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捕蝶
时间一晃就进入六月,曾瑞祥和曾子福他们放夏收假回家了。次日,他俩抱了个大西瓜去老房看老爷子他们,回来就听见曾瑞祥跟沈氏说,夏玉还是决定收养那个小女孩了,老爷子要送夏玉回去,让他跟着一同去看看。
沈氏听了准备了两块花布,让曾瑞祥带去做见面礼,子晴给摘了两个大西瓜一块捎去。今年的雨水多,西瓜虽然丰收了,但子晴觉得并没有去年的瓜甜,所以五月份的初始卖价比去年的便宜两文,十八文一斤,和前年一样。不过今年种的多,十五亩,收入应该很是可观的。
曾瑞祥回来说,那孩子着实可怜,又瘦又小的,身上到处是伤痕,见人也不敢说话,穿的也是破破烂烂的,也不知那后娘如何下的了手,夏玉这次也算是做了一件积德的善事。亲家婆婆见人就夸大媳妇的善举。
不管过程如何,此事总算有个好的结局,子晴还是替那个未曾见面的小表妹觉得庆幸。
曾瑞祥一回来就对子禄说道:“禄儿,今年家里不用割稻子,你和你哥没事在家复习功课,就不要四处乱跑了,爹爹打算开学了带你一同去县里念书,你可愿意?”
“愿意,爹爹,真的吗?我也能去县里?”子禄满脸的不置信?
子晴也抬头看看她爹,子禄才不过开蒙一年半,这么着急把他送县里,难道爹爹另有什么打算?
“爹爹说的话你也不信么?只不过你的底子还是薄了些,这个假期要好好补补,字也要好生练练,一日最少写十篇,你能做到吗?把《四书》背熟,里面的意思有不懂可以问你哥,也可以问爹。每隔三天爹考校你一次。”
“是,孩儿记住了。”子禄恭谨地答道。等曾瑞祥出去了,子禄兴奋地抓着子晴说道:“晴儿,二哥也能去县里念书了,哦,我真是太开心了。”
子福拉着他的手说道:“小二,县里可不比镇里,你一定要好好用功,不要怕,大哥会帮你的。”
“可是你们都走了,我会想你们的。”子晴的心里真是好矛盾,既希望他们一个个能走出去,将来能有一番成就,又希望能多陪她几年,她才八岁,来了刚还不足三年,怎么就要接受一个个的分离。
“妹妹,我们又不是不回来了,放假就回家,顶多我这一假期多去抓点土蛙给你吃,好不好?”子禄哄道。
不过土蛙到底也没抓成,去年子福被割伤了,沈氏是有几分不放心的,加上曾瑞祥也说子禄需要多练字,子禄只好抱歉地看着子晴。
天气越来越热,沈氏的身子越来越重,不过,好在沈氏还知道控制饮食,吃的比较精,不像周氏只知一味地吃,身材都胖了一圈。
子晴给她娘做了一身宽松的孕妇裙,七分袖子的,让沈氏在家穿,沈氏不乐意,“娘,我又没有让你出门穿,就在家里面,我们又不会笑话你的,有人来了你再换了,也就图个凉快。”
“是啊,你怀着个大身子,更易热了,在家怕什么,有我呢。”曾瑞祥也劝道。
沈氏才把衣服羞答答地换好了,看得子晴这个着急,幸好自己还是做的七分的。
这日上午,曾瑞祥带着子福、子禄在书房用功,何氏和沈氏在屋里做小孩子的衣物,子晴带了子寿和子喜在园子里抓蝴蝶,院墙边上都是花木藤,有蔷薇有牵牛有金银花,总有蝴蝶在上面翩翩飞舞,这会太阳还不大,子晴怕子寿和子喜在屋里吵闹,子福他们不好安生看书,便把他俩带了出来,谁知正好看到一只黑色带红蓝斑点的大蝴蝶停在了一朵蔷薇花上,子晴见这只蝴蝶打开来足有半尺多宽,心内痒痒起来,追了半天,一无所获,正歇口气时,听见门外来人说话声,其中一人还是田氏的声音。
子寿离的近,把门打开,果然是田氏带了她妹子,子晴称姨娘婆婆的进来了,田氏一看子晴满脸的汗,头发乱七八糟的,先就有了几分不喜,撇撇嘴,说道:“你看看你,像什么?真是个野丫头。”
子晴忙站好了叫人,小田氏说道:“还是个孩子呢,才几岁,你看说话多好听。”
子晴领她们进屋前,还回头看了一眼那蝴蝶,仍是在花丛里盘旋,一会还是搬救兵来吧,自己是无能为力了。
沈氏和曾瑞祥他们见了来客,忙接了出来,打过招呼,子晴知道他们大人有话要说,拉了子福和子禄到一旁,子福正要休息会换换脑子,听了子晴说逮蝶,哪有不允之理,拉了子晴就要出去,子禄在后面笑着说:“你们就这样空手去?抓到吃晚饭你们也抓不回来。”
子晴回头望望他,子禄去找了一根以前带着子晴去捞浮萍的小细竹竿,上面还有一个纱布套子,子晴恍然大悟,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居然忘了借助工具。
有了工具自然好办多了,子福把竹竿抢了过来,说:“我是老大,我先来,看大哥给你们露一手。”
五个人找到了蝴蝶一拥而上,蝴蝶早跑了,子福忙碌了半天,倒是捕到了一只蜻蜓,“晴儿,蜻蜓也漂亮。”
“还是我来吧。”子禄接过了竹竿,子禄一向灵巧,像抓泥鳅和土蛙这些都比子福强,练的就是敏捷,子禄看准了蝴蝶的位置,不让大家跟过去,自己轻手轻脚地靠过去,一出手就帮子晴把蝴蝶捕了来。
“哈哈,还是二哥厉害,二哥好厉害,一下子就抓到了。”子寿拍手说道。
“二哥厉害,二哥厉害。”子喜也跳着拍手笑道。
“你知道什么,小屁孩,大哥厉害的也多着呢。”子福轻轻掐了子喜一把。
子晴回书房找了本他们练字的本子,将蝴蝶夹好,留作标本。正好这些日子练绣花,能派上用场。
子晴在净房收拾好了,要回屋换一身衣服,走到门口一看,几人都红着眼圈,显然是刚哭过了。
第八十章、姨婆
子晴在屋里找衣服,听见田氏叹气道:“这没儿子发愁,那有儿子的也发愁,大姐家倒有几个儿子,孙子还有七八个呢,谁管她?每天靠着东家凑点,西家借点,也不是个事,那几个儿子太不是东西。”
“二姐,我们几个还就你命好,爹娘给你的名字里取了一个福字,还真没白取,两个儿子都孝顺,玉梅这更没话说,这一两年条件好了,时常还接济我和大姐呢,哪次来都没空过手,二姐,你就知足吧。”小田氏说道。
子晴这才想起来,好像这个姨娘婆婆丈夫早没了,只有个女儿,早嫁出去了,日子过的一般,很少回来看她,这个姨婆手里据说还有些银两,只是不敢轻易拿出来,族里当年在她丈夫没的时候给过继一个儿子,是她夫家的侄子,当时已经很大了,已经成亲了,只是这会找来能是什么事呢?
子晴从他们断断续续的谈话中,拼凑出来一个故事,原来这养子知道养母手里有些银钱,惦记上了,老太太一个人生活,老太太的田地他种着,也时常过去问候问候,诉诉苦什么的,日子长了,见还是没别的什么甜头,就翻了脸,时常克扣些米粮,如今他儿子要成亲,家里没住的地方,小田氏的房子言明了是百年后给他的,就打起了这个主意,把儿子送了过来,说是陪着老太太岁数大了,为了照顾她,一块过日子,小田氏听了也没觉得不妥,还当他真是好心呢。
只是这儿子也是个不晓事的,媳妇又是个又懒又馋的,油瓶子倒了都不扶的,反倒要老太太一天天来养着他们,饶是如此,还三天两头地吵架,老太太忍了一年多,现在忍无可忍,一状告到了族长那,这家务事本就繁琐,加上小田氏没儿子,女儿和娘家都不得力,说话自然不向着她了。
这回是来找曾瑞祥的,曾瑞祥毕竟是个秀才,想让他出面去找族长,好好说道说道。小田氏的意思是想换一个养子来过继,这个处了十来年实在是伤透了心。
曾瑞祥也不耽搁,陪着她们就急急忙忙地走了,沈氏留饭也没留住,说是要赶晌午前过去。
子晴想了想还是问沈氏:“娘,姨娘婆婆家的女儿怎么不管她?”
“你姨娘婆婆以前嫁过一户人家,家里比较穷,丈夫病没了后,你姨娘婆婆守了三年,那时她还不到三十岁,带着个女儿过日子,很是艰难。后来你阿婆和大姨娘婆婆她们劝她改嫁,托了媒婆说找一家稍微富裕的人家,嫁进了现在这户人家,家里略有几亩水田,一开始还以为是苦尽甘来,事后才知道上了媒婆的当,哪知这人是不能生养的,她女儿恨她,跟着那边阿公阿婆长大的,哪里能有多少母女的情分?”沈氏唏嘘道。
“那为什么阿婆的弟弟们不去为她姐姐撑腰呢?”
“那是同父异母的弟弟,这些事跟你个孩子也说不清,我跟你磨这牙干嘛?痛快的,你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小孩子家家的总爱打听这些不该你管的事,也不嫌害臊。。。”沈氏说道,
子晴听了一溜烟地跑了,沈氏要是念叨起来可是没完没了的。
曾瑞祥是晚饭前才回来的,看起来事情很不顺利,子晴听他跟沈氏说道:“狗崽哩咬死了当年可是经过族里人签字画押承认的,如今只凭姨娘一人的说辞,难以取信与人,况且姨娘本就是后去的,又没有后人,村子里哪里有人肯替她说话而去得罪狗崽哩,狗崽哩家里本就人多势众的。”
子晴这才知道小姨婆的养子居然叫狗崽哩,子晴捂着嘴忍着跑出了屋子,哈哈大笑,子福看着她问道:“晴儿,你一人在这里笑什么?”
子晴笑了半天,才说道:“大哥,我才知道姨娘婆婆家的养子叫狗崽哩,太好笑了,我听说有人叫狗剩的,还没听人说直接叫狗崽哩。”
“这有什么,害我还以为是什么好事,你大娘家的弟弟不就是叫狗崽哩?还有,村子里还有好几个叫猫崽叫老鼠的呢。”子福说道。
曾瑞祥之后又陆陆续续去了好几次,表示了他决不放弃的态度,最后曾瑞祥写了一纸状书,说是再不同意小田氏的意见就到县衙去告状,横竖他们也知道曾瑞祥是个秀才,曾瑞庆好歹还在安州衙门口当值呢。
搬出了这些,族长才同意去除她养子的名分,收回田地,令他儿子搬出小田氏的家,另从族里重新挑了一个老实厚道的,租种老太太的田地,讲明了一年给老太太多少大米,多少银钱、菜蔬,百年后房子田地都归他。
这事总算有了个较圆满的结果,曾瑞祥也终于松了口气,毕竟他也不想捅到衙门口的,让小田氏在村子里不好做人。沈氏笑着说:“再不好,你腿都该跑断了,这一夏天你也没干别的。”
临走前,曾瑞祥带了大儿子去把租子收了回来,今年的年景好,水稻丰收,佃户们都很欢喜,因为子晴家只要一石半,剩下的都是他们自己的,所以交租子都很痛快。
家里没有这么大的谷仓,曾瑞祥也不想留这么多的粮食,就把多余的谷子给卖了,一共才卖了十五两银子。子晴想水稻的收入还真不高,难怪农民一年辛苦到头,日子却不见多有起色,可是又不能不种粮食。
送走曾瑞祥和子福,子禄也跟着去县城念书了,家里只剩沈氏一个大孕妇带着子晴和两个小的,好在有何氏一直帮着做饭看小孩,不然子晴根本腾不出时间管理后山的果树。
没几天,秋玉过来说,春玉的孩子快生了,该送肚子礼去,子晴本来还想着今年三家都怀孕了,日子都差不多,谁也别送谁,大家省事。沈氏笑着说,这种事可不能省的。
因为周氏和沈氏都去不了,田氏决定让老爷子赶着牛车带着秋玉、子萍和子晴三人去,顺便给春玉家拿了一袋子糯米,两筐青菜。
子晴家的礼物仍是一个猪肚,一篮鸡蛋,一块细白棉布,要不是因为非去不可,子晴实在不想再走进大姑的家门。
好在这一次有老爷子在,子晴又一步不离秋玉的身边,吃完中饭就张罗走,总算没出什么岔子回来了。
沈氏这一段时间忙着请人收洋薯,拔瓜藤,种洋薯和黄豆,忙了十来天,就听到春玉生了五毛的消息。子晴只好跟着阿婆他们又去了一趟,这次大姑爹倒没有再说一顿酒席三次礼。
第八十一章、人仗狗势
转眼中秋已过,天气凉爽了,八月十八这日,沈家许氏和赵氏一同来了,每人拿的礼物都是鸡蛋,布料,猪肚子,猪肚子买了三个,应该是算沈氏三个哥哥的了。
沈氏留她们吃饭,吃完饭许氏和赵氏就帮着把猪肚子洗了,煮烂了,捞出来用井水冰着,并泡了一大桶的糯米,忙完了这些她们才回家。沈氏打发子晴去老房跟田氏他们说一声明日要送肚子粥,然后再去跟曾瑞玉说一声来帮忙。
现在家里就子晴最大,跑腿的活一般都交给了子晴,子晴不愿意一人出门,主要是自己一个小女娃,村子里总是有不少讨厌的小男孩子总爱跟在后面逗弄,因为农村很少有子晴这么干净的小丫头,有一个鼻涕流的老长的家伙,看见子晴过来就会傻傻地笑,子晴要说有多恶心就多恶心。
好在子寿也有六岁了,子晴经常带他出门,家里还有一只小黑狗,跟子晴特亲。这日,子晴听了沈氏的话出门,带着小黑和子寿一块出门了,进村的时候又碰到了这群孩子,老远就听见一个大一点的男孩子大声喊道:“鼻涕虫,你婆娘来了,还不快上去迎迎。”
子晴知道这大一点的孩子就是村子里的孩子王,不过是谁家的她就没在意,村子里的人家子晴都不大熟,只是知道这帮孩子还挺听他的。这不,这该死的鼻涕虫果真跑到子晴面前,傻乎乎地笑,子晴都怀疑他智商有问题,子寿知道这不是好话,上前一把推开了他,“滚开,离我姐远一点。”
可子寿毕竟还是小几岁,不但没推动对方,反被推得摔了个四仰八叉,可还知道咬着牙没哭,子晴听见他们的哄笑声,气的大喊一声:“让开,再不让开我就让我家狗咬你们了,可别怪我事先没说好。”
“咬啊,咬啊,真笑死了,狗还能听你的吩咐啊。”子晴见他们笑的更为放肆了,说道:“好,有本事就别哭,别回家告状。”说完把手一挥,向他们做了个扔东西的动作,“小黑,去吧。”
黑狗一下就冲进了他们,吓得这帮孩子四处逃窜,哇哇乱叫,子寿在后面拍手笑道:“哦,哦,吓得你们屁滚尿流了吧,看你们以后还敢不敢欺负我姐?”
