理的术师都有了新的出路，只要没做过什么恶事，五条先生都愿意给对方一个机会。”
五条老师……渡边凛眼角一抽，不用猜他都知道，五条悟是自恃实力，觉得什么都能摆平所以才那么大胆，但这也是五条家能那么壮大的根本原因，就现在的话，即便不算上五条悟，五条家没准也能和另外两个御三家过两手。
虽然是传承久远的御三家，但如果出不了特级咒术师的话，其实也就那样，只是仗着庞大的人脉和各种底蕴才有现在的地位。
咒术界，说到底还是实力为尊的世界，御三家和保守派能遇上五条悟这个还算温和的家伙，已经算他们幸运了。
“那五条老师和山本良介的关系怎么样？”渡边凛回过神来问道。
“之前也说了，山本先生是相当孤僻的人，虽然加入了高专，但依然不太乐意和咒术界交流，这大概就是我们被轰出来的原因吧。”葵奈美叹了口气，“五条先生好像也不喜欢和这么大年纪的人有多少交流，所以关系应该也一般。”
因为说不准，所以葵奈美用了很多“大概”的词语。
渡边凛若有所思点头：“能在他独居的时候碰上诡异的诅咒事件，倒也是凑巧啊。”
葵奈美眨了眨眼，似乎想到了什么，神情一下子变得惊恐起来。
等到了警局门口，葵奈美才恢复如常，她有些畏怯地低声问道：“不会吧？”
“越想越有可能，不是吗？”渡边凛拉开警局大门，同时低声道，“先做好准备，总不会差的。”
等进入警局，迎面有警员过来询问后，渡边凛自发退到一边，交由葵奈美发挥，但哪怕有证件，葵奈美还是和警员扯皮了很多句，还联系各种领导后才同意渡边凛两人查阅资料，看得渡边凛直皱眉。
他倒不是嫌弃葵奈美的工作效率，而是觉得咒术界是不是过于收敛了，虽然还无法了解，更遑论理解天元的想法，但他们咒术师要办个案，查阅需要的资料时，竟然要花那么多功夫，而且查阅资料是件很繁重的事情，渡边凛和葵奈美两人根本不够，可葵奈美请求警员帮忙的时候却被推皮球般拒绝了。
在被带着前往资料库的时候，渡边凛低声问道：“葵小姐，你给他们出示的证件是什么？”
“只是上级的特殊证件，但效力并不好。”葵奈美也有些不满的样子，但她似乎习惯了，“虽然没有人会阻拦我们的工作，但政府那些人也不会特意加大我们的权力，所以很多时候我们还是要花些功夫。”
“有时候会很耽误事吧？”
葵奈美抛出一个好看但无奈的眼神，渡边凛一看就懂。
咒术师不能干涉普通人，也不能影响社会运转，这是咒术界的明文规则，是咒术手册中的一条，所以就算麻烦，葵奈美也不能用任何物理手段说服别人。
这时走在前面的年轻警员停下脚步，他拿出黄铜钥匙打开资料库的门后，面色沉郁，犹豫踌躇的样子，随后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般，对葵奈美喊道：“葵小姐，我之前实习的时候就在资料库整理，可以帮到你们的！”
刚刚葵奈美和警局交涉的时候，有说过她的名字。
渡边凛愣了下，然后就看到那位警员抬起头，眼里只有优雅美丽的葵奈美，他脸颊通红，满脸期待，手都不自觉握紧。
渡边凛顿时懂了。
葵奈美更是习以为常的样子，嫣然笑道：“拜托你了内野先生。”
内野似乎没想到葵奈美竟然还记得他的姓名，激动得像是要原地起跳，旋即连忙侧开身子，示意葵奈美先走。
葵奈美微微一笑，转头看向渡边凛道：“渡边同学。”
渡边凛有些无语地点点头，第一个走进资料库。
内野愣了下，第一次正视渡边凛，旋即看到了渡边凛俊美的侧脸，尽管渡边凛的年纪实在年轻了些，可这份俊美还是吓到了内野，让他忍不住担心葵奈美是不是已经和这个渡边谈了恋爱。
“内野先生？”葵奈美见对方发呆，在门口提醒道。
“啊？是！”内野反应过来，大声应着，看起来很有精神。
第一百八十五章 遮掩
内野是一个二十出头，长得有点小帅，但扔进人群里肯定毫不起眼的警员，看起来还很青涩，大概是刚工作不久，但他并没有说谎，对资料室很熟悉的模样，很快就找来了椅子和大量卷宗。
“这么多年，老资料有不少遗失，早几年就有全部电子化的打算，但一直拖到现在都没多少进度。”内野随口吐槽着，有明显的年轻人朝气。
