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将军夫人哄到手TXT下载将军夫人哄到手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将军夫人哄到手全文阅读

作者:冬眠啊     将军夫人哄到手txt下载     将军夫人哄到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三十五章 赠君银梳

    云溪低眉,魏胤池最爱看她温顺的样子,如同小猫一般任人拿捏,让魏胤池感觉她永远在他手掌心里,莫大的满足感占据了他的心。

    接踵而来的是疯狂的占有欲。

    云溪陪着他演戏。

    情到深处不知道是在骗魏胤池,还是在骗自己。

    “少主,少主……”风生又在门口催促了。

    魏胤池不耐烦地开了门。

    “何事?”

    风生看着他的臭脸,咽了咽口水,才心虚地开口:“将军府那位,来了,在门口候着呢。”

    魏胤池独自走了出去,将门关好,随着风生去见云青旋了。

    府外,云青旋不卑不亢地立于门口,她知晓魏胤池一定不想她踏进这个宅院,她便一步都不会迈进。

    魏胤池站在高处,云青旋双手并于身前,抬眸望着他。

    “阿池,将军府中摆着宴席呢,各位大人都送来了生辰礼物,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她声音悦耳,微微颔首,对魏胤池露出一丝收敛的笑容。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

    “好。”魏胤池心头万千思绪,还是跟着云青旋回去了,他于云青旋,心中太多歉疚,毕竟她没有做错什么,她只是交错了真心。

    魏胤池转头对风生使了个眼神,示意他好好看着云溪。

    他们走后,风生一转头,就见云溪不知何时站在了院里,吓他一跳。

    “云姑娘,你怎么出来了?”他拍了拍心口。

    “方才那个女人是谁?”云溪攥着丝帕捂着胸口,步步逼问风生,晶莹的泪水就挂在眼前,一步一颤。

    “为什么不回答我?”云溪面上的悲伤藏不住。

    “我……我不清楚。”风生仓皇而逃。

    云溪紧跟其后。

    “是不是魏胤池在外头的女人?”云溪抓住了风生的一只袖子。

    “你若不与我说明白,我便要瞎猜了,往坏处想了。”

    要风生怎么说呢?她才是魏胤池在外头养的女人。

    他紧闭嘴巴,他不擅撒谎,干脆什么都不说,不然少主回来扯多少谎都圆不回来了。

    “你不告诉我,我就去问千林了。”

    千林那个碎嘴,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风生一着急,随口编了一条:“她是少主的妹妹!云姑娘莫要再疑神疑鬼了,少主对云姑娘的真心日月可昭。”

    日月可昭?

    真可笑。

    “少主何时来的妹妹啊?我怎从未听说?”千林的声音穿廊而来,无情戳破了风生的谎话。

    云溪剜了风生一眼,快步朝千林走去。

    “千林,你来告诉我,方才来府邸的女人是谁?”

    她的伤感沾染上了愠怒。

    风生朝着千林挤眉弄眼,千林却只当没有看见,一副为难的表情惹得云溪心中更生疑惑了,越发肯定了心中的答案。

    “一定是魏胤池封了你们的嘴,这样,我的问题,你们只需摇头点头就行。”

    “她是不是与魏胤池关系匪浅?”

    风生摇了摇头,可想起方才自己编的谎话,怎么也得装下去,他立马点点头。

    都不需要千林作任何表示,风生的反应就足以让云溪知晓答案。

    “罢了,你们散了吧,不为难你们了,等他回来我亲自问他。”云溪烦躁地挥了挥手,风生得了自由,迫不及待地跑了。

    千林用宽大的袖子掩着,暗中交于云溪一本书和一个小盒子。

    “盒中是假死药。这药名为夕颜,服下之后半个时辰内会产生中毒现象,云姑娘忍着些,毒素浸入五脏六腑之时疼痛难忍,如同钻心剜骨,随即失去生命体征,如同尸体,十二个时辰之后会逐渐恢复。只是,委屈姑娘了。”千林将手里的一个小盒子交给了云溪。

    “今日还是明日,交给云姑娘决定了,明日,二皇子的马车就要走了。”

    他看着云溪蹙起的眉头,伸手就要拿回小盒子:“看来云姑娘是想要做魏胤池笼里的金丝雀了。”

    云溪牢牢抓紧了小盒子,抬眸坚定地望着千林的眼睛说道:“我是要走的,从来没有犹豫过。”

    “若是云姑娘胆怯了,退缩了,还希望你将药还与我,黑市上的药,贵得很。”千林说完便退了下去。

    只剩下云溪盯着手里的盒子发呆。

    秋风四起,钻进她的衣袖,她拢起了袖子,抱着自己进了屋。

    她身体虽然是暖和了,但怎么也捂不暖自己的心,如同落入了冰窖之中,天寒地冻,不见天日。

    扶桌提笔,思忖许久,才认真落了笔。

    云溪拿出首饰阁中买的银梳,细细抚摸了一圈上头的花纹,刻着祥云仙鹤,她知晓魏胤池向来喜欢这些,连衣服上都纹云绣鹤的。

    一抹惨白的笑容自她嘴角漾开。

    赠君银梳,本想与君白头,没想到这竟意味着诀别。

    银梳,何尝不是先前魏胤池想要赠予云溪的?只是他忘了。

    云溪只盼他朝朝暮暮拾起这把梳子时,发丝缠绕,他还能对她有所惦念吧。

    回忆一幕幕涌上她的心头,从他们的在泠香殿结下的情缘,到魏胤池娶她过门,虽是一桩交易,但二人拜了天地,拜了高堂,十里红妆,他从不吝啬对她的好。

    他三番五次地招惹云溪,撩拨她的心弦,纵使她如此被动的一个人在他的强势为攻之下还是缴械投降,成了他的手下败将,将心输给了他。

    可当云溪撕开他伪善的假面,里面住着一个恶魔。

    他对云溪,物尽其用,将云溪的利用价值全都榨干,而后,将她忘得干干净净。

    就算是这样,还要折磨她,把她的一腔爱意当成利刃,终究让她明白了自食恶果的滋味。

    如今,终于到了当断则断的时刻了。

    云溪将房门从里头反锁,回到桌前,打开了小盒子,里边静静地躺着一枚药丸,她手指控制不住地颤抖。

    收回她曾经的话,今生缘浅与君别,来世饮愿再重结。

    这辈子的爱被恨压着,来世,希望他们都是个普通人,拥有一段再平凡不过的感情。

    她拿起了药丸,都没有喝水,直接吞咽了下去,药丸在她干涩的喉咙中滚落,苦味在她嘴里弥漫开来。

    片刻后,她便觉得浑身如同火烧,身体如同置于火炉之中,正在忍受历火焚身的痛楚。

    可随即而来的又是一阵寒冷,冰天雪地,她蜷缩起了身子,瑟缩在角落里。

    魏胤池应服完云青旋之后,几乎马不停蹄地回了府,心中还有所期待,今日收了一众朝臣的生辰礼物,无一新鲜,唯独漏了云溪的还未来讨要呢,她足足吊了他半天的胃口,虽说他大抵知晓,可这不还蒙着纱吗?

    云溪今日一反常态地关起了门,魏胤池记得她平日里都喜欢敞着门通风。

    他忽觉心间一紧,加快了步伐。

    ------题外话------

    我失恋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 阴阳两隔

    魏胤池调整好呼吸,轻轻叩了云溪的门,回应他的只有一片沉默。

    “云溪,云溪?”他开口试探,双手推门。

    云溪居然将门锁了!

    屋内传来了巨大的声响,像是什么倒地的声音。

    魏胤池猛然将门踹开,只见云溪缩成了一团,蜷缩在角落里,双手抱着自己不停在地上反复挣扎。

    云溪只觉浑身如同蚂蚁在啃咬,渐渐地转变为野兽在撕咬她的五脏六腑,扛不住莫大的肠穿肚烂的痛苦,她的额上渗出了一层薄汗。

    看不清来人是谁,一片血色之中只有一抹白色的身影朝她跑来,将她从地上抱了起来。

    “千林,千林!”魏胤池看着云溪嘴边不断涌出的黑血,手足无措地不断用袖子替她擦去,他恨自己不通医术,只能撕心裂肺地叫喊千林的名字。

    千林闻声而来,此时云溪如同回光返照,巨大的疼痛过后觉得身体已经不再是自己的了,竟感觉比方才好了许多,眼睛清明了不少,可不断吐出的鲜血预示着生命的陨落。

    “快,千林,她到底怎么了,你要将她治好……”魏胤池情绪崩溃,云溪从未见过他此时这副像孩子般无助的样子,颤抖的手想要去够他的袖子。

    魏胤池跪在床边,见了她努力伸展着的染血的手指,双手紧紧抓住了云溪纤细的手,若是抓住了她的手,便抓住了她的命便好了。

    千林重重地跪在地上。

    “少主,云姑娘,无力回天了,请少主节哀。”

    什么?

    魏胤池不停摇着头,抓着云溪的手贴在自己脸上,想要捂热她冰冷的身体,可于事无补。

    “找最好的大夫来,一定要治好她,治不好,我要你们都陪葬!”魏胤池砸了手边的一个花瓶,四分五裂的碎片溅到了千林脸上,在脸颊上划出了一道伤痕,他双手紧紧抓着膝下的袍子,隐忍着。

    “好……吵……”云溪勉强说了两个字。

    魏胤池跪着向前一步,伸手抚着她蹙起的眉头:“别怕,我在我在,我带你去治病,你不要闭眼,看着我看着我!”

    他几近疯狂,横抱起云溪,大步朝门外走去。

    “备车,去夕露山庄。”

    云溪用仅存的一点力气,抓着魏胤池胸前的衣襟,像挠痒痒似的拍着他的胸口。

    “放我……下来,咳咳,我一心求死,你欺我骗我,我不原谅你。”云溪说得吃力,她的嘴唇开始泛紫。

    “好痛……”她用尽全力从魏胤池的怀里挣脱开来,躺在地上,静静望着蹲在她身边的魏胤池,他的白衣开出了血花。

    云溪慢慢闭上了眼,痛楚一下子钻入了她的心脏,原来钻心剜骨的痛如此厉害。

    之后,她便没了知觉。

    原来死是那么痛苦的一件事,这痛苦太逼真了,云溪都觉得自己再也睁不开眼睛了。

    就当她已经死了吧。

    魏胤池,你可后悔?后悔将我囚禁在这座华丽的牢笼之中,后悔与我相识?

    突如其来的一场滂沱大雨淋湿了院中了无生气的两人,冲开了满地的血迹,魏胤池揽着没了呼吸的云溪,疼爱地抚着她的眉眼。

    俗话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他干涩多年的眼眶今日终于解了封印,泪水混着雨水一同淌下。

    “云溪,我还有许多话没与你讲,你醒醒好不好,不要装睡了,我保证,以后什么都听你好不好,只要你别离开我……”魏胤池在云溪耳边呢喃细语,可她再也听不见了。

    “少主,进屋吧。”风生不明白云姑娘为什么说没就没了,他打着伞站在魏胤池身后,淋得一身湿。

    魏胤池抱着云溪坐在地上无动于衷。

    “云姑娘留了信。”风生只能这样说,引魏胤池进屋去。

    高秋的一场急雨,来得快,去得很快,人间风月都与它无关,可留去之间,带走了魏胤池所有的欢喜,还有千言万语未来得及说完。

    魏胤池坐在桌边,细细看着云溪留下的信。

    手中握着她送的银梳,仔细地来回摩挲,寻找云溪的体温。

    赠君银梳,一生所爱。

    但所爱隔山海,山海不可平。

    从纸鸢被你找回来的那一刻起,我的自由就没了。

    可笑,我以为你有多爱我,原不过是盛放你泛滥的感情的器皿,三心二意的人最是无耻。

    大梦一场,前尘往事,我都记得清楚,我厌你恨你,不会原谅你,说的爱你都是骗你的。

    从来都是你欺我瞒我,这回终于换我了。

    魏胤池握着薄薄的纸张,仿佛云溪就站在他面前,牙尖嘴利地朝他说着带刺儿的话。

    他微微一笑,苦涩漾开,他有错,可惜世上不会有后悔药。

    垂于床边的手臂露出一截皓腕,雪白的手腕上印出一条血痕,如同牵了一条红绳。

    魏胤池将她的手放回被子里,低头吻上云溪冰凉的唇瓣,他们,连最后的道别都没有。

    最后一个愿望,我生前为你束缚,死后让我早日长眠地下。

    “好,我答应你。”一滴热泪落在云溪的眼睫上。

    原来是他害死了云溪。

    桌上一本魏胤池的话本子随风翻页,魏将军与五公主天赐良缘,琴瑟和鸣。

    “对不起。”迟来的道歉,云溪再也听不见了。

    夜里,魏胤池到了千林的院里。

    “少主,是我的疏忽,让云姑娘有机可乘偷了一味毒药,望少主责罚。”千林跪于魏胤池的面前。

    魏胤池转过身不愿看他,皱着眉头,一手狠狠地砸着桌边,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唇齿之间只挤出了一个:“罢了。”

