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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夫人哄到手全文阅读

作者:冬眠啊     将军夫人哄到手txt下载     将军夫人哄到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零五章 启程返京

    逗留几日之后,云溪拜别了李映雪,准备启程返京。

    上岸之后,胭脂居然还想要一路随她们返京。

    “我在小镇上孤苦伶仃,没有了亲人,就没有了念想,不如随你们一块返京,在京城谋一个吃饭的位置。”胭脂拧了拧胳膊,挤出几滴眼泪来。

    “你凑什么热闹?好好的客栈不开,去了京城打算将自己买到哪里去?”穆长情没好气地说。

    “云姑娘,你帮帮我吧,总不能把我一个人扔在这么偏远的地方,你就大发慈悲地捎我一程吧。”胭脂不仅想坐他们的马车去京城,还想直接进了魏胤池的府邸。

    “算了算了,那就一起走吧。”云溪想着府里多养一个闲人也不是什么大事。

    离开前,古伯约魏胤池单独见了一面。

    魏胤池回来的时候,忧愁都挂在脸上,此次回京肯定不太平。

    一回京,他就要准备出征辽南,怕是皇上有意支开他,背后的阴谋一定与云溪有关。

    一路顺畅。

    尉迟星纪与穆长情在半路就与他们分道扬镳了。

    “进了城门,就是京城城内了,你要在哪里下车?”云溪问胭脂。

    胭脂掀起轿帘,京城的繁华她前所未见,仅仅一眼,她就决定要在这个繁华之地狠狠地扎根。

    “云姑娘,能否借宿几晚,好歹等我找到了活干。”

    “行吧。”

    马车没有停在将军府,而是在别院门口。

    胭脂傻愣愣着站在门口,盯着这座气派的大院子,她听见下人们叫他将军,她扬起了大大的笑容,有一种飞上枝头当凤凰的感觉。

    不对,她本来就有出色的容貌与傲人的身材,这个院子就应该配她这样的女主人,云溪是什么人,她怎么会有资格站在魏胤池身边?魏胤池只是暂时被狐狸精迷了眼,总有一天,会知道她的好。

    只要云溪不在了,魏胤池就会看到她吧。

    若她之前只是喜欢魏胤池的皮囊,那她现在就是痴迷权势,无法自拔。

    胭脂主动地进了别院,云溪觉得她仿佛比她更像女主人呢。

    云溪只是笑笑,跟在魏胤池身后进了院子,院里寥寥几个下人忙着招呼主人,后厨又该忙起来了,小夫人喜欢吃糕点,将军是千叮咛万嘱咐了。

    “小夫人,门外有位姓祁的小姐说要来见你。”

    “是蔓枝!”云溪还未来得及坐下来,就急着去门口接祁蔓枝了。

    云溪一着急踩到了自己的裙摆,眼看着就要磕在台阶上了,她双手捂住了嘴,毕竟如果大门牙磕掉了就不会再长了。

    胭脂刚好站在台阶旁,她眼疾手快,当了云溪的垫背。

    腰狠狠地砸在了高低不平的台阶上,这一切都是逢场作戏,为了演给云溪身后的魏胤池看,现在云溪心里一定觉得她是个好人,而魏胤池也对她有所改观。

    她留下来的把握又多了一分。

    “胭脂,谢谢你。”云溪将胭脂扶了起来,还没多看她几眼,心里还是挂念着祁蔓枝,匆匆去门口接她了。

    其实,祁蔓枝是魏胤池派人接过来的,云溪在外走了一圈回来,自然要有人接风洗尘,不仅是祁蔓枝,他还派人去接荣姑姑了。

    “蔓枝,好久不见,这几日,我想死你了。”云溪直接在门口抱上了祁蔓枝。

    “云溪,你还像个小孩子一般,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肚子里有小宝宝了。”

    云溪立马放开了祁蔓枝,怕把她肚子里的宝宝挤着了,她两眼惊喜:“四哥哥真是好福气,你说我的侄儿是像谁多一点呢?”

    祁蔓枝掩面而笑,眼底划过一丝苦涩。

    她本还想着贿赂大夫,诊出个假喜脉,没想到这突然成真了,不知是喜还是悲。

    祁蔓枝双手轻抚着肚子,纵使她有一颗当母亲的心,可来路不明的野种怎么能够降生呢?

    “蔓枝,我们进屋吧,别吹着风。”云溪轻轻推着祁蔓枝的后背,招呼她进屋。

    她们刚进屋一辆马车停在了门口,荣姑姑着急地掀开轿帘,还未来得及下车,就站在马车上大声喊了一句:“云小姐!”

    “荣姑姑!”云溪听见声音一转头就看见了热泪盈眶的荣姑姑,她拍了拍祁蔓枝的手,示意让她等等,自己追出了门外。

    “姑姑,我扶你下车。”云溪搀着荣姑姑的手,那句云小姐让她梦回泠香,想起昔日与荣姑姑朝夕相伴的日子,时间过得真快,索性她在乎的人都在身边。

    又一辆马车停在门口,看这轿辇价值不菲但又不浮夸,云溪大概知道里头是谁了。

    “小溪!”夏氏率先从里头钻出来,一下子跳下车,将魏伯书扔在了后头。

    “瞧瞧蔓枝这姑娘都有孩子了,你什么时候才能和小池有些动静。”夏氏嘟囔着,心心念念着想要抱孙子。

    云溪不语,只是突然想到那日清晨,在海边的那一幕,肯定是她被海风吹晕了头脑。

    云溪带着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进了屋,空空荡荡的院子一下子热闹起来了,自从唯一聒噪的尉迟星纪与他们分道扬镳之后,云溪的耳畔一直冷冷清清的,许久不热闹了。

    “对了,院子里下人少,屋里客人来得多,我得去后厨帮帮忙了,魏伯书,你给我照看着点!”夏氏急匆匆地进了厨房,拦也拦不住。

    “将军呢?”云溪四处找不到魏胤池,便拉住了一个丫鬟问道。

    “将军方才出门了。”

    出门了?人都到齐了,他出门做什么?

    云溪没有顾得上。

    “这位是?”祁蔓枝看着胭脂问云溪。

    不等云溪替她回答,胭脂就殷勤地答道:“小女子胭脂,见过小姐。”

    胭脂见祁蔓枝穿着明艳,长相不凡,云溪也敬她三分,以为她是京城的世家小姐,忙不迭地谄媚。

    “不必客气,只是云溪,为何这位胭脂姑娘,我闻所未闻呢?”

    “你自然不知,她是我们这次远行带回来的,她孤身一人,怪可怜的。”

    胭脂捏紧了拳头,她才不需要云溪的同情!

    只是现在,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就当是卧薪尝胆了。

    祁蔓枝听着,胭脂倒和她挺像的,孤身一人闯京城。

    只是祁蔓枝骨子里带着傲气,而胭脂为了三斗米,折断了腰。

第一百零六章 端午佳节

    云溪站在院前,回首望着一屋的人,想起了往日里孤孤单单的元日,而今这副热热闹闹的景象才该是元日该有的样子。

    她不禁看着众人而笑。

    “夫人,何事开怀?”

    魏胤池不知何时回来了,站在她身侧,她居然丝毫没有察觉。

    “亲朋好友欢聚一堂,怎能不开怀?你怎么出门也不和我说,这时才回来,估摸着都要开饭了。”

    “我出门买了些东西,话说回来,我是亲朋好友里的哪一个呢?”魏胤池问道。

    “嗯……是亲人,我承认曾经对你有过猜忌,但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事之后,我的心意昭昭,不言而喻。”云溪望着庭中绿意盎然,想她来时白雪皑皑,一身尘灰,是个一无所有的女孩。

    “还记得吗,在那里。”云溪指着长廊尽头,“那晚我倔得像头牛,我一定要你给我讲上几个故事,和着落雪应着景。”

    “讲了两个你就呼呼大睡了,像猪才对。”

    “你才像猪,你才像猪!”云溪不乐意了,捶了他一拳,却被他一手接下。

    “魏胤池!”夏氏刚端着盘子出来,就看见了这一幕,“魏伯书!看看你教的好儿子,就知道欺负我们小溪!”

    魏胤池哑口无言。

    “你懂什么?小年轻之间的打情骂俏,你别多管。”魏伯书才不愿意多管闲事。

    “你个老混账……”二人又是一场口舌之争,云溪与魏胤池相视而笑。

    “胤池兄这儿真是热闹,公务在身,来迟了。”云复姗姗来迟。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刚好开饭,落座吧。”

    祁蔓枝迎着云复坐在了她的身边。

    “今日怎么有粽子?”云溪望着端上来的一大盆粽子,很是不解。

    “今日端午啊,蔓枝与夫人在后厨忙活了许久,粽子里头的馅儿都不一样,大家快捡一个,瞧瞧是什么馅儿。”祁蔓枝招呼道。

    “蔓枝,你先来,要当娘的人,自然你最大。”夏氏发话了。

    “若是甜粽,肚里一定是个可可爱爱的小姑娘,若是咸粽,那就是卓尔不群的小英雄。”云溪同祁蔓枝开玩笑。

    可让祁蔓枝觉得手里的粽子格外沉重。

    她还是笑着拨开了粽叶,粽身呈棕红色,她凑近一闻,便闻到了一股肉香,咬下一口,果然是鲜肉粽。

    “看来是个小公子。”

    祁蔓枝微微侧目,看见云复脸上露出一点笑意,她又暗自埋下了头。

    儿子,娘终究还是要对不起你的,别怨娘。

    云溪也挑了一个,蜜豆红枣粽,魏胤池也是个甜粽,桂花紫薯粽,云溪觊觎他的粽子,暗中将自己吃剩的半个粽子与他换了。

    云溪见胭脂同下人站在一块,那几个下人手里端着盘子,急着上菜,而胭脂幽怨地望着他们一桌人。

    “胭脂,坐下来一起吃吧。”云溪走到她跟前,将她领到桌前。

    “来,吃个粽子。”云溪给她拿了一个粽子。

    方才大家伙都期待自己的粽子是什么馅儿的,她着急地剥开了粽叶,看见白花花的糯米,有些失望,难道她的只是最普通的白糖粽吗?

    她尝了一口,还真是,连颗红豆都没有,她便将它扔在了一旁。

    夏氏偷偷观察着这个女孩儿的一举一动,这只白糖粽是她包的,并非只有白糖和糯米,她还在里面放了一个黄金打造的小佛像,寓意健康平安,只是她没了吃下去的耐心。

    夏氏也不说这粽子里还有惊喜,只是觉得这女孩不是个省油的灯,没有云溪的机灵可爱,也没有祁蔓枝的落落大方。

    不知道是哪个犄角旮旯里拾来的难登大雅之堂的女人。

    大家把酒言欢,可没人看见角落里的祁蔓枝埋头流泪,泪落进了粽子里,她才假意整理头发,偷偷用袖子抹去了眼泪。

    “记不记得当初去夕露山庄之时,我许诺过你等你的病好了,就带你出去玩?”魏胤池给云溪夹了一块土豆。

    云溪的筷子一顿,她还以为他早就忘记了,都不作数了呢,没想到时至今日他居然还会想起来。

    “记得,没想到你还记得呢。”她的语气带着撒娇的意味,魏胤池听了忍不住微微笑了笑。

    “当然记得,吃完饭,我就带你出去玩,想去哪儿,想要什么,尽管说,我不吝啬。”他的声音温柔,胭脂听得一清二楚。

    她暗想着,云溪真是不识好歹。

    “这位胭脂小姐,是初入京城吧?”夏氏虽与她说话,却正眼也没有瞧她。

    “回夫人,胭脂头一回到京城,多谢各位照拂。”胭脂站起身来,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

    “不敢当,我可没有照拂你的地方,要谢就谢我们小溪吧,若不是她,我们家小池铁石心肠的,肯定不会管你的死活。”夏氏像是说着不相干的话,漫不经心地举杯与云溪隔空碰杯。

    胭脂笑容僵滞,还是忍下了,对着云溪扶了身:“多谢云姑娘。”

    “坐吧。”

    尽管她不服云溪,此刻还是乖乖坐下了。

    云复要务在身,吃完就匆匆起身要走了,他刚回京不久,在这里的根基没有其他皇子深,自然要付出双倍的努力稳扎稳打,为自己的夺嫡之位铺路。

    “四哥哥,晚膳还来赏脸吗?”

    “自然。”

    胭脂傻了,这男人好像是皇子,那云溪叫他哥哥,她也是皇室的人?