看着那厚得离谱的一叠叠卷宗，尽管渡边凛不是一看书就晕的学渣，但也是满脸苦色。
葵奈美则习以为常地拿过一卷，熟练地翻阅起来，同时嘴里问道：“这里有山本良介的资料吗，大约四十多年前，他还是这里的孤儿。”
内野本想说私人资料不能泄漏，但一想到葵奈美和渡边凛拿出的证件，他也就放下这个心思，点头道：“我去找找，但不一定有，有些个人资料不会存在这。”
“我想知道他的身世。”渡边凛出声道。
“最好有关于他家庭的资料。”葵奈美补充道。
内野神色复杂地点了点头，转身去架子上找了起来。
渡边凛收回目光，有些畏惧地看着那逸散淡淡灰尘的卷宗，最后想起了什么，借过葵奈美的平板，翻了一会后道：“之前就有些疑惑，死者里，除了最开始的两个是年轻人，其余的，至少都是六十来岁的老人，而且全部都是男性。”
“是，但确实有只杀某一类人群的诅咒。”葵奈美沉默了一下，“但我也不明白为什么最开始会有两个年轻人。”
这时渡边凛拿起平板，亮出死的两个年轻人，道：“他们的职业，社会青年，是混混的意思吗？”
“差不多吧。”
“劣迹斑斑。”渡边凛继续往下翻着，道，“我有注意到，他们的父亲都死了。”
“嗯？”葵奈美有些不解地看着渡边凛。
“也就是说，他们的家里没有老年的男性。”渡边凛看着葵奈美，“他们，也许是替父亲死的。”
“可他们的父亲已经死了。”
“所以，被诅咒的对象就变成了他们。”
葵奈美惊讶地睁大眼。
“有调查死者间的联系吗？”渡边凛问道。
“……上面有写，有几个死者是好友，也有跟其他死者毫无关系的。”葵奈美还没完全回过神。
“也许是我们不知道。”一旁刚刚回来的内野突然道，同时双手各拿着卷宗，其中右手上的卷宗明显薄很多。
“说的是。”渡边凛点点头，看向那明显薄了不少的新卷宗，问道，“这些就是有关山本良介的？”
“对，说实话很不好找。”内野神情变得古怪，“而且，我有点新发现。”
“什么？”渡边凛和葵奈美同时问。
“有些资料，被拿走了。”内野举起那薄了很多的卷宗。
“有关什么的？”
内野嘴唇嗫嚅，似乎不敢相信，直到葵奈美轻声鼓励后，他才艰难地道：“鲤鱼旗……连环杀人事件。”
鲤鱼旗连环杀人！？
资料室一时间沉默下来，静得仿佛能听到心跳声。
“我去找署长。”渡边凛突然起身道。
“我跟你一起……”葵奈美也要站起来，却被渡边凛按了回去。
“我能感觉到真相就在眼前，事实也许没我们想得那么复杂，所以抓紧时间，尽早解决。”渡边凛看着葵奈美道，“新卷宗里的资料还需要你整理。”
“好吧。”葵奈美很理智地想了想，统一下来，同时把胸前的证件取下递给渡边凛，“渡边同学，这个能帮到你。”
渡边凛点点头，对内野道：“内野警官，麻烦你带路了。”
内野没拒绝，他脸上依然留着复杂的神情，等到和渡边凛一起走出门后才惶恐道：“小时候，我也有听说过鲤鱼旗吞人的故事，但我一直以为那是大人编出来吓小孩的，没想到四十多年前，真发生过那种事。”
“而且，还是连环杀人事件。”渡边凛拿着那份卷宗道。
内野似乎被勾起了心理阴影，没接着说话。
渡边凛跟着内野走到楼上，他分析道：“我们无法确定是谁拿走了资料，但本地的老人一定知道这件事，你们署长也不例外吧？”
内野想了想，点头道：“或许，那时候署长大概也是普通的警员吧。”
“看来最好还是得找回卷宗。”渡边凛叹了口气，四十多年前的事，哪怕有参与，但也不一定能记住关键的细节吧。
很快他们来到署长的办公室门口，内野敲了敲门，却没有任何回应，渡边凛皱起眉闻了闻，没嗅到任何血腥味后也就决定再等等。
“署长大概出去了。”内野又敲了敲，还是没回应后只好这么道。
“是吗？”渡边凛直接朝门把伸手。
“你干嘛？”内野惊讶道。
渡边凛抓住门把手，拧了下：“既然出去了，一定会锁门吧。”
啪！
门被拧开了。
内野呆住，渡边凛也有些意外，他当即扫了眼屋内，决定没发现异常的话就关回去，可却看到有人静静地趴在桌上。
没有犹豫，渡边凛立刻彻底推开门快步走进去，嗅觉全开：“死气很淡，是刚死的，难怪没闻到。”
“不、不是……”内野完全傻在原地。