    趁着此时魏胤池不在,千林的人悄悄动了手,将云溪调换了。

    第二天,府中人扼腕,少主居然丧心病狂地与死尸睡了一整夜,真是骇人听闻。

    云姑娘死状惨烈,几乎七窍流血,如同鬼魅,少主的一腔爱意终究随江水东流了。

    云溪不要繁琐的形式,那便直接下葬吧。

    她是被魏胤池抱着进的棺材,她的手臂无力垂下,魏胤池看着空无一物的手腕,感觉少了些什么,可没有多想,替她整理好衣着,在她身边摆上鲜花。

    这季节,到了百花凋零的日子,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寻来的鲜花。

    他固执地趴在棺材口,只想多看她一眼,又有什么用呢,现在他们已经阴阳两隔,再无可能了。

    云溪走了,连同他的心,一并带走了,现在他就是一具行尸走肉。

第一百三十七章 涅槃重生

    云溪被马车晃得一阵恶心,咳了几声睁开了眼睛。

    “终于醒了。”尉迟星纪低沉的声音落在她耳畔。

    云溪望着这张邪魅的脸,惊觉自己竟然躺在他的膝盖之上,她一个挺身,就要起来,奈何身上余痛未消,她仅仅起了一半,又重重地倒了下去。

    “你的头是铁做的吧,将我的膝盖都要砸碎了。”尉迟星纪双手按着她的胳膊,故意不让她起来。

    “小题大做。”云溪嘟囔一声,撇开了眼。

    “本来说得好好的,一天内你就能醒,这都第三天了,急死我了。”尉迟星纪盯着云溪看了许久,确认她已清醒之后才放了她,托着她的肩膀扶她起身。

    似乎是触及到了她的痛处,云溪嘶了一声之后拧起了眉头。

    “好疼。”她揉了揉自己的肩膀,这感觉从内到外,从五脏六腑蔓延到她的皮肉之上,皆是疼痛无比。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尉迟星纪拍拍她的肩,更疼了。

    “你倒是试试,就像被人扔进了深渊之中,碎尸万段。”云溪打开他的咸猪手。

    “万幸,我将深渊之下的你救了起来,这么说来,是你的救命恩人,你是不是应该……”他意味深长地望了云溪一眼,狭长的眼里满是戏谑。

    她掏了掏袖子,扔了一两银子给他:“一两,不能再多了,这是我的全部身家。”

    “谁稀罕你的破银子。”他嘴上说着不要,手倒是伸得快,拿了银子便塞进了自己的袖子里。

    “说真的,这次多谢你了,不然我不知猴年马月才能从那个牢笼里逃出来。”她长叹了一口气。

    “谢什么,我可不是白救你的。”他知晓云溪不喜欢欠别人人情。

    “你说吧,要我如何报答你?能力范围之内我尽力而为。”云溪坦白说了。

    “我府里缺个管事的,你来顶着吧。”这自然让她光明正大地住进他的府邸了。

    “好。”

    鱼儿上钩了。

    尉迟星纪勾起唇角,露出一抹不可琢磨的笑意。

    “马车到哪儿了?”云溪好奇,一手掀开了一点轿帘,露出一只眼睛观察这外头陌生的街道。

    “到辽南了。”

    辽南?这不是先前魏胤池打仗的地方吗?倒是难得早早恢复了一片繁荣昌盛的样子。

    “今晚要在此处落脚了。”

    外面的天色暗下来了,看着天空离地面很近,黑云压城,肯定是一场急雨。

    “公子,姑娘,里面请。”小二赔着笑脸迎他们进去。

    尉迟星纪与云溪的房间连在一块儿,也有个照应。

    云溪刚坐下,尉迟星纪就拿着一套衣服进来了,鲜红的衣袂浸红了她的眼眶,如同她在雪扶山下见到的一片血海,如同她死在魏胤池怀中之时的满地雪莲。

    她片刻出神,尉迟星纪唤回了她的思绪。

    不知道为什么,她对红色好敏感。

    “换了身上的旧衣裳吧,别惹人生疑。”

    原本她爱极了素色的衣裳,头一回穿红衣还是那套嫁衣。

    她伸手抚着这套红色的纱裙,低头缓缓开口:“待我沐浴完之后再换上,我怕现在会脏了它。”

    “我这儿还有一把长剑,虽不比你的惊月,但也是把好剑,暂且收着防身吧,没有名字,你随意取吧。”尉迟星纪将剑放于桌上,再无言语,默默退了出去。

    凤凰涅槃重生,她算是破茧成蝶。

    云溪走时一身轻,惊月和坠星一件没要,这本就不是她的囊中之物,她原原本本地还给了魏胤池,也不欠他什么,反倒是他,欠她的不止一点半点,终究不能讨要回来了。

    她怀揣着父亲的画册,这便是现在于她最珍贵的东西,最宝贝的回忆。

    她莫名黯然神伤。

    云溪用过晚膳之后,独自泡在了浴桶之中,热气氤氲之下,她觉得浑身冷却的血液正在被慢慢煮热,她又是一个全新的自己了。

    京城之中。

    流言四起,几家欢喜几家愁。

    魏胤池一蹶不振,日日沉迷酒中,将自己灌得不省人事。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这点酒怎么灌得醉他?他只是自欺欺人罢了,他宁愿假装醉酒,也不愿面对现实。

    风生抢过他的酒壶:“少主,莫要在喝了,云姑娘断然不愿看见少主这副颓废的样子。”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魏胤池要么不动情,一动起情来便是要惊天动地。

    “退下,别多管闲事。”他一记凌厉的眼神扫过,风生连连后退,看来少主还没醉,既然装醉,他就不戳破了。

    举杯对月,身侧再无笑得天真烂漫的少女了,她从他的生命中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他只能握着手中的银梳睹物思人了。

    “云溪,你会是哪颗星星?”他对着低垂的夜空自言自语,天色暗沉,月明星稀,他笃定云溪是天空中最亮的那一颗。

    而将军府中又是别样的场面。

    “夫人,探子来报,那小蹄子,死了。”婢女附于云青旋耳边说道。

    “当真?”云青旋不敢相信,一夕之间,好端端的人说没就没了。

    “千真万确,棺材都抬出去了。”婢女一脸得意。

    云青旋畅快地笑出了声:“老天爷都在帮我,我岂有不争的道理?”

    云溪的死,助长了她势在必得的嚣张气焰。

    但她拼命压制自己,不可得意忘形,她是公主,要时刻端庄优雅,不能失了礼数,她用帕子掩面,嘴角忍不住上扬。

    她日日夜夜翘首以待的日子总算要结束了,她不信魏胤池会每日都守着与云溪的巢穴。

    她低估了魏胤池的深情,同样看轻了云溪在他心中的地位。

    夕露山庄之内。

    穆长情知晓得迟了些,但还是马不停蹄地赶了过去,月下踹响了魏胤池府邸的雕花大门。

    “不知穆小庄主深夜造访有何指教?”风生在门口应承着。

    穆长情无视他,自顾自踏进了大院,风生想拦下,却被穆长情身边的护卫制约得死死的。

    “魏胤池,你出来,给我个解释!”空荡荡的宅院里回响着穆长情的咆哮声。

    “是男人就别躲着!”

    “穆小庄主,求求你别喊了,放过我们少主吧,他心中亦不好受,云姑娘是自己服毒而死的,与我们少主无半点干系啊。”风生是真真心疼魏胤池,明明痛得肝肠寸断,却有不能大哭一场,只能买醉求一个解脱。

    穆长情见魏胤池正在灌酒,一脚踢翻了他的酒坛子。

    “云溪呢?你把云溪弄到哪里去了?”穆长情揪着魏胤池的领口恶狠狠地问道。

    “她在……她在那儿……”魏胤池摇摇晃晃地指着天边的那颗星星。

第一百三十八章 不会等他

    穆长情狠狠踢了眼前的酒鬼一脚。

    魏胤池捧着酒仰面倒在地上,没有要起来的意思,眼中努力聚起涣散的眼神,凝望着天上的星星。

    “魏胤池,我不信云溪死了,你带我去找她,我一定会治好她的。”听闻云溪是中毒,他一定有办法,为什么,为什么不第一时间找他?

    穆长情愤恨地打了魏胤池一拳,魏胤池也不还手,疼痛感让他觉得自己在赎罪。

    穆长情转身逮住风生。

    “你说,云溪在哪儿?”问魏胤池是问不出个所以然了,只能追着风生问。

    风生将云溪的墓的方位告诉了他,望他不要再与魏胤池争执了。

    月黑风高。

    穆长情站在云溪墓前,魏胤池还真是厚颜无耻,也好意思在碑上刻下妻子的名分。

    “给我挖。”若非亲眼所见,穆长情不信云溪会死。

    “小庄主……”护卫咽了咽口水,环顾四下寂寥的黑夜,冷风萧瑟,心中胆怯。

    “你不挖,我自己来。”他要夺过铁锹自己动手。

    “我挖,我挖。”护卫拿起铁锹开始铲土。

    “穆小庄主,掘人坟墓,也不怕折寿?”千林从暗处走了出来。

    “你是何人?我又没掘你家的祖坟,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穆长情气势汹汹,向前一步,挡在千林面前。

    “继续挖。”

    “云溪泉下有知穆小庄主连她死了都不肯放过她,她一定失望透顶。”只有千林知晓这黄土之下是一具不相干的死尸,虽然用细密的针脚将人皮面具缝在了她脸上,但还是怕被穆长情发现端倪。

    “我天生冷血,别与我打感情牌,没用。”穆长情的声音掷地有声。

    “若穆小庄主真为云溪着想,便停手吧。”千林此话一出,穆长情玉带之下的眼睛眯了眯,逼近千林。

    “你好像知道些什么。”

    “停。”

    “总之,云溪的事你不必插手。”千林本安排得妥帖,少算了穆长情这一茬。

    “这底下埋的不是云溪对吗?”穆长情警觉。

    “穆小庄主就全当不知道。”千林没有明说,但答案已经显而易见了。

    两人心中明了,只需合起力来骗着魏胤池。

    云溪随尉迟星纪回了南夏,一路上,听魏胤池的战绩听得耳朵里都生了茧。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姑娘是外地人吧,买点特产带回去吧。”古色古香的店铺旁一个大娘拉住了云溪。

    云溪没有拒绝,随着她进了店铺,这是一家专卖梳子的小店。

    “别看我家的店铺小,做梳子,我们是专业的,这手艺流传了百年了。想当初,魏大将军也光顾过我的小店,订制了一把银梳。”

    “哟,少吹牛了,怕是魏将军想来想去瞧不上你的手艺了,到最后也没来取。”旁边的小店店主看不惯她总是拿魏大将军当招牌。

    “胡……胡说,魏大将军可是亲口说过要送与心爱的女子,他只是顾着家国,忘了儿女私情。”

    云溪心中一动,开口道:“他订做的是哪一把?”

    老板娘立刻端了个精美的小盒子出来,打开给云溪看:“姑娘,如何,好看吧?”

    “我就要这把。”

    老板娘一愣,这把梳子她一直留着,还等着魏大将军来取呢。

    “它等不到它的主人了,倒不如卖给我。”云溪递上银两。

    老板娘思索片刻,将梳子卖给了她。

    毕竟这把梳子又贵又没人买。

    “还是惦念着他吗?”尉迟星纪瞧着她的侧脸轻声问。

    “只是照顾一下生意。”云溪说得轻巧,可心中苦涩。若有一日,他想起来了,这把梳子也不在原地等着他来买了。

    “既然用的我的银两,就当是我送你的了。”尉迟星纪走在前头,先踏出了小店。

    京城之中还是往日一般流光溢彩,花灯照亮街巷不羡慕星河浩瀚。

    说书先生还是一尺一椅一杯茶作伴,故事中热闹,谁又听得懒散。

    祁蔓枝当了云复的侧妃,表面上风光无限,可其中苦楚只有她自己明了,自己耍了手段才与云复比肩,总归觉得自己配不上他。

    而云复因雪扶山剿灭异族一战深受皇上赏识,竟从一个名不经传的不被看好的皇子变成了太子的人选之一,朝廷之上的势力也逐渐可以别个皇子匹敌,可说是后来者居上。

    魏胤池幽闭着自己好些日子了,唇边都起了青色的胡渣,看着老成了不少,眼中比起从前,更是令人生畏,寒气逼人,让人不得不退避三舍。

    他独自坐在院里,身影落寞,手中反复颠来倒去着一支银簪,是当时云溪狠狠扎进他胸口的那一支。

    胸前的伤疤不见好,他却喜闻乐见,因这是云溪唯一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

    “少主,明日立冬,皇上传众臣宫中共赴晚宴,庆贺云川今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风生畏畏缩缩地道。

    风调雨顺?可今年他过得格外坎坷。

    “不去。”有什么好庆贺的。

    “可……”风生欲言又止,忽的听见了一阵急匆匆的脚步,话锋一转:“绾绾姐姐来了。”

    绾绾身着粉衣,风尘仆仆。

    “少主,我遇见了一个和云姑娘长得好像的女子。”

    魏胤池刚递到嘴边的酒杯倾倒,他急不可耐地站起身来,匆忙地就要向外冲,到了门口才发现自己不知去哪儿寻人,立马追到绾绾面前:“在哪儿,在哪儿?”