    她还以为云溪只是个普通人家攀了高枝,现在再看云溪,她的一举一动都优雅大方,虽然有时调皮了些,只是衬得她鬼灵精怪,而且她本就容貌出色,活脱脱的奶白瓷玉的美人模胚。

    一直以来,都是胭脂在心里丑化了她,还以为云溪处处不如她。

    不过,那又如何,她就是要争,她不愿再回到那个小地方蹉跎一生。

    为了与魏胤池更近一些,出海前一晚,她活活掐死了还吊着一口气的母亲,缠绵病榻多年的母亲活着也是她的累赘,为了一个孝字,她终日过着苦日子,还不如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她母亲解脱了,她也轻松了。

    说来说去,胭脂只想跟着魏胤池,在小地方待久了,她的如同井底之蛙,魏胤池既有英俊的外表,又挥金如土,任谁不爱?

    况且,京城纸醉金迷,谁不喜欢权力的游戏呢?

    胭脂盯着云溪的眼神绵里藏针,她总有一天也会成为人上人,将云溪踩在脚底下,让她永世不得翻身。

    云溪总是在不经意间遭人记恨,女人,生来就嫉妒比自己美的女人。

第一百零七章 羞辱胭脂

    “云复兄看来是没有口福了。”魏胤池小酌了一口青梅酒,引得云溪侧目。

    “还有什么好东西?”

    一大盆冰镇荔枝被端上了桌。

    “这是……荔枝吗?”云溪不敢确定,这东西只在书中听过。

    “是啊,你不是想吃吗?”

    “我何时……”她突然想到那日长街之上,他们在酒铺,闻着荔枝酒,她提了一嘴她从未吃过荔枝,他竟然放在了心上,今日是特地出门买的吗?

    云溪抿着唇腼腆地看着他优越的侧脸,他未免对她好过了头吧。

    魏胤池一手拢起宽大的袖子,一手取了一颗荔枝,贴心地将荔枝皮剥了去,喂到了云溪嘴边,云溪张嘴,温热的嘴唇滑着他冰凉的手,魏胤池忍不住抖了抖手,云溪的牙磕在了他的手指上,众人在场,两人只能装作镇定地彼此笑了笑。

    “将军与小夫人真是神仙眷侣,好让人艳羡。”祁蔓枝帕子掩唇含笑。

    桌上众人附和,唯独胭脂很是沉默,总是闷闷不乐,时不时还为难地假笑。

    胭脂倒是积极得很,也伸手拿了个荔枝,可众人偏偏盯着她看,她神情自若地学着魏胤池的样子剥了一颗放入嘴里,大家才开始围攻她。

    “哎呀,这可是魏将军特地买给小夫人吃的,你怎如此不解风情?”

    “是啊,魏将军的一片心意,老奴实在不忍指染。”

    祁蔓枝和荣姑姑一唱一和,双双讽刺胭脂非要在二人之间横插一脚。

    两人本就是世故之人,一眼就知道胭脂是什么货色,她眼里对云溪的嫉妒一览无遗,可笑她自认为自己隐藏得很好。

    胭脂能怎么办?吐出来不成?她只能忍气吞声地嚼下那颗荔枝,难吃至极。

    “胭脂姑娘,你的那颗荔枝没有核吗?”祁蔓枝见胭脂吃得极快,连核都没有吐出来。

    胭脂沉默不语,她方才还哪儿有心事细嚼慢咽,她吃的不是荔枝,是难忍的羞辱,她连带着核一块儿吞咽下去,在喉咙处摩擦了好几次才终于滑入食道。

    每一滴清冽的汁水都在浇灌她内心的仇恨。

    祁蔓枝轻笑了一声,无疑是火上浇油,胭脂垂着眸,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温良无害,可她交缠的双手已然将手掐出了血。

    胭脂发誓,以后一定要爬得比这群人高,让她们体验体验被人踩在脚底下的生活!

    “蔓枝,少说几句吧,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大家看着我吃,实在不太好,一起吧,别客气,来,胭脂,喜欢就多吃一些。”云溪拿了几颗果肉饱满的荔枝放在胭脂面前。

    胭脂只是牵动了唇边的肌肉,扬起了大大的笑容,而眼睛却还是深藏不甘,人说不受嗟来之食,但如今她只能隐忍吃下。

    还要一口一个好吃。

    午膳过后,他们一行人一路前往郊外。

    原本魏胤池只想与云溪过二人世界,哪知云溪这个榆木脑袋,居然将一众人都带过来了,足足费了三辆马车,招摇过市,将军府出尽了风头。

    “将军府今日真是大手笔,瞧着镶金戴玉的马车,够我家一年的花销了。”

    “方才魏将军还在我的摊子上买了许多小零食,说是小夫人喜欢吃。”

    “何止啊,魏将军还命人买了好几盒糕点呢。”

    一时间,整条街上的人都传得沸沸扬扬,魏将军啊,对小夫人宠爱无度。

    “可是你听说没有,魏将军带回来一个女子呢,现在就养在府里头。”

    一阵风吹过,刚好吹开了祁蔓枝与胭脂所坐马车的轿帘,街上的路人看清了这张陌生而美丽的侧脸,坐实了将军金屋藏娇的谣言。

    “果然,男人都是三妻四妾的,纵使谪仙一般的魏将军也躲不过世间男子多情的通病。”

    “我看这女子是没戏,魏将军都不同她坐一辆马车。”

    耳畔微风低语,伴着众人的喃喃细语,云溪竟有些犯困了,懒懒地靠在魏胤池肩上,眯着双眼犹如打盹的猫儿。

    魏胤池伸手顺了顺她的头发,手指一路向下,那一下卡顿实属意料之外,他以为女孩子的头发都是顺滑到底的。

    “啊——”云溪叫了一声,在魏胤池耳边炸开,他吓得赶忙松了手。

    “好疼啊,你都不知道怜香惜玉的。”云溪心疼地摸着自己垂下的黑发。

    “我……哪知你的头发还打结啊。”魏胤池一脸无辜。

    云溪一听,恼怒地抓了一把他的头发,五指穿过发丝,竟然是通畅到底,留下一股凉意。

    “想不到你竟然每日有那么好的耐心将自己的头发梳得如此顺滑。”

    “若你想偷懒,那就让我来代劳。”魏胤池打定主意待会在回来的路上要去首饰店里买一把银梳。

    日日为云溪梳头,直到白头。

    “好啊,那日后这项工作就交于你了,可不要懈怠。”

    “怎会?”

    求之不得。

    一众人下了车,郊外是一片湖泊,飘着几只华丽的画舫,多是富家公子消遣的处所。

    魏胤池伸手招来了最大的一只,画舫上张灯结彩,船柱雕梁画凤,船侧碧波荡漾,船艄之上隐约可见一杆风锦,锦上题字——相思。

    船还未靠岸,魏胤池便揽着云溪的腰,带着她蜻蜓点水,稳稳地落在了船头,提前带着她进了画舫。

    “小心头。”魏胤池一头挡在云溪头上,怕她撞着门,事实上是他多虑了,云溪一下子便进了门,独独魏胤池要弯着腰进来,被云溪一顿耻笑。

    “看,对面的画舫上也有人。”云溪小手一指,众人在发觉船上有一位轻纱掩面的妙曼女子正抱着琵琶,她才坐下,似是要开始弹了。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不知是哪家有钱公子,包了个歌姬来画舫之上,还可以一边游湖,一边听曲,真是会享受啊。

    画舫之上,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正是大珠小珠落玉盘之时,一只瓷杯从对面画舫之中飞出,碎在了歌姬的脚边。

    细看之下,那歌姬的脚边已经碎了好几个杯子了,她亦是弹得双手颤抖,恨不得将琵琶直接扔进水里。

    “错了错了,要我说几遍?”船上的珠帘被一只白皙的手打得叮叮作响。

    “公子教训的是,奴家马上改。”

    “再弹错把你扔下去,南方人,你应该通水性吧。”里头的小公子凶神恶煞。

第一百零八章 护妻不周

    云溪知道这是又遇着穆长情了。

    在她所认识的那么多人中,也只有穆长情长得柔柔弱弱的,却还要张牙舞爪地向人展示他的獠牙,摆出一副不好相处的姿态。

    但云溪明白他也是刀子嘴,豆腐心,只是红色的瞳孔让他心里对他人生出了抵触,云溪心中怜惜这个少年,也仅仅是怜惜。

    而穆长情向来最讨厌就是别人的同情。

    但云溪望着他那时湿润的眼眸,他纵使知道是怜悯,还是想要读出些什么别的意味。

    穆长情偷偷与李映雪见过一面,让她看看他的眼睛,那几日他用了不少李映雪捣制的草药,皆以失败告终,他的希望刚燃起,又被一盆冷水浇灭,已经不再奢求了。

    不过,李映雪那日望着他离开的背影,散在夕阳里,他美得脆弱,仿若经不起摔的琉璃酒杯,她暗暗发誓,一定会用尽全力将他的病治好。

    她曾经扯着他的袖子让他留下来,在岛上,可以摘下玉带,没有人会当他是怪物。

    但他隔着衣袖,轻轻拂开李映雪的手,他一定要走,至于他一定要走的原因,他也不明白。

    因为执念。

    世间最难摒弃的就是执念。

    如同今日,他本不想来此处游湖,只是听得画舫老板说魏胤池包了一只画舫,他也神使鬼差地来了,不知为何,心头挂着一丝侥幸。

    “长情!”云溪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叫唤他。

    穆长情假意不经意地掀开了珠帘,将白玉珠子挽在手心,懒散地从里头踱步出来,对着云溪点了点头。

    魏胤池急红了眼,云溪叫他长情?两人关系何时如此亲密了?

    他目光凶狠地紧盯穆长情,似要将他万箭穿心。

    当云溪转过头来在看他时,他又温柔一笑,揉了揉云溪的脑袋,如同冬日里的暖阳。

    穆长情直叹这魏胤池竟然还有两副面孔!

    歌姬低眉信手续续弹,动情之处,云溪顿觉身临其境,周遭寂静沉默,剩一人沉吟哭泣。

    突然琵琶声碎,歌姬腰间抽出两柄软剑,足尖点水,身轻如燕,朝着魏胤池刺来,魏胤池自然不怕,准备好迎战之后,歌姬手腕一转,向云溪刺去。

    胭脂反应灵敏,四下无人,悄悄推了云溪一把,将她往利剑上推。

    穆长情袖子之下,右手捏着一根银针,轻轻一甩,就命中了歌姬的脖颈之间,歌姬躲过了魏胤池的一掌,却没能躲过小小的银针,她应声倒地,无法动弹,接下魏胤池的第二掌,几乎将她的心肺全都震碎了。

    云溪的剑刚拔出来,歌姬就已被两个男人解决了,歌姬嘴中流下一排黑血,已经食毒自尽了。

    云溪蹲下身来,偷偷拔走了她脖子上的银针,收进了衣袖,应该是穆长情的吧。

    而穆长情在另一边急得跳脚,他不能暴露了自己,自然没法运气用轻功,只能是原地踏步着干着急。

    见云溪抬头给他使了个眼色,他也就放心了。

    无事便好。

    他暗暗恼火自己居然没有查明这歌姬的身份,让死士混了进来,差点伤了云溪,好在两只船之间的距离不是很近。

    “无事吧?”魏胤池两手握着云溪的肩膀,墨色的眼眸里是毫不掩饰的担忧。

    “有惊无险,别担心。”云溪拍拍他的手,让他放心。

    魏胤池拧着眉,瞥了一眼地上的女尸,真是扫兴。

    他揽着云溪去了船尾,船只好靠岸,他招了几个人来处理尸体。

    夏氏第一时间来兴师问罪了,她看魏胤池背对着她坐着,直接拧起了他的耳朵。

    “魏胤池,别以为你臭着一张脸我就不敢打你,方才遇到危险,你居然不把老婆护在身后,我看你是活腻了!”

    “母亲教训的是。”虽然他的耳边被拧成了麻花,并且通红一片,他也不敢疼,这次的确是他失算了,理应受些教训。

    “哼,算你识相。”说实话,他忍气吞声的样子真是前所未见,他认错态度良好,但她就放他一马。

    “小溪啊,快吃些糕点压压惊。”夏氏提来了一盒糕点,瞪了一眼自己不争气的儿子之后就走了,毕竟要给他们留些二人空间。

    “疼不疼?我给你吹吹。”云溪看着他通红的耳朵,像是被煮熟了一般,实在忍俊不禁。

    “吃你的糕点吧。”他往云溪嘴里塞了一块绿豆糕,堵住了她憋着笑的嘴。

    “今日我护妻不周,云溪你快想些法子来惩罚我。”魏胤池思索了许久才吭声。

    “罚你陪我一起吃这盒糕点。”云溪抓了一块糕点,边说边塞到魏胤池嘴边,魏胤池被迫张嘴,他向来吃相优雅,细嚼慢咽,却被云溪破了例,一整块糕点都塞在了嘴里。

    “你真好。”他嘴里还包着桂花糕,香甜的味道在他嘴里蔓延开来。

    “你说什么?”云溪将耳朵凑近,她未听清魏胤池迷迷糊糊说了些什么。

    魏胤池只是笑着朝她摇了摇头。

    祁蔓枝在外头双眸紧缩胭脂,方才别人的视线都在魏胤池身上,自是没有注意胭脂做了什么小动作,可祁蔓枝她在后头看得一清二楚,胭脂歹毒的心思可见一斑,只是无凭无据,大家可能不会相信她,她也只能盯紧了胭脂。

    云复离开之后就面见了皇上。

    “父皇,儿臣办事不周,未发现有异族的踪迹。”

    “哼,朕看你是想与异族蛇鼠一窝。”皇上卸下了朝堂上龙马精神的样子,瘫在龙椅之上。

    “再给儿臣一些时间,儿臣定当……”

    他还没说完,皇上就打断了他:“你们还真是兄弟情深,朕想看看你是想要这个兄弟,还是认我这个爹。”

    皇上消息果然灵通,云溪是异族这事注定没法瞒天过海。

    云复两难,将军府的势力和皇室的支持,他都要!

