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萧家故事
话说子晴听她爹说到金毛,想起自己手里的金毛,正好验证一下是否真的有奇效。“爹,你别去找郎中了,我有金毛。”
说完子晴就进屋翻找,她记得是放在沈氏给的一个荷包里,还真找出来了,曾瑞祥狐疑地问道:“你怎么会有这东西?”
曾瑞祥接过去打开一看,高兴地说:“哎呀,就是这个。”然后仔细地取了些敷在子福的伤口上,还别说,果真立刻不流血了。
子晴很纳闷这究竟是何成分这么灵验,“爹,这是水姑姑给我的,说这还救了老姑公的命呢,让我好生留着。”
“那你就好生留着,也是你的机缘。这个有钱也无处买去的。”看子福的伤口见好,曾瑞祥有心情来讲述萧老爷子的传奇经历了。
原来萧老爷子是个孤儿,从小跟师傅学了一身打猎的好本领,他当初来到梧桐镇的时候,租的是老阿婆(曾祖母)的房子,他当时浑身上下只有一把弓箭和一把好匕首,一身破衣库,房租还是先欠着,等他卖了猎物再交。老阿婆看他可怜,还时常接济他一二。
萧老爷子的发家是因为他打死了一只大老虎,当时大老虎身边还有两只小老虎,刚生下没多久,让他钻了个空子,年轻的萧老爷子还在犹豫要不要把小老虎抓回去,因为老虎全身都是宝。这时,另一只大老虎过来了,估计两只是一对,死的那只是母的,公老虎一看怒了,眼看着就要扑到他身上,他手里正抓着只小老虎,大老虎止步了,呜咽了。
萧老爷子于心不忍,可又不敢轻易放下小老虎,就往后退,谁知大老虎误会了,跑了,萧老爷子正纳闷,不一会大老虎就回来了,嘴里叼着个小金毛像狗的东西,老爷子不解何意,老虎在自己腿上弄了个伤口,流血了,拔了几根毛敷上,血立刻就止住了。然后,大老虎抬腿指指他手里的小老虎,悲悲切切地呜咽。
萧老爷子这才明白大老虎是要用这东西跟他交换小老虎。原本,他也没想伤害小老虎,正苦于不好脱身,见此他赶紧放下了小老虎,大老虎放下了金毛狗,带着两只小老虎走了,一步三回头地看看地上的母老虎。
萧老爷子见它们走远了,才捡起地上的金毛狗,其实不是狗,是像狗的东西,他没有见识过,问了好多人也不明白是什么,当然萧老爷子并没有说出它的奇效。
后来,萧老爷子把那只拖回来的母老虎卖了,也因此发家,娶了曾氏,买了房子买了地,后来家里又开烧饼铺子,自己依然以打猎为生,不过从此以后,他再也不打老虎了。
原来还有这样的奇遇,晚风吹过,拂过子晴的心头,酸酸涩涩的,也不知为何。
子晴回屋把这个荷包好生收了起来,连萧秀水也无从得知,童年时代的一个小小的不经意善举,居然改变了自己一生的穷苦命运。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从那天开始后,曾瑞祥他们几个也不去抓土蛙了,子福的腿花了十来天才好。子晴见天地陪着他。
这天,子晴看家里的西瓜卖的差不多了,见这天还这么热,担心还有干旱,晚稻虽说插上了,可谁能保证收成?便巧妙地提醒沈氏,要拔了瓜藤种土豆。
沈氏也正有这个意思,土豆产量高,打理起来也不费事,收益比种别的的还强。而且旱地的四亩土豆该收获了,她去看过了,并没有像水稻似的受到干旱太大的影响,到时挖了跟院子里的地一块再都种上一季土豆。
虽然早稻没有收成,可子晴家还好,本来就一亩水田,影响也不大,今年的西瓜收了五百多两银子,扣除买山的银子家里还余四百八十多两。沈氏想买些水田,子晴就不操心这些了,自己就负责后山的小鸡。
正说着,秋玉来送信,春玉家的四毛还是要办周岁酒,曾瑞祥和沈氏对他们实在不喜,明摆着就是想让这边送份礼,旧年一顿饭收了三份礼,还不知足。