子晴回到家,子寿一直缠着问,“姐,小黑为什么会听你的,你让它去哪里就去哪里?”
子晴想了想,还是告诉了他:“姐姐每天都喂小黑吃东西,每次喂的时候都是把骨头往外一扔,然后叫一句‘小黑,去吧’,次数多了就形成了习惯,我手一扔,小黑就以为喂东西给它吃呢,你以后也记住了,这样喂小黑,带着它出门省的他们欺负你。”
子寿听了忙点头,小孩子嘛,能人仗狗势还是很威风的一件事。
次日一早,何氏起来就开始用大锅熬粥,并拿出前些日子发的豆芽,让子晴去割了些韭菜,稍微择了洗干净,何氏拿个大笸箩把豆芽一把一抓分成堆。
等曾瑞玉进家,何氏和田氏已经盛好了十碗糯米粥,每碗粥上面放了三块一寸长半寸宽的猪肚肉,每份粥搭配一份豆芽外加一小撮韭菜,让瑞玉挑了粥,田氏端着豆芽和韭菜一起给村里每家送去。
原来这就是送肚子粥,是娘家兄弟买的猪肚送给姑爷家的村民吃的,意思是我家妹子或姐姐要生孩子了,请村人多关照,另外,也有舅舅们给外甥外甥女撑腰的意思,几个舅舅就放几片肚片。怪不得沈氏说这个不能省的,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曾瑞玉和田氏来来回回都不知几趟,期间有人跟田氏告状说:“曾家婶子,你家的孙女怎么这么厉害,还会唆使狗去咬人,昨天我家儿子回来都尿裤子了,你家的丫头也太野了点吧,连狗都能听她的吩咐。还有呀,听说里正家的孩子也被你家孙女的狗吓得摔了一大跤,在家直叫唤呢。”
田氏听了脸色很不好看,说道:“这孩子,我不怎么跟她在一起,都是她娘管她,回去好好说说她。”
“我家侄女一向懂事明理,你家的那个儿子有多淘气你不是不知道,成天和村子里几个孩子拉帮结派的,以里正家的孩子为首,专门欺负路过的小女娃,来你家告状的都不知道有多少,你还好意思反咬一口?”曾瑞玉辩道,子晴跟他打的交道最多,子晴的为人他最清楚,他怎能容忍别人诋毁子晴呢?
田氏听了笑笑,也附和了几句,一上午才送完肚子粥,田氏抱怨说累的走不动道了。并嘀咕说什么过两天周氏那送肚子粥还得跑一趟,两人同时有孕,要不然的话,也不用她出面,害她跑来跑去的。
中午的饭田氏并没有留下来吃,说是要给周氏准备午饭,何氏就收拾了些肉菜让田氏带回家吃去,田氏的脸色才稍微好一些,临走才把有人告状的事说了出来。
“论理,这话不该我说,你当娘的知道怎么管教孩子,只是,我想着曾家不是只有子晴一个女娃,这名声传了出去,动不动就放狗咬人,将来谁敢娶她,谁敢娶子萍?”田氏说完看也不看沈氏的脸,直接扬长而去。
沈氏听了气的发抖,忙喊了子晴和子寿过来,问清事实,子晴原本不想说这个的,怕沈氏担心,再说了,她去村子里的机会还是很少的。可在沈氏盛怒之下,子晴只好一五一十地把事情经过说了,“娘,他们要不那么胡说八道,不拦着我,我哪能放狗?我很忙的,要做很多事,他们要不惹我,我哪有功夫去管他们的闲事,我这次吓过他们了,以后他们就不敢这样做了,我一天天长大了,难道由得他们造谣生事坏我名声?”
沈氏听了脸色才缓过来一些,又问了一遍子寿,毕竟在她心里,女儿和儿子还是知道轻重的,“算了,以后你也不要去村子里,有事让小三带着小黑去吧。”
子晴忙点头答应。见今年的西瓜收入差不多快两千两的银子,沈氏要生孩子,坐月子,子晴就想把玻璃窗户装上,跟沈氏商量了一下,沈氏不知玻璃为何物,子晴把周掌柜捎来的小镜子给她瞧了,又说了安装玻璃的种种好处,:“娘,你忘了咱们去安州城里,看到有一两家大铺子安的就是玻璃,特明亮,不透风,娘要在窗户根那做绣活,也不费眼睛。”
沈氏听了有些动心,这玻璃镜子照得人这脸可比铜镜清楚多了,连脸上有几片褶子都能数得清。自从子晴卖灯笼成功后,沈氏已知道了子晴的习惯,那就是子晴想做的事都会想法设法去完成,好在子晴心里都有分寸的,目前为止并没有浪费家里的钱财,就答应先安几间正房的窗户试试。
子晴见沈氏答应了,赶紧托周掌柜帮忙买几块窗户大小的玻璃,每个窗户分成对等的四块,子晴量好尺寸,一共预交了五十两。
第八十二章、生产
月底,曾瑞祥在家待了三天,看沈氏的肚子仍是没有动静,就找了王家村的接生婆王婆子过来瞧了瞧,把了脉,说还有半个月时间呢。
何氏递过去一把钱,让王婆子半个月后再来一趟,王婆子一把接过去笑呵呵地说道:“老嫂子放心吧,你们家里的那五个都是我接来的,这十里八乡的您打听打听,我要说排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半个月后我一准过来。”
曾瑞祥又带王婆子去老房给周氏看了看,也留下句要半个月后生就走了。
半个月的时间很快过去,期间玻璃总算买了回来,周掌柜还特地带了一位师傅过来帮着把窗户装好了,沈氏感激不尽,吩咐子晴抓了两只大肥鸡送人,“周掌柜,你别见笑,乡下地方也没什么好东西。”何氏出来送客说道。
等他们走了,何氏和沈氏用手摸了半天玻璃,说真是亮堂,而且可以随时关上随时打开,比以前糊纸方便多了,重要的是还不怕下雨淋湿了。
子晴偷着笑了笑,说道:“娘,这可是五十多两银子换来的,能不好吗?”
“呀,可不,五十多两银子,放过去,够咱们过十年的了,这也太贵了,能退吗?”沈氏一听五十两银子,心疼坏了,害的子晴自责,还不如不说呢,横竖现在是自己管账。
九月十五那日上午,王婆子过来了,叮嘱何氏把剪子,白布、草木灰什么的都准备好了,到了晚饭后,沈氏依然没有动静,何氏不放心,留王婆子住了下来。
次日午后,秋玉急忙过来送信,说周氏开始阵痛了,曾瑞庆找了个接生婆,正在准备呢,老爷子遣她过来看看这边的情况,看到沈氏仍旧在院子里走动就回去了。
谁知晚饭后,天都已经黑透了,秋玉和子萍结伴跑来,子萍哭着说道:“婶娘,我娘难产了,疼得死去活来的,要不行了,阿婆说你家请的王婆婆经验足,我爹让我来找王婆婆过去看看,婶娘,快一些,求你了。”
沈氏听了唬了一跳,忙说:“好孩子,快别哭了。婶娘这就让她陪你过去,别害怕。”
沈氏说完就让王婆子跟着子萍她们走了,何氏有些不愿意放人,可人命关天,也不能不让去。王婆子走后,沈氏不停地在屋内转着圈,有心想打发谁过去看看,家里的人老的老小的小,唯一一个不老不小的还是个大孕妇。子晴见沈氏如此焦虑恐惧,一直拉着何氏陪着她说了好久的话。
半夜时分,沈氏突然开始阵痛,而王婆子还没有回来,何氏急得跑门外看了好几次,见还没动静,便吩咐子晴去烧热水,自己开了门跌跌拌拌地去老房找人。子晴把热水烧好,沈氏又吩咐子晴在她身下铺上厚厚的草木灰,找了些洗干净的旧床单垫上,子晴自己把剪刀用白酒擦拭好几遍,何氏还没回来。
子晴见着沈氏越来越痛苦的呻吟,疼得满头大汗的,很是担忧,子晴想出去找人,又不敢离了沈氏的身边,怕万一有什么事情,叫人都来不及。子晴只好打了盆热水,不停地帮沈氏擦拭脸上的汗水,等何氏带了一个陌生的稳婆赶到的时候,子晴让那稳婆急忙洗了手进屋,片刻就听见稳婆惊呼,说孩子的头都已经出来了。
子晴在门外没两分钟就听到了孩子的哭声,自己的眼泪也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好在孩子大人都平安,要是再晚几分钟,估计就要子晴亲自替她娘接生了。
没一会儿,何氏端出盆血水出来倒掉,子晴才知道,沈氏生了个小妹。这个接生婆姓刘,隔壁下塘村的,刘婆子把里面收拾干净了,才让子晴进去,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差点没让子晴恶心得想吐,子晴也不敢开窗户,看了眼疲惫的沈氏,沈氏已睡着了,刚生出的婴儿子晴也看不出好看不好看,眼睛还闭着呢,皮肤很白,头发倒有点自然卷。
何氏打点刘婆子去客房歇息,又去西屋看了看两个子寿两个,还好,都没有被折腾醒。子晴这才发现何氏身上的衣服都蹭上了污泥,忙问道:“外婆,你摔了?要不要紧?”
“没事,别大声嚷嚷,让你娘听见该着急了,没什么大事,不小心跌了一跤,我这不好好地回来了吗?”说完自己去洗漱了。
子晴听了一阵后怕,幸好今晚的月亮又大又圆,不然还真不知会发生什么事情。按说曾瑞庆他们也知道今天是沈氏的预产期,就算王婆子脱不了身,怎么也该送另一个稳婆过来以防沈氏半夜发作,关键时刻才能看出人心。
等两人收拾好了上床躺着,子晴才有时间问那边的情况。原来周氏自打怀孕后,一直不敢随意走动,又能吃,所以体态很胖,生产的时候就比较费劲,又赶上孩子也大,更不好出来,刘稳婆看着开了五指,然后就是不见动静。还是王婆子过去给揉捏了足足半个多时辰,孩子才露出了头,何氏过去的时候正是关键时候,曾瑞庆当然不会放人走了,何氏也不敢久等,只好带了刘婆子匆匆回来。
不过,何氏显见的很是生气。说幸好自家女儿是顺产,要不然的话,还真不知该怎么办?说完何氏还双手合掌念了声:“感谢菩萨保佑。”
子晴想这种时候换做谁恐怕都不会放人走,人性都是自私的,大爹的做法也无可厚非,只能说事情太不巧了。
次日早饭后,何氏拿一串钱和一篮子鸡蛋送走了刘婆子,没多久,王婆子也来了,先问了沈氏的情况,得知母女平安后也念了声“阿弥托福,幸好幸好,要不然,我老婆子也于心不安了。”
何氏问了那边的情况,得知周氏生的也是女孩,是丑时三刻才下来的,而子晴的妹妹是丑时一刻就出来了,何氏听了默不作声。好在周氏的身体还没受什么大的损伤,还是可以再生的。
何氏听了这才稍微松了口气,王婆子也没多呆,说出来两天了,怕家里还有人找她,何氏知她说的也是实话,没有再留,也打点了一篮子的鸡蛋,又抓了把钱给她雇车,王婆子推辞了几次才高高兴兴地拿了东西走了。
子晴进屋就看见两个弟弟趴在娘的床前,盯着小妹妹看,小弟还皱着眉头说:“妹妹好小哦,还好丑,只会睡觉。”
子晴忙摆手说:“嘘,小点声。”把他们撵出屋,并告诉他们说:“娘累了,要好好休息。你们自己出去玩。”
子寿也不小了,不能把他天天圈在家里,得有自己的小伙伴,子晴常让他带着子喜一起出门玩,关照不准去水塘边。子寿还是愿意去老房那边找以前的邻居玩,大家都熟识,子晴也放心,村子里的那帮孩子还是太野。
第八十三章、半只鸡(一)
何氏自打送王婆子走后就一直在灶房忙着,子晴进去的时候发现外婆正抓着只老鸡婆不知如何下手,看见子晴,说还是去请曾瑞玉过来杀**。
子晴也顾不得别的,带了小黑,出门就碰到老爷子和田氏,子晴想,阿公杀也是一样的,何苦又去麻烦三叔。于是子晴问道:“阿公,你会杀鸡吗?”