    “有些远,在南方,先前少主打仗的地方。”

    “备马。”

    绾绾立马拦下了魏胤池:“少主别急,我只是觉得有些像,并没有完全确认那便是云姑娘,不过,她也只是眉眼之间与云姑娘极为相像,生活习性却截然不同,红衣如血,英姿飒爽。”

    魏胤池撑着桌子黯然坐了下来,他还以为那人就是云溪了。

    “她进进出出皆以南夏二皇子相伴,行色匆匆,估计此刻早已身至南夏了。”

    魏胤池的眉头又紧蹙起来,心跳得厉害。

    “恐怕少主要到南夏才能与这姑娘见上一面。”绾绾想着千里迢迢为了一个不确定的人儿,少主这么精明的一个人,不会做这桩不合理的交易。

    但魏胤池如今颓废许久,或许只有云溪才能让他振作一点。

    抱着这样矛盾的想法,绾绾还是交代了这次出行的奇遇。

    怕不是尉迟星纪找了个与云溪极像的七房夫人吧。

    “少主别泄气,云川与南夏交好,听闻立冬之时南夏二皇子也一同参加宫宴呢,说不定身边带了那位姑娘。”风生补得及时。

    魏胤池听罢进了屋修自己的胡渣去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 落水女孩

    “少主,如此便精神了许多。”风生看着将胡渣刮得干干净净的魏胤池,顿觉从前的少主又回来了。

    魏胤池将自己收拾了一番,银梳一梳到底,绾起一半的黑发,剩下的一半随秋风而起,他的眼中难得露出了一丝光芒。

    他抬手,露出了手腕上的柳枝手链。

    “少主,这柳条都烂了,臭了,就莫要缠在手腕之上了,脏了你的袖口。”风生啰嗦着,伸手想替魏胤池摘了这碍眼的手链。

    魏胤池躲开,抚上这条柳枝编成的手链,他早该想到的,折柳,便是要同他离别。

    若他再仔细些,早点发现,寸步不离地守在她身边,或许她就不会做傻事了。

    看来这柳条多半与云溪有关了,风生想起那日云溪在湖边磨蹭许久,应该是在编这玩意儿了。

    他默不作声,等着魏胤池发话。

    “南夏的使者何时入宫?”魏胤池放下了手,理了理凌乱的衣袍。

    “今晚入宫,皇上已经备好了住处。”风生答道。

    魏胤池左理又理,这件袍子不行,得换了。

    他进屋找衣裳,一柜子白色的锦缎,他皱起了眉头,很是不满。

    “替我将这一柜的衣裳换了,要蓝色。”他的脑海中凭空出现了云溪的身影,这些日子,他时常做梦,云溪便踏梦而来,在他梦中起舞,如同落入凡尘的仙子,水蓝色的长袖舞动,犹如碧波荡漾。

    魏胤池当晚便进了宫,借着与云复叙旧的由头,留宿云复宫殿,云复也被他的贸然来访吓了一跳。

    “胤池兄,前来造访也不打声招呼,我都没有来得及准备,委屈你了。”云复迎着魏胤池进来。

    魏胤池心不在焉的。

    两人有许久未见了,朝堂之下,不谈政务,云复又不能同他讲他忘却的那些事,只能同他聊聊他们儿时的故事。

    “胤池兄,多日不见,甚是想念,我院中备了酒,一起喝几杯?”

    “喝酒?多没意思,不如出去散散步,这宫中的夜景我还未曾看过瘾呢,云复兄可赏脸?”魏胤池深深地望了一眼门外的黑夜,虽是夜幕降临,但宫灯长明,曲折回转的长廊有星星点点的灯火作伴,也不会让人觉得寂寥。

    “自然,请吧。”云复应承,与魏胤池共同踏出殿门。

    宫中到底不一样,逢年过节就是大手笔,湖上的荷花早已凋尽,便摆上了荷花灯,白日里给荷花充数,夜晚点燃蜡烛,照明的同时,也是一道别样的风景。

    “胤池兄,可还记得,小时候你可是在此处英雄救美。”云复遥指着湖畔。

    “哦,是吗?”魏胤池绞尽脑汁地回想了一会儿,才开口道:“是九公主吧。”

    “非也,非也,好像是宫中某个不得父皇宠爱的小孩童,常受云初欺负呢……”云复突然想起了那个不苟言笑的女孩,小脸上始终带着倔强,只有在他给她糖果的时候才展露笑颜。

    似乎别人对她一点好,她便开心得不得了。

    她,似乎是,云溪。

    云复猛然闭上了嘴。

    魏胤池耳畔的说话声戛然而止,他转过了头,淡漠地问:“然后呢?”

    眼里像是在问那个女孩儿是谁?

    “然后,我也不记得那可怜的女娃娃是谁了,现在,也该是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只可惜早早地长眠地下了。

    魏胤池盯着一盏荷花灯出了神,脑中不断追寻儿时的记忆,那个落水的女孩儿,曾甜甜地向他道谢,她说,谢谢哥哥。

    纵然她衣裳湿透,样子狼狈,但面对他,依然笑开了花,转头面对那群欺负她的孩子是却立马变脸一般地凶狠起来。

    他拨开了迷雾,那女孩儿的脸,居然与云溪很是想象。

    在宫中受欺负的女孩儿,可能只有她了。

    魏胤池的唇角勾起凉薄的笑容。

    他要找何人说明他弄清楚了儿时的一桩糊涂事?

    夜凉似水,湖边的风格外冻人。

    远处的桥上似有人影摇曳。

    月色与宫灯相衬,魏胤池瞧见一个穿红衣的女子提着宫灯缓步上桥,她在桥中间驻足凝望,抬眸望月的那一瞬间,优越的侧脸在黑夜中呈现出美丽的剪影,魏胤池觉得她就要乘月而归。

    他都没有与云复打招呼,便自顾自地冲了过去,仿佛那人便是云溪,他不愿再错过了。

    当他绕过半边湖畔之后,那红衣女子已经顺着桥走远了。

    月光将她的背影拉长,诱着魏胤池去寻她。

    桥的那头正热闹,宫人们热火朝天地准备明日的游园会与立冬宫宴。

    他跟丢了。

    他环顾四周,突然瞥见了一个红色身影,立马向她跑了过去,伸手抓住了她圆润的肩头。

    宽松的衣襟滑落,露出光洁的肩膀。

    魏胤池目不斜视,那女子受惊尖叫了一声,见来人是魏胤池之后,拉好衣裳,恭恭敬敬地朝他行礼,眼里暗送秋波。

    不是她。

    魏胤池失落地转了身,并没有理会那女子的殷勤谄媚。

    “方才经过的那女子好美,不知是哪家的千金小姐,又会便宜了哪个公子哥。”一个伶牙俐齿的婢女小声同旁边的人说话,声音不大不小,魏胤池听得明白。

    “你说的那女子朝哪儿去了?”魏胤池走到她面前问道。

    “回将军的话,朝这西边去了。”

    魏胤池想要追去,她又开口了:“将军恐怕追不上她了,那姑娘走了有一阵子了,若将军不嫌听雨笨拙,听雨可为将军一探究竟。”毕竟宫中处处有禁忌,孤男寡女总归是不方便共处一室。

    这倒是个会自荐的丫头。

    “哪个宫里头的?”机灵得很,也知晓他心中所想。

    “回将军的话,听雨是哪儿缺补哪儿的小杂役,还未有幸进到宫殿里头伺候着主子们。”

    听雨伏身,宫中艰险,纵使她有当女官的抱负,也缺了一个贵人,而今,她的贵人到了。

    她方才见魏胤池来时匆匆,眼神四处搜寻,最后却抓住了人堆里唯一穿红衣的,可又没找对人,恰巧先前有位气质出色的女子路过,也是着红衣。

    像魏胤池一般的大人物,自然是看不上她们这些低贱的宫婢,只可能是那位小姐了。

    众人都羡慕听雨得了魏胤池的赏识,纷纷前来讨好,嘴中念叨着“苟富贵,勿相忘”,也有心中默默嫉妒的,只能怨自己脑子愚笨。

第一百四十章 错过初雪

    “胤池兄,真是让我好找。”云复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实在不知魏胤池为什么突然跑得这么快。

    “恍惚之间看到了熟人。”他的视线还落在红衣女子消失的地方。

    熟人?何方神圣能让魏胤池这么着急?他也好奇得很呢。

    云溪穿过挂着花灯的长亭,回了宫中的住处。

    “感觉这皇宫之中与我走时大不相同了。”云溪拍了拍身上沾染上的寒气,在南夏生活了个把月,好不容易熟悉了夏季,这会子又回到冬天了。

    “的确,云川的皇帝铺张浪费,奢侈无度,荒淫无道,宫里这些没用的建筑又见长了。”尉迟星纪懒洋洋地倚在贵妃椅中,口无遮拦。

    也的确,宫中大肆挖地造湖,将原本不大的池子扩建成了南北通达的环形湖泊。

    却不见北方闹蝗灾,无米过冬之时宫中有施舍分毫,苦的只有老百姓,关这些皇室贵族什么事?

    “这可是宫里头,你也不怕隔墙有耳,少说几句。”云溪阻拦道。

    “我说的可是大实话。”

    “我自然知晓你说的是大实话,可哪个高高在上的皇帝喜欢听你说他的坏话呢?”站得越高,权势越大,给自己戴的高帽也就不少。

    “是是是,我不说了,免得逞了口舌之快,却牵连了你。”尉迟星纪闭了嘴。

    想起在南夏的这些日子,云溪过得算是无忧无虑,南夏的皇帝不知怎的,对她格外好,赏这个赏那个的,后来才知道是托了她娘的福。

    说起来她本是要在尉迟星纪府中当个管事的丫头,也莫名其妙就过上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

    南夏的民风淳朴,宫里也没有那么多繁琐的礼仪,现在她甚是怀念。

    轻叹了一口气之后,她为自己烫了一壶酒,冬日,理应该喝些酒来暖暖身子。

    她在南夏喝的酒不少,多是与李映雪借酒消愁,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酒的滋味,身体也对酒的敏感度缓和了许多。

    “你是个酒鬼吧。”尉迟星纪见她自顾自地倒上了一杯酒,嘴馋了,忍不住开口。

    “怎么可以吃独食?”他抢过了云溪手里的酒杯。

    云溪无可奈何,只能重新取了酒杯,为自己斟上一杯。

    “此时,若是下些雪便更下酒了。”云溪抬头望着漆黑的天空,星星藏进了黑云之中,不见踪迹,倒是地上灯火点点,像是天地倒转。

    “这才立冬,还未到时候呢,未免心急了些。”尉迟星纪敲打她的脑袋。

    云溪喝了几杯之后,回了房,睡前沾了几滴酒,睡得更香些,也不会做噩梦了。

    她睡下之后,窗外居然飘了几片小雪,难得今年入冬的第一天就落了雪。

    尉迟星纪望了一眼灭了灯的房间,云溪没有眼缘,不过这点若有若无的小雪也没有看头,刚落了地就成了水。

    他打了个哈欠,转头回了屋。

    也不知道云溪这回同他一块儿回来,会不会扰了某人的心,可是听说他颓废得很呢。

    魏胤池久久地立于桥上,星星月亮全都藏了起来,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观望什么,只是想在她驻足过的地方多站上一会儿。

    看她看过的风景,走她走过的路。

    云复搓了搓手臂,这大冬天的,不知同他出来图个什么,图个凉快吗?