    “待到魏将军领兵南下,就是最好的机会。”

    “不要让朕后悔给你这个机会。”皇上一挥手,命他退出去。

    云复走出宫殿,回头看了一眼金光灿灿的大门,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昔日他去往恒枫山拜师学武,就是为了远离当时兄弟之间的权势纷争,现在他已有了自保能力,便要回来争一争,往后大殿里那个位置,他也要坐上一坐。

第一百零九章 花落心亡

    自从云溪嫁来将军府,这一路上,受伤的受伤,命案也是一桩桩,云溪早就见怪不怪了,今天这算是小场面。

    自己是异族的事大概已经是人尽皆知的秘密了,所以想杀她的人络绎不绝,不过像死士这样高级的,是谁的命令她心里已经有数了。

    难为魏胤池了,明明是朝廷的人,却还要千方百计护她周全,往日还惹得她生出嫌隙。

    穆长情隔着烟波浩渺,久久地立在船头,江上的风不比岸上的和煦,吹得他紫衣飞舞,勾勒出他单薄的身形。

    “小庄主,江上风大……”护卫弯着腰站在他身侧,劝他进去。

    “老子的事情你少管。”他就想在这里站着,才能看得清对面船上的人儿。

    护卫欲言又止,虽然小庄主平日里一副凶悍的样子,但身子骨却弱得很,从小就是药罐子,要是回去之后染上个风寒,老庄主可能要骂死他了。

    “将军夫人都进去了,咱们也别在这儿傻站着了。”护卫鼓起勇气,还是说了想说的话。

    穆长情一个转身,虽是蒙着眼睛,护卫依旧感觉到了他想杀人的眼神。

    “什么将军夫人……”他甩甩衣袖,发着脾气进去了。

    端午这一天,是魏胤池完完整整陪着云溪的一天。端午过后,魏胤池早出晚归,竟是在营中练兵度日了。

    他南征的前一晚,将云溪叫到了书房。

    “你看好了。”魏胤池带她来到矮桌上的一副残存棋局前,移了一颗棋子,墙上竟然开了一道暗门。

    “我尽快回来,但我不在你身边的日子,你要保护好自己,若有万一,躲在此处,等我回来。”

    云溪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在府里头还会有什么危险?

    魏胤池从怀里拿出了一个金色的细长的哨子,抓住云溪的手,放在她的手心里。

    “吹响它,会有人来救你。”

    “这么重要的东西,我不要。”云溪觉得他身在辽南,才需要这东西来护身呢,于是,她展开手掌要将东西还给他,可他紧紧禁锢住她的手,让她只能保持紧握的动作。

    “拿着,听话。”他大手抚上云溪的脑袋,一用力,就将她抱进了怀里。

    “对不起,我没法与朝廷作对,若我是一个人,我与世界为敌也无所谓,可我身后有你,如果我违抗皇命,就是一场腥风血雨,我不愿你牵扯其中,所以,这段日子,不要外出,乖乖等我。”魏胤池在她耳后缓缓道来,温柔的嗓音让云溪想到了那晚朦胧的月亮。

    她踮起脚尖,轻轻地在魏胤池的唇上印下一吻:“我等你。”

    云溪从袖子里拿出了一个红色的同心结,交到了魏胤池手里。

    “一直欠你一个像样的礼物,做得不好看,不要嫌弃。”

    心心复心心,结爱务在深。

    “我喜欢。”魏胤池将它放在了离心脏最近的地方。

    这一晚,两人互诉衷肠。

    蓝色的床幔随手而落,无风自动。

    第二日一早,云溪翻了个身,扑了空,匆匆坐起身来。

    魏胤池不会已经走了吧?

    她匆忙穿好了衣服,还想见魏胤池最后一面。

    云溪推开了门,提着裙子在长廊里头一路小跑,远远的,看见了在院子里与云复饮茶的魏胤池,她躲在了一根柱子后面,靠着柱子,整齐自己的头发,想等两人聊完了之后再现身。

    “胤池兄,算着日子你身体里的火毒到了发作的时候了,难道是痊愈了?真的是因为云溪?怪不得你会将她留在身边。”云复瞟见了柱子后面一抹白色的身影。

    “嗯。”但魏胤池从不是以这样的目的去接近云溪的,他摇着手里的青玉瓷杯,胡乱敷衍着云复的话。

    “看来你早就知道她是异族了,养她多日,美色为诱,愿者上钩。恭喜胤池兄得偿所愿。此去辽南,替我向青旋妹妹问好,你们也阔别多年,说起来,原以为青旋妹妹会是将军夫人呢,毕竟儿时也属你们玩得最好。”云复赶紧接上云青旋的话题,堵得魏胤池心头烦闷,不做回答,默默喝茶。

    云溪靠着柱子的身体都僵硬了,她如同行尸走肉一般从长廊上走过,静静坐在了梳妆台前,望着铜镜中那张略显憔悴的脸,昨晚折腾到了子夜,今早起床只见镜中人楚楚可怜,魏胤池倒是意气风发。

    自嘲一声过后,她听到了屋外的脚步声,连忙躺回了床上,侧身而卧,背对着推门而入的魏胤池。

    魏胤池轻手轻脚地进了屋,云溪居然还未醒,他只是在床边坐了坐,时辰已到,不忍唤醒云溪,他只能悄然离去。

    他抽身而去,云溪闻着屋内清冽的香味越来越淡,眼角划下了一颗泪珠,顺着脸颊滚过,她不愿睁眼,听到关门声之后,她才将锦被拉过头顶,蜷缩起身子,蒙在被子里啜泣。

    魏胤池走了,今日,他出城门之时万千百姓欢送,何等风光。

    云溪倚在院前的一棵大树之上,享受着一院的冷冷清清,她摘下了绾发的簪子,是初见之时魏胤池送她的那支价值连城的簪子,她玉指轻抚过白玉雕刻的落梅,冰凉刺骨。

    簪身入木,两点一竖,她顿了顿,不知是该写情还是恨,万般仇恨生于情。

    夏日炎炎,白梅零落。

    云溪将那支残破的簪子随手扔在了梳妆台前。

    毫不留恋地大步而去。

    走过长廊,昔日历历在目,只是全是虚假的泡影。

    书房之内,云溪果然找到了那卷卷轴。

    “携火毒者,药石无医,可与异族之人结合,冷热中和,即可痊愈……”云溪轻笑,笑得肩膀颤抖,笑得口中一片苦涩。

    她细细摩挲着金色的哨子,知晓风影就在院子里,唤了几声,他果然从屋顶上降落。

    “这个,是将军的东西,你收好了。”她不由分说地塞给了风影。

    风影呆呆地看着手里的东西,将军对云溪是真是舍得,连自己多年的心血都交给她了,她竟还如此不吃好歹。

    只是风影吹不出来,今日云溪哪里不对劲,她从来不叫魏胤池将军,向来直呼大名,今日又没有旁人,她倒是讲究起来了。

    “我进去画会画,别来打扰我。”云溪将门关上了。

    “谁稀罕一直看着你……”风影埋怨地上了房顶。

第一百一十章 血溅城外

    云溪走时只带走了惊月剑与坠星箭,以及一些碎银子。

    她原想带走那支扶桑花簪,但怎么也找不到,似乎从岛上回来就再也没有见过了,那段时间也没有顾得上这只簪子,现在找不到了,心中有些遗憾。

    她让荣姑姑端碗茶来书房,实则与她密谋出逃之事。

    荣姑姑自然生死相随。

    现在,她于魏胤池再无利用之处,她也该主动离开了,不然恐怕要被这群人抓起来研究她异族的血液。到头来,深陷其中的原来只是她自己。

    不得不承认,魏胤池的确凭着他这张出色的皮囊让她心甘情愿地交出了自己的心。

    好一个逢场作戏的虚情假意的夫君。

    这条密道弯弯曲曲,不知通向何方。

    但只要她出去了,她就不再是将军夫人,只是一个自由人。

    “小姐,咱们出了将军府,何去何从呢?”荣姑姑跟在她身后问道。

    “去哪儿都好,远离京城也好,只要不在将军府。”

    但云溪不明白荣姑姑的担心,她在将军府被捧在手心里,自然不知道外面世道的苦痛。

    首先,容身之处在何方?

    天下之大,如何才能谋得一方遮风避雨的地方,在外面过苦日子,不知道云溪能不能习惯。

    荣姑姑轻叹了一口气,但只要是云溪的选择,她就支持到底。

    这密室里居然有一处温泉,云溪也只是看一眼,便匆匆提着灯向前探路,她怕今日若是不成功,她便再无出逃的机会。

    好在一路畅通,既没有杂草丛生,也没有积水纵横,看来这条路时常有人走。

    云溪摸着墙走了约有半个时辰,前面没有路了,云溪抬头一看,有一条小小的缝隙正透着光。

    她用力一推,入目就是一间柴房,她拉着荣姑姑一起上来了。

    此处是空旷的宅院,四下无人,云溪带着荣姑姑一路偷偷摸摸,东躲西藏的,勉强摸到了宅院的后门,可是被锁得紧紧的。

    情急之下,云溪只能带着荣姑姑用轻功了。

    “有刺客!”不知哪里一声惊呼,云溪便见一名黑衣男子朝她追来。

    云溪落地之后,拉着荣姑姑躲在了一车稻草之下,算是逃过一劫。

    “小姐,我给你添麻烦了。”事后,荣姑姑自责,若是没有她,小姐一定走得干脆。

    “哪里会,荣姑姑是我的福星。”她拍了拍头上的稻草。

    “我们去租一辆马车吧,今日一天的车程,先去夕露山庄找穆长情,我们先在哪儿落个脚。”云溪规划道,留在城中,人多眼杂,恐怕危机四伏。

    “都听小姐的。”云溪今日换了一件极其普通的衣裳,灰白色,看着有些陈旧,她不想引人注目,脸上还特地蒙上了面纱。

    荣姑姑边走还边打趣她现在像个带发修行的小尼姑一般,发间也没有什么华贵的装饰。

    “常伴青灯,听着也不错呢。”

    “这怎么行呢,小姐红尘未尽就想着入了佛家的门,小小年纪,去熬这漫漫寡淡的岁月,多无趣,小姐不要生出这样的想法。”荣姑姑还真的担心云溪会干这冲动之事。

    “我就是随口一说而已,这世上我还有许多放不下的。”云溪的感概中带了真情实意,的确,她如何与红尘决裂,遁入空门。

    她们顺利地租了一辆马车,直奔城门。

    云溪亲自驾车,荣姑姑坐于车中,原先荣姑姑百般拒绝,怎么能让主子驾车,但在云溪强硬的态度之下,她还是妥协了。

    荣姑姑坐在靠近轿门的地方,与云溪边走边聊天。

    “咱们先在夕露山庄住下,以我和穆长情的交情,应该能养我们几天,然后我就在附近的镇子上找一栋小屋子,好好生活,不问往事,只道将来。”云溪做梦都想过上这样的日子,但这是她给荣姑姑构想的生活。

    毕竟她身上的担子太重了。

    爹娘死得不明不白,她终究放不下仇恨,只是不知道如何报仇。

    这几日虚假的幸福真是冲昏了她的头脑,她都忘了大事了。

    “荣姑姑,虽然我给不了你我曾经许诺过的大宅子,但我也不会让你随我吃苦的。”

    “荣姑姑……”

    “荣姑姑!”