“杀鸡有什么不会的。”
“你娘生了个啥也不知过来报个信,不知我们都等着呢,就知道急急忙忙地杀鸡。”田氏不满地说道。
“阿婆,我娘生了个妹妹。今天丑时一刻生的。”子晴一说完,田氏的脸一下子难看起来。
进了小院门,何氏看见了曾老爷子他们赶紧打招呼,请田氏进屋了,子晴把鸡抓给老爷子,自己去烧热水。
田氏不一会出来叫老爷子走,看见子晴在烫鸡毛,就说道:“小孩子做这个哪里能弄干净,还是我来收拾吧。”
子晴正懒怠拔鸡毛,也没细想,就手丢给了田氏,谁知田氏收拾干净了,说道:“这么大一只鸡,你娘也吃不了,我拿一半去给你大娘吃,正好。你大娘回来才三四个月,也没养鸡。”田氏说完就已经拿把刀把鸡分好了,子晴也没来得及说什么,心想,怪道这么热心帮忙,原来早算计好了。谁也没想到,因为这半只鸡,让原本缓和的兄弟关系又生分许多。
等何氏出来后,田氏已经拿着半只鸡走了,子晴当笑话说给沈氏听,谁知沈氏听了后说道:“不好,要坏事,你大爹只怕会不高兴的,他那个人素日最讲究这些规矩了。你怎么不进来跟我说一声,跟你外婆说一声也行,抓一只鸡去就是了,哪有送人拿半只的道理?”
“娘,又不是我让拿的,是阿婆自己拿的,我能说什么,再说了,有什么不对也是阿婆的事。”子晴还真不相信有什么大不了的。
沈氏也没说什么,打发子寿先去找曾瑞玉给沈建山他们送信。子晴才知道原来三婶和娘是同一个村子出来的,难怪两家关系近。子晴则去找街头的驴车师傅,给他十文钱,去县城的时候找人给曾瑞祥带个信,就说母女平安。
回到家,子晴才知道,她爹可能不会请假回来,因为十月初八是秋玉出嫁的日子,曾瑞祥肯定要请假的,再加上还有十来天就该沐休回家了。
子晴见沈氏的脸上总有抑郁之色,还疑心是不是曾瑞祥没在家,沈氏也得了产后忧郁症。便努力想法找理由开解,可惜,效果不大。
子晴就去找何氏商量,这才知道是因为自己家的小妹妹和周氏家的孩子同一天生日不好。当地有种迷信的说法,同一天生的孩子离得近会相克,就看谁强过谁,自家的孩子晚生还先出来,按说是不怕的,可就是怕周氏的孩子有个什么头疼脑热会怪罪到这边来。
子晴听了目瞪口呆,难怪自己一说完就见田氏的脸色难看起来,自己还以为她重男轻女,埋怨了她半天。子晴问道:“外婆,这生孩子也不是想什么时候生就什么时候生的,这是老天的安排,这也能怪了别人?要怪就怪大娘生的太慢了,要不她家的孩子就大一天。再说了,要不是我娘担心大娘,受了惊,兴许还不定晚几天呢。”
“傻孩子,你不懂的,你还小,经历的少,哪能明白了这些。”说完何氏还叹了口气。
九月十九那日,大舅娘许氏和二舅娘赵氏她们都来了,送下奶礼,基本都是一篮子鸡蛋,一块布料。沈氏看到她们,想了想,给子晴叫过去,让子晴找了块好的细棉布,扯了五尺,又让子晴捡了满满一篮子鸡蛋,足有五十个,再抓只鸡婆,给周氏送去。
子晴拿不了那多东西,就叫子寿跟着,到了老房那,春玉一家也给来给周氏送下奶礼了,燕仁达眼睛直瞪着子晴和子寿的手。
春玉看了也说道:“这鸡蛋,不得有五十个?”说完又从子寿的手里接过布料,打开一看,说:“这布料不得有五尺。我二嫂今天还真大方起来,连鸡婆都抓了,我生了那么多孩子,也没见着根鸡毛。”
子晴笑着说道:“大姑,你也知道你生了那么多的孩子,大娘好不容易才生的,当然要大方点啊,我娘生了那么多的孩子,不知见到了大姑家的蛋壳吗?”
“哼,这不是给送来了,不是还没来得及去吗?总有大小先后的。”说完他们就生气地出去了,子晴把东西拿给周氏过一遍,直接给子萍了,没有见到曾瑞庆。
子晴回到家见春玉一大家都在厅堂坐着呢,春玉手里还抱着二个月大的五毛,看样子都等着吃饭,子晴实在是无语。家里都这种状况了还坐等着吃饭,大大小小的九个人。无法,子晴只好进灶房帮忙打点午饭,得知春玉他们只拿了二十个鸡蛋、二尺粗布过来。
好在家里的吃食还是充足的,又有两个舅娘的帮忙,很快开饭了,何氏把原本给沈氏做的鸡汤端了上来,子晴给沈氏送一碗过去。
还没等子晴他们上桌,桌上的菜就吃的七七八八了,许氏和赵氏也没怎么夹菜,子晴干脆带了两个弟弟出了餐厅,等春玉一家吃的满嘴流油地出来了,子晴送客回来进灶房一看,菜光饭也光,只好自己揉了点面粉,做了几碗面糊汤吃,连两位舅娘也没吃饱,光看饱了,说没见过这么能吃的。
晚饭后,都收拾好了,门铃突然响了,子晴和何氏都纳闷这会谁能过来,子晴出去在院门里问了一声,才知道是曾瑞庆过来了,拿着子晴白天拿过去的东西,说了句:“告诉你娘,我再怎么穷,也不会短了你大娘的鸡婆和鸡蛋,我们也不是叫花子,先拿半只鸡来打发我们。这会又来充什么大方?”说完把东西一扔就走了,都没容子晴说话。
子晴只好捡起东西回屋,跟沈氏说:“娘,那半只鸡还是惹事了,大爹把东西都退回来了。”
“也怪我,当时追出去就好了。”何氏说。
“外婆,这事谁也怪不上,我阿婆也是好心,一家人哪里讲究那么多。”
月底曾瑞祥他们回来后,沈氏把事情跟曾瑞祥说了一遍,说完还痛哭一场,估计心里压抑已久,曾瑞祥坐在床头,不停地拍着沈氏的后背,说:“没事的,有我呢,别担心。”
子福、子禄站在一边只是紧紧地抿着嘴。
第八十四章、半只鸡(二)
次日早饭后,曾瑞祥说要去老房看看,沈氏还是让他拿了那些东西,好好跟曾瑞庆和周氏解释下。曾瑞祥答应着带了子福、子禄去了。
没过多久,夏玉和她丈夫过来了,一进门夏玉就说道:“二嫂,对不住了,下奶那日我没赶过来,我想着左右月底要来住些日子,准备给秋玉送嫁,便晚几天二嫂也不会怪我的吧?”
沈氏笑着道:“自然不会,多大的事还值当你们专程跑一趟的?”
子晴见他们还带了那个叫紫儿的小女孩,小丫头换上了一身新衣,夏玉给梳的包包头,挺干净的小女孩,就是见人还是怯怯的,不敢说话。
夏玉拿了一篮子鸡蛋,四五尺布,还抓了只鸡婆过来,沈氏在屋里听说了,对夏玉道:“难为你了,大老远的拎来。你身子也不好,留着给自己补补多好。”
又问些夏玉日常居家过日子的家务事,又要何氏张罗留饭。夏玉起身要告辞,正好曾瑞祥他们也回来了,沈氏看见曾瑞祥空手回来,顿时神色一松。
曾瑞祥带着夏玉他们进餐厅吃饭,沈氏留下子福询问去老房那边的情况,子晴也好奇,磨蹭着也没走。原来曾瑞祥先跟曾瑞庆说了事情的经过,半只鸡是田氏拿的,也是为了周氏,沈氏根本不知情。曾瑞庆不信,东西还是不要,曾瑞祥没办法就去找了老爷子和田氏。
田氏听了拍手对曾瑞庆说道:“哎呀,这是哪里说的话,我寻思子福她娘一个人也吃不了整只鸡,拿过来半只不是正好吗?要吃,再杀就是了,反正她家养的多,吃新鲜的不是更好?我都不知道里头还有这样的事,要怪就怪我多事了。这事还真就怪不到老二媳妇,她一直在屋里,你爹给杀的鸡,子晴在烫鸡毛,我说小孩子弄不干净,才搭把手,弄完了想到拿回半只鸡,子萍她娘正好也够吃一天.都是一家人,哪来这些规矩讲究的,要怪,这事就怪我,我不该心疼你老婆,现成的半只鸡炖点汤,也蛮够你婆娘喝了,我舔着老脸要来了,你还不乐意。”
“娘,你不该早说,我以为弟妹拿半只鸡来打发叫花子,我家又不是连只鸡也吃不起,哪有这么办事的?既然是你拿的,那就算了,此事以后不提。”曾瑞庆说道。
老爷子也说此事就别再提了,为了半只鸡伤了兄弟的感情,说出去都丢人。
沈氏听了说:“你阿婆难得的明了一回事理。这事,别人还真就解释不清楚。”又问商量满月办酒的事,因为小妹是沈氏分家后的第一个孩子,估计也是最后一个,所以想着给孩子做一次酒席,请一大家的亲戚热闹热闹,想问问周氏那边打算请不请,何时请,别闹重了。
曾瑞庆和周氏也是时隔十多年有的孩子,尽管不是男孩,但心里的喜悦是不言而喻的,说是要大办酒席,既然这边的孩子大了两刻钟,就让这边先办,他们晚一天。
沈氏问清楚了这些,长叹了口气,多日来的抑郁一扫而光,连鸡汤都多喝了一碗,曾瑞祥看着也是轻松了不少。两人又商量着孩子的名字,最后决定叫子雨,沈氏说有晴有雨庄稼才能长的好。
子晴见沈氏终于拨开云雾见天日,这才有心情拉着子福、子禄问长问短的,主要是问子禄功课可跟得上,县城的学子欺不欺生,学堂的饭食可还吃得惯等等。
“晴儿,怎么大哥当年去的时候不见你这么关心大哥,大哥心里好伤心哟,原来在晴儿的心目中二哥才是最重要的,亏得你小的时候大哥帮你换了那么多次的尿布,穿了那么多次的衣服。”子福故意板着脸逗子晴。
“大哥,后来你开始念书了,都是我陪着妹妹好不好?妹妹生病了,也是我每天偷着去送吃的,送水。”子禄辩道。
“大哥,你那时已开蒙好几年了,不用说,晴儿当然知道大哥好厉害呀,肯定比他们强的呀。在我心里,你们都一样的重要。”子晴忙说道。
这才发现子福哈哈大笑,使劲地揉了揉子晴的头发,说道:“哥哥逗你的呢,你这个傻丫头还当真了。”
曾瑞祥在家的头几日,片刻不离沈氏的左右。虽说秋收已陆陆续续开始了,可自家地里就剩下十多亩地的洋薯,曾瑞祥打算雇人做,并不是很着急。见沈氏的情绪稳定了才带着子福、子禄每日在院子里做几个时辰的劳作,挖洋薯。
初六这日曾瑞祥带着子福、子禄出门去安州府送鸡蛋,并说要带他们去书肆好好逛逛,沈氏才想起离初八也没二天了,秋玉的添妆银子还没送过去,便吩咐子晴去老房请秋玉来一趟。
子晴去的时候,正赶上周氏的娘家母亲和三个姐妹过来看她,屋子里传来啜泣声和低低的劝慰声,子晴也没有大理会,直接跟老爷子和田氏打个招呼,还没来得及说话。
“子晴,你来的正好,你小姑后天就出门了,你娘怎么还没把添妆的银子送来?该不是忘了或反悔了吧?回去跟你爹说一声,也不知在家忙些什么?明知道家里这几天事多,也见不到人影。”田氏一见子晴就抱怨上了。
“阿婆,我娘就是让我来请小姑过去一趟的,我娘也出不来,我爹天天在家挖洋薯呢。”子晴抬头看着田氏答道。
“你看看,你又瞎着急了不是?还没等孩子说话,你就噼里啪啦先来了一通。跟你说多少遍了你也记不住。唉。”老爷子叹了口气。
田氏横了一眼老头子,对子晴说道:“你小姑陪你二姑出门逛逛去了,等她回来再让她去你家一趟。回去跟你娘说一声,过两天家里客人多了,你大姑一家去你那住几天。”
子晴想,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说道:“阿婆,我娘刚生完孩子,需要安静,家里的事情又多又乱,我外婆又要做饭又要收拾家务还要照顾我娘,也看顾不来那么多的孩子,不如让二姑一家住过去吧,也是一样的。”
田氏听了不悦,正要说话,老爷子开口了,说:“你让他们跑过去干啥,老二家的如今连屋都不能出,全仗亲家太太在那帮持,你帮不上忙也就算了,非得添什么乱去。家里怎么挤不下了?原来子福住的那屋不还空着呢,小三子(萧家老三)一个人住那大的屋子,哪里挤不下两人,依我说,二丫头也别过去了。”
“谢谢阿公,那我回去跟我娘说一声了,别忘了告诉小姑一声。”子晴忙回道。
田氏还想说什么,周氏屋里的客人出来了,子晴听见有一个声音说:“你放心吧,清原庙里的大师是最灵验的,我一准帮你去算算,准能破解的了,要是能找到慧光大师,就更没问题了。你且宽心养着吧,为了孩子,你也要打起精神来。”
子晴有些好奇,想起外婆说的话,该不是和自家小妹有关吧,转眼又想,哪有那么凑巧的事情,自己反倒先疑上了。进屋跟周氏打个招呼,周氏的态度淡淡的,子晴很快就告辞出来。回到家里,什么也没跟沈氏说。
第八十五章、春玉闹事
谁知等到下午曾瑞祥他们都从安州城里回来了,秋玉也没有过来。晚饭时,沈氏跟曾瑞祥说起此事,少不得让他跑一趟。子晴想跟着去看看热闹,曾瑞祥就带着家里四个大的孩子一并过去了。
到老房子晴才知道,春玉一大家下午就全来了,老爷子陪着两女婿在桌子上吃茶,桂英带着桂花和紫儿坐在小竹椅上剥花生吃,这可是子晴他们从来没有过的待遇。
春玉家的几个毛可能出去玩了,周氏的房门关着,田氏和三个女儿正在房里说笑呢,曾瑞祥进去了,把荷包递给秋玉,说:“你嫂子说给你添妆的,她不能出来,叫你过去一趟,你怎么没去?”