    他都要冻成冰雕了。

    夜里突然落了小雪,云复只能环抱着自己,牙齿不停打架,而魏胤池穿得单薄,却似乎感觉不到寒冷一般。

    “胤池兄,夜深了,宫里头没什么新奇玩意儿,夜里看得也不真切,明日游园会再看吧。”云复劝说魏胤池赶快回去了。

    “回了吧。”魏胤池与云复并肩而行,回去的路上他没了来时的焦急,放缓了步伐。

    清晨,宫里就忙活起来了。

    “听闻随南夏二皇子一同而来的还有一位红衣女子,倾国倾城,堪称绝色佳人。”宫中的婢子暗中讨论,女人聚在一起总喜欢聊些宫里八卦。

    “我亲眼所见,那女子蒙着面纱,仅仅露了一双眼,未知全貌,你又怎知她面容是美是丑。”另一有几分姿色的宫婢不依她的说法,摆弄着自己的头发,不以为然。

    “不信就罢了。”

    “要我信也行啊,你倒是扯下她的面纱我看看呢。”秋荣在小宫婢中向来嚣张跋扈,在主子们面前却唯唯诺诺。

    “你,你这不是强人所难吗?”那丫头被气得不轻,从未见过如此会抬杠的人。

    “难?这可不难,是你自己脑子笨,你只需假意撞到她,暗中扯下她的面纱就成了。想想,人家是异国人,也没这闲工夫与你这个小宫婢计较,况且没几日她便走了,还会记仇不成?”她咄咄逼人,是个会挑事的。

    “说着轻巧,你来试试。怎样,下个赌注,半两银子,不能再多了,我赌她是个美女。”

    “好,赌就赌,那我就赌她是个丑女,秋月,这钱,我拿定了。”

    云溪伸了个懒腰,昨夜她睡得不安稳,总觉得窗口有滴水声,扰得她整夜没做一个好梦。

    她爬起来开了窗查看,果然,窗檐之上还在滴水。

    尉迟星纪猛然从她窗口跳出。

    “你吓我一跳。”云溪拍了拍心口。

    “一大早的,开什么窗户,瞧你穿得单薄,万一染个风寒,有个好歹……”

    “行了行了,少说这些晦气话,我是看看这窗户上怎么滴水啊?”云溪抬头望了望。

    “许是昨夜挂了雪,融化之后滴水了。”

    “昨夜下雪了?”云溪眼睛一亮。

    “小雪罢了,没有看头。”

    “小雪也是雪,你害得我错过了今年的初雪。”云溪蹙起眉来假意生气。

    “怎么怪也怪不到我头上啊,还不是你睡得早了,你一进屋就开始下了,只能说你们无缘。等我们回了南夏,冬日的雪不比这儿的差。”

    “那得等多久啊?”

    “那就回去看梨花,一树梨花也不比雪差。”

    云溪一脸无语。

    只听得古人将雪花比作梨花,却未曾听过有人对着梨花假装在冬季。

    “瞧你那丧气样儿,今晚若有雪,我一定叫你。快梳妆打扮一下,戴好面纱,都日上三竿了,该到游园会了。”

    “好。”云溪关了窗,在柜中挑选衣服。

    都是清一色的红衣。

    她拎了一件,开了窗。

    “这件怎样?”窗前空无一人。

    “人又跑哪儿去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 臆想红梅

    “就这件吧。”云溪提着衣裙喃喃自语。

    红色的衣裙之上用银色的丝线绣着大朵莲花,妖艳无比,美艳绝伦,铺开一池血莲,层层细纱罩着裙身,犹如雾里看花。

    云溪执笔在额间画出一朵红梅,惟妙惟肖,平舔了几分娇媚,虽然红纱掩面,但她依旧画了全妆,从眉到嘴,皆画得精细。

    “好了没啊,半个时辰都过去了,何时才能有些动静啊?”尉迟星纪在门口轻轻叩门催促。

    雕花大门从里头打开,纵然尉迟星纪看过千万遍,但这一回还是狠狠地被惊艳了。

    他动作一顿,放下了叩门的手,收至背后,抿了抿唇。

    “这位小美人是谁啊?”他假装镇定地绕着云溪走了一圈,扇子不离手,挑起云溪的一缕黑发,轻佻地凑近闻了闻,好香。

    他时常出入云溪的房中,她房里便是这股馨香,不是她燃的香,也不是刻意涂抹的香粉,是她身上常带的香味,像是一大堆水果摆在一起的清香。

    “收起你这副浪荡的样子,我可不会成为你的囊中之物。”云溪打开他的手。

    “你也知晓的,我府中虽有六个美娇娘,可我们之间都清清白白的,我给你个名分,让你同她们都不一样如何?我父皇如此喜欢你,断然会许了我们的婚事。”尉迟星纪用玩笑的语气说着心中的实话。

    却还是被云溪当成了戏言。

    “你与那六个美娇娘皆可相配,唯独我不是你的良配。”云溪一直拿她当作是哥哥。

    “好啦,不与你开玩笑了,走吧,恐怕是要让众人久等了。”

    云溪跟在尉迟星纪身后双手提起裙子,怕潮湿的地脏了她的裙子。

    游园会男女自然不同游,男子自恃才华,与妇人无话可聊,自然是少爷公子结伴同游,剩下千金小姐园中同行。

    到了湖畔,云溪便与尉迟星纪分开了。尉迟星纪给了她一个放宽心的眼神。

    的确,那群富家小姐,贵族夫人不好应对。

    她们必会问她家世,毕竟她今日穿得如此艳压群芳。

    果然,她一入场便很抓眼,加上她姗姗来迟,更是成了女人们话题的中心。

    “这是哪家的姑娘?生得千娇百媚的。”一个有些背景的夫人先开了口,给众人打了个样儿。

    “回夫人的话,小女子名为尉迟沅芷,是南夏安平王的小女儿,自幼体弱多病,儿时便送去妙手谷治病了,今年才算根除了顽疾才回来了,随哥哥来云川走一走,各位夫人小姐对我可能陌生得很。”来云川之前,云溪就有了假身份。

    南夏皇帝的亲弟弟,有个自小夭折的女儿,从来没有对外大肆宣扬过她的死讯,云溪便是顶了她的名号。

    “怪不得,从未听说过有这号人呢,今日长了见识,方才是我唐突,失礼了。”

    “妹妹为何蒙着面纱?”

    这就要与她姐妹相称了?果然个个都是势利眼,听闻她有个好家世,巴结得很呢。

    “沅芷承了妙手族的族规,成亲那日方可摘下面纱,第一个见了我真颜的男子只能是我的夫君。”云溪说着慢慢低了头,抿唇一笑,双眼染上害羞。

    “还有这等规矩,是我浅薄了。”

    “多谢夫人谅解。”

    一个宫婢端着茶水穿廊而来。

    “夫人们用茶。”她站在云溪身旁,端着空托盘,假意不小心撞了云溪一下,便要伸手扯下她脸上的面纱。

    哪知云溪比她更快。

    云溪一手握着她的手,身体向旁边一闪,那女子便扑了空,眼看着就要跌倒在地,云溪手上使力,叫她摔得平稳一些。

    秋荣一屁股坐在地上,心中埋怨,她明明可以拉住自己,却让自己倒在了地上,受人嘲讽。

    “哪儿来的毛手毛脚的婢女?”有人为云溪出头。

    “夫人赎罪,奴婢也是无意,求夫人宽恕……”她狠狠地磕了几个头,云溪感觉地都震了震。

    “罢了罢了,赶紧退下吧。”云溪看她这副狼狈的样子,心软放了她。

    “多谢姑娘,多谢姑娘。”

    远处偷看的秋月与一众小伙伴早就笑开了怀。

    “笑什么笑。”

    “快点将钱拿来。”秋月催促。

    “面纱未揭呢,还不知是美是丑,银子怎么能给你?”方才她可听见那女子说要到新婚才能揭面,这得等到什么时候?不赌了,不赌了。

    “不如我们换个赌法吧,赌她今日会不会摘下面纱,我赌不摘。”秋月灵机一动,这次,她势在必得。

    “好。”

    仅隔了一座假山的魏胤池从云溪来时,他就目不转睛地盯着那道红色的身影。

    本就隔得远了些,看不清楚,她还蒙着面纱,雪上加霜了。

    “胤池兄,看什么呢?这梅枝都落到你手上了,鼓声也停了,轮到你了。”云复推了推他的胳膊,唤回他的思绪。

    这次击鼓传花的规矩便是音乐声停之后,梅枝落在谁家,他就要以这桌上的物件儿为诗中物吟上一句诗。

    魏胤池望着瓷瓶之中插着的梅花枝,缓缓开口道:“瞥眼繁华处处空,寒林独透一枝红。”

    他的眼神由近及远,落在远处的一抹鲜红的身影之上。

    “魏将军吟的是何物,我怎听不出来?”尉迟星纪挥了挥扇子,耸肩的动作透着他大大的不解。

    “红梅。”

    “这,这桌上可没有红梅。”另一位公子符合。

    “是没有,可有梅枝,我望着这枝桠,便想起了满枝红梅独立寒林之姿。”魏胤池难得解释了这么一长段。

    远处的红衣女子,如同开在层林之中的一朵艳丽的红梅。

    纵使她与云溪很是不同,但他先入为主,总是怀抱着一些希望。

    “咱们的规矩是吟诵桌上之物,红梅乃是你臆想出的,况且是白是红还不明朗呢,不算不算,喝酒吧。”尉迟星纪就是故意坑他,让他多喝点酒。

    魏胤池没有推阻,单手握着酒杯,爽快地一饮而尽。

    “爽快!来来来,我们继续。”尉迟星纪瞥了魏胤池一眼,很快移开了视线。

    “方才,我可见着二皇子带这个女子来了,瞧着姿态,是倾国倾城之姿。”终于有人提起了。

    魏胤池也想问许久了。

    “不会是二皇子的七房夫人吧。”

第一百四十二章 沅芷湘兰

    尉迟星纪神神秘秘地藏着掖着不说话,在座的各位只能胡乱猜测。

    “别卖关子了,赶紧告诉我们吧。”一公子哥等不及了。

    尉迟星纪不情不愿地说了句:“是我妹妹。”

    “亲妹妹?”

    “是堂妹。”

    “可有婚配啊?”

    “暂时还没有。”

    这人,问得如此仔细干什么?难道还想撬他的墙角不成?尉迟星纪给了他一记冷眼,他不敢再吱声了。

    魏胤池遥望着万花丛中一点红,她的确将身边围绕的各色千金小姐都比了下去。

    宫中鲜少有人穿红衣,皇后娘娘不喜红色,这是人尽皆知的,没人敢扰了她的眼,这红衣女子胆大得很。

    他越发想要揭开她面上蒙着的红纱,瞧一瞧她的真颜是如何。

    “皇后娘娘向来不喜红色,令妹嚣张跋扈得很。”魏胤池手里玩弄着琉璃杯,抬眸瞥了尉迟星纪一眼,继续盯着杯中酒。

    他的手指纤长白净,雪后初霁,暖阳眷顾翩翩公子,将他笼罩在微光之中。

    “小妹偏爱红色,事事总归都没法面面俱到,魏将军倒是猜对了一点,小妹万千宠爱集一身,嚣张跋扈那是应该的。”尉迟星纪摇着扇子,说的一番话颇有深长意味。

    “原是个恃宠而骄的小主子。”魏胤池勾起唇角,有趣得很。

    他找风影调查过一番,南夏凭空而出了一个娇美的小郡主,万千宠爱在一身,红衣烈焰,好不风光。

    她出现在众人眼里的日子,是寒露前几天,那时云溪还好端端地待在他的府中。

    只有两种可能,要么,她不是云溪,只是一个长得与云溪相像的南夏小郡主,要么,她就是云溪,她早就串通了尉迟星纪,计谋了一出死而复生,找了个替身在南夏铺垫了身份。

    魏胤池想到这儿,右手捏紧了杯子,险些将它捏碎。

    若真是,他不得不佩服云溪的卧薪尝胆,做得滴水不漏的,还有如此大的本事叫南夏皇室也配合着演了一出戏。

    “是何人惹了魏将军,魏将军看起来咬牙切齿的。”也只有尉迟星纪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是只金丝雀,圈养得好好的,居然不识好歹飞走了。”

    怎感觉魏胤池意有所指呢?

    突然,阳光躲避进云间,原先放晴的天一时间黑云翻墨,雨珠跳跃,落入人间。

    公子小姐一哄而散,用手挡在额前像长亭跑去。

    云溪提着裙儿,低眉跟在众人身后,慌乱之中,她是最优雅的那位。

    男男女女一同进了长亭躲雨。

    真是一场及时雨,魏胤池此时与云溪在同一屋檐之下,他暗戳戳地斜眼打量着她,她正在整理裙装,裙边上有些雨渍,无伤大雅,她昂着头,挺直了背脊,遥望着雨落湖泊起涟漪之景。

    她在看风景,不知她成了别人眼里的风景。

    尉迟星纪抢先一步到了云溪的身旁。

    “沅芷,淋着雨了?若有哪儿不舒服跟我讲,我们就在屋里头待着。”他解下了身上的斗篷,披在她身上。

    有人交头接耳:“这未免也太娇气了些,这才多大的雨。”

    尉迟星纪听在耳朵里,开口道:“我们沅芷金枝玉叶,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口里怕化了,哪是你这糙大汉能比的?”