“怎么被杀的，突发恶疾？”渡边凛早已经习惯死人，他靠近过去，看到死去的署长嘴唇紧闭，双眼猛凸，眼中满是不敢相信。
渡边凛低下头，注意到署长嘴唇上的些许灰色，而且脸颊有些鼓，渡边凛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伸手捏住这个两鬓发白的男人的脸，慢慢打开他的嘴巴。
无数鲜血当即涌出，带出了一根满是血色的香烟。
“啊啊啊！”原本还想靠近的内野从没见过这么血腥的一幕，差点尖叫着掩面跑掉，但渡边凛的镇定感染了他，这才没有可耻地逃跑。
“被诅咒了。”渡边凛轻声道，他嗅了嗅周围，无视血腥，“没有残秽的气息。”
“你、你在说什么？署长他……”内野扶着墙壁，年轻的脸上依然满是惊恐害怕。
“死了。”渡边凛拿出证件递给内野，“用它召集所有警员，尤其是上了年纪的那一批。”
内野傻眼地看着渡边凛。
渡边凛瞥了他一眼，淡淡道：“快去。”
内野感觉自己在面对一头洪水猛兽。
他当即狂奔着逃了出去，但他似乎牢牢记住了渡边凛的命令，嘴里大声嘶吼着不明所以的话语，引来了所有目光。
渡边凛也没管他，只要能吸引所有人过来就好。
他已经大概明白敌人的用意了。
“既然你想复仇，那就干脆点，这样遮遮掩掩，万事皆空。”渡边凛随意地弹着手指。
只要他想，随时都能终止闹剧，但这次要对付的可不是咒灵，不能那么粗暴，不讲程序。
这是五条悟留下的好习惯。
第一百八十六章 分析
照片上的山本良介似乎是三十多岁的人凝固在二维空间，略有些阴鸷的脸庞搭配上毫无生气的冰冷眼神，生动诠释了什么叫苦大仇深。
光看照片，渡边凛会以为这是个做事心狠手辣，冰冷无情的人，可现在看来，山本良介反倒是个小心谨慎，甚至有些瞻前顾后的人。
“那个……渡边先生？”已经稍微冷静些的内野小声喊道。
渡边凛抬起头，看向面前那一群神情惶恐，不断低声讨论的警员，直接开口问道：“你们中有没有了解鲤鱼旗连环杀人案件的？”
众人面面相觑。
“你们这些老警员呢？”渡边凛皱眉，转头询问起那几个年纪比较大的警员，可他们也是直摇头。
“四十多年前的事了吧，很多老人都已经退休了。”其中一个上了年纪的警官道。
“他们住在加须市吗？”渡边凛连忙追问道。
“当然，但也有跟着儿女外迁的。”与渡边凛对话的警官姓佐佐木，他面容枯瘦，但双眼有神，哪怕知道死人了也还是很理智，“但我印象中，只有接手这个案子的松田先生和署长才非常了解那个案子。”
“松田？”渡边凛愣了下，回忆起之前看过的失踪人口，“那个已经失踪，而且是第一个失踪的松田？”
山本良介的目的不应该是复仇吗，为什么还会对追查连环杀人案的松田动手？将凶手绳之以法的松田不应该是山本良介的恩人吗？
“对。”佐佐木警官的喉咙里仿佛受过伤，声音很是干哑，“说实话，我之前就有想过了，曾负责鲤鱼旗连环杀人案件的松田先生被鲤鱼旗吞掉失踪，怎么想都有联系。”
“为什么之前不说？”渡边凛皱了下眉。
“署长应该想到了，而且我也跟他聊过。”佐佐木警官咳了咳，嘴里呼出白色的热气，“没想到会出这档子事……渡边先生，如果可以的话，请允许我们立刻成立办案组开始调查，绝不能放跑杀害署长的凶手！”
线索断了……渡边凛的神情沉了下来。
四十多年前的老案子，记得者本就不多，而了解详情的就更是少之又少，现在卷宗没了，亲历者也死了，渡边凛甚至不知道山本良介在四十年前遭遇了什么，又是以什么身份继续生活下去的。
哪怕心里几乎肯定鲤鱼旗吞人案件的背后就是山本良介，但在没有证据的前提下，渡边凛根本动不了手。
心中轻叹一口气，渡边凛对佐佐木点了点头，转身朝资料室走去。
希望葵小姐有新的发现。
正在这时，渡边凛的手机突然有消息提示，他拿出来一看，发现是伏黑惠发过来的。
伏黑惠刚刚去了所有报案人的家里，表面上是询问，实际上却是带着他的影子式神，确定了所有报案人都看不到诅咒。
也就是说，所有报案人看到的鲤鱼旗都是实物！
渡边凛镇定下来，想明白了关键。
既然所有报案人都无法看到诅咒，那就是说有人拿着鲤鱼旗装神弄鬼了，但有报案的情况全都是在晚上，报案人的口供里也只说看到了鲤鱼旗吞人，完全没看到其他比如人影之类。