曾瑞祥听了说道:“不拘什么,随便准备点意思意思就行了。”
沈氏琢磨了半天还是给做了一身衣服,一双鞋子,家里有现成的布,左右也费不了多少,自打家里的条件好了以后,沈氏买布总是成匹的买,说便宜,再者家里孩子多,长的快,用布当然就费了,也不像以前那样穿打补丁的衣服了,加上子晴捣鼓的那些床单被套就更费了。
礼物是准备好了,可是到了那天谁也不愿跟着去,子福推子禄,子禄推子晴,子晴推子寿,曾瑞祥见此说道:“还是你自己去吧,左右也吃不好,带个孩子你还要分心照顾,就别去添乱了。”
“爹,你陪娘去吧,我们都陪过了,就是你没去过,旧年大爹还陪大娘去了呢。”子晴说道。
有曾瑞祥陪着,沈氏还是蛮开心的,子晴跟着他们去了老房,准备找萧秀水去,金毛的事还没好好答谢她呢,子晴从地里摘了一个西瓜,不大,也没剩几个了,又去摘了几个梨瓜,曾瑞祥帮子晴拎着。
到了老房,田氏又嫌沈氏的礼物轻了,指桑说槐的,不过沈氏也没有在意,也不是一次二次了,哪次她不嫌礼轻?倒是曾瑞祥有些不高兴,可他娘的话,纵使再不好听,他也无法反驳。
子晴倒想说几句,也不想想,自己家上梁,搬新家,一大家人来了两次,只给了十文钱的礼金,看见曾瑞祥在,还是打住,好歹老爹的面子还是要卖的。
看见子晴把东西往后房拎去,田氏更是生气,不过有老爷子在,她也不好说什么,只是说:“子晴,你大姑家还没吃过你家种的西瓜呢。”
“阿婆,我大姑家不是自己种了么?小姑来拿的种瓜,你忘了吗?”子晴故意问道。
“你大姑家还不知道种没种出来,你前几天来不是给老姑婆家送过西瓜了,怎么又送?”秋玉问道。
“去吧,难为孩子干什么。”老爷子发话了,子晴也不等田氏他们再开口,便出了门。
萧秀水见到子晴自是高兴,捡了个梨瓜洗洗就咬上了,拉着子晴在她屋子里说话。子晴见她屋子里的床搬走了一个,这屋就剩她和秀英了。子晴央她讲讲她爹的故事。
第六十八章、买田
下午沈氏和曾瑞祥回来的时候,子晴才知道大姑家根本就没别的客人,娘家一桌,夫家出嫁的妹子和兄弟一桌,就没外人了。
说是请客,孩子的周岁宴,根本就没有一道像样的菜,还美其名曰,就是一家人聚聚,这脸皮还真是无敌。
沈氏笑着哀叹说:“下次再要找人陪我去你大姑家,只怕更难了。”
说完还故意地瞋了曾瑞祥一眼,捂着嘴偷笑。
子晴见老爹哼了一声,甩手出去了,忙拉了老娘问详情,原来春玉家的西瓜基本没有什么收成,他们村子的民风不好,偷盗成风,加上今年干旱,收成减少,他们家的西瓜没等长大就被人摘了。
田氏问起这些,春玉就开始哭诉,燕仁达就开始骂人。田氏自然见不得女儿伤心,知道小儿子家又买了荒山,日子越过越红火,全然不顾自家妹子的艰难,又借机敲打了儿子几句,沈氏倒还无所谓,听的太多了,耳朵都起茧了。曾瑞祥就不行啊,读书人脸皮本就薄,老娘的数落还没完没了,说的都是些无理的要求,可他又不像曾瑞庆似的敢跟老娘掰扯。要不是等老爷子他们一道,沈氏早就想回来了。
话说曾瑞祥气的甩手出门后,想到家里的旱地也不知怎么样了,便过来瞧瞧,发现洋薯熟了,看着四亩地的洋薯肯定会丰收,心绪渐平,不由得对沈氏充满感激,庆幸自己娶了一个好女人。
三婆婆家的五个儿子先把自己家的洋薯收了回来,收成不错,卖了一大部分换粮食吃,他们感念沈氏的这一份送种之情,主动过来帮着曾瑞祥忙了二天,把四亩地的洋薯全收了回来。子晴家的洋薯都育好了芽口,于是,又帮着做了两天把洋薯种上,当然回家他们也没忘再育苗种一茬。