    “罢了罢了,哥哥莫与不相干的人浪费口舌,失了自己的风度。”她的声音与雨声相得益彰,就像是美玉落地声,清越动人。

    魏胤池久久地望着她,她的眉眼盈盈一水间,纵使浓妆艳抹也掩盖不了原本的样子。

    她对魏胤池不屑一顾,看这看那,眼神总不会流转在他的身上。

    熟悉的声音绕耳,魏胤池凝神,走近几步,到了她的跟前。

    尉迟星纪向前迈了一步,想将她挡在身后,云溪先他一步,轻轻抓住了他的手臂,示意他不要激动,她可以应对。

    她早就料想到这故人必相逢。

    她静静地站着,等待魏胤池先开口说话。

    可她猛然瞥见了不远处的云青旋,她笑眼弯弯,改了主意,先开了口:“让我来猜猜,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魏将军了吧,方才还与令夫人聊了几句,夫人真是好福气,觅了一个如意郎君。”

    莫名被点名的云青旋紧张了起来。

    “你叫沅芷?沅芷湘兰的沅芷?”魏胤池避开他自己不谈。

    “正是。”

    魏胤池饶有趣味地看着她,向前了一步,她身材娇小,与云溪的身高相符,她身上似有若无的香味也与云溪上如此相似,他看她处处像极了云溪。

    云溪向后退了一大步:“将军有何指教,男女授受不亲,大庭广众之下,还是与我这个未出阁的女子远一些,免得伤了夫人的心,坏了我的清誉。”

    她用只能两人听见的声音说着。

    魏胤池不依不饶,低声道:“你这般疏离,可知是要了我的命?”

    “将军在说什么胡话,沅芷不明白。”

    “雨停了,哥哥,我们回去罢,我忽觉身子不适,先行告退了。”云溪见外头风雨渐小,便要拉着尉迟星纪先走一步。

    哪知她前脚刚迈出一步,倾盆大雨倾泻而下,是哪个仙子打翻了酒杯?

    云溪匆忙收回了脚,晦气,天公竟玩起欲擒故纵的把戏。

    气得云溪直咬牙。

    魏胤池倒是喜闻乐见。

    他巴不得这雨一直下,清晨到黄昏,就这么点点滴滴,也格外浪漫,主要是一同避雨的人是心上人。

    “真不巧了,是天公叫沅芷姑娘止步了,不如留下赏雨。”魏胤池坐在云溪身侧,悠闲自得。

    云溪垂眸瞥了一眼魏胤池,没好气地说:“天寒地冻,赏个雨,染了一身病,不划算。”

    她拢紧了身上的斗篷,调转了身子,背对着魏胤池。

    这长亭真是座戏台。

    云溪占了东头,魏胤池与尉迟星纪在她身侧,众人便从东头开始排了队,云溪俨然成了众星捧月的对象。

    “将军与夫人今日的穿着真是相配。”云溪瞧见二人皆是蓝衣。

    “小郡主谬赞。”云青旋抢先一步说话,默默站在了魏胤池身边,挽住了他的手臂,像是在宣誓主权一般。

    魏胤池不忍拂了她的面子,便任由她揽着了。

    云溪不在意,转过脸去看雨,她伸手接住从房檐上滴落的雨,尉迟星纪忙打落了她的手。

    “调皮,别着了凉。”

    “我看话本子上说下雨是因为天上的仙女落泪了,是真的吗?”云溪问尉迟星纪。

    “自然是假的,话本子上绘的皆是纸上人间,你说这现实可有书中如意?”

    云溪摇了摇头,余光中的一抹蓝就是她命里的劫。

第一百四十三章 别来无恙

    云溪遥想这短短一年间,先是顺应天意遇见他,而后顺从心意爱上他。

    惊鸿一瞥是他,怦然心动是他,南柯一梦也是他。

    如今如梦初醒,别来无恙。

    只是无缘无分,山重水复之后纵使有过柳暗花明,终究被命运捏碎了希望,两人只能沦落为手难牵的陌生人。

    李映雪曾不止一次在她面前表露她对魏胤池的恨意,她总是叫云溪设身处地地想想魏胤池的恶行。

    “云溪,那日雪扶山脚下血流成河,都将岸边的海水染红了,是魏胤池,毁了我的家园,我自小扎根的地方,叫我如今与岛上好友阴阳两隔。”李映雪恨得咬牙切齿。

    她总是斟上一杯酒,然后胳膊从左至右地在空中划上一圈,将酒倾倒在地上,以此祭奠亡灵。

    听说云溪与尉迟星纪要来云川之时,她也吵着闹着非要过来找魏胤池算账。

    云溪和尉迟星纪只能趁着她睡着了,披星戴月地启程了。

    压倒云溪的最后一根稻草,是尉迟星纪同云溪讲述的,当年她父亲是被魏胤池的父亲魏伯书亲自拿下的,两人本是好战友,突然间反目成仇,真是令人费解。

    原来那一家子人都是这么虚伪,一个个都是披着羊皮的狼,往日想着怎么对付她父亲,如今思索着如何蒙蔽了她。

    她捏紧了拳头。

    “沅芷,喝杯热茶暖暖身。”尉迟星纪端了一杯茶来。

    她松了拳头,接过茶杯,手一抖,热茶没喝上一口,反而泼湿了一旁坐得近的魏胤池一身。

    他撕了一声。

    看来茶水很烫,云溪心中暗自得意,她就是故意的。

    “哎呀,魏将军,我不小心手抖了,真是冒犯了,听闻魏将军宽容大度,应该不会追究吧?”云溪立马伏身道歉。

    “不碍事,不怪你。”魏胤池连说两不,不怪云溪毛手毛脚,反而朝她勾了勾唇,这人,吃错什么药了?

    魏胤池拿出了袖子里的一方白帕,轻轻擦拭着水渍。

    “真是的,你在一边凑什么热闹,这下好了,茶也被你挤泼了。”尉迟星纪挤开魏胤池,嘴中念念叨叨。

    云溪攥着袖子偷偷轻笑,尉迟星纪这脏水泼得好。

    她轻咳一声,放下了手,端端正正地坐着。

    细密的大雨小了不少,云溪抬头望着天空,此时一众宫女撑着纸伞小碎步走了过来。

    “各位公子小姐,皇后娘娘因雨缺席,惦念各位大雨扰了心绪,命奴婢来为各位撑伞回宫。”

    “撑伞倒不必了,拿来一把,不劳烦。”尉迟星纪接过一把纸伞,一手揽上云溪的肩头,将她搂在怀中,撑起纸伞,二人就此进了雨雾之间。

    魏胤池看着他们的背影,竟找不到挽留的理由。

    “阿池,我们也走吧。”云青旋走上前去,担忧地望着他被热茶泼湿的衣裳。

    “好。”魏胤池也撑了一把伞,不同于云溪与尉迟星纪之间的亲昵,他没有揽着云青旋,反而二人之间还隔开了一些距离,他的纸伞朝云青旋侧偏,自己的半个身子在外头淋雨。

    戏台之上的主角都下场了,众人寒暄几句,去的去,留的留。

    “拿开你的咸猪手。”云溪与尉迟星纪远离人群之后,她拍开了尉迟星纪揽着她肩头的手。

    “咱俩谁跟谁,见外什么,既然演戏了那得演到底,宫中鱼龙混杂,人多眼杂,指不定有谁正在窥视着我们呢。”尉迟星纪开始忽悠云溪。

    “也没见你在宫中说皇帝坏话的时候有所避讳啊。”云溪低声说道。

    尉迟星纪一时语塞。

    “不一样,不一样。”他推脱。

    尉迟星纪强搂着她回了宫,一路上与她调笑打闹。

    云溪便无奈地靠在他的怀中,尉迟星纪总是小孩子心性,与他相处心中舒适。

    第一次见尉迟星纪还以为他是个登徒子,久而久之,才发现他只是浪荡的外表,赤子的心,待人还是极好的,重情重义。

    “话说,我的项链呢?”云溪想起他们不正经的初见,就记起了那条被他抢走的项链。

    “项链,什么项链?”

    “少装傻!”她狠狠掐着尉迟星纪手臂上的肉。

    “好好好,我说,这不值钱的东西我早扔了。”尉迟星纪可不会告诉她那条项链他好好珍藏着呢,纵使它的香味不再,但总归见证了他们的初见,不过,告诉了云溪就显得没面子,所以他不得不藏着掖着了。

    云溪皱着眉头,突然伸手拔了尉迟星纪头上的簪子,他的墨发一下子倾泻而下,云溪将他的簪子扔到一边。

    “礼尚往来。”云溪环胸,一副凶巴巴的样子,翻了个白眼便进屋了。

    “给你惯的……”尉迟星纪披散着头发跑到雨里去捡簪子了。

    “云溪,待到日落之后,我们去宴席。”尉迟星纪别好了发髻,进来一边脱衣服一边讲着。

    云溪一抬眼,便见尉迟星纪已经脱掉了外衣。

    “咳咳,你能不能注意些。”云溪目不斜视。

    “还不是你,害得我冒雨捡了簪子。”

    云溪懒得理他,径直回了自己的屋。

    这次来云川,她不是没有目的,否则她也不会冒着被发现的危险,来掺这一趟浑水。

    冬季的落日沉入西山得早,细雨一直缠绵到黄昏,云溪与尉迟星纪各撑一把纸伞,悠哉悠哉地去赴宴了。

    真是不巧了,路上居然碰见了魏胤池与云青旋,云溪立马与尉迟星纪换了边,让尉迟星纪与魏胤池挨着肩。

    “沅芷姑娘怎与我如此生疏?”魏胤池的头微微向前倾,隔着尉迟星纪看着云溪。

    “魏将军轻佻浮躁,我不愿与你为伍。”云溪与他划分界限,说得够明白了。

    “听见了吧,与其四处沾花惹草,不如珍惜身边人。”尉迟星纪挡住了他的视线,带着云溪快步向前,从他们的视线中消失了。

    珍惜身边人?

    魏胤池余光扫了云青旋一眼,她的确是个极好的女子,却不是他心上的女子。

    若不是她向皇上请了一道旨,皇上念她这些年的孝心便允了,魏胤池是绝对不会同她成亲的。

    由于雨下不停,宴席只能由庭院转为宫殿,可殿中的阿谀奉承,看着众臣谄媚的嘴脸,云溪实在透不过气来。

    她正欲起身之时,皇上携着皇后比肩而来,她默默坐了下去,准备将凳子捂热之后再出去走走。

第一百四十四章 将军自重

    云溪的一身红衣在宴席上一枝独秀,皇后一眼便锁定了她,眼中的不喜明明白白。

    但云溪才不在意别人的目光,自顾自地拿了一块糕点,撩起一角面纱,将糕点塞进了嘴里。

    魏胤池看着她的一举一动,云溪也爱吃糕点,众多菜色,必先对糕点动筷。

    待到众人推杯换盏,云溪只举杯,滴酒未沾,悄然离座,手执纸伞准备出去散散心,这深宫,她许久没来了。

    曾经的泠香殿恐怕已经荒废了,人去楼空,此地空余一个壳子。

    云溪撑起了白色的纸伞,纸伞从眼前一晃而过,她一手提着裙边,进了雨中。

    细雨中灯火不灭,映在云溪眼里流光溢彩。

    魏胤池从容不迫地跟在云溪身后,雨夜之中,很好地隐藏了自己。

    云溪随意漫步,往内宫的方向去了,避开了一路灯火阑珊,往人烟稀少的地方跑去。

    她手中未执灯火,就这样黯淡在了黑夜里,唯有一身翩跹红衣有些瞩目,倒像是燃了火。

    越往里头走,便越是阴森,连灯都没点一盏,云溪一步步走得谨慎,看清了地才向前一小步。

    不知不觉,循着小路,绕过了宫中最繁华的殿门,眼前是一座破旧的宫殿。

    云溪抬头望着这块老旧的牌匾,是一块无名匾。蛛丝挂满了牌匾,因下了一场雨,蛛丝之上晶莹点点。

    宫中多怨女。

    皇上早就将她们忘得干净,从来都是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

    云溪轻叹一声。

    宫门紧闭,这可能是宫中做得最随便的一扇门了。

    反正这地方也不是叫人享乐的,粗糙点便粗糙点,进了此处,管你从前是多受宠的妃子,现在就是被宫女太监搜刮得一穷二白的下堂妻。

    云溪伸手轻轻推门,门紧紧锁住了,侧耳倾听,锁链摇晃的声音在寂寥无声的黑夜中格外突兀。

    锁链锁住了宫人的出入,锁住了宫人的心扉。

    前门既然推不开,那便瞧瞧有什么侧门。

    云溪撑着伞往一旁走去,这一带荒凉至极,野草丛生,但怪得很,冷宫高高的围墙之下居然修了整整齐齐的路。

    云溪拎着裙摆,慢慢移了过去,恰巧草木遮蔽,她也不必担惊受怕,平整的地上有两道砌砖留下的缝隙,云溪好奇心起,绣花鞋踩了踩被雨浸泡的砖面,这居然是两块可以上下浮动的砖块。