“我不知道啊,没人告诉我啊?”秋玉一愣。
“是我忘了,上午子晴来倒是说了,后来你大姐一家子来了,我一忙也就忘了,真是人老不中用了。”田氏说道。
春玉一直盯着秋玉手里的荷包,问:“小妹,打开看看是多少?好像还挺沉的。”
“有什么看的,还不是跟二姐一样的,六两银子。”秋玉随口一说,也没注意到春玉的脸色随即变了。
“好啊,你们全都偏心,就是没人管我。二哥,同样是你妹子,我成亲的时候你给过什么?你这样,爹娘这样,大哥更邪,连话都不跟我们说了。你们全都瞒着我,给你二妹三妹出手就是六两银子,六两啊,可怜我一大家一年累死累活的,连饭都吃不饱,连银子的边也没摸着。我不活了,你们就都欺负我吧,今天要不说清楚,我就不走了,爹呀,你也疼疼你大女儿啊,娘啊,你也看看你大女儿一家如今过的是什么日子啊?”春玉撒泼嚎上了。
老爷子在外面听见动静进屋了,燕仁达听见自己媳妇的哭声也赶紧进来了。“嚷嚷啥,嚷嚷啥,大喜的日子裹什么乱?要嚎回你家嚎去?”老爷子生气了。
“凭什么赶我回家啊,合着只许你们做事偏心,还不许我说出来啊,爹呀,我也是你的女儿啊,我成亲的时候,你一共也没五两银子就打发了我,如今两个妹子出嫁,两个哥哥出手就是一人六两银子,还不知道你们做爹娘的贴补多少呢?怎地就我命苦啊,还要拉扯一家大小,连饭也吃不饱,你们谁都当没看见,我活着还有什么劲啊,全家就亏着我一个,我招谁惹谁了,娘呀,早知今日,你当初怎不一把把我掐死得了,看看我如今过的是什么日子,遭的是什么罪,也省的我如今讨你们的嫌。”
“儿呀,你这么说,不是在挖你爹娘的心啊?这些年,当娘的哪不是时时刻刻地惦着你,家里的粮食,宁可亏着家里几个小的,也要给你挤点送过去,园里的菜,你爹大筐大筐地给你送,你这个不知好歹没心肝的。”田氏一边说一边流泪一边捶着春玉。
“那才值几个钱?她们俩压箱底的银子就不得有十好几两,还没算置办的东西。给我那点东西不也就打发叫花子了似的。”春玉犹自愤愤不平。
“大姐,我们真没有多拿什么,大哥哪能拿出那些银子来给我们添妆,就二哥分家后这两年手里松快了些,又惦着我身体不好,常年吃药,才贴补我的,如今三妹出阁,二哥估计也是不好太偏了,就最后一个妹子了,越性也给了三妹六两。你要这么说话,实在寒爹娘的心。这些年你大大小小的一家人,哪年不在娘家住一两个月,只多不少,米呀菜呀,也没少给你送,你就别闹了,赶紧好好收拾收拾自己吧,让外人看了像什么?”夏玉握着春玉的手劝解道。
“是呀,大姐,你就别闹了,你说的那些话,亏心不亏心,这些年不说爹娘,妹子我也没少惦记你,孩子们的衣服鞋袜,我也没少做,从大毛开始,谁没穿过我做的衣服?爹娘对你的疼爱,比我只多不少,你别看着我的东西不少,那是这些年,我做绣活一个子一个子攒的。”秋玉也上前解释道。
“好呀,我说怎么一年这么多银子不够花?子萍他们都吃不饱饭,一年都头不见一件新衣裳,你们还天天叫穷,原来银子都拿去养外孙了,可怜我们两家人累死累活,一年到头也没吃过一顿好饭,没见一根新纱,原来都偷着往女婿家送去了。”周氏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
子晴早就忍不住了,要不是因为人小,插不上话,子福又使劲地拽着她的手,早就想说几句了,太过分了。总算等到周氏出场了,子晴巴不得周氏闹得越大越好。
“老大家的,说话要凭良心,子萍什么时候吃不饱饭?你没少在灶房给她吃偏食,你看子萍长得像吃不饱饭的?要说吃亏,还是老二家的几个孩子吃点亏了。你也不用嚎,我们也不蠢。”田氏说道。
“谁说我给孩子吃偏食了?当时抓住了怎么不说?还不是心里有鬼?我家子萍就这体格,随我。我们才是一家蠢子,在这里累死累活的,帮别人养孩子。”周氏嚷道。
“嚷什么嚷,大晚上的也不怕别人听了笑话。我和你们娘还没死呢?这个家还是我在当,谁规定做爹娘的不能给嫁出去的女儿送东西了?世上哪个做爹娘的能眼睁睁地看着女儿家里的孩子饿死?一个两个,春玉这样,你也这样,一天到晚就会穷掰扯些这个老婆子长舌,你们也学学人家老二家的,从来不扯这些,有那功夫还不如好好打理自己家的日子。难怪人家能把日子过红火了,你们也不好好想想。”老爷子说道。
曾瑞祥说话了,“爹、娘,以前的事就不要再说了,春玉,你也别怨二哥偏心,你成亲时二哥挣的银子都在爹娘手里,二哥是半分做不了主,至于爹娘给你们多少,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了,爹说的对,日子都是人过出来的,不是吵出来的,分家时,除了几亩地,爹娘就给了我们一吊钱,我们有今天的日子,是我们辛苦挣来的,我们不亏着谁的。你们要吵就接着吵,我们走了。”说完,领着子寿招呼子福他们就往外走。
“二弟,你等一下,我有事要跟你说。”周氏说道。
“大嫂,什么事?”瑞祥止步问道。
“按理呢,这话应该你大哥跟你说,可是今天你既然过来了,我就顺便跟你打个招呼,就是子荷满月酒的事,我找人算过了,说我们家子荷本该先生出来的,谁知让你家的孩子抢了先,青原庙的大师说了,我家子荷以后做什么事情应该抢在你家孩子之前,方能平安无事,逢凶化吉,所以,满月酒还是我们这边先做,以后百天周岁生日什么的也如此。你回家跟弟妹说一声,不是我们非要如此,只是大师说了,我们也只能遵着。你也知道,我们好不容易才有了这么个宝,偏偏又赶着同一天出来,这万一有个什么,我们。。。。”周氏说着说着就哽咽了。
曾瑞祥站了片刻,不知该说些什么,春玉他们的吵闹声也停了,大家都看着他。许久,他才说了句,“知道了。”然后带着孩子们走了出来。
一路无话,回到家后,曾瑞祥就让孩子们洗洗上床睡觉了,然后他才进屋,沈氏还没来得及问话,曾瑞祥就紧紧地抱住了沈氏,沈氏也是个聪明的,一看这样,什么也没问,收拾收拾就睡了。
第八十六章、交心
次日一早,曾瑞祥带着子福和子禄先过去老房帮忙了,沈氏叫了子晴进屋细细地问了昨晚的事情,子晴想了想,还是照实说了。
沈氏听了不置可否,看来一切都在她的意料中,子晴不知该如何劝解,就叫了何氏进屋去陪着。自己带了两个弟弟拿了把小铁锹去后山捡鸡蛋了。
等子晴拎了一篮子鸡蛋回来,沈氏的心情好似开朗了些,正在喝着何氏给熬的鸡汤。何氏一直认为自己女儿生了那么多的孩子,以前坐月子又没有吃到一点正经好东西,这次一定要好好把亏损的身子补回来,所以隔三差五的就杀只老母鸡熬一锅浓浓的汤,连孩子们都跟着借光了。
子晴一看这样,也就懒得带两个弟弟去老房吃饭了,笑着对沈氏说:“娘,我们就在家喝点鸡汤吧,虽说是正席,乱哄哄的,我们不去,也不会有人注意到的。再说了,我看那边的饭食还不如咱家的好呢。”
“傻孩子,别找事了,还是过去吧。万一你阿公阿婆你小姑知道你们没去,会不高兴的,好歹是你小姑的正日子。明日还要去送亲呢。赶紧换身衣服去吧。”沈氏说。
子晴只好换身衣服带了子寿、子喜来老房,酒席还没开始,子寿带着子喜去捡散鞭炮玩,曾瑞庆和曾瑞祥忙着归置东西,子福、子禄在摆放桌椅碗筷,子晴也上前要帮忙。
“晴儿,你别动手了,找个屋子好生坐着,别把衣服弄脏了,这点小事哥哥们做了。”子福说道。
子晴见有不少女眷在陪着周氏在屋子里谈论孩子,田氏的屋子则坐了她娘家的姐妹和弟妹几个年岁大的婆子。子晴只好进了秋玉的屋子。
“子晴,你二姑出嫁的时候你送了一对京城的堆花,我出嫁有没有呀?”秋玉一见子晴就笑着问。
“你又嚼蛆呢,昨晚就你惹的事,还不长记性。都要成亲的人了,到婆家我看你还怎么没遮没拦的?”夏玉一听就赶紧教训她。
“小姑,哪里还总有那么赶巧的事情,上次是人家从京城捎来送我的,二姑赶上了,要不,你等着我什么时候去京城了再给你买一对,你那时再嫁?”子晴逗笑着问。
秋玉拧了子晴的脸一把,正想说什么,春玉抱着五毛进来了,子晴打个招呼,正坐着无聊,萧秀英姐俩进来了,秀英的日子也定在明年开春,所以两人互相打趣。子晴拉了秀水坐在一旁说悄悄话。
不一会儿,就听到鞭炮的声音,客人陆陆续续进门了,可能是估计不足,预备的桌子不够用,子晴他们、大毛几个和子萍都没有安排上席面,等客人都走了,田氏才给孩子们找了七八样灶房的剩菜,有大毛他们几个在,子晴他们也不可能吃到什么好菜,子萍到底是大一些,强悍多了,好歹还抢到了两片肉吃。子福带着弟妹胡乱吃了几口,子晴想还真不如在家喝碗鸡汤,哪里想到连饭桌都没上。
晚上的哭嫁子晴也没兴致听了,拉着子福悄声说道:“哥,我们回家吧,留下来只会让我们做事,没准还要洗碗,娘还在家里等着呢。”
子福笑着掐了子晴的脸,“就你鬼头。”说完就跟曾瑞祥打个招呼,五人手牵手地回家了,独曾瑞祥留下使唤。
次日,子福带着弟弟妹妹去送亲,因为离得近,连子喜都跟着去了。家里安安静静的,何氏借故去了后山捡鸡蛋,留下女儿女婿说点体己话。
曾瑞祥在家正和沈氏在商量子雨满月的事情,“玉梅,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可这不也是没法的事情,大哥大嫂好容易有了个孩子,嫂子那人还是个掰扯不清的人,她就认准了一个死理,非说是青原庙的大师说的,爹娘他们也都劝我退一步,我只好委屈你了,咱们就晚一天吧。”
沈氏说道:“我早料到会生事的,晚一天也没什么的,他们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我们过我们自己的日子,我娘才劝过我,人在做,天在看。我相信菩萨会好好庇护我的女儿的,我的雨儿一定会健康长大的。咱们不生这闲气。”
“那好,我就担心你想不开,其实我是无所谓的,就是心疼你受的委屈。你说的对,咱们好好过自己的日子,连爹都当大家的面夸你了,说你从不掰扯这些老婆子长舌。”曾瑞祥没有想到妻子的态度如此宽容,
“他可是该好好夸我,分家时他怎么说我都应了,我也料到咱们占不了什么便宜,再说了,就那点家底子在那摆着,就算撕破了脸也没什么意思。分家后要什么看在你的面上,我也基本都给了,尤其是刚分家时,明知道咱们手里没有一粒粮食,一个端午节,张嘴就要一石麦子,也不想想我这一大家子怎么过?上哪里找我这么听话逆来顺受的好媳妇,可不是该夸夸我。其实我也想明白了,占了点便宜能怎么着?能过一辈子?眼皮子也太浅了,连老天都看不过去了,你不是常说那个什么天道酬勤,你看看,到底还是咱家的日子过的好吧。”
“是,我知道这些年苦了你,所以我想跟你商量,我年底就辞馆回家来陪你吧。咱家如今也不缺这几两银子,我在家里开个馆,小三也要开蒙了,子福带着子禄在县学就可以了,子福毕竟大了,能照顾子禄了。这些年我一直不在你身边,那是生活所迫,如今,我想好好地陪着你。”曾瑞祥握着沈氏的手,当年的一双小柔荑如今已满是老茧。
“你真的舍得辞馆?你可要想好了,我不希望你后悔。你再仔细考虑考虑吧。那雨儿满月那日你能回来吗?”