    云溪说了好些话,可荣姑姑一句都没有回应,她不禁觉得奇怪,脸上的笑容也垮了下来,着急地转身掀开轿帘查看。

    但荣姑姑的动作比她还要快,她从轿子里扑了出来,一支箭穿过了她的肩头,她用尽全身力气猛推了云溪一把,云溪凌空而起,只能落在马上,荣姑姑迅速从袖子里掏出了匕首,锋利的剑身割断了绳子,马与车就此分离,她将匕首扔了出去,扎在马屁股上,骏马飞驰,带着云溪飞快向前。

    “荣姑姑!”云溪一声尖叫,震得林中鸟四处乱飞,声嘶力竭之后,是一声声压抑痛苦的低吼,她双手紧抱着马脖,转头,荣姑姑倒在了血泊之中,大片鲜血刺痛了她的双眼,手臂脱力,她从马上摔了下来,脊背被马蹄踩过,疼痛难忍,却丝毫不及心里的悲痛。

    她连滚带爬地冲了过去。

    “荣姑姑!荣姑姑!你醒醒,我马上带你去找大夫!”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云溪颤栗地发出动物哀鸣般的哭泣声。

    她试图从地上拉起荣姑姑背在身上,可荣姑姑的手总是从她肩头滑落。

    一旁的坡上还有人趁人之危,一支冷箭朝着云溪的背飞来,云溪一伸手,便生生接住了这支剑,瞳孔发红,疯狂地将箭扔了回去,一箭带风,正中那人的心脏。

    坡上的一群人待不住了,他们不信这么多人打不过一个小姑娘,上头说的活捉,那只要留一口气。

    这时的云溪早已疯了,眼里染上了血色的光芒,她提着剑,狠狠斩出一道剑气,凌厉逼人,众人纷纷后退。

    剑起剑落,人头落地。

    “全都给我陪葬!”纵使他们的剑也砍在云溪身上,留下一道道细长的血痕,但她好像感觉不到疼痛一般,如同杀人的工具,只知向前,杀光所有人!

    众人不敌,剩下几个还想逃跑,云溪飞身而起,一剑封喉。

    血溅竹林。

    云溪吐了一口鲜血,再也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却还是爬着到了荣姑姑面前,她身上满是鲜血,在尘土里翻滚过,沾满了泥土。

    她伸出泥泞的手,抽搐一般在衣服上擦了擦,可是越擦越脏,她发了疯一样不断重复着擦手的动作。

    “荣姑姑,我们走,我们走,坏人被我杀死了……”她的头贴着荣姑姑的头,却再也听不到荣姑姑张口说话。

    “不要……不要离开我,我什么都没有了……”云溪艰难地扶着荣姑姑站起身来,可她屡次从她背上滑下去,云溪绝望地瘫倒在地上。

    “求求你……”风吹干了她的眼泪,却将她的悲痛越吹越浓。

    她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都怪她,招来了杀身之祸,还害得荣姑姑为她送了命。

    不不……不,她只是太痛了,晕迷过去了,要赶紧找大夫,对,她要救荣姑姑……

第一百一十一章 求你救她

    穆长情再见到云溪,她一身狼狈。

    她身上泥泞不堪,浑身都是血腥味,脸上是绝望的空洞,她就这么痴痴地望着穆长情,一眼不眨,两行眼泪从眼底肆无忌惮地滑落,在她脏污的脸上留下了两道清晰可见的痕迹。

    云溪背上还有个同样浑身是血的女人。

    云溪小心翼翼地放下荣姑姑。

    扑通一声跪倒在穆长情的脚下,她扯着穆长情脚边的衣摆。

    “求求你,救救她……”她的声音沙哑。

    穆长情蹲下身来,挑着她的下巴:“你在求我吗?”

    “我求你……”

    “只要你开口,我就不会拒绝。”穆长情上一回离她那么近还是在海岛之上。

    他不嫌脏地横抱起云溪。

    云溪没有挣扎,任由他抱着,自顾自安静地放空流泪。

    “小高,抬人。”

    小高找了两个人,将荣姑姑抬了进去。

    突然间,云溪双手抓住了穆长情胸前的衣襟。

    “你一定要救活她……”

    “我一定。”

    穆长情将她放在了卧房的软榻之上,轻抚着她的额头。

    云溪不自觉地团成一团,推开了他亲近的手:“你先去看荣姑姑。”

    “好。”

    穆庄主不在,山庄中的大小事务都落到了穆长情的手上。

    穆长情来到了那间弥漫着药香的草庐,荣姑姑恐怕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一箭穿透肩骨,一箭直中心脏,现在还吊着一口气。

    穆长情只能替她简单止了血,见她嘴唇微微颤抖,许是还能说上一句话,穆长情凑近了几分。

    “小姐……危险……别走了,回……将军府……”荣姑姑断断续续地说完了一整个句子。

    穆长情勾唇一笑,云溪是不会回去的,他自然只当荣姑姑什么都没有说。

    荣姑姑吊着的一口气也散了,彻底陷入了晕迷,她脉象虚弱不堪,心脉已经受到了损伤,怕是回天无力。

    穆长情施针止血,箭上沾了毒,而且没有得到及时的医治,穆长情没有把握救活她,只能死马当活马医,调了几味药喂她喝了下去,至少先留着一口气好向云溪交代。

    荣姑姑的死活倒是与他无关。

    “如何?”见穆长情进了屋,云溪立马冲了过来,双手抓着他的袖子焦急地问道。

    穆长情见云溪充血的眼睛印出了泪点,她的黑眼珠不再似往日一样灵动地四处转,仿佛被抽离了灵魂,只剩了一具干尸。

    “救活了。”他淡淡地一笑。

    “谢谢你,谢谢你……”云溪的双手松开,化为一阵风,从穆长情身旁而过。

    穆长情一伸手,拉住了她的手,云溪回过头来,她的眼里终于窜出了一丝希望,燃起了一点火苗。

    “先把你身上的伤口处理一下。”

    “不用。”云溪轻轻抬手,甩开了他禁锢的手,直奔着荣姑姑而去。

    云溪坐在床前,望着床上昏睡的荣姑姑,问穆长情:“她为什么不醒?”

    “救是救过来了,醒不醒还要看她的造化。”

    什么?一盆冷水从上至下将云溪浇得冰冷刺骨,穆长情清楚地看到她眼里刚刚冒芽的希望被重重地碾压而过。

    “若三日之后,她醒不过来,那便永远醒不来了。”

    “求求你,你一定要救她,我什么都没有了……”

    穆长情走近,可以看清云溪睫毛轻颤,像只折翼的蝴蝶在垂死挣扎。

    “好。”

    穆长情擅针法,平日里用毒用蛊最多,他虽为医者,却不救人,因为别人看不上他这些歪门邪道,他又何必自作多情?

    荣姑姑若是落在寻常大夫手里肯定早已丧命,可穆长情有法子吊着她一口气,他将伤口的木刺全数挑出,再用针缝合,待到伤口愈合再将线抽出。

    毒药无解,那就喂与之相克的毒,正所谓以毒攻毒,只是病人要承受巨大的痛苦,穆长情管不了那么多。

    “我给你处理一下伤口。”穆长情低头看着云溪一身血迹。

    “不用。”云溪再次拒绝。

    穆长情已经解了玉带,他就站在云溪面前,逼迫她看着他,他眼神瞥了一眼荣姑姑,云溪心领神会了。

    她背过身去,缓缓解下腰带,毫不犹豫地解开了衣裳,血衣落,露出了白皙光洁的背,几道剑伤已经干涸,像蜈蚣一般爬在背上。

    穆长情仔仔细细地替她清理了伤口,用纱布包好,期间无论多疼,云溪也没有吭声。

    事后,穆长情脱下了自己的外衣,从背后裹住了云溪单薄的身体。

    “回去吧。”

    再守着也没有用。

    云溪突然浑身没了力气,穆长情在她身后,她不愿向后倒去,她身子前倾,眼看着就要到底,却还是被穆长情接了去。

    她闭上了眼睛。

    好累,她像是活在阳光之下的恶鬼,被太阳灼得遍体鳞伤,她现在要回到地狱去了。

    将军别院里头,风影好奇云溪居然连晚饭也不出来吃,不知道在书房里搞什么鬼,他叩了叩门,无人应答,大声呼喊之后,一脚踹开了门。

    书房里没有一个人影,他打开密室,竟有两双脚印一路向前。

    不好,云溪跑了!

    魏胤池出征辽南,一此时应该路程过半,要他再传信过去,万一魏胤池冲回来了怎么办?

    还是忍一忍,等到今天明日抵达辽南再写信吧,这两天还是先找找丢了的人吧。

    骏马之上的魏胤池突然心口绞痛,只是一阵疼痛难忍,过后又一点事也没有了。

    他不明所以,那一阵疼痛来得快,走得很快,他都分不清是真是假。

    辽南之地盛产银梳,习俗也与京城有所不同。

    他准备回去之前,挑选一把银梳,赠予云溪,表明心意。

    说到底,他心里最放心不下的还是云溪。

    不知她此时在做什么,他离开了,她会不会想起他?

    魏胤池抚着手腕之上的发带温柔一笑,笑容转瞬即逝,他勒紧了缰绳,与风疾行。

    夕露山庄的卧房之中,云溪一呼一吸皆是苦痛,噩梦缠身里的她在床上扭曲着身子,魏胤池,滚出她的梦境!

    “啊——”云溪翻身而起,撞进了一双血红色的眼睛里,她抿了抿干涩的唇瓣,闪躲他的目光,不受控制地喘着气。

    “我好想忘记……”她呢喃着。

    好想忘记所有的一切,干干净净地重新在人间活上一世。

第一百一十二章 今生缘浅

    若是可以,她想来一碗孟婆汤。

    她靠在床边,视线掠过穆长情,落在打开的窗户上。

    魏胤池应该到辽南了吧,他会不会偶尔想起她?她还想问问除了利用,这么多日的逢场作戏中有没有那么一瞬间有过不一样的感情。

    怎么说她都是他的救命恩人呢。

    她离开的时候很硬气,说走就走,现在想起来痛得刻苦铭心的也是她。

    今生缘浅与君别,来世也不愿再重结。

    她好像忘了一个人。

    自古逢秋悲寂寥。

    转凉的日子里,荣姑姑终究没有醒过来,云溪愈发沉默寡言,任何新奇的玩意儿都不能让她展露笑颜。

    穆长情再也没有出过山庄,京城大大小小的勾栏里头过了好久安生日子。

    “魏将军凯旋了!”

    天高云淡的日子里,一队车马入城,魏胤池骑着一匹棕色的骏马,白衣胜雪,意气风发。

    他身旁跟了个骑小白马的女子,女子一身蓝衣,灵动活泼,裙裾迎风而舞,丝带猎猎飘动,与魏胤池谈笑之间,魏胤池微微颔首。

    云溪躲在人群之中,偷偷望着他,少了她,他的生活似乎没有任何变化。

    身侧的女子与他谈笑风生,好是相配。

    马上的魏胤池反应灵敏,似是感觉到什么,皱着眉往云溪的方向看去,云溪闪身一躲,避开了她的视线。

    魏胤池眼里捕捉到一抹淡蓝色的身影从他视线中一闪而过,他还没有看清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内心巨大的好奇驱使他想下马查看,可百姓拥堵,他下马无疑会让街道大乱。

    他星眸紧缩着那一处角落,期待阴影之中的人可以再度现身。

    “阿池,你在看什么?”蓝衣女子就是当朝五公主,云青旋,她顺着魏胤池的视线看去,还是一众欢呼雀跃的百姓。

    魏胤池没有回答,他的心跳很快,他丢了一段记忆,他的生活里似乎少了一个至关重要的人,以至于他的心中空空荡荡。

    “你说魏将军带回来的女子是何人?”

    “这你就孤陋寡闻了吧,这是咱们的五公主,当年五公主母亲病逝,她特地回了母亲的故乡守孝三年,我看当时若有五公主在,这将军夫人哪儿轮得到什么云小姐。”

    云溪愣住了,秋风萧瑟,将她的面纱吹起,它竟随风而去,飘摇着向魏胤池的方向而去,云溪心惊,好在面纱只是落在他的马蹄之下,马蹄无情地践踏而过,云溪悲凉一笑。

    她怎会盼风过留情?

    魏胤池在弄堂之中看见了那抹蓝色的背影,好熟悉,可怎么也想不起来。

    算了,正如青旋所言,丢失的记忆是老天的安排,该回来之时它总会回来,想不起来也不必强求。

    雁过无痕,马蹄匆匆碾过,什么都没有留下。

    “青梅竹马,他倒是个恋旧的人。”穆长情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云溪不解,她才是那个旧人吧。

    从来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

    魏胤池去皇宫复命之后,回了将军别院,云青旋苦苦缠着要与他一同回去,他也只能应了。

    这里的一草一木与别时不同,他顺着长廊疾步至书房,步履之间,他慌乱十分,连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推开房门,一切还是原样,地上掉落了一卷卷轴,云青旋眼疾手快将它拾起,塞进了架子上的一堆卷宗之中,她顺手整理了一下,悄悄打开了一副画卷,展露一角女子的容颜。

    “阿池的丹青出色,借青旋临摹一番。”她抱走了为数不多的几卷画轴。

    魏胤池握着桌上那只茶杯,早已人走茶凉。

    “阿池,这里有只小猫,好可爱,叫什么名字?”云青旋在院里找到了一只浑身雪白的小猫。

    它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

    它龇牙咧嘴,对云青旋的靠近很是反感,它发出一声刺耳的猫叫声,从云青旋肩头越过,在她雪白的颈脖之上留下了一道抓痕。

    “啊——”云青旋捂着脖子站起身来,魏胤池上前查看,拧着眉召了下人去请大夫来处理伤口。

    “看来是只野猫,把它扔出府去吧,免得它再伤到人。”云青旋尖叫过后淡定地同魏胤池讲。

    “听你的。”他垂眸点头,径直走去了卧房。

    “将军。”风影叫住了他。

    “何事?”魏胤池挑眉,居高临下地睥睨。

    风影一惊,将军这傲慢得不可一世的眼神他已经好久没有见到了。

    “夫人……夫人丢了……属下与你报过信,可将军你杳无音信。”风影结结巴巴地说出了口,他已经做好准备被训斥一顿了。

    谁知魏胤池只是拧着眉头说:“我何时有夫人?”