    她估计是遇了足量的水之后,触发了机关,可密道就在眼前,却不知道如何打开,云溪不甘心如此走了。

    “左三右一,重浅浅重。”温润之声从身后传来。

    云溪吓得纸伞都从手中滑落了,栽在她的脚边。

    魏胤池弯腰捡起纸伞,手握于方才云溪握过的地方,还留有余温。

    “沅芷姑娘,又见面了。”他并未带着伞来,额前的几缕发丝被雨淋湿贴在了额头上,凭空添了几分凌乱美。

    他为云溪撑伞遮着雨。

    他好耐心地继续说道:“沅芷姑娘大晚上来冷宫真是稀奇,胆子也是真的大,倒不怕这污秽之地有什么脏东西。”

    “我行得端,坐得正,半夜不怕鬼敲门,怕的是魏将军你吧。”

    “若谁挡了我的路,我遇神杀神,遇佛杀佛,我还怕这些不成?”魏胤池走近,伞下又多了一人。

    云溪后退一步,再无退路,她的背抵着潮湿的高墙,她想着大不了与魏胤池打一架。

    云溪双手抬起,想要将伞夺回,哪知他握伞的手向上一挥,云溪便扑了个空,她撇了撇嘴,正要收回手时,魏胤池却猛然一手控制住了顿在空中的双手。

    “放肆!你可知我是谁?”云溪拿出了郡主的狠劲儿。

    “你面纱遮面,还叫我猜你是谁,你耍无赖。”魏胤池纸伞的右手向后一到,纸伞便落在了地上。

    他一把扯下了云溪的面纱,一时间线断珠散,两人脚边叮叮当当。

    “果然是你。”魏胤池看着这张熟悉的脸,是他日思夜想的人儿,想到她居然忤逆他,里应外合地逃跑,他便来气。

    “你认错人了,我在此之前从未见过魏将军,还请魏将军自重。”

    “自重?那些日子,你与我夜夜缠绵悱恻,倒也未叫我自重。”魏胤池右手捏着她的下巴,腾出一只大拇指,将她唇上艳红的口脂擦抹去,竟要吻上她的唇。

    云溪头一偏,一吻落在她的脖子上,魏胤池没有移动一分一毫,吮吸之间,她脖子上显现出一小块红印。

    落在魏胤池眼里,满意至极,既是他的人,身上就该有些他的记号。

    “云溪,这味道还是与往常一样。”

    “我要告诉我哥哥,还有爹爹娘亲,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云溪心中愤恨,为什么魏胤池竟能如此轻易地认出她?竟敢如此对她动手动脚?

    “你若再大声叫唤,宫中巡视的人可要被你引来了,到时候你我的名声就都别要了。”魏胤池捂着她的嘴道。

    云溪直接咬了他一口,他吃痛移开了手。

    “这世上相像的人数不胜数,我奉劝魏将军擦亮了眼睛瞧瞧仔细,别见了个姑娘就大胆无礼。”

    云溪故意用右脸对着他。

    她的右脸上居然有一颗褐色小痣,就在顺着嘴角向上的三指处。

    方才没有看得清楚。

    魏胤池用力搓了搓,将云溪的脸都搓红了,那颗痣依然纹丝不动。

    他有些泄气,云溪脸上光洁无一物。

    难道她真是南夏的郡主?

    他凑近,她身上的味道变了,今日明明闻见的是熟悉的香味,现在却是一股玫瑰香扑鼻。

    云溪庆幸有尉迟星纪的提醒,回去小憩时故意染上一身玫瑰香,是有钱人家的小姐都爱用的香。

    “可瞧仔细了?”

    魏胤池慌忙放开她:“失礼了,郡主长得与我的一位故人太像了,一时间在下糊涂了,竟以为是故人趁夜归,郡主要在下如何赔罪都行。”

    他双手将云溪的面纱奉上。

    云溪不满地夺过,拧起眉,眼中毫不掩饰自己的愤怒:“最好的赔罪方式就是请魏将军立刻消失在我面前。”

    “好。”魏胤池捡起地上的伞递到她手里之后,转身进了雨夜之中。

    雨滴映在云溪眼里,她的水眸中亦是雨天。

第一百四十五章 进入密室

    “左三右一,重浅浅重。”魏胤池的话还回荡在她的耳边。

    云溪低头看着自己脚下的两块石砖,按照魏胤池的说法抱着试一试的态度踩了踩。

    而后站到一边,静等着周遭的反应。

    雨声中,一道沉闷的声音响起,云溪随声而去。

    不远处的草丛遮掩处,现出了一道暗门。

    里头阴森可怕,云溪将头探进去观望了一番,咬咬牙还是提着裙子进去了,她摸着潮湿的墙壁,小心翼翼地摸索着前方的路。

    她猛然停住了,锁链与泥地摩擦的刺耳声传来,细听还有女人细微的喘息声,听着很是痛苦,她躲在一根石柱后面,偷偷探头张望。

    一个女人的四肢被铁链绑着,她狼狈地瘫在地上,浑身沾染上了泥渍与血迹,眼睛空洞地望着前方,她放弃了挣扎,她太累了,失血的痛楚淹没了她,只要一动,便觉得浑身犹如刀割。

    阴暗的房间里还有一口棺材,还是极为华贵的水晶棺材,不知里头有没有躺着谁,这场面像极了书中的巫术,让云溪不寒而栗。

    两侧分别站了看守的侍卫,已经用铁索栓起了女人,却还要派两个侍卫看着,真是一点点希望都不给她留。

    她是有多罪大恶极,才要把她关在不见天日的地方,将人折磨得奄奄一息。

    云溪不明白,明明有牢狱,她若是犯了错,可以以云川的条例来处罚她,而不是以这种卑鄙的方式。

    女子似乎看见了云溪,她猛然眼中一亮,很快,这抹光亮又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她混沌的双眼如同这片黑漆漆的房间。

    云溪感觉这女子不是罪不可赦之人,相反,抓她的人才是十恶不赦之人。

    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得不到该有的保护就算了,竟还要受她信奉的圣上的羞辱。

    云溪眼中坚定,若是可以,她要尽全力救出那个女子。

    那女子朝云溪张了张嘴。

    快走……

    她无声地说道。

    云溪退了一步,踩到了石块,发出了细微的声音,可警觉的侍卫自然听到了这寂静声中唯一的声响。

    “是谁?”两个侍卫立马循着声音找了过来,云溪拔腿就要跑,可方才崴了脚,她只能忍着痛原地折返。

    可这一路上并不是那么平整,况且还在黑夜之中,她只能凭着直觉向前冲,脚下一绊,她竟要向前扑去。

    千钧一发之际。

    一双手揽住了她的腰肢,顺势将她抱了起来,熟悉的香味萦绕在鼻尖,这味道她怎么会忘?

    她只在魏胤池身上闻到过。

    他抱着云溪甩掉了身后两个侍卫,赶忙从出口跑了出去,关了机关。

    谁知魏胤池刚将云溪放下来,两个侍卫竟然追了出来,他们躲避不及,魏胤池只能将云溪堵在墙边,高大的身子遮住了她,错位吻上她,实际上停在了云溪的唇边,并未往下。

    两人便如此心惊肉跳地上演着暧昧。

    “谁在那儿?”一个侍卫提剑叫了一声。

    魏胤池转过身来。

    “啊,是魏将军啊,属下眼拙,将军赎罪。”他眼神往后一撇,隐约看见了一个女子的脸。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

    魏将军家有美眷,竟也爱偷腥。

    果然还是野花香。

    侍卫识相地退了下去。

    魏胤池又一次抱起云溪。

    “你放我下来。”云溪抗拒。

    “你能走?”魏胤池用眼神指着她的脚。

    “能!”不过扭到了,能是能走,就是慢些。

    魏胤池不由分说地抱走了她,等到走了一段距离才将她放了下来。

    “你居然跟踪我。”云溪扶着一棵大树说道。

    “幸好跟踪了你,不然你的小命就丢了。”

    “看在你救了我的份上,我们两清了。”云溪拍了拍身上带上的泥土。

    魏胤池将她放在了安全之地便转身离开了。

    云溪还有万千疑问想找他解决。

    “等等。”她喊了一声。

    魏胤池的脚步一顿,为何世上会有两人长得如此相像,连声音都几乎一样。

    他转了身,与树下的云溪遥遥相望。

    “有事?”他的声音很冷。

    “走近些。”毕竟害怕隔墙有耳。

    魏胤池一步步缓缓走到了云溪身侧。

    “你是如何知开启机关的方法的?”云溪轻声问。

    “皇上的砚台在左,提笔蘸墨,他习惯蘸三次墨汁,一下重两次轻,最后落笔苍劲有力。”魏胤池鲜少有这样的耐心,若非是这张相似的脸,他看都不会多看她一眼。

    “那你知晓关在里头的女子是谁吗?”

    “不知。”

    “无事了。”

    魏胤池转身离开了,这次是真的走了,没有回头,云溪望着他的背影越走越远,成了黑夜之中的一点。

    她自己一瘸一拐地打着伞回去了。

    走了没几步,便碰见了尉迟星纪,他执着伞四处寻找云溪,就差没有喊出声了。

    云溪见了他,立马直起了身子,绝不愿意自己脆弱的一面展露给别人看。

    “你怎么来了?”还这么快找到了她。

    魏胤池告诉他的?

    “我……我见你好久不回来,就出来找你了。”

    原来是这样,是她自作多情了。

    “你怎的跟只蜗牛一样,慢吞吞的。”尉迟星纪在前头都急了。

    “急什么。”

    云溪只能慢慢踱步,谁叫她喜欢逞强呢。

    尉迟星纪忍不住转过身来,走到她身边来查看她到底什么情况,平时日不都是健步如飞的吗?

    见她裙摆周围有一圈污渍,碰了碰她的裙子,云溪便敏感地从他手中抢过了裙边。

    她不对劲。

    尉迟星纪像是她肚子里的蛔虫一般。

    “是不是摔跤了?扭到脚了?早说嘛,我抱你。”

    “我可以走,别动我。”云溪动作迟缓地退了一步。

    “这样你得走到猴年马月。”他挠了挠头发,蹲下了身子,扭过头来:“我背你。”

    “快点上来,先回去换身干净衣服。”

    云溪看着蹲在地上的尉迟星纪,大有她不上来,他就不起来的架势。

    她不再忸怩。

    伏在尉迟星纪背上的时候,云溪盯着他脚下的地说道:“你就像我哥哥一样,我从前有两个哥哥。”

    可惜他们都不在了。

    “那就把我当成你哥哥吧。”其实他并不想当哥哥,只想成为她的心上人,与其捅破这层篓子,不如先这么待在舒适圈中。

第一百四十六章 扭到脚了

    回了宫殿,云溪换下一身脏衣服,还是着了一件红衣。

    “你面纱上的珠子怎么掉了?”尉迟星纪好奇:“不会叫人看了你的真颜吧?被认出来了?”

    “怎么会,是我自己摔跤的时候扯掉的。”云溪一本正经地扯谎。

    她对镜摸着脸上的那颗小痣,多亏今天点上了。

    “别忘了换一条。”

    “我……进了一个密室……”云溪犹犹豫豫地说出了今夜所见。

    将那个女子与一口棺材,全数交代给了尉迟星纪听,唯独漏了魏胤池那一段。

    “那个女子,长什么样儿?还有印象吗?”尉迟星纪追问。

    “她是小脸,大眼,鼻梁不高……噢,对了,她的左脸上有一块小小的梅花胎记。”云溪努力回想,只能想出这些。

    “疯了疯了!”

    “你知道些什么?与我讲讲。”云溪觉得自己知之甚少。

    “那密室之中的女子是不是被放了血?”

    云溪想起她浑身是血,便点了点头。

    “棺材中躺着的是褚忘忧,你明白了吗?”尉迟星纪来回走动,焦急写在了脸上。

    云溪恍然大悟,原来皇上真的信换血重生这一招,太残忍了,将一个活人的血灌进一个死人的躯壳之中。

    到底是多冷血无情才能想出这么阴损的招式。

    云溪倒吸了一口气。

    “照这么说,那女子也是异族?”云溪懊悔没有救下她。

    尉迟星纪善洞察人心,一下子便关注到了云溪的失落,立即揽着她的肩,隔着衣服揉搓了几下:“没事,你都是死里逃生了,她不会怪你的。”

    云溪点了点头,心中其实还是怪自己没有本事,若她真是武功盖世,怎还会怕这两个小侍卫?