如果是山本良介拿着鲤鱼旗去抓人的话，就算夜色深沉，但既然能被报案人看到，那自然也掩饰不住自己，所以山本良介肯定用了别的手段，比如他的术式。
联想到署长的死法，渡边凛心中笃定。
署长是被香烟刺死的，但香烟只是软物，现实中根本不可能有这种事！
心中想着这些，渡边凛下意识会想起所有的失踪者情报：
曾负责四十多年前连环杀人案的松田，两个社会青年，三个互相是朋友的花甲老人，一个曾经的福利院院长，一个退休教师，三个同公司的高层领导。
总计十一个失踪者，但目击报案的数量没那么多，比如那三个同公司的领导就没有人目击到被吞走，只是也算在了鲤鱼旗吞人案件中。
这是明显的异常，伏黑惠已经继续去调查了。
渡边凛一边将这里的发现和见闻发给伏黑惠，一边走回了资料室，看见还在翻阅卷宗的葵奈美。
“处理得怎么样了？”葵奈美抬头问道，她之前就被渡边凛通知，知道发生了什么。
“线索断了。”渡边凛无奈道。
“这样么。”葵奈美不见沮丧，“我这里倒是发现了一些线索。”
“嗯？”渡边凛精神一振，“说说看。”
“那三个互是朋友的老人大概率是两个青年的叔伯，警局里有他们被老人保释的记录。另外，福利院的院长很可能曾经收养过成为孤儿的山本良介。”葵奈美也不卖关子，直接说道，但她的神情又变得困惑起来，“至于那个失踪的退休教师……我联系了学校，拿了那时候的学名册，并没有找到山本良介的名字。”
“我印象中，那位退休教师也是失踪后才被家人发觉，而不是被目击失踪的吧。”渡边凛用着肯定的语气道。
葵奈美点了点头，道：“是这样。”
“那把这件事也拜托给伏黑吧，退休教师和那三个高层领导之间也许有某种联系。”渡边凛拿出手机，把消息发给了伏黑惠。
发完消息后，渡边凛问道：“还有其他发现吗？”
“我还需要再看看。”葵奈美有些不好意思。
“那好。”渡边凛转身朝门外走去，“我打算去见一见山本良介。”
葵奈美闻言连忙站起来道：“渡边同学，我们只是怀疑一切都是山本先生做的，但我们到现在都还没有切实的证据，你千万别冲动！”
“我知道。”渡边凛很清楚无缘无故对高专承认的咒术师动手会有怎样的后果。
只有被确定地判为诅咒师，咒术师们才有理由动手，否则都是违反了咒术条例。
可判断诅咒师的依仗往往是残秽，但到现在为止，渡边凛他们也没有找到任何残秽气息。
如果始终找不到残秽，那缺乏现代刑侦手段的高专就很难判定一个术师是诅咒师，哪怕有很多线索指向对方，但只要没有确切的证据，那往往就是束手无策的。
渡边凛他们在做的就是找证据，正常而言，渡边凛会等到证据确切后再去找山本良介对峙，但既然现在山本良介在他面前动手了，那渡边凛也很乐意亲自见见对方。
说到底，对方也只是个准一级术师而已。
第一百八十七章 墓园
“调查这四个人的情况吗？”伏黑惠看着手机，面色平静地思考了一会后，心里有了决定。
那三个死掉的公司领导并不是一起失踪的，但毫无疑问是同一人作案，可明面上这三个人和那位退休教师都与山本良介无关，属实有些奇怪。
但伏黑惠并不是毫无头绪的，当初在看到死掉了三个公司领导后，他就怀疑凶手是公司职员，猜测山本良介曾经在这家公司任职，但既然不是那种关系，但前一个怀疑应该是没问题。
有了这个大方向后，只需要再去从退休教师那里找线索，或许很快就能找到凶手。
作为退休教师，人际交往中，最多的就是学生，如果可以找到那位教师教过的所有学生，再与那家公司职员一一比对，或许很快就能找到目标。
但伏黑惠没打算做那么麻烦的事，哪怕他的记忆力很好，但在短时间内也做不到这种事。
他有更好的办法。
伏黑惠取出平板，通过定位找到了那位退休教师的住址以及周围的街道状况，仔细观察了一会后，伏黑惠找到了几处没有监控的位置，其中又有两个地方和退休教师常走的路线重合。
“走吧。”伏黑惠俯身摸了摸脚边两头一黑一白的大犬。
如果有人要绑架别人，最基本的事情就是踩点观察，然后在预定的位置等待，那就不可避免地会留下气息。