    将军这是怎么了?

    风影欲言又止。

    “往事我不想再听你废话,退下。”魏胤池一想那些事就头疼,犹如进了迷宫一般,他烦躁地进了屋。

    他屋里何时多了梳妆台?

    他拾起桌上那支残破的簪子,又随手扔到了一旁。

    很快,他就命人将这些东西全都搬了出去,连同一柜子的女式衣裳。

    云溪在这里生活过的痕迹一搬而空,仿佛她从来没有在他的生命里出现过一般。

    恰逢祁蔓枝小产,她正躺在床上养身子,无暇顾及云溪的这些日子竟然翻天覆地,只是她在皇子府消息闭塞,不闻音讯。

    但百姓之间已经传疯了,昔日的神仙眷侣居然劳燕分飞,听闻将军将原夫人的东西全都扔出了府,看来是要给五公主腾地方。

    走在街上的云溪自然听了不少旁人添油加醋的流言蜚语,转进一个巷子,她一手扶住了绿墙,一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慢慢下蹲,抱住了自己,靠在墙头,缩成一团,无声地流泪。

    亲眼所见比这几日她所思所想更痛苦。

    “穆长情,为什么我会那么痛?”她泪眼朦胧。

    “爱之深,痛之切。”穆长情朝她递了一只手。

    云溪抓着他的手站了起来。

    “你向来最会寻欢作乐,世间什么最快乐?”

    “把酒言欢,一醉解千愁。”

    穆长情带着云溪来了京城最大的酒楼。

    他的标配就是身侧两个护卫,今日居然多了个蒙着面纱的姑娘,真是稀奇。

    “穆小庄主,好久不见,请上座。”

第一百一十二章 是我夫人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穆长情与云溪前脚刚进了酒楼,魏胤池带着云青旋后脚便来了。

    好巧不巧,刚好坐在他们隔壁雅间,也仅有一道屏风相隔。

    穆长情正欲起身换座,云溪拉住了他。

    “何必麻烦,我选择忘记,而不是逃避。”

    “老板,我要最烈的酒。”云溪的声音如玉珠落盘般清越动人。

    魏胤池正对着屏风,听见这女声,忍不住盯着屏风,誓要将它看破,只是依稀可见一个蓝衣女子的身影,还有个着紫衣的公子,印在白色的屏风之上很是妖艳。

    “四皇兄公务在身走不开,我替他陪你对酌。”云青旋举杯,宽大的袖子掩面,将一杯酒一饮而尽。

    魏胤池赏脸,连喝两杯。

    云溪手握蝴蝶杯,今日,要喝它个不醉不归。

    她闻着杯中气味浓烈的酒,深呼一口气,直接全部掉进了嘴里,脸部狰狞地缩成一团,嗓子被浊酒穿过,烫得直咳嗽,穆长情轻轻拍着她的背。

    魏胤池不自觉抓紧了手里的筷子,一声声,咳得他揪心,他脑中冒出了奇怪的念头,他想要走到她面前,替她拍背。

    “别逞强,小姑娘,还是多喝些牛乳。”穆长情给她倒满了一杯牛乳。

    “荒唐,谁用酒杯喝牛乳?”烈酒穿肠,一杯而已,云溪就飘飘欲仙了。

    她趁着穆长情不注意,抢过了他的酒杯,将倒了牛乳的酒杯推给了他,他将就喝了一口,想着云溪唇齿之间的花果香,他在杯口停留的时间也长了些。

    穆长情看着云溪一杯接一杯,尽管被辣得急喘气,还是紧紧抓着酒杯,情急之下,穆长情只能将她的酒壶藏到了桌底。

    “酒呢?”云溪的手在桌上摸索着,就是找不到酒壶。

    恰好楼下琵琶声起,云溪应声站了起来。

    “他不让……我跳舞……我偏要……跳……”云溪大着舌头断断续续地说完了一句话,身体随琵琶声而动。

    旋转,折腰,她的身体柔软无骨,娇躯跟着旋律急缓时而左右轻摇,时而金蛇狂舞,琵琶声碎在了她赤裸的玉足之下。

    魏胤池皱着眉头,那道蓝色的身影舞得他心中如蚁啃食,焦灼难忍。

    云青旋刚好伏身,出了雅间。

    魏胤池不管不顾地绕过了那扇该死的屏风。

    云溪喝得烂醉,一舞毕,倒在了穆长情的怀里,头靠在了穆长情盘着的腿上。

    穆长情见魏胤池带着一身火气而来,生怕他掳走云溪,袖子一展,便将云溪的整张脸挡得严严实实。

    “魏将军是强盗吗?不打声招呼就来了别人的雅间。”穆长情口气恶劣。

    “敢问穆小庄主怀中之人是何人?”

    他倒是问心无愧,问得理直气壮。

    “是我夫人。”穆长情昂头迎着他的视线。

    魏胤池不爽地盯着穆长情那只放在女人肩上的手,他不知心中的愤怒从何而起,为何而起,如何才能平息。

    “魏将军还杵在这儿做什么?难道要与我们同桌吃饭吗?”

    令穆长情大跌眼镜的是魏胤池居然就在他们对面坐了下来,还命人再端一副碗筷来。

    厚颜无耻。

    魏胤池也觉得自己是疯了。

    “既然魏将军喜欢这桌菜肴,那穆某就忍痛割爱了,陈霆,我们走。”穆长情抱起云溪就要走。

    魏胤池盯着他怀里的人,只是依稀可见一个侧脸,小巧挺拔的鼻子很是吸睛。

    “穆小庄主不赏脸,坐下喝几杯?”魏胤池锋芒毕露,侧身挡在穆长情面前,却犹如将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我家夫人醉了,恕不奉陪。”穆长情态度决绝,不吃魏胤池威胁这一套。

    “我又不是与你夫人对酌。”魏胤池两只手指点在穆长情胸口,逼得他连连退后,只能留下。

    云溪感觉什么东西拂过她的脸,是一股熟悉的味道,忍不住伸手抓住,掩了半边脸。

    魏胤池移开手时,发现那女子扯住了他的袖子,他还未表态,穆长情就先一步紧握住了云溪的手,她吃痛放开了手中攥着的锦缎。

    “穆小庄主对夫人还真是疼爱啊。”魏胤池在疼爱二字上加重了语气。

    “不劳将军费心,将军想喝几杯?我先干为敬。”穆长情想快快喝完,赶紧回去。

    不过,他倒是奇怪,魏胤池居然认不出云溪来,是装的还是事实如此?他还真信他有个夫人。

    云溪还睡在穆长情的腿上,不知魏胤池正对她虎视眈眈。

    穆长情低头看着小脸坨红,一脸娇憨的云溪,许久未见她这般生气蓬勃的样子了,他忍不住揉了揉她的小脸,这是他一直想做却未做的。

    趁人之危自然不好,但允许他这一次吧。

    “穆小庄主着什么急,菜还没上齐,仅仅这几道饭前糕点就满足了?”魏胤池也不提酒。

    “糕……点?”云溪勉勉强强睁开了眼睛,从桌下探出了头,穆长情突然心惊,可魏胤池无动于衷,他拧起了眉,纵使万般不解,也松了一口气。

    云溪的眼里没有魏胤池,只是半睁着眼睛努力锁定桌上的糕点,她的手伸不稳,一下子碰到了手边的一杯牛乳,尽数洒在了魏胤池的袍子上,她还全然不知。

    魏胤池黑了脸,穆长情眼疾手快抱起云溪。

    “多有得罪,先行告退。”

    魏胤池一路盯着穆长情的身影,再看着那抹蓝色的身影,他觉得刺眼至极,心中的感觉就像至爱的玩具被别人抢走了。

    地上飘落一块蓝色的面纱,魏胤池一手捡起,窗外风过,将一阵花果香吹进他的鼻腔。

    “阿池,怎么到这儿来了?”云青旋赶到之时,魏胤池一身狼藉,他匆匆忙忙将面纱塞进了自己的袖子里。

    “偶遇故友,小酌几杯。”他起身便要走。

    云青旋跟在他身后,这桌饭还没怎么动筷呢,他怎么就要走了?

    心中执念已散,他何故多作停留?

    “去查一查穆长情……的夫人。”魏胤池对风影下了一个极不情愿的命令。

    “穆长情……的夫人?他没有夫人啊。”风影未曾听说穆长情有什么夫人,不知道魏胤池何出此言,自己的夫人不要了,反而让他去查别人的夫人。

    “当真没有?”

    “当真。”

    穆长情若是娶亲,按他那个招摇的性子,早就满城皆知了。

    “将军,老爷夫人来了。”管家才来报,夏氏就骂骂咧咧地跑来了。

    “小溪呢?你把小溪弄哪儿去了,打战将自己脑子打坏了吗?”

    “娘,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也不认识什么小溪。”魏胤池不明白,他一回来,所有人都要问他要人。

    “魏胤池,你真是个负心汉,小溪瞎了眼会看上你。”夏氏无话可说,一定是魏胤池赶走了云溪,可那个孩子就像人间蒸发了一般。

    “你还信誓旦旦地说要好好照顾云溪一辈子。”魏伯书顿时觉得愧对战友。

    只是云溪现在下落不明,风影只道是云溪自己跑的,若真是她不想与魏胤池在一起了,他们也没理由不给她自由。

    云溪这个名字,在魏胤池的记忆里彻底被抹去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血海深仇

    “他当真将我忘得一干二净?”云溪如梦初醒。

    “你就在他面前,他却问我你是谁。”

    云溪眼神黯淡,往事一成空,还如一梦中。

    “为什么他就可以这么轻而易举地将感情玩弄于股掌之间,而我却要吃动情的苦?”云溪心痛难忍,果然爱恨此消彼长,她满腔爱意都沦为了恨。

    八月十五月圆夜。

    荣姑姑撑了三个月,没能撑过中秋团圆夜。

    云溪披麻戴孝,立于中庭。

    穆长情亦陪她白衣。

    他总是站在她身后,可她却很少回头看他。

    “我想回雪扶山。”云溪抱紧了自己单薄的身子。

    “一起吧。”穆长情对京城也没有什么留恋的地方。

    第二日,两人便启程了,马车驶过京城,往事如烟,萦绕在云溪心头,她将头伸出马车,看着不断从身边远去的熟悉的一砖一瓦,那些过去像是逐渐在她身体里抽离开来,她只剩了一具躯壳。

    也好。

    她放下轿帘,闭上了眼睛。

    一觉醒来,希望快马加鞭,已经到海边了。

    皇宫里。

    魏胤池下了早朝之后与云复在御花园中小叙。

    “父皇密旨,你我今日快马加鞭,前往雪扶山,剿灭异族反贼。”

    胭脂早已向云复倒戈,魏胤池出征回来便同以前判若两人,而她身边的五公主更不是省油的灯,远没有云溪那么软萌好骗。

    她继续待下去处境只会更加艰难。

    正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云溪既然是她与云复共同的敌人,那么他们就可以联手,而她手里的扶桑花簪无疑是进岛的一把钥匙。

    她将之前捡的不败花叶都交给了云复,望他一举得手。

    不过,胭脂真是看不懂皇家的关系,明明云溪与云复之间有剪不断的血缘关系,云复却还要对自己的妹妹赶尽杀绝。

    皇家的事她管不了,但只要云溪不顺遂,她就开心。

    一路上走走停停,时隔三日,云溪与穆长情才到了熟悉的地方。

    再到这里,身边人不一样,心境也截然不同。

    他们同样找了古伯,准备找他出海。

    “……雪扶山,恐怕没有了。”

    “什么?为什么?”云溪心头一紧。

    “昨日来了一小批朝廷的人,人数不多,但灭了异族,绰绰有余。”古伯愤恨地叹了一口气。

    “朝廷的人?”云溪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云复与……魏胤池。”

    戳中了云溪的心。

    她捂着心口,连连后退,要不是穆长情还扶着她,她恐怕就要瘫倒在地上了。

    为什么她最信任的人要欺骗她?她掏心掏肺,他却在背后要灭了她的整个族。

    “古伯,你能不能带我们去,就现在,马上……我要救异族……”

    是异族就要被赶尽杀绝?