日子转眼就到七月十五,曾瑞祥和子福给老房那送了一担洋薯过去,顺便道个别,假期结束了。晚上一家子坐在书房,都有些不舍,子晴几个围着子福,听他说一些学堂的见闻和趣事。沈氏有些心不在焉地做着绣活的收尾,花了快半年的时间完成了这副绣品,小儿嬉戏图,沈氏本来想拿去卖了,曾瑞祥不许,说就安在他们卧室的屏风上,一看就是好东西。
沈氏放下绣品,跟曾瑞祥商量,剩下的银子买些水田好,还是在城里买个铺子好。曾瑞祥想了一会说:“要不还是买些水田,这次干旱,估计会有卖水田的,旱地就不买了,没人打理,还不好佃出去,再说家里新院子那还有十亩荒地,够自己忙乎,买水田都佃给别人种,一年怎么也能收三石谷子,外加大半石的油菜籽。”
沈氏答应了,子晴知道爹娘肯定有许多话要说,便借故早些回房,子福又叮嘱了子禄、子晴半日才散去。
送走曾瑞祥他们,沈氏和子晴一起去了趟城里,一是给周掌柜送个信,把洋薯卖了,另一个是去中人所看看有没有卖田的。
子晴是个路痴,她娘也好不到那去。两人依旧在城里转了半日才找到当日的中人所,没有碰到上次的熟人,问了一圈也没什么合适的水田,要么是太远,要么是太偏,而且,还太散,沈氏想把水田买在一起,收租也方便,看来这一趟是没有什么收获,母女俩出来有些沮丧。
没想到来到杂货店,周掌柜说因为干旱,粮食减产,洋薯的价格倒上去了,一斤涨了一文,周掌柜还说有多少,要多少。子晴想家里才收了七八千斤的洋薯,再加上入冬前还能收个一万多斤,今年卖洋薯的收入也可观了。
不光子晴一家,最主要的是还能带动自家不少亲戚手里宽裕些,子晴心里还是有点小小的成就感,也算是个好消息。
谁知两人回到家里,何氏说刚才有人来找,好像要卖田什么的,等了有小半个时辰见沈氏还没回来,就走了,说晚上再来。这一说,沈氏连晚饭也没好生做,直等着要看看是何许人卖哪里的田地,惹得何氏嘲笑她这么大的岁数心里还存不住事。
天还没见黑,人就上门了,是村里的一户农家,他家的水田就挨着子晴家的,因为家里的老娘生病了,而今年又年景不好,所以想卖一亩水田度过眼前的难关,虽说就一亩水田,可好在和自己家的挨着,且又急等银子救命,沈氏立刻同意了,约好第二日去里正那办理手续。
子晴见家里的事情越发的纷杂,就劝沈氏雇个长工什么的,沈氏说不喜欢家里住着外人,再说家里也没有成年的男子,终归是不便的。
子晴一听,才知道自己考虑问题还是太简单了,便不再插手这些家务事。
沈氏虽然没听子晴的话雇长工,但也考虑自己确实没有能力耕种,于是就把这二亩水田佃给了曾瑞玉,约好每年二季一共交六石谷子,一石的油菜籽,因为水田要轮着休养。剩下的就看他自己打理的好坏了,这样一来自己家也不用发愁肥料不够用了。
原来这里的水田一亩产量在五百斤左右,两季能达到一千斤,一般租子都是六成,当然,灾年荒年就单论。
眼见的天慢慢凉爽了,日子一滑就进入到八月,周天清来送节礼,就便把夏玉接回去,同时接老丈人和丈母娘去他那里住一段日子,田氏听了很是心喜,她一直担心二女儿过得不好,这回能亲自去看看,那有不乐意之理。因为小路不好走,曾老爷子打算赶着牛车绕道安州府,从安州府到桥村有一段官道,桥村离官道只有三里路,这样田氏和夏玉都能走下来了。不过如此一来,就相当于走三角形的两个直角边,路上就需花费差不多一天的功夫了。
沈氏知道了就打点了些吃食和一篮子鸡蛋给田氏送去。秋玉不想去,说要留在家里看家,田氏不放心,就让子晴晚上过去陪着。子晴就算心里有千般不愿,也是无可奈何的。
第六十九章、闺蜜
谁知等子晴晚饭后一到老房,秀英和秀水都在,三个妙龄少女自是有许多的体己话要讲,况且,秀英表姑也才有人上门说亲。子晴去的时候,她们三人正拿此事互相打趣取笑呢。
秀水见子晴进门,忙问道:“晴晴,你来了,你也来说说,你将来想嫁个什么样的男子?”