这种气息很淡很淡，哪怕是警犬都不一定能分辨得出来，伏黑惠的式神也不太能做到，但绑架他人时，不可避免地会逸散出来诅咒气息，式神能轻松捕捉到他们。
因为距离不算远，伏黑惠干脆跑了过去，然后任由两头玉犬式神寻找气息。
伏黑惠本以为会花不少时间，但出乎他意料的是，式神很快就找到了滞留在这里的诅咒气息，并记忆了它们的味道。
“现在就是去那家公司印证了。”
加须市的鲤鱼旗非常有名，是岛国鲤鱼旗最大的制造地和出口地，那家公司也是这方面的制造厂商，但离得比较远了。
伏黑惠无法，只好打车前往，到了那家公司的前台，直接拿出警方的证件询问道：“请给我一份今天请假的名单。”这警方证件可是帮了大忙，否则伏黑惠这个学生样可无法接触那些报案人。
前台的小姐愣了下，迟疑地看了看证件和伏黑惠的脸，但她不是没被警方问过，而且伏黑惠问的也不是重要的事情，犹豫后道：“今天没人请假。”
“什么？”伏黑惠一脸不敢置信。
小姐姐压低声音道：“公司死了三个领导，大家都不敢在这个时候请假。”
“那好。”伏黑惠跑了很远的路，可不想再跑，脸上出现了一点轻松，转而道，“我需要进去看一看，放心，不会打扰你们工作的。”
小姐姐再度犹豫，想着要不要打个电话给领导，但这时伏黑惠又晃了晃证件：“麻烦了，时间紧迫。”他必须尽早排除这里的疑问。
“那你先进去吧。”小姐姐见伏黑惠知礼又帅气，不由松了口，“我等会打个电话给领导就好。”反正也肯定得放进去。
伏黑惠轻轻点头：“谢谢。”
道完谢，伏黑惠立刻带着两头玉犬进了这家公司，至于前台这位小姐，伏黑惠已经确定她不是凶手。
走进公司的生产车间后，两头玉犬立刻以极快的速度搜寻起来，伏黑惠看了下公司的布局，知道用不了多久就能排查完整间公司。
希望有些收获……伏黑惠叹了口气，转而想起另外一件事。
从渡边凛那边的情报看，基本能确定是山本良介在犯案，而且从失踪人的身份看，是一起蓄意的复仇，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特意让人目击到鲤鱼旗吞人，但他本人又不想背上诅咒师的名号，所以掩埋了所有证据。
也就是说，他既想复仇，又想继续活在阳光下。
太贪心了，可以说是完全不懂得取舍之道。
但如果不算上退休教师和三个公司领导，对方杀的貌似都不是什么好人。
伏黑惠慢慢眯起眼，突然他心神一动，抬头往上方看去。
不知不觉间，玉犬都已经探索到了楼上，更重要的是，他找到了目标！
伏黑惠当即飞奔到二楼，在一间办公室里找到了被两头玉犬咬住的中年人，对方神情惊恐，完全不知道自己被什么咬着，裤子上都仿佛有了湿迹，嘴里疯狂地喃喃道：“报应来了报应来了！”
对他来说，现在跟撞鬼没什么区别。
伏黑惠沉默地看着这一幕，随手扔出证件堵住过来围观的人，然后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
渡边凛站在山本良介的家门口，轻轻一嗅就发现屋子里没有人。
去哪了？渡边凛皱起眉，决定干脆循着气味找到对方。
他奔行起来，最后在一座墓园外停在脚步，气息就是到这儿。
这时渡边凛的手机响起，他看了看，发现是伏黑惠那里发来的消息。
那个退休教师和三个公司领导是被公司中一个职员所杀，那个职员听说过四十多年前鲤鱼旗连环杀人的事件，所以在加须市再一次出现鲤鱼旗吞人事件后，他立刻想到这很可能是模仿犯罪，又一次连环杀人。
这就让那位职员动了心思，觉得可以借这次连环杀人的东风，杀掉挡住他财路或者知道他黑历史的家伙，但在观察后，这位职员发现除了最开始外，失踪的全都是老年人，他为了藏木于林，藏尸于尸海，也只好杀害几个上了年纪的人。
渡边凛见与诅咒无关，也就没有多问，直接把墓园的位置发给了伏黑惠，然后自己一个人走了进去。
今天的天气有些湿濛濛的，似乎是下过雨，道路上的石阶稍有些滑腻，很多落叶掉在地上，无人清理。
渡边凛循着气息一步步靠近，最后出现在山本良介面前，看到了他震惊的神情。
与照片上相比，山本良介要老了很多，脸上布满皱纹，头发也有些花白，但却满脸解脱的模样。