    穆长情一下子想起了当年母亲就是被这群自认高尚的人杀死的,感同身受。

    可当他们在海上飘摇过后,上岛就是一片血色。

    鲜血顺着海水将岛边的一圈大海染成了一片血海,魏胤池便执着带血的剑,挺立在血色之中,鲜血染红了他的白衣,也染红了他的双眼。

    魏胤池抬眸的瞬间,与云溪四目相对。

    云溪眼里是不敢相信,她含着泪轻轻地摇头,不可置信地后退,而后,眼中被悲痛欲绝而取代,眼底的泪翻涌而出,眼泪流光之后,眼里的仇恨更具锋芒。

    她见魏胤池手里还握着扶桑花簪,原来他早就开始谋划了,她以为真心实意的人,从来都居心叵测,她差一点就沦陷了。

    她的白布鞋踏血而过,跑向了魏胤池,他身边的侍卫长剑一横,眼看着就要伤到云溪,魏胤池无梦斩过,直接断了他的剑。

    这个女孩,总让他做出一些连自己都意料不到的事情。

    云溪一把夺过他手里的扶桑花桑。

    “魏胤池,你有没有心?”云溪几乎是向他哭喊出来。

    她一手摸上魏胤池的胸膛,停在他心脏的位置:“这里究竟有没有为我跳过片刻?利用完我就可以扔掉是吗?今日你我势不两立,再无瓜葛,但要记住,是我将你扔了,再也不会捡起。”

    云溪迎着风,割断了自己的一截袖子,白色的衣襟在风里飘扬,落地便被染红。

    魏胤池觉得被她拂过的心如同万箭穿过,他忍不住皱起了眉头,眼前的女孩着急与他划清界限,明明是不相干的人,可身体的反应却那么明显。

    云溪忽的抽出了剑,绕到了魏胤池身后,踮着脚尖,勉强将剑架在了魏胤池的脖子上。

    “让你的人滚!”她的手收紧,在他脖子上划出一道浅浅的血痕。

    魏胤池一个闪身就可以躲过,但他选择做她的人质。

    他抬手挥了挥,命令手下的人撤退。

    云溪见他脖子里挂下来的血丝,拿着剑的手抖了抖。

    “可别松手哦。”魏胤池微微侧头,在云溪耳边小声说道。

    云溪脖子一缩,她对他呼出的热气还是很敏感。

    “别对我花言巧语。”云溪严词。

    “魏将军在我手里,你们立刻撤退,马上离岛,否则别怪我心狠手辣。”云溪冲着一群士兵大喊道。

    云复带着一众士兵撤回了船上。

    “满意了吗?”魏胤池冷言。

    “让他们马上开船离开。”云溪怕她放了魏胤池之后他们再折返,她手中没有人质,寡难敌众。

    云溪看着一艘大船逐渐远去,消失在了视线之中,才松了一口气,手里不必再逞强拿着剑,哐当一声长剑落地,她面色苍白,瘫倒在地上。

    没了束缚的魏胤池转身居高临下,他抹了抹脖子上的血痕,带了些嗜血的美感。

    穆长情与他擦肩而过,肩膀狠狠地撞了一下魏胤池,却目不斜视,蹲下身来,扶起云溪。

    这副你侬我侬的画面让魏胤池觉得刺眼。

    他们将魏胤池绑了起来,他也不反抗,冷着脸乖乖配合。

    他只是一直盯着云溪看,看她的一举一动,看她悲伤零涕,他觉得这些甚是熟悉。

    穆长情有意无意地用身体挡住了他的视线。

    云溪看着这如人间修罗场的地方,真想狠狠地刺上魏胤池几剑,可她还是心慈手软。

    她在血海里穿梭,来到了熟悉的医馆,没有了李映雪的身影,她抚过这里的一桌一椅,终究物是人非。

    “云溪?”当她掩面痛哭之时,院里传来熟悉的声音。

    她抬眸,居然是李映雪。

第一百一十五章 君恩还尽

    云溪跑过去与李映雪抱在了一起。

    李映雪还是惊魂未定,猛然推开云溪,警惕起来。

    “你是不是和魏胤池是一伙的?”

    “不是,不是,你们是我的族人,我不会伤害你们的。”云溪试探着攀上了李映雪的手臂。

    原来东窗事发之时,死的死,伤的伤,李映雪带着一部分人躲进了院中的地下室里,才逃过一劫。

    “没事了,没事了,坏人都跑了。”云溪望着李映雪身后几个眼神里透着惊恐的孩子安慰道。

    为首的是个瘦弱的男孩子,十一二岁,正是懂事的年纪,眼里除了恐惧,还有仇恨,他望着云溪的眼神陌生猜疑,不喜欢她的触碰,总是不经意间躲开她的双手。

    云溪收了手,心疼地看着这个孩子。

    李映雪将她拉到一边:“这孩子叫纪风,他怕生,加上这一次劫难,他对陌生人很抵触,你们慢慢相处。”

    “好。”除了好,她竟无话可说。

    几个孩子围在魏胤池旁边,一个孩子畏畏缩缩地朝他扔了一块石子,见他的确被五花大绑无法动弹之后,一哄而上,对魏胤池拳打脚踢。

    但是纪风握紧了双拳,他看清楚了,魏胤池绝对不是主谋,杀他姐姐的人是另外一个男子,而眼前的男人只能是帮凶。

    他一定要好好活下去,找到那个罪魁祸首,要他人头落地。

    魏胤池被打之后臭着脸坐在一边,扫了一眼这些小孩子,吓得他们躲到了李映雪身后。

    “魏胤池,你竟是如此负心之人,我李映雪看错你了,你就该孤独终老,一辈子做朝廷的狗。”李映雪怒斥魏胤池。

    但是魏胤池不明白,自他回来之后人人都骂他负心汉,他几乎一下子众叛亲离,他到底负了谁?

    不过,他不想知道,不想听任何关于过往的事情,那些他触及就会让他心痛的记忆终究会成为他的软肋,也许忘记是一件好事。

    魏胤池安于现状。

    云溪不知道,魏胤池又变成了原来铁石心肠的模样,变成了原先人们熟悉的样子,只是与她心中的那个魏胤池背道而驰。

    “你毁我家园,杀我族人,我今天就要替天行道!”魏胤池的沉默激起了李映雪的愤怒,她变本加厉,突然抽出了一旁的剑,指着魏胤池。

    眼看着就要刺破他的胸膛,云溪一剑打落了她的剑。

    “时至今日,他犯下滔天大罪,利用你,欺骗你,你还要护着他吗?”李映雪不解地望着云溪。

    云溪舔了舔嘴唇,牵强地开口道:“若我们同样用杀戮来解决事情的话,我们同他们这群恶人有何分别?”

    “不用杀戮,难道还要包容原谅?他们杀人的时候可没有心慈手软!”

    “家园已毁,我们势必要重新找寻寄居地,海岛之上易围难逃,在大陆之上落脚比较稳妥,留着他,若海岸之上还有埋伏,他就是我们的人质。”云溪真诚地望着李映雪。

    李映雪甩袖而去。

    魏胤池被扔进了一间柴房里,晚上,云溪来给他送饭。

    “你救我做什么?”魏胤池好奇为什么那么恨他,却还要留着他的命。

    “我欠你的。”魏胤池毕竟救她于水火,不管曾经是真是假,他都对她好过,云溪只想报了他多日的收留之恩,两清过后一刀两断。

    这理由多少有些蹩脚,也就骗骗失了忆的魏胤池。

    云溪白日里对他放的狠话他还历历在目,现在却变成了不声不响的小兔子。

    “你也是异族?”魏胤池平日里不言不语,对她却很是好奇。

    云溪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转身带上门就走了。

    云溪同李映雪将岛上的尸体埋在了山脚之下,便决定启程了。

    岸上的士兵果然正在守株待兔,此时无数弓箭手正对着他们,只等云复一声令下万箭齐发。

    可魏胤池被绑在船头,他没法动手。

    就这点伎俩,怎么可能困得住魏胤池,看来他是有意帮异族,云复怒目,努力压制住怒火,没想到摔下悬崖失忆的他却依旧向着云溪。

    “不许过来,魏将军在我们手里,给我们准备一辆马车。”云溪的剑又架在了他的脖子上,避开了他结痂的伤口。

    “还不去准备马车?要看着本将死?”魏胤池一句话掷地有声,一个士兵立马着手去办了。

    很快,马车就准备好了,云溪依旧用剑架着魏胤池慢慢后退,逼着他一同上了车。

    众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扬长而去。

    “四皇子,我们将军……”魏胤池手下的人问道。

    “他们自会放人。”云复气愤地一掌将剑拍进了地里。

    出了城门,云溪才将魏胤池从马车上推下。

    纪风悄悄掀开一角轿帘偷看着被推下去的魏胤池,他稳稳地落在地上,三下五除二就自己解开了束缚住他的绳索,见他抬眸紧锁着马车,纪风慌张地放下了轿帘,不敢再看。

    “映雪,一路南下,去南夏国,找尉迟星纪,这块令牌拿好,南夏境内畅通无阻。”云溪将尉迟星纪给她的一块令牌转交给了李映雪。

    “你呢?你不和我们一起吗?此处哪还有你的容身之处?”李映雪担忧留在京城的云溪会成为众矢之的。

    “我,过些日子再与你们会合。”说罢,云溪便跳下了马车,穆长情也随她而去,李映雪举起的手与他的衣袖擦过,连挽留的话都没有说出口。

    “映雪姐姐,我们去南夏做什么?我们明明是云川人。”

    “是云川不要我们。”并非我们想去南夏,而是云川咄咄逼人,我们别无选择罢了。

    李映雪摸着孩子的头,希望能带着他们换个地方好好生活。

    “云川容不下我们,南夏会给我们一个家吗?”纪风对南夏没有抱很大的希望,他害怕越是期待就越会失望。

    “会的。”

    云溪与穆长情原路折返。

    “你不必跟着我。这么多天,谢谢你的照顾。”

    “谁要跟着你,我只是恰好和你干着相同的事。”穆长情嘴硬,云溪一个人,他不放心,还是担心她逗留京城,总有一天会被魏胤池抓回去。

    从这几日来看,她于魏胤池有情,纵使他做了让云溪足以恨他一辈子的事情,而魏胤池也莫名地对她格外迁就,往日里与魏胤池作对无疑是太岁头上动土。

    云溪趁着夜幕偷偷去了一次燕王府。

    她凭借模糊的记忆摸到了父亲的书房。

    她闭着眼睛,努力会想儿时的记忆。

    小时候父亲很忙,很少回家,一回家,她就缠着父亲,从卧房一路跟到书房,两个哥哥在书房陪着她,该读兵法的年纪还给她念女孩儿听的故事。

    书房有一间密室。

    她记得父亲总是在墙角来回踱步。她拿着火折子走至墙角,布满灰尘的角落里居然有几个清晰可见的脚印,看大小,是女子的脚印。

    云溪趴在墙上隐隐约约听见翻查卷宗的声音。

    脚步声越来越近。

    她吹灭了火折子,贴在墙上,守株待兔。

第一百一十六章 故地重游

    暗门突然打开。

    云溪冷剑一出,横在女子的脖子上。

    “来者何人?”

    女子一愣,她着实没想到这破败的燕王府还会有人光顾,不明是敌是友,她只有躲。

    她一声不吭,暗暗运气,一掌猝不及防地打在云溪身上,她趁乱而逃。

    云溪再追出去时,她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云溪只能就此作罢,只是也明白盯着燕王府的不止她一个。

    前有尉迟星纪穆长情,后有神秘女子,燕王府到底藏了什么?

    云溪不安地进了密室,这里几乎是一间藏书阁,万千卷轴之下积满了灰尘。

    也不知道那女子来是为了找什么。

    只是云溪可以肯定,她没有找到想要的,空手而归,日后一定会再来。

    云溪重新点起火,走近一排书架,满是尘土,不对。

    看了好几排,才找到了方才那神秘女子所翻越的那一排,一层尘土之上留下了几个手印。

    奇闻异事,人文地理……

    最吸引歹人的难道不应该是兵法之书吗?或者说是云川的地形图,兵力图。

    怎么反而是这些民间奇闻,游山玩水的卷轴被人盯上了呢?