“看看吧,刚休完十天假,下月你大哥的儿子成亲,不还得请一天假。我要回不来,你找你娘家嫂子帮持,你千万别累着了。”夫妻俩低低地说了一个多时辰的话。
子晴他们进家后,曾瑞祥才依依不舍地与沈氏告别,子福则拉着子晴到一旁说道:“妹妹,哥哥走后你一定要好好带着小三和小四,娘现在顾不上,家里的事情你多操一些心,帮外婆好好打理,哥哥知道让你做这些是为难了些,你也才八岁,可哥哥也没别的办法,娘在坐月子,外婆年纪也大了,只好你多辛苦一些,好在哥哥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子福说完就紧紧地抱着子晴,子禄在一旁也红着眼睛。
第八十七章、满月
十月十七日,沈氏一早起来,打开窗户,换好床单被套等物,烧好热水,泡好澡,找了身新衣服穿上,又给子雨打扮一新,子晴也给子喜、子寿穿戴一新。
“知道姐姐为什么给你们穿新衣服吗?这叫输人不输阵,虽然爹娘没争过大爹他们,可我们不在乎,我们要在气势上压倒他们,心里想着‘随你们怎么折腾,我们就是过的比你们好。’记住了吗?”子晴问着子寿、子喜。
“知道了,娘和妹妹也换上新衣服,我们就是比他们过的好。”子寿回道。
小子喜也严肃地点点头。
沈氏抱着孩子,带着大家一起去老房参加子荷的满月席,沈氏还给子荷备了一身新衣。到那一看,曾瑞庆和周氏正乐呵地抱着孩子迎客,子晴一看曾瑞庆和周氏也是一身新衣,子荷自然不必说,全新的一身,而且脖子上也有一个细细的银项圈和银锁。
“哟,看二嫂一家,真是齐整,不知道还以为今天二嫂是主人呢?”春玉含酸地说道。子晴有些意外的是春玉一家居然还没走,以为曾瑞庆不和春玉一家说话了,哪里还能留下来吃酒?这不一上来就遭人讨嫌了。
子晴见曾瑞庆和周氏皱了一下眉头,扫了沈氏他们几个一眼,这时,屋里的几家客人都瞧了过来,夏玉和秋玉一起陪着曾家本家的几家女眷说话,还有不少周氏家的亲戚,子晴都不认识。
“大妹这话说的可不对,大哥大嫂好容易有了子荷,要给孩子做一场满月酒,咱们做孩子长辈的,怎么也要来给孩子捧捧场,既是捧场来的,当然不能马虎了,自己穿体面些也是对孩子的重视,给孩子的一个体面,大哥大嫂,你们说我说的对吗?”沈氏说完,子晴把礼物递了过去。
“二嫂真会说话,我瞧瞧小丫头长得像谁?”秋玉上前打开孩子的包被,推了春玉一下。
周氏接过礼物,子晴见曾瑞庆的脸色好了一些,忙拉了沈氏找地方坐,子晴一眼撇到子萍,一脸不情愿地坐在灶房里烧火,炒菜的是子萍的舅舅,就是那个小名狗崽哩的,是村里的大厨之一。
好在一会就开席了,沈氏不用费神应对,倒霉的是,子晴一家仍是安排和春玉一家挤在一起凑了一桌,饭菜倒是很丰足,看得出曾瑞庆他们也是花了银子花了心思的,可惜能吃到子晴他们嘴里的东西就十分有限了,好在子寿、子喜也非常懂事,随意吃了点就放下了碗筷。
饭毕,大家凑在一起夸了会今日的饭菜,又夸了会周氏的孩子,沈氏就便请三婆婆和四婆婆以及本家的几个妯娌明日过来吃酒。大家说会话也就散了。
回家的路上子晴问道:“娘,大爹不是不搭理大姑吗?怎么大姑他们还好意思留下来?”
“孩子,人都是要脸面的要名声的。你大爹再怎么对你大姑有意见,也不能独把她落下,外人知道了怎么会编排他俩呢?你大爹这边,知道的是说你大姑为人处事得罪了你大爹,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大爹眼里没人,连自己的亲妹子也容不下,你大姑那边,人家还以为她忤逆,自己大哥的孩子满月都不闻不问的,不管哪种情况传出去,对你大爹和大姑的名声都是一种损害。”沈氏耐心地教导几个孩子。
第二天一早,沈建山就带着沈家人员到了,两家除了一身孩子的新衣外,许氏拿出一对银脚镯给子雨戴上,赵氏则掏出一对小银手镯子给孩子套上,子雨脖子上还挂着何氏送的银锁。子雨已经长开了些,眉目清秀,粉嫩粉嫩的,十分讨喜,子晴觉得比子荷要好看多了。
沈氏拿了二吊钱,让沈建山和沈建水两人去采办些吃食,许氏和赵氏则开始杀鸡择菜,沈万福两口子开始淘米蒸饭,整理桌椅碗筷,子晴带着子寿、子喜和沈万福的两岁的女儿在院子里玩,沈氏在屋外的空地上预备了五桌。
老爷子他们过来的时候,子晴抬头看了下太阳,大概有十点多了,明知道家里要准备酒席,没人做事,却没有一人能想着早些过来帮忙,即便来了也跟客人似的坐在厅堂吃茶闲聊,子晴想,这家人还真不是一般的凉薄。
曾瑞庆和周氏没有过来,曾瑞庆去当值了,周氏说怕孩子吹了风,只打发了子萍送了块花布过来,夏玉和秋玉都是一人送了一身衣服,本家的几个堂婶也有送花布的,也有送衣服鞋袜的。
沈氏抱着小孩出来转一圈,众人看着孩子全身的打扮,又是银锁又是银镯子、银脚链的,都笑着说:“这个孩子是个有福的,一出生就有这么多人疼她。眉眼也长得不错,将来准是个标致的,错不了。”
“这人呀,相由心生,你们看玉梅就是个和善明理的,从来不争不抢的,一看脸就是个有福的,这不,你们这些人就人家日子过的最好,连带孩子也错不了。”三婆婆说道。
“那倒也是,她家几个孩子将来肯定错不了,这个小东西更是个有福的,一生出来就掉进了米缸里,你看这身上戴的,都全乎了。”
“还是得说是人家外婆家条件好,昨日的子荷可就没这些好东西,肯定不是孩子的阿公阿婆这边送的。”也不知谁嘴快说了一句这个。
沈氏见众人愕然,抱着孩子勉强应了几句,赶紧把话岔开。
子晴这才知道,原来孩子满月或满周岁,客人送的首饰什么的都要戴上,一是显示自己的福气多,有人疼爱,二是给送的人长脸。
田氏却是见了子雨身上的银饰十分刺眼,碍着本家几个妯娌和沈家的几个媳妇,才把话吞了回去。子晴见她看看子雨,又看看五毛,一会心疼,一会羡慕,一会不平,一脸的纠结表情,让子晴偷着乐了好久。
筵席的饭菜略微比昨日丰盛了些,沈氏也是费了番心思,既要让大家都吃好了,又不想显得比昨日太过,惹得曾瑞庆他们不高兴,只好在菜的质量和分量上下了些功夫。所以很是准备了几个正经的大菜,像什么红烧肉,红烧鸡,红烧鱼之类的,倒是便宜了大毛几个又过了一把馋瘾。
饭毕,沈氏给大家泡上茶水,众人稍坐片刻也就都回去了,临走时沈氏还不忘叮嘱曾瑞玉找人帮忙收洋薯。老爷子和田氏他们也都随着出门了。
许氏和赵氏收拾完毕,大家都坐在院内歇息,沈建山突然说有一件大事要跟沈氏商量。
第八十八章、何氏做寿
原来沈建山的小儿子是十一月二十八成亲,腊月初三是何氏的六十大寿,沈建山的意思是这两年各家的日子都不错,手里也有几个宽松的余钱,想给何氏好好操办操办,请全村一天的酒席,让老太太风光风光,正好沈建仁一家子也能在家多住些时日。
沈氏一听就立刻答应了,说:“应该的,其实我也想着这事,准备给娘打一副金头面,这两年娘一直跟着我操劳,我心里很是过意不去,大哥,现在白塘村有多少户人家?每家除了六个寿桃还用别的吗?我十多年没在家,也不知现今有什么新的讲究没有?”
“这个没有,就是条件好的用白面,差一点就白面掺些杂粮,全村大概是一百三十户吧,另外娘要一身全新的衣服,最好是喜庆点的。”许氏说道。
“衣服我知道。那我到时就准备八百个寿桃吧。你们大概要准备多少桌,打赏的荷包大概要多少?”沈氏接着问。
“一家一个就十七桌,加上亲戚本家的,二十五桌吧,打赏的荷包就预备一百个,一个里头六个铜板就可以了。帮厨的十个一人六十。”沈建山说。
子晴这才明白当地习俗,老人做寿,女儿出首饰,衣服,打赏的荷包,还有要发给全村的寿桃,当然是面粉做的,儿子只负责酒席就可以了。
次日,沈氏把一百个荷包的任务交给了子晴,每个荷包上绣一个“寿”字,这两年的磨练,子晴的针线大有进步,绣花还是不行,属于起步阶段。沈氏去了一趟安州府,买了块紫红色的缎面,又买了匹枣红色的细棉布,棉花一捆,还有几块散碎的红缎子,给子晴做荷包用的。
白天有空的时候,子晴陪着沈氏坐在窗花下绣寿字,沈氏说要在衣服上面绣一百个“寿”字,为了节省时间,她把衣服先裁了,分片绷在绣架上,一片一片地绣,晚上的时间多半是不做绣活,做针线,因绣活更费眼睛。
沈氏给何氏做一身新的棉袍,棉裤,外面准备用同色的缎面做条棉裙和鞋子。
“娘,那你那天穿什么啊?莫不如你也做一身新衣服,要不你和外婆做一样的,那个你穿也好看。”子晴问。
“傻丫头,哪能穿一样的,还不被别人笑话了去。”过一会,沈氏又说:“左右要过年了,等明日你爹回来,我们再去一趟城里,多买些布料,咱家每人做一身新衣。刚好去银楼挑几样东西,上次都没时间去。”
这次去城里,可真是大肆采购了一番,除了各种布料,还给何氏买了一支金镶玉的簪子,上面雕刻着一朵红色的玉牡丹,一副金耳环,一对刻花金手镯,一个金镶玉的戒指,还有一对朱雀的金钗。沈氏自己添了一支金镶玉的步摇,一对上好的白玉镯,感觉温润,不知是否是羊脂玉?沈氏一边向何氏摆弄这些首饰,一边笑说:“娘,今天我还真是阔气,痛快地花了次银子。长这么大,三十年来加起来花的银子还没今日一天多。娘,你快戴起来让女儿瞧瞧。”
何氏见沈氏的兴致如此之高,也不忍扫兴,一边配合着还一边说:“可惜了,这些银子能买多少亩水田啊?我不是跟你说过,庄户人家,有副银子的头面就不错了,这戴出去也太打眼了,这镯子我要一只就行,我手上还有一只玉镯,这是你外婆留给我唯一的念想了,四十多年了没离过身。你爹还给我留了几样东西,都是银子的,今日你又买这些,我还戴得过来吗?”