“问她做什么?她才多大,能知道什么?只说你就是了,横竖我和你姐是定了,也没什么想头了。”秋玉问秀水。
“我也说不好,首先肯定要长得好看一些,个子高一些,读书人吧,我倒是喜欢,可就怕人家瞧不上我,农夫肯定是不想嫁,怎么也要嫁一个镇里的吧?说来我还蛮羡慕你的,秋玉姐姐,你那个姐夫念过书,有一份轻巧的工作,能养活你,你是不用发愁了,自己还做的一手好针线活,将来的日子肯定错不了。我秀英姐也错不了,至少比我能干,心里有成算。”秀水说道。
“哪里愁到那远去,平时我见你一天天跟子晴混在一起,还以为你是个没心没肺的。我哪里能跟你比,你将来的嫁妆肯定比我丰厚,靠着这个,还不能给你找个殷实点的人家?我将来的婆家是个穷的,底下还一堆弟弟妹妹呢。”秋玉说道。
“你们两个比这个有什么意思?日子还不是自己过出来的,我家也就是个空壳子了,我们家的事,你们也不是不知道,还能有些什么?将来的事谁也说不准,靠来靠去只能靠自己。”秀英叹道。
“我看将来就子晴最好,别看年纪小,会识字,会记账,会养鸡,会种西瓜,还会做饭带小孩,特能干,家里的日子也越过越好,将来的嫁妆肯定也少不了,子晴,你想嫁个什么样的人?”秀水问道。
秀水问完,秀英也起哄,非要子晴说说,“我们可都说了,你也不小了,七岁了,你就说你将来想嫁个什么样的男子就成?”
“说了也没用,又不是我自己去找,还不是我娘找什么样的,我就得嫁什么样的,难不成我不愿意,我娘还能听我的?”子晴翻了个白眼。
“你这和没说一样,不行,你今天还非得说出来,我都告诉你我想嫁个读书人了,你要不说,我就挠你痒痒了,快点,说不说?”秀水说完就往子晴的腰上挠去,子晴笑的在床上打滚,后来还是禁不住求了饶。
“我说我说,呵呵,我想嫁一个对我好的,将来只能娶我一个,不许再娶别人,否则我就把他休了。”子晴的话一说完,几人笑着说她没羞。
家里没有大人的管束,几个人说笑不够,秋玉居然低声唱起来,唱的是一首当地流传的民歌,子晴听着像一首采茶歌,平常秋玉就爱唱个小曲什么的,这一带头开唱,秀英秀水也是个贪玩的,岂有不跟之理。
秀水见子晴不会,耐心地一遍遍教子晴唱,子晴一句一句跟着,“正月里来是新年,姐妹上山种茶园,点种茶籽抓时机,耽误季节要赔钱。二月里来茶发芽,边施肥料边采茶,采得满篓白毛尖,做好先敬老东家。三月里来茶碧青,谷雨之前更抓紧,双手采茶快如飞,勤劳换来好收成。。。。。。”
一开始还知道收敛点,后来越唱越放开了,浑然忘了周遭的环境,直至隔壁邻居和后房的姑婆他们几乎同时嚷嚷起来,“哪个夜里不睡觉,鬼嚎什么?”