    云溪随手翻了翻,没有看见什么有用的。

    小时候,父亲喜欢给她画画,只要他领兵归来,在家的闲暇时间,便在画册上画云溪的各种样子。

    记忆已经模糊了,她不记得父亲画得如何,印象里只有画画的动作。

    她想要找到那本画册。

    但燕王府已经物是人非了,她也不知道画册被扔在了哪个角落里。

    云溪在一堆画卷之中翻找了许久,被灰尘呛得直咳嗽,虽然没有找到画册,可也不是一无所获,她找到了她娘亲的画像,也算一件幸事。

    再到卧房,曾经的雕梁画栋如今只剩断壁残垣,云溪一步一步,头一回那么认真地走过满是尘灰的长廊,在月色之下看庭中草木丛生。

    室内比屋外更不堪入目,云溪俯身轻轻扶起横倒的,或是散架的桌椅。

    桌椅被风吹过倒地的声音惊扰了床下栖身的小猫,它炸毛地冲了出来,一双眼睛在夜里绿幽幽地泛光。

    吓得云溪连连后退,身体猛地撞上了梳妆台,打落了一个盒子,发出沉闷的一声。

    小猫见了云溪反而乖顺起来,软软糯糯地叫了几声,围在云溪脚边打转。

    云溪蹲下身来。

    虽然小猫全身漆黑,但云溪还是认出了它是团团。

    “没想到他竟然如此抠门,连只吃得不多的小猫都不愿养,怪我,他厌我,还牵连了你。”她将小猫抱在怀里,一边摸着它的头,一边苦涩地说着。

    小猫哪懂这些?只知不停蹭着云溪的手。

    云溪正欲起身,却发现摔碎的盒子里除了首饰,还有一本书,就是那本她要找的画册。

    云溪翻看了几页,将上面的灰尘拍干净,藏在了衣服里头,抱着猫便要走。

    哪知刚出屋便又遇到了一个黑衣人,今夜的燕王府未免也太热闹了些,燕王尚在的时候,也没见那么多人前仆后继地来寒暄。

    云溪拔剑与黑衣人交手,黑衣人身材高大,身体微胖,虽没有云溪灵活,可在力量上完全碾压云溪。

    云溪与他纠缠得额上出了薄汗,那黑衣人却不知疲倦,云溪渐渐体力耗尽,处于下风。

    黑衣人一掌逼近,云溪趴在地上不甘地闭了眼迎面接过他的掌风。

    然而,凌厉的剑气划过她的面颊,直直朝黑衣人刺去,黑衣人闪躲不及,一身闷哼,被刺中了肩膀,长剑重新回到了主人的手中。

    是个白衣男子。

    白衣胜雪,在黑夜之中格外显眼,不同于云溪与那个黑衣人身着夜行衣,一看就是偷偷摸摸,他倒是不在乎别人看见他,招摇得很。

    黑衣人负伤而逃。

    云溪远远地向白衣男子抱拳道谢。

    “多谢公子搭救。”

    她不想在此多作逗留,走了个黑衣人,来了个白衣男,个个对她家心怀不轨的,她没空纠缠。

    正欲使出轻功飞檐走壁,白衣男却迅猛而至,一把抓住了云溪后背的衣裳,叫她落入了那男人的手掌心。

    “公子这是何意?”

    “在下还想问姑娘是何意?捡了便宜就要走?”他离云溪很近,俯身说话的时候唇齿之间呼出的热气全钻进了云溪的衣领里头。

    魏胤池的身影窜入了云溪脑子里,印象中,他总爱贴着她说话,仿佛她耳背一般。

    原来,穿白衣的都不是好东西。

    “那你想要我如何?”且先探探他到底想干什么。

    “在下不贪,只想要姑娘答应我一个小小的请求。”

    他话还未说完,云溪便急不可耐:“什么请求?杀人放火之事我干不出来。”

    “自然不要姑娘为我这般赴汤蹈火,只是这个请求究竟是什么,我还需要些时日想一想,若他日有缘再与姑娘相见,再找姑娘兑现。”他松开了手。

    云溪一声应下,翻墙而逃。

    这不是神经病吗?

    还他日相见呢,一辈子都别见。

    白衣男子在原地看着云溪越来越远的身影,轻抚上了脸上的面具。

    以前怎么从未发现,戴上了面具竟如同厚了一层脸皮,各种轻佻的话都信手拈来。

    冥冥之中,他可以感觉到,他与云溪之间关系匪浅,爱也好,恨也罢,原先他是不愿回忆,现在是想破头也一无所获。

    今日恰好瞧见云溪,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今日一眼便认出来了,也许是因为她摁着他的心脏说了一番撕心裂肺的话,还从来没有人既对他动手动脚,对回头放狠话的。

    救她像是身体本能。

    他恨自己被一个女人左右了情绪,如何再担得起铁石心肠的冷面将军的称号。

    狠厉的将军不需要捡起弄丢的七情六欲,但作为千霜公子,他也许可以慢慢接近云溪,捋清楚她为何如何恨他。

    他手心展开,蓝色的面纱被他叠成了整整齐齐的小块。

    自嘲一声,飞身离开了燕王府。

    云溪回到夕露山庄之时已是后半夜了。

    她一进门,便见穆长情背对着她坐在她房中。

    “去哪儿了?”穆长情听见开门声,愠怒开口。

    云溪拧着柳叶眉,她不喜欢别人的质问,又不是犯人,去哪儿是她自己的事。

    “随便走走。”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云溪随意敷衍。

    穆长情多疑敏感,他转过身来,看着她的夜行衣,不语。

    猜忌许久,他才开口:“他与你血海深仇,屠你族人,毁你家园,欺你感情,你还要……”

    “我没忘,不需要你来提醒我。我累了,要休息了。”云溪开口赶人。

    穆长情定是以为她私会魏胤池了,她懒得辩解,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

    穆长情未信她的话,慢慢踱步出了房门,剩云溪一人松了一口气,静静躺在床上盯着床幔发呆。

    一门之隔的穆长情踏出了房门,才卸下了温柔的面具。一开始,云溪有求于他,对他低声下气,事事顺从,而今,他手里少了制约她的筹码,她还开始张牙舞爪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大婚之日

    “陛下赐婚了!为五公主挑了一门好亲事,你猜猜,花落谁家?”

    “丞相长子?”

    “大公子虽然为人正直,但相貌平平,与五公主不相配。你再大胆些猜,放眼京城才貌双全的青年才俊。”

    “莫非是……魏将军?”魏将军是所有青年才俊中最出挑的一个了。

    “对了!”

    “当真?这可真是一段佳话。”

    他们都忘了魏胤池曾经与一位名叫云溪的女子琴瑟和鸣,也曾羡煞旁人。

    一切还都是围着魏胤池转,云溪只是在他的世界里掺和了几脚,搅得自己一身浑水,狼狈收场。

    魏胤池娶亲之日,正是云溪出城之时。

    黄历上说今日宜嫁娶,忌远行。

    云溪不信邪,今日她非走不可。

    祁蔓枝一怒之下就要去将军府里吵,如今云溪不知所踪就罢了,他竟还有心思娶亲?

    “祁蔓枝,你清醒一点!既已进了我的皇子府,一言一行就敞开在众人面前了,别丢我的脸?”云复拉住了祁蔓枝,阻止她出府。

    “丢脸?我只是想问问魏胤池为什么丢下云溪?”她祁蔓枝就是丢脸的存在吗?

    “日后不要再提这个名字了。”

    “你到底还想不想继续留在我的府邸?”

    祁蔓枝怔怔地望着眼前的男人,实在难与当年那个善良纯真的少年联系在一起。

    大家都不愿魏胤池想起云溪。

    祁蔓枝屈服了,屈服于云复给的名分,屈服于年少的固执。

    云青旋一早便在公主府里梳妆打扮,脸上的笑意没有消散过。

    “恭喜公主与将军终成眷属,天生才子佳人配,只羡鸳鸯不羡仙。”公主府的婢女趁着公主高兴争着多说几句中听的好话,指望着得些赏赐。

    “赏。”云青旋今日格外喜欢听这些马屁。

    “是啊是啊,五公主天生丽质,比那个什么云溪公主好上百倍千倍。”

    云青旋的笑容立即耷拉下来,她狠厉地转过身来,伸手掐住了那个婢女的脸。

    “别让我听见这个名字,滚!”她狠狠地将婢女一推,鲜红的长指甲在婢女脸上划下一道伤口。

    婢女被云青旋突如其来的脾气吓得连滚带爬地出去了。

    幸好今天是云青旋的大喜之日,不然她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房里的婢女还是不停迎合,并没有因为一个婢女被罚而有所不同,只是她们都明白了云溪是禁忌,就算是拉踩也不能出现她的名字。

    云青旋看着镜中的自己,娇艳欲滴,阿池见了应该很欢喜,大婚之日,他该是笑得很开心吧。

    魏胤池皱着眉头看着一身红色,他素来钟意白色。

    “将军,吉时已到,该去迎新娘了。”风影在屋外催促着。

    魏胤池应声走出,风影欲言又止,他何时这样犹犹豫豫了?

    “将军,夫人……云溪公主往城门去了。”风影一边说着,一边瞧魏胤池的脸色。

    魏胤池只是慌忙眨了眨眼睛,呼了一口气,强装镇定地走了几步。

    “与我何干。”

    他昂首离去。

    不知道为什么,听说她要走,他心中轩然大波,想要狠狠抓住她,可今日,他要娶另一个女人。

    这是最好的结果。

    没有情爱,他就没有软肋,可云溪怎么就偏偏要来扰乱他呢?还非得是今日?

    他终究骑上了高头大马,心不在焉地去接亲了。

    “魏将军看起来不太高兴啊。”看热闹的百姓窃窃私语。

    “这叫喜怒不形于色,你懂什么?”

    “你确定将军脸上的不是怒吗?”

    ……

    倒像是。

    魏胤池神使鬼差地引着迎亲的队伍绕了远路。

    “将军……我们似乎走错路了。”小厮畏畏缩缩地提醒。

    魏胤池垂眸扫了他一眼,冷哼一声,并未应答,只是继续骑着马按心意而去。

    小厮不敢再吭声,将军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按着时辰该到了,怎么还没来?”云青旋心中不安。

    “应是快了,再等等。”云复站在她身旁安慰她,心中其实也焦急万分。

    云青旋急得在屋里踱步,手指不停卷着丝帕。

    “你也别走了,坐下来补个妆,将喜帕盖上,我出去看看。”

    魏胤池眼前一抹蓝色的身影一闪,一女子骑着骏马迎面而来,与迎亲队伍撞个满怀。

    狭窄的街道一下子变得无路可走。

    云溪即时勒马,望着同时骑马的魏胤池,这是他第三次穿红色吧。

    第一次是他们大婚。

    第二次是她受了蒙蔽给他买的红衣服。

    第三次便在眼前。

    真是刺眼。

    云溪别开了眼,她可以调转马头,原路折回,让魏胤池先行。

    可是,为什么她要退让呢?

    明明他接亲不该走她出城门的道。

    这次,她不做任何退让。

    “将军接亲接到犄角旮旯里来了吗?我还真不知道原来公主府那么偏僻。”与其气氛僵持,倒不如云溪自己主动出击。

    “天下之大,百姓为重,魏某只是成个亲,不敢占了大街,碍了百姓的出行。”魏胤池静静地望着云溪的双眼,像是要看出什么来。

    小厮听这一番话,觉得真是荒唐至极。

    魏胤池也不做退让,云溪咬着唇,怒目而视,一动不动。

    “将军倒也不要误了吉时,恐怕五公主已经等了许久了吧。”云溪眼睛瞪圆了。

    魏胤池觉得好笑,她生气的样子像一只气急了的兔子,但听她说他与别人的亲事,心里却怪堵的。

    “还不是姑娘堵着不让魏某吗?”

    “要我说,还是你挡着我的路了。”

    “哦?是吗?失礼了。”

    他嘴上说着,一队人马还是堵得严严实实的。

    云溪身后来了一辆马车,狭窄的路上前所未有的热闹。

    “夫人,我来迟了。”轿帘被一只节骨分明的手缓缓掀开,穆长情的声音惹得众人目光都落在了他身上。

    云溪回头看他,她是瞒着他走的,他竟那么快就追来了。

    魏胤池的脸彻底冷了下来,他的头脑却发热得很。

    他飞身而起,云溪一晃神,他竟然已经上了她的马。

    “驾!”魏胤池抓住缰绳,调转马头,骏马飞驰,甩掉了众人,往一条更偏僻的小路奔去。

    留下了原地发愣的一群人。

    一边丢了新郎,一边丢了夫人。

    面面相觑。

    “还不追?”穆长情气陈霆反应迟钝。

    “马车……过不去啊。”

    这条分叉的小路的确狭小,两人并肩而过刚好,也不知魏胤池是如何将马骑进去的。

    “没用的东西!”

第一百一十八章 新郎逃婚

    魏胤池将云溪扣在怀里,不容她动弹,她如同被拿捏得死死的小鸡仔一般,已成为了雄鹰的猎物。

    “放我下来!”云溪不放弃地挣扎着。

    “不放。”

    他一手握着缰绳,一手将云溪的两手束缚住。

    “今日你不成亲了吗?不怕五公主伤心,皇上降罪吗?我劝你赶紧将我放下来,不然我要你好看。”云溪唯独剩了一张嘴还可以不停炮轰魏胤池。

    “我已经够好看了。”他在云溪耳边戏谑地说道。

    “你!欺人太甚!”云溪喊叫着。

    “为何抓我?我于你而言,已经毫无利用价值了,难为你多日辛辛苦苦陪我演戏,到头来将我害得遍体鳞伤,你赢了,无论是战场,还是情场,你都是常胜将军。如今我已经选择当个缩头乌龟了,你要如何逼我?逼我看你成亲吗?”