在他的脚下，是一座已经被挖开的坟墓。
“没想到啊，本来还想按照顺序，晚上来挖的，但你们逼得太紧了。”山本良介毫不掩饰失望和遗憾，“可以的话，让我做完最后一步吧。”
渡边凛没回答，山本良介也没等，他直接拉开裤子，对着脚边的墓碑就是一阵嘘。
渡边凛皱起眉，手上凝出墨液，严肃道：“对死人留点尊重。”
山本良介面色不变，他拉上裤子，淡淡道：“当年，他们也是这么对我母亲的。”
渡边凛愣住，一时间没捋过来，但又隐隐想到了什么，而这时山本良介转过身，沉重地道：“后生，让我走吧。”
渡边凛沉默地看着山本良介，他取下太阳镜，露出英俊的相貌，与山本良介对视着。
“说实话……”渡边凛一字一句，“我还没搞清楚。”
“……那我说完，能放我走吗？”山本良介问道。
渡边凛犹豫了，在没了解过去的情况下，他觉得还是抓住山本良介得好，但这时远处传来清朗的声音：“可以考虑。”
渡边凛和山本良介都看了过去，不远处，伏黑惠一步步走了过来，最后站定道：“我想听完，再做决定。”
第一百八十八章 复仇者
山本良介满脸苦涩，似乎不愿意回忆的模样：“陈年旧事而已。”
“你不说，我们怎么做决定？”伏黑惠平淡地道，看他模样，对山本良介好像并没有多少恶意。
“我说了，你们就让我走？”山本良介更关心自己能不能安然走脱。
伏黑惠看向渡边凛，渡边凛沉默了一会，道：“你杀了那么多人，还害死了无辜的人，就算有再多借口，也得五条老师做主。”
“五条……”山本良介有些阴沉的脸上松动少许，“我很感谢五条，没有他，我不可能从一个职业杀手变成咒术师，但有些事情，我不得不去做，倒是让他失望了。”
“把事情说一遍，然后我们把你带到五条老师面前，怎么样？”伏黑惠道。
山本良介脸色古怪地看了渡边凛一眼：“既然都要去五条面前，那我为什么还要对你们说？”
“当然要说。”渡边凛解释道，“如果我们认同你，那我们会带你去，但如果我们不能接受，那就只能把你打到半死再带给五条老师。”
山本良介也是老大不小的人，听到这话不禁沉下脸，周围泛起低气压。
他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与一般的咒术师相比，他对杀人没有丝毫抵触，此刻他就对出言不逊的渡边凛起了杀意，但他终归还保留着理智，很快清醒地意识到，一旦杀掉渡边凛，他就要面临五条悟的追杀，那时候就得像老鼠一样躲起来了。
再说，他与五条悟其实并不算熟悉，如果真去见五条悟，也就相当于被整个高专审判，那就真的是任由宰割了，他可是得罪过不少人的。
不过他也没打算这样。
“一定要见五条悟？”山本良介冰冷地道，话语中喷出森然杀意。
“不然？”伏黑惠紧盯着山本良介问道。
“……我可以立下’束缚‘，保证以后任由高专驱使，只要是祓除特级以下的咒灵，我眉头都不会皱一下，而且我也保证以后再也不杀无辜的普通人。”山本良介左右看着渡边凛和伏黑惠，慢慢地说出条件。
渡边凛和伏黑惠对视一眼，觉得不错，相当于将功补过，但假如山本良介的行为太过恶劣，也可能被直接判处死刑。
见渡边凛和伏黑惠还有些犹豫，山本良介继续道：“如果你们同意，我就把我的所作所为告诉你们。”
渡边凛刚想点头，突然奇怪道：“我们同意有什么用？”
这种事情又不是他们这些学生能决定的，难道他们说放过山本良介高专就会放过吗？
“你叫渡边凛，对吧？”山本良介发出轻笑声，他转头看向渡边凛，一双有些浑浊的眼睛凝视着渡边凛，“你的同意，真的没用吗？”
渡边凛刚想回答，却发现有些开不了口。
伏黑惠愣了一下，若有所思地看过去。
渡边凛真正的实力应该算是特级，是五条悟的学生，而且在咒术圣地京都也有不凡的影响力，他的意见，怎么能真的当成是学生的意见？
但不管伏黑惠是怎么想，渡边凛只感觉有一股莫名的情绪从他心底升起：“你在说什么？”
“你是不是从没想过，你的意见对于高专来说意味着什么？”
山本良介笑了起来，旋即他不理会渡边凛变化的脸色，转而悠然道：“你们不是想知道我的过去吗？那就告诉你们吧。”