四个人听了捂着被子笑翻了,后来,也不知谁提议的,不如去偷邻家的几个柑子来吃,又解气又解渴。一听这个,大家都兴奋起来,索性连觉也不睡了。四人悉悉索索把衣服穿好,秋玉最高,拿根竹竿,秀水胆大,打开后门,猫腰穿过小巷,就是邻居家的柑子树,还好有大半个月亮挂在天上,倒是能辨认出哪是柑子哪是叶子,秋玉爱紧张,总是捅不对,还是秀水接过竹竿,只听“咚咚”几声,柑子掉下来了。
子晴手忙脚快地抱了两,就听见女主人在叫喊:“谁呀,谁啊,哪个好吃鬼半夜不睡觉偷老娘的柑子?被老娘抓住了,看老娘不打断你的腿?”接着就从窗户里看见她家屋里点上了灯。
子晴抱着柑子撒腿就跑,紧着就是秀水,乡下布鞋就这点好,听不到多大动静。回到房间后,大家笑成一团,子晴的气还有些喘不过来,趴在床头边笑边咳嗽,还边用手捶着自己的胸口,太惊险刺激了。秀英是趴在门上捶着门笑,秀水是一屁股坐在柑子上,揉着肚子说疼,秋玉一边笑着揉肚子一边指着秀水和子晴说道:“一看你俩就常去偷吧,手脚这么干脆,哪像我,拿了竹竿手就哆嗦。”
“拉倒吧,你怎么不说你笨?拿根竹竿捅了七八下,一个柑子都没掉下来,还好意思说。”秀水边笑还边学着秋玉的样子,惟妙惟肖的,大家又笑成一团。
“这个不服不行,我揭发,以前秀水确实总去偷,每次还让子晴给她放哨,要不,她能有这么好的准头。不过,子晴搬走后她确实没去了。”秀英说道。
“好了,我们也别白偷了,打开看看能吃吗?”秋玉说道。
八月节正是吃柚子的季节,四个人边说笑,边吃掉了这四个柚子,也不知晚上几点才睡的觉,第二天回家,子晴的牙全酸倒了,只能吃豆腐了。
很多年后,几个人重聚在一起,回忆起这个夜晚,这个夜晚的歌声和笑声温暖了四个人,尤其是即将从青春少女走向人妇的三个姑姑,对她们而言,是完全放开了心性的少女的歌唱,是青春的一种肆意绽放,恐怕也是她们循规蹈矩的人生中为数不多的几抹亮色。
可惜第二日两个表姑就不让过来了,估计是彭氏觉得要是传出去,会影响她们的婚事。没几日,曾老爷子他们就回来了,子晴也就回到自己家了。
第七十章、灯笼
中秋前两天,沈氏和子晴去了趟城里,给周氏送些菜蔬和鸡蛋,沈氏还打算去买些过节的东西,到了周氏那,周氏的腿已经好了能下地,只是走路还是一拐一拐的,子萍又去隔壁了,说是在学绣花。
见此,沈氏婉转地提了一句“女孩子还是要放在自己跟前才安心,尤其是这么大的女孩子。”
“我家的子萍最乖了,从小就知道帮着我做事,打柴、打猪草、喂猪、喂鸡哪样没干过,如今在城里,好不容易能松快些,她要去隔壁学个绣花,我哪能还拦着?再说了,她也不去别处。”周氏说道。
“嫂子,我这不是担心么,咱家子萍一天天大了,今年都十二了吧,没几年该说亲了,女孩子还是要搂紧一些的好,再搂也没几年了。”
“可不是,我就这一个孩子,我时常也拘着她,不让她出去,隔壁一个女人带着孩子在家,她就是常过去陪着说说话,学点绣活,等再大一些,我哪里也不让她去了。”
从周氏家出来,沈氏叹了口气,说但愿没事,没事最好。接着又说:“可我心里怎么不踏实呢?”
“娘,你就是想多了,总想着这事,能有个踏实?”