    云溪声嘶力竭,吃了一嘴的风,却将心里的气全都发泄了出来,畅快了不少。

    “是,没错,我就是要让你看着我成亲。”魏胤池被她这么长一段声泪俱下的话堵得无话可说,索性就顺着她的话接着往下说了。

    明明她已经一无所有了,他还要折辱她,为什么?就因为她是异族吗?就因为她动了情吗?

    “魏胤池,我不欠你了,今日我是你的手下败将,他日相见我必要与你刀剑相对!”

    “拭目以待。”

    云溪不知晓他要将他带去何方,小路错综复杂,绕得她头昏,七弯八拐地进了一间宅院。

    云溪被他绑着推了进去。

    真是天道好轮回。

    院中围了一圈人,齐刷刷地对着魏胤池喊少主。

    “给我看好她。”魏胤池将她扔给了众人,自己却转身走了。

    抓完她,原来还有正事要办啊。

    原先,云溪计划得好好的,没有告诉穆长情,准备偷偷出城,却没想到结果是从一个牢笼里,转移到了另一个牢笼里。

    街上少了新郎的迎亲队伍群龙无首,无奈之下也只能先去了公主府接新娘。

    云复已在门口等了许多,迎亲队伍是来了,可新郎却不见了。

    “新郎官怎么不见了?”

    “魏将军不会是逃婚了吧?”

    “你是没见着,方才在一条小路上,被一个骑马的女子堵了去路,掳走了。”

    “光天化日之下,居然强抢民……男!”

    普天同庆的大喜日子,随着新郎官的消失,各处都鸡飞狗跳。

    这消息瞒不过云青旋,一定是云溪,破坏了她的婚事,还要抢了她的男人。

    云青旋狠狠抿下鲜红的口脂。

    “这将军夫人,我做定了!”

    她咬咬牙,盖上喜帕,一步步走上了红轿子。

    “五公主真是个可怜人,大婚当日都不见夫君来迎。”

    云青旋听着百姓的闲言碎语,心中云溪千刀万剐。

    抬至将军府之时,吉时早已过了,所有繁琐的礼仪都由云复替魏胤池完成,可拜访之事他可不能冒名顶替,留得云青旋一人站在厅堂之中,新郎迟迟不见出现。

    今日皇帝亲临,高座之上的他已经愠怒,脸色不太好看,毕竟是他的女儿成婚,新郎居然缺席,不就拂了他的面子吗?更是打了皇家的脸。

    更荒唐的是魏胤池的父母没有出现在大婚现场,不过在场众人皆已知晓,魏伯书今生不踏朝堂,陛下亲临之处,他自然退避三舍。

    这场面,倒像是女方借了男方的房子,演了一场独角戏。

    底下有与云青旋不和的公主已经暗戳戳地对她冷嘲热讽了。

    想她云青旋,何时受过这般屈辱?

    她以为大婚之日,嫁给心仪之人,会是她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刻。

    没想到这一刻她痛得刻骨铭心。

    正当她要自己掀了喜帕结束这场可笑的婚礼之时,一声锣鼓,魏胤池终于行色匆匆地来了。

    “我来迟了。”他淡漠地扔下一句话,也不作任何关于迟到的解释。

    若不是婚礼司仪喊住他,他就要大步流星地踏出院子了。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魏胤池拜得不情不愿的,与其说拜,倒不如说是微微点头,大喜的日子,也没见他露出半点笑容,本该是热闹喜庆,可全场自魏胤池来后竟寂静无声。

    礼成之后,云青旋在婢女的搀扶之下送入了喜房。

    虽然中间有些坎坷,但总归圆满成亲了,她也得偿所愿了,现在只需等着魏胤池来挑她的盖头。

    云青旋握紧了手里的药瓶,终究还是走到了桌旁,全都撒在了合卺酒中。

    并非她对自己没有自信,而是太清楚魏胤池的心了。

    魏胤池只拿她当是妹妹,云青旋对他的感情早已经变了味,自她捡起从悬崖之上摔下来的魏胤池,知晓他少了一段记忆之后,就同云复一起作戏骗他,骗他许诺过会娶她,说过会爱她一辈子。

    回头她就要了一道圣旨,真真正正地成全了自己。

    魏胤池也不知道自己其实只忘了与云溪有关的一切。

    魏胤池离开之后,众人才敢大快朵颐。只是这晚的皇上心不在焉,行为怪异,没有为女儿说上半句话就算了,还急着回宫去。

    众人猜忌却不敢言明,只能暗自揣测宫中是不是来了新的美姬,叫皇上魂不守舍。

    云溪被绑在了院中的一棵大树上,抬头望着满城绚烂的烟火,真美,可惜不是为她而绽。

    也没见他们成婚当日他如此大手笔地准备那么多烟花。

    云溪当时可是魏胤池手里的宝贝,怎么可能没有准备这些?只是云溪一人喝合卺酒将自己喝得不省人事,他干脆大手一挥,今晚全城都不许放烟花,夫人睡觉最重要。

    云溪泄气地垂着头,烟花转瞬即逝,热闹过后她只能盯着脚尖发呆。

    不得不说,秋夜的风凉得过了头,她连打了好几个喷嚏,依偎着冰冷的树干瑟瑟发抖。

    居然将她绑得那么紧,她竟没有一点儿机会挣脱开来,手脚都麻了。

    一人破门而入,云溪以为有人来救她了,抬眸之时,眼中放光地望向门口,很快,眼中的光芒又收敛黯淡了,犹如昙花一现。

    魏胤池目睹了一颗流星的坠落。

第一百一十九章 金屋藏娇

    “将军新婚燕尔,春宵一刻值千金,你不去陪你的新娘子,来看我笑话吗?这副狼狈的模样,你满意了吗?”

    魏胤池远远地看着云溪,她发丝凌乱,脸上还挂着倔强的泪痕,原本应该盛满春水秋波的眼里满是受伤的神色,却要装出一副猛虎的样子。

    魏胤池走近,替她解了绳子,肢体接触的瞬间感受到她一身的冰凉,立刻将她横抱起。

    云溪被绑了好几个时辰,四肢酸麻,一被松绑,整个人扑倒在地上,又被魏胤池捞起,她只能任由他搓圆捏扁。

    该死,是谁将她绑在屋外?

    “你别动我。”

    魏胤池将云溪带进了一间房,顺势将她放在床上,云溪便警惕地双手交叉,环抱住了自己。

    魏胤池只是拉过被子,将她紧紧裹在被子里,把被子按压在了她的身下,包得她就像一只毛毛虫。

    他鲜少露出了一丝笑容。

    “你强盗,土匪,无耻败类。”云溪对着他骂道,若不是他强掳了她,她早就出城了。

    “风生,煮碗姜茶来。”魏胤池随口吩咐,屋外便有人应答。

    这群人还真是神出鬼没。

    这地方不好逃。

    不一会儿,一碗热气腾腾的姜茶就端来了,云溪不喜欢这么辣的东西,将嘴抿得紧紧的。

    “喝完了接着骂。”

    “我不喝!”从前她百依百顺的,到头来被伤得体无完肤,这次她变成了一只刺猬,以尖锐的刺示人。

    但在魏胤池眼里,只是雕虫小技,他有一百种方法逼人就范,那些见血的硬招式倒也大可不必。

    “不喝?好啊。”

    云溪看着他阴沉下去的脸色,觉得肯定不好了,立马改口:“我喝。”

    “晚了。”

    魏胤池黑着脸吹了吹姜茶,竟然自己喝了一口,云溪有种不祥的预感,蹬着双脚往角落里蜷缩。

    魏胤池伸手将被子一扯,连带着云溪整个人都被甩到了他面前。

    他竟低头俯身,快准狠地擒住了云溪紧闭的小嘴。

    “呜呜……”云溪努力从被子中解放了双手,推着他的胸膛抗拒,奈何力量悬殊,云溪战败,只能抿紧双唇,守住最后一层防线。

    魏胤池忽地轻咬了她的唇瓣,她吃痛打开了贝齿,让魏胤池有机可乘。

    汤药咕咚咕咚地被灌进了云溪嘴里。

    魏胤池装得那么动情干什么?云溪清楚地看见了他闭眼之后,长长的睫毛打下的阴影。

    他拖延了很长时间才松口。

    甚至恋恋不舍地抿了抿唇。

    “我自己来。”云溪趁着他发愣的时间,抢过了碗,一饮而尽,又辣又烫,难喝至极!

    总算没有给他留第二口的机会。

    “喝完了,你可以走了。”他走了,云溪才能找机会逃跑。

    但魏胤池只是站起来,向她扔了一个帕子包着的东西,就背对着她坐在了桌前。

    他右手轻抚着方才吻过云溪的嘴唇,他好像,上瘾了。

    意犹未尽。

    云溪打开了帕子,里头居然包着糖,忽的,像是想到了什么,眼中的惊喜烟消云散。

    “呵,魏将军有心了,大老远的还带了喜糖来。”

    魏胤池一愣,他不是这个意思,算了,她要这么想也无妨,总不能告诉她,他对她有种特殊的感觉吧。

    云溪拣了一块放进了嘴里。

    苦涩的甜。

    比姜茶还难吃。

    世上最难以下咽的东西便是魏胤池送的糖。

    他以为的糖,在她嘴里却是毒药,让她肠穿肚烂。

    云溪将剩下的糖包好,覆于手心,瞄准魏胤池的头,狠狠出击。

    谁知魏胤池竟然侧目伸手,迅速接住,稳稳地落在他的手里。

    云溪吃瘪,不言不语。

    “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魏胤池走至她床前,压低了身子,捏着她小巧的下巴,与她四目相对,云溪被这沉重的压迫感堵得乱了呼吸。

    从前他眼神清澈,如今撕破脸皮之后,他的眼底没了星辰湖泊,只有无尽的深渊,让云溪不停下坠。

    “我劝你乖乖听话,别妄想逃跑。”云溪被他甩在了床沿之上,发出了一声闷哼。

    魏胤池脚步一顿,自己没轻没重,不小心用力过了头,他皱起眉头,又大步流星地出了房门,狠狠将门带上。

    待他走后,云溪才蹑手蹑脚地下床,来到门口,轻轻推了推门,听到了锁链摇晃的声音,他居然将她锁了起来!

    “不要白费力气。”屋外冷不丁传来魏胤池的声音,他居然还没走,云溪只好抱着自己,倚着门,蜷缩在门口。

    将军府邸。

    云青旋一直没有等来魏胤池。

    她在心中告诉自己,再等等,他很快就来了,就像今日拜堂一般,他虽迟但到。

    到了后半夜,云青旋听得一声推门声,立马正襟危坐。

    魏胤池只是随意用手掀开了她的盖头,扔在了一旁,从没有仔仔细细地看过淡妆浓抹的云青旋。

    “早些休息,我还有事。”

    他转身就要走。

    可有什么事比他们的大婚之夜还重要?

    云青旋的脑子里立刻冒出了一个身影,那个女人。

    她马上冲了过去,从背后抱住了魏胤池。

    “阿池,今天是我们的大喜之日。”

    魏胤池伸手将她的手指头一根一根掰开。

    “我一直拿你当我的妹妹。”

    “你知晓我心悦你,陪我喝完这杯合卺酒,好吗?”云青旋装着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魏胤池转过身来,扫了一眼桌上的合卺酒,端起一杯,一饮而尽。

    云青旋还端着另一杯,准备与他交杯,看着魏胤池豪爽干下,她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她只好小酌一口,想着如何将魏胤池留下来。

    可魏胤池急不可耐地就要离开。

    云青旋想要抓住他的手,却只是扯住了他的袖子,魏胤池冷眼将袖口一拢,便走了出去。

    “大喜之日,你陪陪我好不好?”云青旋的一句话也不知魏胤池听没听到,反正他径直离开了,连脚步都没有停顿一下。

    云青旋一身喜袍,追了几步,繁琐的服饰牵制了她的步伐,她恼怒地扯下了一头华丽的珠宝,最后也只能倚着门框,看着他的身影渐渐淡出了眼眶。

    他分明是要出府去。

    什么公务缠身,只怕是金屋藏娇。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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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夫人哄到手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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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战功赫赫的冷面将军。
门不当户不对的两人在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刺客做媒,冷面将军动了凡心,从此便甜言蜜语不离口,势必要将夫人骗到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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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提着长剑,一路翻山越岭,直杀到了邻国草包二皇子的宫殿门口,什么?夫人不在?
夫人这招调虎离山甚好,甚好!将军夫人哄到手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将军夫人哄到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将军夫人哄到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