“四十多年前的鲤鱼旗连环杀人，是一个六人团伙作案，他们用鲤鱼旗绑架杀死了我的母亲，所以我成了孤儿，但因为松田，就是那个负责案子的警官包庇，那个六人团伙只推出一个替罪羊，另外五个人全部逍遥法外……这么多年过去了，关在牢里的家伙已经死了，甚至没有留下子嗣，另外五个中，三个变成老家伙，两个也死了，所以父债子偿，我杀了他们的儿子，用他们曾经的杀人手法，用最熟悉的鲤鱼旗杀掉他们，我特意让人目击到，就是为了让他们活在恐惧中，那些老家伙想逃，结果都被我一个个抓回来了哈哈哈哈！”
说到这，山本良介怪笑起来，笑容阴森却又满是解脱：“我真是没想到啊，他们这些快老死的家伙，在被杀前竟然还哭着喊着求我放过他们，真真是贪生怕死啊。”
伏黑惠沉默地听完，他看了渡边凛一眼，见渡边凛没有说话的打算，伏黑惠道：“那个福利院院长呢？”
“院长啊……”山本良介轻笑一声，“那是个杀人犯，强奸犯，对了，那个我杀掉的署长，也不是什么好人，他就是被我抓到把柄，所以才拿走了卷宗。”
“全部都是恶人吗？”伏黑惠想了想，打心底里觉得，如果山本良介说的都是真的，那好像也没什么问题，只是……
“你有想过，因为模仿你犯罪而死掉的无辜的人吗？”伏黑惠沉声问道。
“……没有，我也没想到会有人这么大胆，敢模仿犯罪。”山本良介摇了摇头，脸上露出少许笑容，“但那又怎么样呢，他们只是猴子罢了，猴子的劣根性，猴子的自相残杀，就是如此，我只是顺从我的本心，顺从我的执念，为此，不管什么诅咒我都不在乎。”
猴子？
渡边凛豁然惊醒，他盯着山本良介，却说不出话来。
难怪他认为自己很有影响力，原来他根本不是什么孤独的复仇者！
山本良介仿佛完全没看到渡边凛的凝视，他解脱般道：“我成为孤儿后，就一直想着复仇，成为术师后，复仇更是支撑我继续活下去的动力，我本来以为完成复仇后我就会被诅咒吞噬，没想到反而更进一步。”
他慢慢伸出手，一道道无形的丝线链接出去，勾连到了墓碑，土石，以及埋葬在此地的死尸，山本良介摸着胸口，一字一句道：“我现在，只想带着家人们活下去，为此我可以付出一切。”
轰隆隆的震动中，一具具穿着腐烂衣服的死尸和骷髅从地面钻了出来，它们和墓碑，土石一起锁定住渡边凛和伏黑惠。
“你们要阻拦我吗？”山本良介淡淡地问道。
第一百八十九章 旁听
见周围那些无灵的事物突然变得虎视眈眈，伏黑惠立刻摆出战斗的架子，渡边凛则没有看山本良介，反而看着四周道：“你不会不知道我的实力，所以还准备了什么，拿出来吧。”
既然山本良介是夏油杰的人，那他必然知道渡边凛的实力达到了特级，在这种情况下还敢放出豪言，渡边凛自然会相当戒备。
“特级的对手，当然得是特级。”山本良介神情不变，淡淡道，“夏油大人可是亲自过来了。”
话音刚落，远处就有熟悉的诅咒气息传来，渡边凛啧了声，道：“伏黑，本来还想看看能不能顺手宰掉他，但既然夏油杰来了，山本的事就只能拜托你了。”
如果山本良介准备的是其他手段，渡边凛都敢冒险一举干掉山本良介，但来的人是夏油杰，实力上并不占优的渡边凛就必须全身心地应对了。
“我明白，渡边前辈。”伏黑惠表情平淡，似乎并不因有强大的敌人出现而惊慌担忧。
渡边凛闻言点了点头，拍了下伏黑的肩膀后，朝着远处的夏油杰走去。天空骤暗，巨大的帐快速升起，打消了渡边凛残存的一点侥幸。
“你是阴魂不散吗，不是要准备你的阴谋吗？”等到走近，渡边凛头疼地看着站在远处，悠然轻松的夏油杰，觉得这人真真是无聊。
昨天就说了一大堆道理，结果今天又堵住他。
夏油杰轻松地笑道：“就是要这么出其不意才好啊，不管是你还是悟都不会想到，这样的机会可不多啊。”
“所以你还打算说昨天那些陈词滥调？”渡边凛没好气地道，夏油杰浑身一点杀意都没有，打不过他的渡边凛只能被他限制在这里。
“该说的昨天都已经说过了，我今天要做的，就是让你看看那两个人。”夏油杰拿出双手抱胸的手，指着渡边凛身后对峙的伏黑惠和山本良介，道，“他们一个是有四十多年的仇恨，一个则是咒术界有名的天才，继承了伏黑家最重要的术式之一，有他们在，或许可以给你很多灵感。”