“娘,你就换着戴吧,你好好的比什么都强,今日去安州,我们又看了一个铺子,明日就让他爹办手续去,水田一时没有合适的,我们已经跟中人说好了,有合适的会通知我们。你放心,我心里有数,知道置一些产业。”
“好,我放心,没想到老了老了,还能享到女儿的福。这两年吃是吃,穿是穿地伺候着,比你爹在世还享福呢。要说有什么不足,就是你爹走的早了些,没看到他最疼爱的小女儿如今也过上了好日子。”何氏越说越有些伤感。
子晴见了赶紧笑着说:“外婆,你这一穿戴起来,好像年轻了十岁,村里的地主婆也不如你富态。”大家哈哈一笑,就此岔了过去。
时间转眼就过,腊月初三日一大早,沈万福就推了辆独轮车过来接沈氏的几个孩子,何氏几天前就被回家参加侄子婚礼的沈建仁接回去了,这次知道曾瑞祥没在家,沈氏身边留着的几个孩子都太小,特意来接一趟。
这边沈氏前一日就把寿桃蒸好了,找的是曾瑞玉的媳妇帮忙,这次也是找的曾瑞玉和他两个哥哥帮忙挑过去。
本来大家动身还算早,谁知过了一条小河,走田埂路的时候,沈万福一下没掌握好平衡,把子寿和子喜摔下了田埂,掉水田里了,弄了一身的污泥。
好在不是春天,田里的没有水,只有湿泥,沈氏赶紧脱下他俩的罩衣,让他们穿着棉袄。本来也没耽误多久的时间,可是子喜被吓着了,哭着说什么也不肯上独轮车,子晴哄了半天也不行,只好抱着子雨,沈氏抱着子喜,让沈万福推着子寿,带着挑担的先行。
几个人走走停停,沈氏心里很是着急,幸好沈万福和沈春福过来找了,他俩抱着孩子,沈氏和子晴的速度就快多了。
到白塘村,沈建山和沈建水的房子都贴上了红对联,屋子里装饰一新,人来人往的,沈氏把子雨交给子晴,就去给村民发寿桃,幸好大家住的还比较集中,没有耽误太多的时间,快午时的时候,曾瑞祥带着子福和子禄赶来了,他们直接雇了个车从安州府这边过来的。
午时一到,亲友村民都差不多到齐了,仪式开始,厅堂的方桌上点着一对粗粗的红烛,上面还有个大大的“寿”字,一边还摆了一盘堆得高高的寿桃,何氏穿戴一新地端坐在厅堂前,紫红的缎面对襟长褂,上面用金色的线绣满了各种“寿”字,同色的缎面棉裙,同色的缎面鞋,还有头上全套的金饰,引来了一片啧啧的羡慕声,都夸老太太好福气,屋内是一大家子的至亲,屋外还围了一大圈的村民。
沈建山在厅堂内摆了二十来个稻草编的垫子,沈建水和他大儿子抬了个大笸箩,里面是沈氏和子晴做的荷包,各种红色几乎都有,上面是个“寿”字,本村请来的一个司仪,一喊开始,鞭炮声一响,沈建山带着子侄辈跪下了,一人磕三个头,然后依次走到何氏身边,弯腰,说一句吉利话,何氏摸摸每个人的头,给每人一个荷包。
子侄辈结束了,沈大福带着孙子辈来一遍,沈大福的儿子沈佐繁才七岁,带着曾孙辈也有模有样地来一遍,何氏看着第四代的三个曾孙和三个曾孙女,喜极而泣,眼泪抹了一遍又一遍。
接下来是嫁出的女儿沈氏一家子,嫁出的孙女三家,这一番跪拜下来,差不多一个时辰过去了,子晴听到村民都说老太太好福气,孙子孙女一大堆,成过亲的孙子孙女还要准备礼物,多半是布料银饰鞋袜帽子等,摆了满满一桌。
仪式结束后,席面开始,村民们翘首等了许久,早就饥肠辘辘了,沈家准备的吃食很丰足,沈建山还特意杀了一只大肥猪,比沈春福的婚宴还要丰盛几分。
饭毕,曾瑞祥带了子福、子禄就要直接回县城,沈建仁让他大儿子赶着驴车送到安州府,到了安州府找车就很便利了。这边沈氏抱着个孩子也帮不上多大的忙,何氏嘱咐她也早点回去,刚好曾瑞玉他们哥仨也要告辞,就用箩筐挑着几个孩子回来了。
第八十九章、辞馆
转眼腊月初七就到了,曾瑞祥带着孩子们在晚饭前赶了回来,饭后,一家子围在东屋烤火,沈氏指点子晴在做田氏过年的新罩衣,沈氏这回也想明白了,与其送些布料过去,田氏拿去打点别人,还不如就照着田氏和老爷子的身材直接做好了,这回子晴做的是那种斜襟立领的,跟以前那种小孩对襟的还是不一样,母女两个正细声讨论着,曾瑞祥开口了,说:“我这次回家已经做好辞馆的打算了,玉梅,你考虑好了吗?”他叫着妻子的闺名。
“爹,你要辞馆?为什么?”子福问。
“其实我旧年就有这个打算了,原本想着等年后带子禄去官学熟悉一年后再辞,谁料你们母亲今年怀孕生小孩了,让我把计划提前一年了,这也是我为什么夏天急急把子禄带去官学的缘由。福儿,明年你也十三了,官学你也待了两年了,你与子禄留在那里,你会照顾好他吧?你娘辛苦这么多年,以前是为生活所迫,我不得不离开她,如今,咱家的收入你们也大抵心里有数,不缺为父我这区区十八两银子,所以我想留在家里,留在她身边,好好陪陪她,弥补这些年的缺憾。另外,我打算在村里开个私塾,子寿也要开蒙了,家族里也有好多孩子没开蒙,我也不拘多少束脩,不拘多少孩子,慢慢来吧。”曾瑞祥说。
子福一听是为了自己母亲,也不好再说什么,毕竟母亲这些年的辛苦,他比弟弟妹妹更清楚,因此心里更酸楚,他一直努力地读书,就是想有朝一日能让母亲过上好日子,如今分家后,凭借子晴的瞎打胡闹,自家种上了西瓜,日子也就一日好过一日。他的心里才没有了那种迫切的出人头地的渴望,心态平和了些,读书的视野拓宽了,进益反而更明显了。想到这,他说:“爹,你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和子禄的,而且,我也会督促自己上进的。只是,阿公和阿婆那边,你还要好好说说。”
“这个当然,还有,明日开始你和子禄自己琢磨写对联或做灯笼去卖吧,这两年你的字进步不小,挣的银子你们自己留着,为父想看看你们能否挣到你们明年一年官学的花销,学费是一人四两,这回不可以再免了。你们一年有个十五两就足够了,”
“好的,我们明天就开始。”子福、子禄答应着。
“看你,孩子还这么小,你就放心扔了他们不管?”沈氏娇嗔一句。
“谁说不管,我这是给他们历练的机会,男子汉大丈夫,有机会还是出门闯闯,见识见识,古人云,读万卷书,不如行千里路,我从小历练他们不也是为他们好,再者,过一年,福儿可以去下场了,这一年,福儿你要好好用功。禄儿你也是。”子福、子禄赶紧答应着。
一家人说好了,沈氏想着以后的日子都有丈夫操心,陪伴,眼里心里都能溢出水似的温柔,惹得曾瑞祥心痒痒,急忙把孩子们赶去洗洗睡觉,自己也匆匆泡个澡,夫妻两个放下帘幔,细细地低语了好久,估摸着子寿子喜睡着了,才有隐忍的呻吟声传出来。
次日,曾瑞祥照例带着子福子禄去老房送银子,顺便想把自己辞馆的事情提出来,子晴要去买些东西,便一块跟着了。进了门,田氏和周氏正坐在厅堂逗弄子荷,打过招呼,曾瑞祥问:“娘,我爹呢?”
“去菜园子了,说摘点菜就回,也差不多了。”田氏说。
曾瑞祥递过去两个五两的银锭和一个二两的小银锭,周氏的眼睛盯着银子愣神了,这时,曾老爷子手里拿着把小白菜进来了,曾瑞祥三个站起来,互相问候了几句,曾瑞祥说:“爹,娘,我有件事情要和你们说一声,我把县里的官学辞了,明年开始,我就不去县城了。”
“什么,你不去了县城了,那你找到更好的地方了,挣的银子多了没有?”田氏问。
“不是的,娘,我不打算出去教书了,这些年玉梅一直一个人带着孩子,忙里忙外的,很辛苦。如今子福几个都大了,要出去求学,家里只剩她一个女人带着几个小的,子雨才刚两个多月,我委实不放心,我想就在家里开个小馆,一则可以陪陪她,二则村里或族里的孩子也可以有个地方念两年书,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曾瑞祥说道。
“谁说她一个人带孩子?我们不一直在帮她?她跟你叫苦了吧?她跟你哭诉了吧?你的眼里只有她,看得见她的辛苦,看不到你爹娘的辛苦吗?哪个女人不是这样过一辈子的?说辛苦,你大妹子不比她辛苦多了,也没见你有一丝的怜惜,她的眼泪就是眼泪,你娘你妹子的眼泪就是洗脚水?我就问你一句话,那以后你没有了薪俸,你拿什么养我们?”田氏喊道。
子晴听了瞪着眼睛看着田氏,睁着眼睛说瞎话就是这么来的,这时,子福伸手握住了子晴的手,摇了摇头。
“老婆子,你又开始瞎咧咧?你好好听你儿子说,他肯定心里有盘算的,能少了你这几两银子?”老爷子开口了。
“是的,爹娘,如今家里的收入还过得去,不会短了你们的银子的,娘,你放心,我每年还在腊八给你送十二两银子过来。”曾瑞祥说。
“二弟,那可是十八两的银子啊,你说不要就不要了,你可想好了,种地能挣出几两银子?就算你种西瓜,一年也不过几十两吧,在这破地方开私塾,能有银子收?村里、族里的孩子有几个能念的起书的?何况镇里还有一个私塾。十八两的银子你说舍就舍了?”周氏恨不得能替了他去。
“是呀,二哥,你可想好了,你要万一后悔了可就不赶趟了,再要找一份这样体面的事做可不容易。”秋玉也劝着。今日腊八,她正好回娘家看看,没想到赶上了这一出。
“祥儿,你这么大了,你自己的事情,你看着办好了,别听他们胡咧咧,我们也老了,也操不了那些心了。身边有个儿子也没什么坏处。”老爷子说道,其实老爷子心里想的是横竖银子又少不了,儿子在身边还能使唤使唤,何乐而不为呢,可惜这话没法当着众人面前说出来,这老婆子呀,就是头发长见识短,老爷子叹了口气。
“反正我们说十句也顶不了你媳妇一句,你还来问我们干什么?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去。”田氏还是气没平。
老爷子摆摆手,曾瑞祥带了孩子们出来,虽然大家心里都很憋闷,不过这关总算过了,也算松了口气。
曾瑞祥回到家跟妻子说了,还有心情打趣说:“以后为夫就靠娘子养了。”
沈氏的脸一红,看看孩子们都没在跟前,啐了句:“这几年你也没养我们,你光养你爹娘妹子了。”
两人正在互相斗嘴亲热呢,子晴冲进来了。
第九十章、置地办学
话说子晴冲进父母的房间,喊道:“爹,娘,咱们杀羊吃吧。天冷吃羊肉暖和。”丝毫没意识到自己给爹娘两人弄了个大红脸。
“羊肉?羊肉还是吃锅子好吃,得用点好料调味,我明天去城里找找看,要是能买个铜锅子回来就好了。今日先找人杀羊也行,熬点骨头汤煮点羊下水吃,我很多年没吃了。”曾瑞祥说道。
子晴想原来还有火锅呀,自己正发愁怎么推出涮羊肉呢,爹爹连羊杂汤都知道了。
子晴笑眯眯地出去准备东西了,家里养的羊有三十多只可以杀了,还有一批小羊羔,才下没多久,子晴倒是想挤点羊奶喝,可惜不会,问沈氏,她也不会。
曾瑞祥去找曾瑞发,他三叔家的大儿子,是个屠户,偶尔帮村人杀猪什么的。曾瑞祥看天气阴阴的,像是要下雪,就一口气杀了两只羊,一只羊的净重也就三四十斤。
两人就在外院墙的油菜地那把羊收拾好了拿过来,曾瑞祥打点出五份三斤左右的好羊肉,让曾瑞发带回去分给他弟兄五个,又分出两份让子福送去老房。然后自己拿把刀把大骨头剔出来扔进锅里慢慢煮,这边又烧好热水准备清洗羊下水。沈氏要动手帮忙,曾瑞祥打发她进屋去,说怕她看了嫌脏不想吃。
子晴看穿越古代小说里总说古人不会处理内脏什么的,不少女主都凭着卖内脏挣了一笔小财。这里显然不是这样的,先前就有生孩子送猪肚的,现在看曾瑞祥先用点冰碱搓洗几遍,再用醋冲洗两遍,子晴是学化工的,没想到古人还知道酸碱中和的道理,很是惊奇,差点以为自己爹爹也是穿来的,急忙问道:“爹爹,谁教你这么洗内脏的啊?”
“我以前见你老姑公这么洗的,跟着他学的。他以前跟着师傅,家里穷,打到的猎物,内脏不舍得扔,师徒俩试过了好多法子,最后发现他这样洗了之后就没有异味,现在大家都会了。”曾瑞祥说道。
原来不是,子晴抛开心里的失望,见她爹很熟练地洗好了所有的内脏,放进大锅煮了一会儿,捞出来再切了一些扔进骨头汤里接着煮。沈氏出来准备晚饭,突然想起一件事情。
“那羊的皮毛呢?你不会扔了吧?”沈氏问。
“哪能呢?我扔在外头,血糊糊的,怕你见了害怕。等我明日从城里买些东西来,我跟姑爹学过怎么硝皮子,等我弄干净了,给你做一个地毯或褥子都行。”
“爹,地毯和褥子都要,咱家羊多,不过你要弄好了,别有臭味。”子晴对她爹有些不信任,读书人会种地就不易了,还会打猎会硝皮子,而且还出过远门,见识不凡,自己娘真是捡到一个宝了。
“就你事多,有的用就不错了。”沈氏戳了一下子晴的头。
晚饭很是丰盛,不光有羊杂汤,沈氏还用干辣椒和香葱炒了一大盘羊肉丝,一点也不膻,子晴还担心有人不吃的,结果看大家吃的都比她还香。
饭后,一家子在厅堂坐着,子福子禄他们在八仙桌上忙着写对联,沈氏在火盆边做棉袍,子晴做罩衣,曾瑞祥指点了子福他们几个一会,忽然问道:“你们说我把私塾开在哪里好?”