话说回来,这事不管也不好,万一将来真有个什么,还不得自责半辈子?
可说了,人家也未必听得进去,这些只能是子晴心里的猜测,哪里能摆到台面上来说,弄个不好,自己还要被泼个脏水,说小小年纪就知道这些,可见平常都学了些什么,这样一来还得连累自己亲娘挨骂。
从安州回来,子晴蔫蔫的,连子禄都看出有些不对劲来,说道:“晴儿,今儿放学回来二哥带你去捡松塔吧,该烧塔了,二哥还知道哪里的野鸡蛋多,二哥带你去找,回头二哥给你烤野鸡蛋吃,保准你能玩的开心。”
“二哥,我也要去,你们上次去抓泥鳅就没带我,这次你要再不带我,我就不给你们开门了。”子寿在一旁噘着嘴说道,子喜到底还是小些,只会学着说:“蛋,吃蛋蛋。”
子晴轻轻地拧了一把子喜的小脸,笑道:“好,姐姐给小四找蛋蛋吃。”
这么一闹,子晴的心情一下开朗了很多,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哼着小曲去给子喜蒸鸡蛋羹了。
中秋过后,子晴忽然想起来,自己原说过过年要卖灯笼的,可今年天不遂人愿,晚稻插播以来,也就不痛不痒地下了点零星小雨,洋薯还马马虎虎,水田是见干了,再不下场大雨,晚稻减产是必然的,庄户人家的日子不好过,谁能有闲钱买灯笼?
子晴转而一想,不如干脆就做高档的,卖到城里的大户人家,拿定了主意,子晴找了她三堂叔帮她砍了几根竹子,把薄薄的青皮片下来,因这青皮的柔韧度最好。
子晴试验了一天,在子禄的帮助下,还真做成了南瓜状的雏形,可以随意的打开和合上,打开就是个南瓜型,八瓣,合上就是四根竹条绑着,这样可以节省很多空间。
子晴从沈氏那找出一块红布来,比划了许久,裁了两头尖中间大的两块小布,缝上去不行又拆下来,最后还是何氏比划了大小剪裁成了缝上去,才像是那么一回事,中间留一块活动布,掀开来可以往里放蜡烛,直接用砍下的废竹做蜡烛托,还省事。
做好后,子晴拿给沈氏看,显摆一下,“娘,你不是会打络子吗?你打上络子串在底下挂着,肯定好看。”
其实最好是大红的中国结,可惜子晴不会,不过络子的寓意也是吉祥。
只是沈氏一开始不同意子晴做这个买卖,架不住子晴的软磨硬泡,还有子禄也在一旁帮着说话,“娘,这个灯笼还是我和妹妹一起做的呢,你就让我们试试,你看,我们旧年卖对联不也是几个人合伙干的,又不是第一次了,我相信我们能成。”
“就是,娘,你怎么还不相信我,你看看我买的荒山,打理的多好,不也没浪费吗?再说了,也要不了多少银子的,实在不行,算我借你的还不行吗?”子晴继续磨叨。
何氏心疼孩子,对沈氏说道:“我看这孩子都魔症了,你就答应了她吧,依我说,这灯笼也有点意思,未必孩子就做不成。横竖你说这家底也是靠这孩子捣鼓出来的,你就再给她几两银子,能有多大的事?”
子晴见沈氏好不容易依了,忙跟沈氏要了五两银子,说要雇三堂叔做灯笼架,两文钱一个,主要是砍竹子剖竹子费事,自己一家人根本做不了,做这个架子三堂婶在家也能做,刚好给他家也找点进项。
沈氏同意了,笑着说:“有了这笔银子,你三叔家也能过个好年。”
曾瑞玉家的第四个孩子刚满月没多久,沈氏去送满月礼的时候,三堂婶还说今年多亏了沈氏的帮助,要不这孩子还养不起。
子晴做了个样品拿过去给三堂叔看,“三叔,你看这样的架子做两千五百个,到腊月前能做完吗?就是砍竹子剖竹子费事些,做起来倒不费事,这架子我三婶娘在家也可以做,很简单的,两文钱一个,你看可以吗?”