“你让山本杀这么多人就是为了这个？”渡边凛皱眉道，但被杀的大多是劣迹斑斑的家伙，渡边凛心中没什么抱歉之意，转而心中一惊，道，“不对，山本的事情是好多天以前，怎么会这么碰巧让你布局？”
夏油杰笑了声，收回手指继续抱胸，一派悠闲：“因为这本就是良介的复仇，所以我才没有插手，任由他按照过去的方式复仇，至于你恰好接了任务，只是一步闲棋下的巧合罢了，刚好良介再不复仇就晚了，也就让他在这个时候开始而已。”
夏油杰话里的信息不少，步一手闲棋可是需要高专里不少内鬼的，难怪接取任务的时候有人推荐，现在想来简直是把脖子往刀上撞，还有，什么叫“再不复仇就晚了”？
渡边凛百思无果，只能暂时压下心里的疑惑，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不是说过了吗，我只是想看看你的野心罢了，刚好你和悟的心思都很好猜，就干脆这么布置了。”夏油杰摆了摆手，一幅到此为止的模样，“闲话就说到这里吧，好好看那里。”
说话间，一头很小却长着翅膀的咒灵飞了过来，渡边凛瞥了一眼，发现它的气息并不强烈，随手就能灭掉，也就任由它靠近，想看看有什么名堂——反正夏油杰真要动手也会光明正大，不屑于耍什么小手段，渡边凛自然不会畏惧这头小咒灵。
等到咒灵靠近，它头上数张嘴巴就开合起来，吐出了伏黑惠和山本良介的声音。
渡边凛吃惊地看向远处的伏黑惠和山本良介，他现在可是离远了，根本听不到那边两个人的对话，没想到这头咒灵竟然可以做到这种事情。
咒灵操术，可真是一门可怕的术式。
“仔细听，仔细看，等那边结束，我自会带着良介离开。”夏油杰依然和蔼地笑着，仿佛渡边凛的前辈般。
……
“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啊。”伏黑惠转头看着远处的渡边凛和夏油杰，神情平静道。
另一边的山本良介也不着急，他拿出手机，上下看了看，然后边收起边问道：“你叫伏黑惠，对吧？”
“我记得之前去你家，有介绍过。”伏黑惠收回目光，淡淡道，同时手上做出有力的手印，咒力蓄势待发。
“能被我记住的，不是家人就是仇人。”山本良介轻笑道，杀完仇人后他就一直很轻松的模样，“伏黑，你是想成为我的家人呢，还是成为我的仇人呢？”
“我都没兴趣。”
“一定要选一个呢？”
“……仇人吧。”伏黑惠想了想，认真道，旋即面色一黑，他为什么一定要回答这种问题？
“为什么？”山本良介露出疑惑的表情，“你不认同我的做法吗？”
“说不上认同或者不认同。”伏黑惠的咒力涌入手中，脚下影子立刻流动起来，化成一头巨大的暗橘色猫头鹰式神，“但我无法接受，你不把普通人的命当命的行为。”
“……原来是因为这个吗？”山本良介露出受不了的表情，“说起来，自从我成为孤儿后，就一直没把人命当命了，因为没得吃不得不偷钱，被福利院的老家伙拳打脚踢，逃出福利院跑到街上乞讨，结果被拐卖团伙抓住，夜里逃跑又被抓回，大冬天被关在水桶里过了一整夜差点死掉，每天做着连成年人都受不了的重活，胳膊瘦到能被小孩子的手握住，未来也看不到一点希望，那个时候，是诅咒垂青了我。
后来成为职业杀手，为了活命，也为了找到真相，我杀了不知道多少人，从杀死仇人的畅快，杀死陌生人的恶心呕吐，到最后的麻木不仁，有空闲的时候我也会想自己是不是罪孽深重，整个世界是不是混乱无序，所以我不敢让自己停下来，无论是正经的工作还是暗杀，我都尽可能去做，我不得不把自己的生活填满，那时候我真的到了崩溃的边缘……”
“直到遇到夏油大人，我才幡然醒悟。”山本良介捂住脸，不想让伏黑惠看到眼角的湿润，但他嘴里吐出的却是让人不寒而栗的话，“猴子的命，算命吗？”
伏黑惠的脸一时间无比阴沉。
“别露出那么可怕的表情啊，我们应该再聊聊。”
山本良介嘴上说着，却突然放下手，身体连忙向左侧扑去，躲开了猫头鹰式神的攻击。
但伏黑惠已经欺近，他狠狠打出一拳：“趴在地上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