“你想开在哪里?反正家里是不行的。”沈氏先说道。
“那还得再盖几间屋子?银子挣不到,还要往里搭钱,是不是有点不合适?再说了,盖哪里?新院的瓜地那?”曾瑞祥问道。
“那不好,谁知来的都是什么人?看了咱家那一大片的瓜地和果树,难保没有眼红的,有眼红的就有动歪心思,那才是不合算。”沈氏说的正是大家担忧的。
“而且私塾一开,大姑家的孩子肯定要来读书,我不喜欢他们。”子晴说道。
“爹,那就再买块荒地吧,我看村头那块就不错,那年咱们想买嫌小的,离这边还有段距离,正好。”子福提议。
“那买地盖房子要二三十两银子,万一我招不来学生,做不了两年,岂不有些浪费?”曾瑞祥还是有些犹豫。
“那浪费什么?把地占了,那离镇里还近,怎么也有两三亩地,将来给孩子们成亲用也行。”沈氏说道。
沈氏的话打消了曾瑞祥最后的疑虑,曾瑞祥准备次日便去找里正把此事办了,好早点安心。
买地的事情进行的很顺利,里正一听是为了办私塾,为了村子里的孩子,更是积极,将近三亩的荒地算两亩半,拿到地契,曾瑞祥还是去找了趟罗师傅,家里的房子和院墙都是找他盖的。
罗师傅听说是盖三间简单的青砖房,有个七八天就行了。还好南方的冬天没有上冻,地基还是很好挖的。曾瑞祥琢磨了两天,还是决定盖个院墙,要不孩子们在里头念书,外面有人围观会影响孩子们的注意力。子晴一听盖院墙,就强烈要求在里面种十来棵桃树,桃花一开,孩子们坐在窗户里看着外面的落英,多有诗意。
“你懂什么,你才认识几个字,还诗意?直说你淘气不就得了。”沈氏笑着打趣自己的女儿。
谁知曾瑞祥听了闭眼遐想,仿佛看见自己正在桃花丛中吟读,文人总是有几分浪漫的,顿时心生向往,说道:“你懂什么?还是晴儿说的对,依我说,干脆多种几棵,院子里的空地都种上。到时桃花盛开的时节,你去赏花就知道有多美了。”
“我也觉得不错,在桃红丛中吟诵,是多少学子的向往,没准还能多招来几个孩子。”子福说道。
刚好子晴去年新培育了一批桃树,打算过完年暖和了移栽到新院,现在正好派上用场了。
小年前终于把房子和院子盖好了,桌椅门框只能等年后请徐师傅的徒弟就可以做,也用不了几天。曾瑞祥觉得自己终于可以安心好好过年了,陪着沈氏去了趟安州,把年货买齐了,回来带着子福过去老房送年礼,沈氏让把做好的棉袍和罩衣都带去。
曾瑞祥过去的时候,秋玉正好也过来送年礼,曾瑞庆一家子都在。曾瑞祥把衣物递给田氏,田氏一点笑脸也没有,不似往常见了东西总是笑眯眯的,曾瑞祥很是奇怪。
第九十一章、犯酸
话说曾瑞祥有些奇怪田氏不像往常见了东西欢喜,想了想还是说道:“娘,这是子福他娘和晴儿特地给你和爹做的新衣裳,试试看合身吗?”
“合不合身能怎地,不就是一身棉布衣服吗?我又没有人家那好命,有人给做什么丝啊、绸啊,缎啊的,还有人给买什么金的银的玉的,我老婆子听都没听过,更别说见了。”
田氏的话让曾瑞祥明白了问题出在哪里,“娘,那是子福他外婆过六十大寿,几个大舅哥张罗的,娘,等你六十大寿的时候,我和大哥也一准给你风光风光。”
“我是没意见,不就是请全村吃一顿饭吗?只要春玉她们没意见,舍得花钱给你置办行头,我是无所谓的。”曾瑞庆说道。原来这习俗做寿外头的体面是看女儿的能力,儿子只管饭。
“养儿子有什么用,还不如有个好女儿。”田氏一听大儿子的话就忍不住脱口而出。
“娘,你可是有三个好女儿的,到时看看谁给你买金的银的玉的,我这儿子是没用,没用还一年给你几两银子使呢,老二多少年了,一年十八两,一个子也没少你的吧。你也养了三个女儿,明年你也让你女儿养养你,就让春玉先来吧。”曾瑞庆的心里本来就对他娘的偏心有意见,这回听了田氏的话,也没深思就回话了。
田氏气得脸都憋红了,有心想争这一口气吧,也知道大女婿就是个只进不出的主,不说点什么吧,又实在是心里堵得慌,“你,你看谁家老人有儿子让女儿养,你不怕跌股我还要给你们留点脸面呢,我不像有的婆子,家里有好几个儿子还死活赖在女儿家不走了,不就希图女儿家的几个银钱吗?也不怕别人笑话。”
“娘,我岳母一直在家帮着带孩子做家务的,这几年帮了玉梅不少,还有我那几个大舅哥,也没少来帮我做事,以前我们困难时,米粮银钱也没少帮衬,说实话,我们日子好过了,他们也就是从我家要了些西瓜种子和洋薯种子,并没有希图别的,这些我也同样给了咱家这边的人。现如今我这几个大舅哥的日子也好过了,玉梅是家里的老小,又是唯一的一个女儿,我岳母心疼女儿,见我又常年不在家,想多跟女儿聚聚,顺便帮着照看照看孩子,也无可厚非的。”曾瑞祥实在没法听自己母亲的颠倒黑白,破天荒地辩解了几句。
“就是,娘也心疼春玉,也过去帮衬帮衬,我又不是说让妹妹养一辈子,几个月还不行吗?省得你总羡慕别人生了个好女儿,能接了自己娘去享福。”曾瑞庆说。
“行了,还有完没完?瑞庆,你大妹子家一直困难,我和你娘是有些偏疼她,这很正常,我跟你说过,有一天子萍要过得不好,你也同样心疼。你是家里的长子,要顾念家里的弟弟妹妹,可是如今你看你像什么?整个一个长舌的妇人。家里的条件困难,再困难爹娘也让你和老二念书识字,也没委屈着你们,要不,春玉出嫁的时候,家里会穷的拿不出压箱底的银子?你妹子不也没说什么?还有二丫头,要不是没银子看病耽误了,她至于每年都离不开药罐子吗?你自己细细思量去吧。”老爷子说完这些,似乎很累了。
厅里一时谁也没吱声,过了一会,曾瑞祥开口了,说:“爹,娘,大哥大嫂,年三十还是去我那边吧。”
老爷子和田氏还没说话,曾瑞庆说:“不了,二弟,今年我们就自己过吧,如今我们家也添人了,还是自己热闹热闹吧,这两年光上你那闹腾了,还有,爹和娘今年也在我这过吧,爹刚才也说了,怎么着我也是长子。家里地方小,就不请你们过来了。”
曾瑞祥一听也不好说什么,又商量好祭祖的事情,就带着子福、子禄回家了。沈氏听了今年就自己家人吃年夜饭,倒也没说别的。
今年的年夜饭因为没有外人,沈氏就没有准备那么多的样式,自己挑了几个家人爱吃的菜,一家人说说笑笑的比往年更显几分热闹。饭后一家子围在东屋的火盆边守岁,曾瑞祥问子福可否挣到了一年的学费,子晴出去把自己的账簿抱来了。
子福说:“我们挣了不到十一两的银子,很惭愧,怎么着也还差点。”
“哦,已经不少了,就只是卖对联吗?”曾瑞祥问。
“哥哥还帮人写信,有人现场出题的,哥哥写出来了,他们给的润笔费就多一些。”子禄抢着说。
原来是有一个开饭馆酒肆的,本是起个逗弄的心思,看着子福哥俩的年岁不大,想为难为难他们,说要一个与他生意相符的新对联,子福略微思量就写下了:“誉满安州,美酒三杯供客醉;香飘苑外,佳肴百味任君评。”获得了老板的认可,给了一串钱打赏。这样一来,又有几个看热闹的上前出题,子福一一答对满意了。
曾瑞祥听了说:“勉强为之,勉强为之。其实让你们去卖对联也是对你的一种历练,为父并不希望把你们培养成只会读书不问稼穑的圣贤书生,要知道,在贫穷的生活面前,往往百无一用是书生啊。”
子晴想怪道自己爹爹种地打猎硝皮子什么都会,原来是经历过这些。生活的艰辛教会他放下自己的学问,凭自己的劳动吃饭并不丢人。
见子晴抱着账簿,沈氏打趣说:“让我们的小管家婆报报账,看看咱家一年挣了多少银子?”
子晴说:“去年此时,咱家还余银子八百四十两,年后卖油菜条五十两,铺子租金四十二两,西瓜不到两千,洋薯一百四十两,水田收租五十两,养鸡收入一百一十两,卖羊肉十两,今年收入两千四百两。大头还是西瓜。”
看看众人惊喜的表情,子晴又说:“今年买二个铺子花了一千,买水田花了三百一十两,安装窗户玻璃五十二两,首饰衣料四百两,买地盖房二十两,家里其他零碎开销十两,所以咱家还有银子一千四百四十两。”
曾瑞祥笑着夸子晴说:“难为你小小年纪,竟然记的如此清晰了然,比你娘强多了,你娘数数超过一百就迷糊。你的算学跟子福学的吧?看来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你这一年报一次账,我和你娘心里有个谱,也好有个规划,很好,以后记得保持。”
“晴儿,看吧,连爹爹都说我教得好,你还嘴硬不肯承认,来,快来给哥哥磕个头谢师吧。”子福逗道。
“小三,去,替你师傅给你师爷磕个头,让他臭美臭美。”子晴推子寿道,子寿翻了个白眼,不动地方。众人哄笑。
沈氏见了也笑着说道:“怪道我没学好,我又没个好师傅教我,学不会只能归师傅没教好。”
“胡说,自古只有师傅嫌弃徒弟蠢的,哪有徒弟敢嫌弃师傅笨?”曾瑞祥一说,大家就明白怎么回事了,嘿嘿笑了。
第九十二章、求学算计
年后还是忙于拜年,初三去的桥村,夏玉说今年不当她家招待婆家客人,他们三兄弟分家后商定,家里来客每年轮着招待,于是初四那日和大家一起从桥村回来,同行的还有她新收养的紫儿,小丫头今年虚岁五岁,还是不怎么敢开口和大家说话,问她什么只会笑着点头,摇头,偶尔瞥一眼人又迅速低下了头。
沈氏跟曾瑞祥商量:“左右要请客,干脆几家都一次请了,爹、娘还有大哥一家,子福去给他小姑送个信,请她两口子也一起来。可是这么多人,两桌不够坐,吃什么好呢?”
“吃羊肉锅子吧,省事,多预备点肉,多预备点青菜,咱家不是有两个铜锅吗?爹肯定爱吃。明日早起就把骨头炖上,现在就磨好芝麻酱吧,子晴弄的那个芝麻酱配羊肉太香了。”
“那得多少羊肉啊?就你大妹家那几个孩子,一个个如狼似虎的,一只羊都不一定够吃,我不是不舍得,就是不知得切到什么时候?”沈氏发愁。
“那就多扔点羊骨头带肉一起煮,捞出来蘸酱吃也一样的,就给爹、娘切几盘肉。”曾瑞祥的话让沈氏很是满意。
初五一早,沈氏交给子晴的任务就是洗一堆小山样的青菜,子福磨芝麻酱,为了吃这个,还特意找人打了个小小的石磨。子禄烧火炖大骨头,整整一只羊的骨头都扔进去煮了,沈氏还准备两盆羊下水,怕万一不够拿来充数。好在餐厅的地方够大,安了一个大圆桌,加一个方桌,也不显得挤。
客人到齐上桌,除了曾瑞庆,大家都没有吃过火锅,周氏看着桌子上小山似的一大盆羊肉,啧啧说道:“这得多少银子呀?弟妹,你可真舍得。以前没分家,一大年娘也不见得有这些肉给大伙吃。”
田氏横了她一眼,说道:“这什么鬼肉?膻死了,有什么可吃的?”