    “既然已经知晓了密道如何开启,那我们之后就还有机会。”

    “你会陪我去救她吗?”云溪抬眸,眼里露出一丝光亮。

    “当然,等你的脚好了。”

    云溪主动敷了难闻的跌打药,只盼着它争气些。

    她坐在贵妃椅里,两手撑在身侧,双脚离地,不停地晃荡着,舒缓烦闷的情绪。

    尉迟星纪的余光中总是有两只脚丫子在荡秋千,扰得他都静不下心来好好想问题。

    他径直走过来,云溪以为他是要与她走近些说话,瘫在贵妃椅中一动不动。

    哪知尉迟星纪突然在她面前蹲下身来,云溪的脚都没来得及收回来,被他抓个正着。

    “我脚怕痒,你别挠,我会控制不住地踢你的。”某人曾经就被她踢过一脚,还是在脸上。

    “不挠。”尉迟星纪将她的脚放在自己腿上,轻轻揉着她肿胀的脚踝。

    “感觉好些没?”他问。

    “好些了。”反正是挺暖和的,原先鞋里进了水,冷得很,现在叫尉迟星纪都捂得暖和起来了。

    “没想到你堂堂一个皇子,还会伺候人,手法不错。”

    “我可不是什么人都伺候。”尉迟星纪傲娇道。

    忽然间,云溪觉得什么划过了她的脚底板,她控制不住地向上抬腿,尉迟星纪措手不及,吃了一脚,这一脚不轻,尉迟星纪仰着头四仰八叉地倒在地上。

    云溪心中过意不去,连忙站起身来扶他起来。

    “你流鼻血了,快擦擦。”

    尉迟星纪捂着鼻子道:“小爷我英俊的鼻梁都要被你踢坏了,叫我以后如何找我的七房老婆?”

    “我看看,我看看。”云溪强行搂着他的肩膀,逼迫他向下弯腰,云溪也好看清他的伤势如何。

    “没有大碍,只是流点血罢了,男子汉大丈夫,流些血,正常,不必大惊小怪了,过会再去宴席之上吃点鸭血补补。”

    “我看你吃点猪脑补补吧。”

    云溪觉得自己又没说错,哪里需要补脑子。

    尉迟星纪处理完之后,二人又前往了宴席,雨停了,但他们还是带着伞,毕竟怎么能够猜到上天的心意呢?哪知他何时哭,何时笑?

    说不定他们出来以后便是瓢泼大雨。

    尉迟星纪在门口主动蹲下了身子。

    “还要背啊?”云溪觉得自己可以走了,经过尉迟星纪的按摩之后,她好多了。

    “自然,刚下完雨,地上滑得很,你难不成还要拖着个瘸腿,再摔一个狗吃屎,滑天下之大稽?”

    听他这么一说,云溪立马乖乖地趴上了他的背。

    “行了,起驾。”云溪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可以走了。

    “得了便宜还卖乖。”尉迟星纪一站起身,云溪便双脚离地。

    就这样,两人慢吞吞地到了宫殿。

    “你的脚程不过如此,也没多快,是我高看你了。”云溪单腿跳了下来。

    “还不是要驮着你吗?谁叫你吃那么多。”尉迟星纪其实也不爱在酒桌上推杯换盏的,故意将时间消磨在了路上。

    “好啊你,居然还嫌我重,你等着,回去了我要你好看。”云溪现在不与他争执,挺直了腰板慢慢地走了进去,尉迟星纪紧随其后。

    魏胤池举杯之时瞥见二人相伴而归,方才的愁绪淡了许多。

    他飞奔回来告诉了尉迟星纪,他妹妹在宫里头迷了路,原以为两人很快便会回来,奈何左等右等不见踪影,魏胤池只能喝酒以浇灭心头的不安。

    亏他还担心二人的安危,原来他们还回了住处换了身干净衣服,还真是爱面子。

    云溪与尉迟星纪一前一后落座,云溪的视线扫过,魏胤池不自在地移开了目光。

    她不是她,莫要多情。

    魏胤池告诫自己。

    冬至日,少不了饺子。

    一盘盘热气腾腾的饺子被端了上来,云溪眼里冒了光。

    这么冷的天,有什么事比吃上一盘饺子更令人喜悦呢?

    她手里的筷子已经架起来了。

    “矜持。”尉迟星纪一拳挡在唇边,偷偷提醒云溪。

    云溪咽了口水,放下了筷子。

    “南夏又没有饺子吃,还不允许我眼馋一下啊?”

    “小爷我回去了给你做。”尉迟星纪包揽了做饺子的活儿。

    “就你?”

    “人不可貌相,总是有人见我玉树临风,以为我是个草包,用智商换了一张帅脸,但我其实不仅长得好,还心灵手巧。”他自夸是一流。

    云溪的白眼翻上了天。

第一百四十七章 似是故人

    云青旋找云溪劝她不要扰乱魏胤池的心神。

    宴席散了之后,尉迟星纪扶着云溪到了一个没人的地方,是云溪的主意。

    云溪不想让人看到她狼狈的样子,勒令尉迟星纪随她到一棵没灯的树下,等到宾客散尽,再背着她回去。

    “你们偷偷摸摸地在这儿做什么?”一个男声冷不丁冒了出来。

    云溪吓了一跳,一手扶住了树干才稳住了自己的身体。

    魏胤池从树后走了出来。

    “魏将军走路都没声儿的吗?”云溪慢吞吞地转过身来,杏眼微抬,她自然知晓是他。

    “吓到沅芷姑娘了吗,抱歉。”魏胤池认错得很快。

    云溪眨眨眼,干涩的眼中像被雨淋过一般,她想起那晚,魏胤池隔着纱帐,也是这般关切的眼神,只是今时不同往日。

    云青旋还在不远处等着魏胤池。

    她与魏胤池身后都有一个人在苦苦等着,等着背对着的那人回头。

    “魏将军还是叫我郡主吧,我与你还未相熟到这种程度。你的夫人还在等你,早些回去。”云溪下巴抬了抬,示意云青旋在他身后,只须他的一个转身,她便可以笑靥如花。

    云溪冷冰冰地说道,她眼里泛滥着泪花,她努力将它冰封在眼眶里。

    魏胤池只觉得黑夜之中,她的眼中亮晶晶的,他想进一步看看她的眼里到底藏着什么,却被尉迟星纪挡在了身前。

    “沅芷说了与你不相熟,你也就别自作多情,热脸贴冷屁股了。”尉迟星纪的狗嘴吐不出象牙来,成功将魏胤池逼走了。

    魏胤池转身之际,云青旋笑得灿烂,她的笑容对着镜子练了千百遍,就是为了魏胤池一转身便可以看见她在笑着,让他知晓与他在一起,她总是很开心。

    云溪在尉迟星纪身后将这幕看得清楚,她与魏胤池注定了要相对而立,争锋相对,但云青旋,是那个可以与他比肩的人。

    她苦涩地一笑。

    尉迟星纪拍了拍她的肩膀。

    “没事儿,有我呢。”他似乎总能读懂她的心思,在她脆弱得需要依靠之时,总能借个肩膀给她。

    待到殿门口的灯火全部熄灭,尉迟星纪才背着云溪回去了。

    “你怎么绕了远路?”云溪看着这条羊肠小道甚是熟悉。

    “有吗?并未。”反正云溪现在在他背上,去哪儿他说了算。

    说话之间,他们已经到了一座小楼之前,云溪跳了下来。

    望着眼前熟悉的小楼,她对皇宫唯一的眷恋便是这留下她十年青葱岁月的地方。

    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

    这处偏僻的小宫殿自然没人光顾,也无人居住,俨然成了皇宫的一枚弃子。

    她单腿一蹦一跳地推门入了院,枫树掉光了叶子,没了昔日的风光,花圃里无人打理,杂草丛生,她轻轻抚摸着潮湿的石桌。

    其实这里也不错,比起她在外经历的这些种种,泠香殿的十年平平无奇,但也贵在这粗茶淡饭的平淡宁静的生活。

    “是不是突然想家了?”尉迟星纪拍拍自己的肩膀,表示可以随时借给她。

    “没有家人的地方,怎么算家?”她只是睹物思人。

    爹娘离她而去,荣姑姑也走得突然,她真是从绝望中一次次爬起来。

    算坚强吗?

    可她为什么过不去魏胤池这一关?

    明明他将她伤得千疮百孔,她却还是对他留有私心。

    她恨自己的软弱无能。

    “走吧。”以后也不必再来了,她甚至连大门都没有推开,她往后不要泪水,不要回头看,只需记着心中的仇恨,杀父之仇,屠族之恨,好好地以此浇灌心中的种子。

    尉迟星纪背着云溪离开了。

    刚到寄居的宫殿,便有一女子在院里等候多时了。

    “将军夫人深夜造访,有何指教?”云溪坐了下来,主要是因为她现在腿脚不好。

    “云溪妹妹,好久不见,别来无恙。”云青旋道。

    云溪皱着眉头反驳道:“云溪妹妹?这号名不经传的小人物我属实不曾听过,她与我长得很像?你们一个两个都要将我认成她,今天是我犯了太岁吗?”

    她手中的杯子狠狠砸砸在了石桌上,凶狠地剜了云青旋一眼。

    传说中嚣张跋扈的沅芷郡主果然脾气大得很。

    “白日里夫人还唤我郡主呢,到晚上怎么还改了口?”

    “是青旋失礼了,郡主与我的一位妹妹长得太相像了,一时间失了神,口无遮拦了。”云青旋给了自己台阶下。

    “少与我攀关系,家中从来都只有我一个女儿,姐姐妹妹的不曾听说,五公主可得好好管住自己的嘴,在我面前说错话是小事,要是在皇上面前口无遮拦,便是要掉脑袋的,不过你如此受宠爱,皇上应该从不责罚你。”

    云溪的字字如同刀割,将云青旋伤得遍体鳞伤。

    方才,皇上还召了她。

    往日里皇上也是由着她来,可今日,居然头一回责骂她,说她留不住魏胤池的心也就罢了,连人也留不住,还不如青楼里头的姑娘呢。

    皇上真是一反常态,她知晓她请旨赐婚也正中皇上的下怀,她心甘情愿成为牵制魏胤池的锁链,可皇上以往不管不问,唯独今日对她大发雷霆,她必须来灭灭沅芷的势头,可能因为她与云溪太过相似,叫魏胤池眼里的痴迷都溢出来了。

    但云溪的句句扎她心,似在嘲讽她。

    “多谢郡主宽宏大量,只是郡主属实与我的故友太过相像,我的夫君从前与那位姑娘有过一段情缘,郡主的出现让他有些心神不宁,夫君与我情投意合,终究是负了那位姑娘,见了郡主,心中的愧意油然而生。”

    “我知晓了,可并不是我想在他眼前晃荡,叫他忆起从前事,而是他总在我面前扰我心神,夫人可要好好管教自己的夫君,莫叫他在欺诈无辜少女。”云溪思索着她一会儿妹妹,一会儿故友的,真是麻烦精。

    她不愿再周旋,直接下了逐客令:“我累了,夫人若是还有话要说,改日等我得空了吧。”

    云青旋不甘地退了出去,本想来敲打这个尉迟沅芷,叫她少用些狐媚招式勾引魏胤池,没想到居然被她摆了一道,长了她的气势,灭了自己的威风。

    更过分的是那尉迟沅芷还把她当成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小宫婢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 另有所图

    夜深人静之时,睡在一间房里的宫婢们还在偷摸着讲话,秋月最终老老实实地将钱给了秋荣,可实际上在两人都看不见的地方,云溪的面纱被魏胤池一手揭下。

    云川的皇宫毕竟也不是尉迟星纪的家,他带着云溪出了宫花钱找了一处院子落脚,比在客栈里住得舒服些。

    “京城的房子这么好找吗?”云溪坐在院里的秋千上,这院子里像是被人打理过一样,居然还有秋千。

    “有钱能使鬼推磨。”其实尉迟星纪租下这座宅子比想象中的简单许多,也便宜许多。

    就当是捡了个大便宜。

    背后那位不愿透露姓名的院子主人便是魏胤池,他总能将两人的一举一动瞧得仔细,还要多亏了听雨在其中打点。

    听雨一下子由一个名不经传的小宫女,摇身一变,竟成了被人巴结的女官。

    云溪不再询问,专心荡着秋千,时而闭着眼睛享受迎面吹来的风。

    “今日居然出了太阳,前几天才下了初雪,这又暖起来了。”云溪仰头迎接洒下来的阳光。

    “再暖和也是冬天,你可别上了老天爷的当,他骗着你少穿点衣服,赶紧染个风寒呢。”尉迟星纪一手抓停了云溪的秋千,将一件斗篷披在她身上。

    “老天爷哪有这么坏?”

    “忘了他让你吃的苦?”尉迟星纪一句,叫她陷入了沉思。

    是啊,他说得对,上辈子她一定是天帝爱而不得的绝色仙女,这辈子天帝公报私仇了。

    “何时许我去救密室中的女子?”云溪扭头问道。

    “我的脚伤好得差不多了,都健步如飞了。”

    她说着跳下了秋千,在尉迟星纪面前稳健地走了几步,证明自己已经康复了。

    “明日入夜之后。”尉迟星纪倒更愿意独自行动。

    “要不我一人……”

    “不行!”尉迟星纪还没有说完,云溪便出口打断了,他想一人行动,绝无可能!

    必须得带上她!

    “你知道有多危险吗?你要是有个分毫损伤,叫我如何与我父皇交代?”

    “就是因为危险,我才要与你同行,多一个人便多一份力量,若你不带我去,我就向你父皇告状说你欺负我。”

    “真是拿你没办法了,到时候跟在我身后就行。”尉迟星纪无计可施,准备今夜就行动,最好能将人救出来,若是不行,他跑得快,带上云溪这个拖油瓶,他就不确定自己还能否健步如飞了。

    不过转念一想,他也不知道如何开启云溪口中的密室啊。

    “你与我讲讲,那密室如何进入?”

    “你还想套我的话,我看起来很笨吗?若是告诉了你,你不就可以独自前往了吗?”云溪摇头晃脑。

    “我了解了解,未雨绸缪。”

    “少来,明日再与你说个明白。”云溪悠哉悠哉地荡起了秋千,尉迟星纪在后头真想给她来一脚,叫她摔个狗吃屎。

    这小丫头何时变得如此精明?都不上当了。

    第二日。

    冬天夜长昼短,天早早地就黑了下来,云溪与尉迟星纪换了身黑衣,好在夜里行动。

    两人从燕王府进入了密道。

    云溪摸着潮湿的墙壁,同尉迟星纪说:“燕王府里头有什么稀奇宝贝,前来造访的人还真是络绎不绝。”

    “你见过?”

    “是啊,前一阵子我来这儿来得不巧了,刚好这种事就让我碰上了。”云溪将当夜的情景与他说了一通,跳过了千霜公子,自称是自己一击败敌。

    “真是奇怪,一个两个的在找些什么?”尉迟星纪自言自语。

    “你来我家里是不是也另有所图?”云溪半开玩笑地怀疑道。

    “我的另有所图不就是你吗?”他回头将云溪拉到身侧。

    “别跟丢了。”

    过了立冬,走完了形式,宫中入了夜之后同外头没有两样。

    天冷了,夜里也无人走动,这倒是极好的契机。

    二人轻车熟路地到了冷宫门前,尉迟星纪吹亮了火折子,在围墙边上来回寻找,可就是没有找到密室的开关。

    云溪看着脚底下抱怨:“明明就在这里,我记得清清楚楚,怎么不见了?”

    她对着脚下的地猛跺了几下,这地与她杠上了,就是无动于衷。

    “你好好想想,那天究竟是怎么开的密室?”尉迟星纪按着她的肩膀,示意她不要焦躁。

    “那天我走正门走不通,便想找找侧门,意外在这里发现了密室的机关,而后就开了。”

    “再想想,当时地上的情景?”尉迟星纪提醒。

    “当时,下着雨,地上全是积水……对!水!”云溪恍然大悟。

    二人去附近的一条小河里接了水,泼在地上,地上果然显现除了砖块的印记。

    小心翼翼地开了门后,尉迟星纪收起了火折子,他在前,云溪在后,两人进了密室。

    好在有一根大柱子足够他们藏身。

    他们远远地暂且观察密室中的情况。

    地上的女子比起前些天状态更差了些,她浑身是血的惨烈之景让云溪暗暗下定决心,今夜一定要将她救出来。

    女子的瞳孔泛红,是异族没错。

    “怎么救她?”云溪轻声问,语气中染上几分焦急。

    “将他们都杀了。”反正也就两个人。

    “啊?”如此莽撞?

    “怎么,你不敢吗?”尉迟星纪垂眸向云溪示威一般地挑眉。

    “有何不敢?你说什么时候冲,我就什么时候冲。”

    突然,远处传来烟花声,虽然声音不大,但足以掩饰他们的脚步声。

    “就是此刻。”尉迟星纪与云溪二人快步走至两个侍卫背后。

    “速战速决。”尉迟星纪叮嘱。

    云溪手持长剑从侍卫背后袭击,侍卫警觉回头,亦拔了剑与云溪扭打到一块儿,云溪身体灵巧,在长剑之下闪躲及时,趁着侍卫出手招招狠厉,用了半数力气之后,云溪转守为攻。

    侍卫只盯着她手中的长剑,哪里晓得她的袖子里竟会飞出一把匕首,穿肠而过,稳稳地扎在一边的墙上。

    尉迟星纪轻轻松松地解决了另一个侍卫,那侍卫死得体面些,毕竟尉迟星纪扭转了他的头骨,他身上并无伤口。

    云溪用帕子将沾满血的匕首拔了出来。

    “别怕,我们会救你出去的。”云溪安慰地上奄奄一息的女子。

    那女子喉咙干涩,无法开口说话,只能微微颔首。

    云溪搜遍了两个侍卫都不见解开锁链的钥匙,求助地望着尉迟星纪。

第一百四十九章 惊月再现

    尉迟星纪皱着眉,环顾四周,一览无遗,实在没有藏钥匙的地方。

    眼看着烟花便要放完了。

    云溪拿剑拼命砍着锁链,可锁链纹丝不动。

    她急坏了,跪在地上捶打着锁链,眼中的泪珠落进了沙土之中,今晚的努力要付诸东流了吗?

    她一定要将她救出来!

    “我们改日再来吧。”尉迟星纪开口试探。

    “改日?我们没有退路了,人都杀了,改日这姑娘肯定不在此处了。”云溪愤恨地甩了甩锁链。

    女子眼里燃起的希望逐渐熄灭。

    她抓住了云溪的手,将手里紧攥着的一只贝壳交给了云溪,虽然它已经沾满了血污,却依然是她的希望所在。

    她慢慢闭上了眼睛,有些累了,她想休息了。

    突然,一把长剑从暗处飞来,尉迟星纪也挡不住这样凌厉的剑气,它锋利的剑身插进土里,扎在云溪脚边。

    它竟然斩断了一截锁链!

    云溪眼里冒了光,这是她的惊月啊。

    是魏胤池吗?

    她望向黑夜之中,空无一人。

    顾不上那么多了,她拔起了惊月剑,斩断了束缚住女子四肢的锁链。

    尉迟星纪抱起了昏睡的女人,往外面跑去。

    烟花停了。

    今夜宫里最受宠的林昭仪闹着要看烟花,皇上便陪着她深夜放烟花,吵得宫中不得安宁。

    各宫心知肚明,林昭仪不过是仗着自己与褚忘忧有几分相似,在宫中作威作福,宠冠六宫。

    皇后对她不屑一顾,皇上对她只是新鲜感,这宫里像褚忘忧的多了去了,哪一个不是被玩腻了扔在一边,弃如蔽履,林昭仪就是下一个。

    带她花样耍尽吧。

    林昭仪看着天空中转瞬即逝的烟花,绚烂得令人惋惜。

    她亦令人惋惜。

    如花似玉的年纪入了宫,从此便是庭院深深深几许,度日如年的日子。

    若自己这不值钱的一辈子能换来这个狗皇帝的死,那便是值了。

    她永远都忘不了父亲的血飞溅到她脸上时痛得有多撕心裂肺。

    她笑意盈盈地钻进皇上的怀里道:“皇上真好,今夜的烟花真美,臣妾喜欢。”

    天知道她有多不喜欢烟花,弥漫在空气中的烟味让她仿佛回到了满是战火的那一年。

    这放烟花的时间应该足够尉迟星纪救人了吧,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牵制住皇上,掩盖密室里的声响。

    尉迟星纪与云溪走时很是顺利,两人一路畅通,云溪突然停了步伐。

    “怎么了?”尉迟星纪问道。

    “无事,走吧。”尉迟星纪继续前行,云溪驻足原地,抬起头,一棵大树上一抹白色的身影映入云溪的眼帘。

    云溪朝着他微微点头。

    片刻之后抬脚离开了。

    魏胤池看着底下的黑衣女子,黑纱蒙面,但他依旧可以认出她来,那张与云溪极像的脸,今夜未施粉黛的她眉眼弯弯,仿若回到了云溪还在的那时候。

    他枕着手臂,望着天上隐隐约约的月亮与藏在云里的半颗星星,慢慢闭上了眼睛,好像一梦回到从前。

    时光倒回就好了。

    他不会与云青旋成婚,他要八抬大轿将她迎回家。

    只是世上没有后悔药。

    他对沅芷好一些,让他心中对云溪的亏欠少一些。

    魏胤池翻身而下,顺着小路,前往泠香殿。

    他抚着一棵树,树干上密密麻麻全是正字,有的娟秀,有的扭曲。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走到这里,这条路很熟悉,好像曾经常常走,只是如今脑袋空空。

    他望着眼前这座小宫殿,推门进去了,里头很简陋,小小的院子里杂草丛生,院里的枫树掉光了叶子,落了一地卷曲的枯叶。

    站在此处,冬风席卷而来。

    这里应该住着一个少女,很美,让他心驰神往,她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云溪。

    可人去楼空。

    空的何止是这座楼,更是他的心。

    他靠着树干,脑中突然闪过往昔的一幕,他与云溪站在树下,他为她戴上了簪子,人比花娇。

    但绞尽脑汁也只想起了这一幕,至少他与云溪早早地相识了,应是互生情愫的两人,为何走到现在这种境况?

    现在再来想,为时已晚了。

    云溪与尉迟星纪彼时已经回了宅院。

    尉迟星纪深夜叩响了大夫的药馆。

    “大夫,你你瞧瞧这姑娘的伤势如何?”他指着床上的女子说道。

    大夫向前了几步,被她满身的血污吓得又退了几步。

    “这……”这么重的伤,他们不会窝藏朝廷罪犯吧?

    “她是我姐姐,我俩出去玩的时候,她不小心一脚踏空,滚下了山崖,你一定要治好我的姐姐。”云溪声泪俱下。

    大夫前去查看伤势。

    “这位姑娘失血过多,好在尚有一息,保了一条命,内伤倒是没有,都是些叫人难熬的皮外伤。”他转向云溪,继续说道:“小姐,你将她的衣服剪开,用清水擦拭,敷以草药,再用纱布包裹,老夫不便动手,毕竟男女有别,怕坏了姑娘的清誉,明日我唤我的女弟子前来为姑娘复诊。”

    “好。”

    云溪接下了药与纱布。

    今夜,是个不眠夜。

    云溪头一次担起大夫的角色,小心翼翼地操持着剪刀。

    “云溪,云溪!”大夫前脚刚走,门外传来一阵呼喊声。

    门一把被推开了。

    “我实在拦不住了。”尉迟星纪背对着解释道。

    云溪呆愣愣地看着气喘吁吁的李映雪,惊呼一句:“你怎么来了?”

    她不是应该在南夏吗?

    “来得正巧,你来动手。”云溪将剪刀塞给了她。

    李映雪还未说上一句完整的话,就被推至床前。

    “纪雪?”李映雪望着床上的女人,与她住一条街的人,她怎可能不认识?

    她神色复杂地处理起了伤口。

    “纪风在外面。”

    “这是……纪风的姐姐?”两人都姓纪,这不难猜。

    李映雪微微点头。

    “你出去陪陪纪风吧,在这儿也是碍事。”李映雪瞥了她一眼,示意她出去。

    “好。”她又点上了一支蜡烛,才退了出去。

    院间的小小少年脸上没有这个年纪该有的生气,他总是拧着眉,事事不顺心的样子,青涩的脸上写满了倔强。

    云溪过去想摸摸他的脑袋,却被他灵巧地闪过。

    纪风从来没有叫过云溪一声姐姐,他的脾气倔得很,他暗自思索着自己再长个一年,就比云溪高了,凭什么叫她姐姐?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40348/ 第一时间欣赏将军夫人哄到手最新章节! 作者:冬眠啊所写的《将军夫人哄到手》为转载作品,将军夫人哄到手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将军夫人哄到手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将军夫人哄到手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将军夫人哄到手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将军夫人哄到手介绍:
她,是寄人篱下的罪臣之女,
他,是战功赫赫的冷面将军。
门不当户不对的两人在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刺客做媒,冷面将军动了凡心,从此便甜言蜜语不离口,势必要将夫人骗到手。
夫人不识情滋味?那就由他魏将军亲自诱她落入情网。
夫人久居深宫想自由?他便十里红妆请她来将军府作客。
夫人想要闯荡江湖?看来他得动用江湖势力了。
什么?夫人和别的男人跑了?
天涯海角,他也要把夫人抢回来!
将军提着长剑,一路翻山越岭,直杀到了邻国草包二皇子的宫殿门口,什么?夫人不在?
夫人这招调虎离山甚好,甚好!将军夫人哄到手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将军夫人哄到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将军夫人哄到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