沈氏听了又特意到灶房单做了一盆猪肉饼汤,放在了田氏的面前,招来子晴的腹诽。
尽管对春玉一家的食量有足够的认识,可还是出乎了大家的意料,不知是不是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放开肚子吃肉,从燕仁达到小小的四毛,都甩开了帮子,埋头苦干,两大盆的羊肉很快就见底了,尤其是燕仁达,边啃着骨头边含混地说道:“香,太香了,二哥二嫂这小日子过的,羡慕死妹夫我了,这肉都能敞开了吃。”
别人都是见怪不怪了,独秋玉的丈夫周云江是第一次见,不停地摇头,笑笑,说道:“怪道大姐夫总说日子艰难,这半大小子,吃死老子,还真是错不了。”
子晴见紫儿怯怯的,也不敢夹肉吃,便给她挑了满满一碗的羊肉拌好了放在她面前,子福给她找了根好啃的肋条骨,谁知一个错眼没见,肋条骨到了四毛的手里,紫儿只会低着头扒饭,子晴一生气,把骨头从四毛的手里抢了过来,四毛哇哇大哭,春玉抱着五毛喂肉,顾不过来,桂英哄了四毛几句,田氏在那边发问。
得知是因为子晴抢了四毛手里的骨头,田氏骂道:“子晴,你多大了?不说让着点小的,怎么反而欺负他,满桌子的肉还不够你吃的,你还抢一个孩子的,真是越大越出息了,就显得你能耐。”
“阿婆,是我给紫儿表妹找了一根好啃的骨头,四毛非要抢了去,晴儿看不过去,才抢了回来给紫儿,不关晴儿的事。”子福辩道。
“那也是有远有近啊,一个外三路的表妹,能和自己的亲表弟比吗?真是蠢。”田氏骂道。
“娘。”夏玉不高兴地叫了一句,子晴见二姑爹周天清的面色一沉,倒也没说什么。
“说什么呢?紫儿是夏玉和二女婿的女儿,也是你的外孙女,我看你才是一天到晚搞不清瞎搞,好好的吃你得了。”老爷子不满地瞪了田氏两眼。
田氏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狠狠地瞪了子晴一眼,子福低声对子晴耳语一句:“别恼,一会准还有事,别给爹娘添乱。”
这个小插曲并没有影响到大家的食欲,一只羊居然真的没够吃,再炖显然来不及了,沈氏只好把准备的两盆下水和羊头肉端出来,才堪堪填满大家的肚子。
酒足肉饱后,大家移驾客厅喝茶,子晴、子禄帮着沈氏收拾,子福抱着子雨陪客人坐着,这时,燕仁达问道:“二哥,听岳丈说你不去县城教书了,打算在家里开个私塾,是不是真的?”
“不是在家里开,是在村里,就在村头那,新买的地盖的房子。”曾瑞祥说道。
“什么,你又买地盖房了?我怎么不知道?开个这个小破馆,人还没招来,就先往里搭钱,我看多半这银子打了水漂,你看看村子里有几家孩子能够念得起书的?有这银子还不如给你爹娘盖个新房住。”田氏很是不满。
“二哥,你还真阔气了。我也没有别的想法,既然你开馆了,我就把大毛、二毛、三毛送过来,好歹跟着你学认几个字,将来出去做个伙计帐房什么的也能混口饭吃,你看要收多少钱合适?”燕仁达试探地问,眼睛贼溜溜第转。
“要什么钱,都是自己亲外甥,好说不好听的,也不怕别人笑话。”田氏赶紧说道。
“你着什么急,祥儿说了要钱吗?跟你说过多少遍了,还是这样沉不住气。”老爷子拦住了田氏。
“束脩是不要,可是我这里目前只打算上午学半天,下午有时间就练练字,家里农活忙不过来的就回家忙农活,你让大毛他们都过来,下午回去倒不成问题,可是早上他们赶过来能来得及吗?”曾瑞祥问。
“回去干什么?就在你家住下多便利,你家的空房也多,也不缺这点饭食。”燕仁达说。
子晴收拾好灶房进屋,就听见了大姑爹的话,她忙忙看向她爹,这个时候,只能她爹出面拒绝了。
“这个绝对不行,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妹夫,我家的情况你也知道,孩子多又小,你二嫂刚生完子雨,照顾孩子都忙不过来,我本来就是看她一个人在家带孩子做家事太辛苦才辞的馆,又怎能再去加重她的负担?家里的好多事都是子晴在忙,她才不到九岁,又是种菜又是养鸡的,怎么可以,又怎么可能帮你照顾你三个大儿子?”曾瑞祥拒绝道。
“有什么照顾不照顾的,不就做饭多添几勺米吗?”田氏说道。
“怎么可能就多添几勺米,三个人多能吃又不是没看到,三个半大小子比二弟一大家人吃的还多。真是打的好算盘,一个子不花来读书,还要人家帮你养三个大儿子,我是看不过眼了,多句嘴。”曾瑞庆实在是看不过去,担心自己弟弟心软吃亏。
燕仁达听了脸色有点红,心事被看穿了,又不好说什么反驳,就给妻子春玉使眼色。
“那我们每月送点粮食过来,这总可以了吧。难不成你做舅舅的,忍心看着几个外甥做个睁眼瞎,将来和我们一样从地里扒拉点吃食?以前是没办法,交不起学费,如今自己的亲舅舅开馆,还不能借点光?你看爹娘以前再怎么苦着我们,也让你和大哥念了点书,要不然,你们能有今天的好日子过?”春玉打起了亲情牌。
“不是这点粮食的问题,而是我们根本照顾不过来,饭谁做,衣服谁洗,屋子谁打扫,家里多了好几口人,哪里像你们说的那么简单,多添几勺米就完事?你二嫂家里的事都忙不过来,带孩子做饭洗衣的忙个不停,我说过本来就是因为看她辛苦,才辞馆回家的,难道我反倒要她去侍候你的三个儿子,岂不是更辛苦百倍?总之,我就一句话,你们要不想办法一早送他们过来,要不就去你们村附近的私塾,没得商量。”曾瑞祥说道。
“哦也”子晴心里暗喜,第一次见自己爹爹如此强势。看来爹爹心里对娘还不是一般的在意。他也知道,今日若心软了,以后家里就久无宁日了。沈氏正好进来听到这一段,开心得眼泪都出来了。
“大姐和大姐夫的要求是过分了些,又不是一天两天的,放谁身上谁也受不了,我如今可知道养一个孩子不是那么简单的事,何况大哥说的对,大毛他们几个还正是能吃的时候,一天光饭食就要费多大的功夫去打理。不是说花几个钱的事,是操心,心累。”夏玉说道。
“要是有钱去别人那上私塾,何必拖到今日。你大姐家的条件你又不是不知道。这样总可以吧,住我那,反正秋玉也嫁了,她那屋也空出来了,我给我外孙做饭。这总可以了吧。”田氏气呼呼地说。
“娘,我们就给两石大米,说好了的啊。再要可是没有。”周氏怕田氏再要粮食,赶紧说。
“你放心,我宁肯自己苦一点,累一点,也不会拖累你们大家,看看你们一个个,说的是什么话?那是你们嫡亲的外甥,不是什么八竿子打不着的外人,我这做娘的,为了把你们好好养大,心都操碎了,如今老了老了,还要看你们的眼色过日子。”田氏说着说着就哭上了。
“老太婆,你可想好了?你身体不是一直不好吗?”老爷子看来也不是很想招揽这事。
“什么想不想的,难不成因为这个让我外孙念不了书。”田氏赌气回道。
第九十三章、难题
大毛他们几个念书的事情就算定下来了。元宵节一过,曾瑞祥找罗师傅的徒弟做了十多套简单的桌椅,然后去找了趟三婆婆,近支里就她家的子孙最多,曾瑞祥的意思当然希望家族里的孩子都能读点书,三婆婆一听眼泪就出来了,拉着曾瑞祥的手说道:“三娘没错看你,你和玉梅都是好孩子,三娘何曾不想送他们去念书识几个字,还不是家里穷闹的,这两年有你们的帮衬,种的那个什么洋薯,几家的日子宽松多了,尤其是老三一家,三娘的心里都明白。你放心,钱虽然没几个,力气他们还是有的,以后你家地里的活只管使唤他们,千万别外道了。”
从三婆婆家出来,曾瑞祥又去了趟里正家,这样对全村有益的事情,里正当即挨家通知了,村民的反应是观望的居多,毕竟十来岁的孩子还能帮着家里做不少的活,也有吝啬不舍得出束脩的,曾瑞祥解释了不拘什么都可以抵扣束脩,自己备好笔墨纸砚。
可村人就是不肯往外掏钱,至月底开学时村里的孩子只来了四个,据说一个还是里正家的儿子,加上三婆婆家的三个孙子和大毛他们三个,还有子寿,上课的人数只有十一个,曾瑞祥颇有些失望,沈氏劝他慢慢来,万事开头难。
子晴见曾瑞祥的启蒙书是《三字经》,子晴翻看了全书,最近的内容是唐宋的,子晴又在书房翻找,终于了解到这里的历史是元朝的时间跨越很长,有四百多年,而且因为元朝的强大开放,欧洲的先进工业和农业传入华夏,诸如子晴知道的玻璃,洋薯,番薯、西瓜、棉花种植等,导致这个时代比历史上同期的明清要稍微先进一些。
现在的李姓王朝建立不足百年,国号为风,正是稳定强盛之际。至少目前为止子晴没有听说过什么战争之类的,还好,子晴庆幸没有穿到风雨飘摇的乱世。
曾瑞祥的私塾开课了,每日上午辰时三刻到午时三刻,下午基本属于自由活动,愿意练字的曾瑞祥就指点一二,家里农活脱不开身的就回家干活,孩子们在外头野惯了,一开始很不适应,所以曾瑞祥也不好拘得太紧。
别人都还好说,唯独二毛最难管教,调皮捣乱无所不用其极,最令人气愤的还是无故就欺负弱小,几乎天天有人找曾瑞祥告状,令曾瑞祥很是头疼,这样下去,有限的几个孩子只怕也留不住。
子晴倒想跟着去学堂正经地读书写字,可家里实在离不开人,另外听说了二毛几个的斑斑劣迹后,对学堂也到底有些顾忌,自己一个黄毛小丫头,去了还不是专门挨欺负的那角啊。况且素日子晴就十分厌恶他们几个,恨不得有多远躲多远,所以就跟自家老爹没提过这茬。
日子一晃就到进入三月,因三月初六是萧秀英出嫁的日子,沈氏打点好子雨交代子晴看家,独自来到老房,找周氏商量添妆的事,见周氏的房门锁着,田氏正和秋玉在低声絮叨,似乎有些生气,脸色不大好看。
看到沈氏进屋,田氏她们忙停了嘴。沈氏说了来意,田氏说周氏带着孩子在灶房。沈氏在灶房找到周氏。
刚见面,沈氏还没来得及说话,周氏就神秘地问:“弟妹你听说了吗?秀英的妆奁里丢了对金耳环,都怀疑是大毛他们谁偷的,家里也没有外人,就他们总去后房,不是他们还能是鬼?秀英急得发哭。我不在房里就把门锁上,子萍听她阿婆跟秋玉说过,好像家里的铜板也少过,娘不敢嚷出来,明眼人都知道怎么回事。我是不打算在这住下去,等吃过喜酒我们还去城里,左右我现在也脱不开身做地里的活。这三个短命鬼,看得就讨嫌,又懒又好吃,手脚还不干净,我看娘是总有一天,想哭都找不到地方。他们在你那念书,你也留点心,别让他们钻了空子进了家。”
沈氏一听,太过惊讶,说:“不能吧,才几岁的孩子,就敢偷金耳环,长大了还了得?我月底还要去趟林山,我小哥家的老二要成亲,我原本还打算全家都去玩两天,让爹帮我看二天家,听你这一说,我还得细寻思寻思。”
“可不,爹一去,那三个鬼东西还不得跟了去,你没看到老燕头那样,恨不得住进你家就不出来了,我这活这么大岁数,是没见过那厚脸皮的,好在你大哥如今连话都不跟他们说了,你大哥脸黑,他们还是有几分怕的。”
沈氏笑着说:“可不是的,连我家孩子爹都怕他大哥呢。”两人又说了会闲话,沈氏才告辞。
晚上跟曾瑞祥说起这事,曾瑞祥叹了口气说:“没有事实根据,就不要乱传了,估计是二毛,这孩子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就是一个油盐不进的东西,我是管不了,哪天我跟爹娘说说去。”
“那有什么用?阿公都骂了几百遍了。”子晴进来说道。
这时子寿跟在子晴后边进来说道:“二毛哥兜里总有铜板,他总买东西吃,还说谁要说出去就打谁。”
沈氏又细问了二毛在学堂的表现,子寿出去练字了方对丈夫说道:“这孩子留不得,从家里偷习惯了,难保不去外面偷,他在你的学堂念书,会把你的声誉搞坏的,还会带来别的麻烦。”
“谁说不是?可如今才来一个月,我就算开口把他辞退,不说咱娘这一关,就他爹那性子,也未必会答应。你想啊,这三个大男娃,说是爹娘养着,其实还不是我们的银子,他能舍得不占这便宜?为今之计,是如何想个法子,让他主动提出离开。”
“我看娘那一关就先过不去,你忘了那日妹夫开口让孩子们过来上学,娘说的那番话,还别说,我还真怕你心软答应下来。”沈氏说道。
“我要真心软答应下来,你们预备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我听晴儿的,你们在学堂里单盖出几间屋子,你带着你几个外甥自己过呗,我们娘几个这么多年没有你,不也过的挺好的?”
“爹,这真跟我没关系,我就那随口一说,千万别当真,爹好不容易想着我们几个才回的家,我哪能说不要爹?我还和大哥夸了爹呢,说爹总算强硬了一回。”子晴见老爹瞟来的目光带着深意,忙找个借口跑了,
子晴走后,夫妻两个说笑商议了半天,也没个好结果,只好暂且按下此事,早早安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