“不用两文钱,一文就行。不过你要这个干什么?还要这么多。”曾瑞玉接过去仔细看过了说。
“就两文一个吧,我要的比较急,你每天晚饭后就把当天做好的给我送来,你会记数吗?”
曾瑞玉摸了摸头,憨厚地笑了,“只会数到一千,不会记。”
子晴告诉他自己来计数,并且还说了,做一个,配一块直径一寸见方的小竹碗,就用废弃的竹子简单抠一下就可以了。
说完,子晴递过去五两银子,谁知她三叔死活不接,非要做完了再给,说没见过这么大的银锭,还是铜板看着安心,花起来也顺手。
子晴笑了,说:“那就一天一结账吧,你送多少来,就给你多少的工钱。”
曾瑞玉也笑着说:“还是这样好。”
次日一早,子晴就央沈氏陪她去城里,左右无事,沈氏让何氏也去逛逛,子喜快两周岁了,走路很稳当了,再说,有这么些人看着,也不怕的。
于是老老少少五个人坐了驴车到城里,先去周掌柜那送鸡蛋,一般沈氏都是攒好了两筐就送来,送完鸡蛋,一行人又去菜场转一圈,这次子晴又买五十来只小鸡,还买了六只羊羔,看到有卖橙子的,子晴先买了一个尝尝,一看味道还可以就买了三十来个。
把东西寄放在周掌柜那,几个人才去了布店,沈氏看一匹大红的绸缎,要一两六银子一匹,又看细纱,要八百文一匹,沈氏有些嫌贵,问:“掌柜的,还有便宜点的吗?不用最好的。”
掌柜的说没有,谁知旁边的伙计说:“掌柜,库房里不是还有那些布吗?”
掌柜的一愣,瞬时反应过来,说:“这位大嫂,库房倒是有一批大红纱料,送来的时候受了些潮,有的地方颜色不大正,不知您打算做什么?倒是可以便宜处理的,二百文一匹你就拿走吧。这批布,东家可真亏大了去。”
说完让小伙计抱来一匹,沈氏打开一看,颜色一尺浅一点,一尺深一点,做衣服确实不适用了,怪不得掌柜说削价处理,对子晴来说应该正好,灯笼分成八瓣,正好一瓣深一瓣浅,子晴拽了她娘的手让她娘俯下身来,低声耳语几句,然后沈氏问:“掌柜,您有多少匹布?我们都要了能便宜点吗?”
“一百匹,你们要全要了,我也好说话,一百八十文一匹,不能再少了。”
沈氏没带那些银子,就先要了五十匹,说剩下的哪天再过来,买完布,沈氏又从店里要了些彩线,东西太多,掌柜的让两个伙计把布给送到杂货店,周掌柜还特意派了辆驴车送他们回来。
晚上,瑞玉送来了二十个灯笼架,子晴给了他四十文钱,便央何氏裁剪,子晴缝,沈氏打络子,几个人分工做起来,子晴的工序最慢,等他俩都做完了,子晴才做了七八个。
好在也不着急,慢工出细活,子晴的要求是务求精致。
第七十一章、卖灯笼
接下来的日子,曾瑞玉有时送五十,有时送三十,子晴每日都记账,灯笼架完成了多少,子晴又做完了多少等等,月底曾瑞祥和曾子福回来,子晴就让他们在灯笼上题字,什么“恭贺新春”,什么“万事如意”,什么“年年有余”,什么“吉星高照”等等,隔一瓣写一个字。
晚上的时候,子晴特意点了截蜡烛试试效果,大家都说不错,尤其是每个灯笼底下都挂了一个沈氏打的黄络子,还真是有那么点意思。
“我家晴儿还真是能干,旧年元宵那天哥哥还说要扎一个花灯给你,哥哥的花灯没扎上,你倒是准备卖上了,你比哥哥强。”子福笑道。
“大哥,这第一个灯笼是我和妹妹一起做的,我还帮了妹妹不少呢。”子禄说道。
“是,小二也越发能干了。”子福摸了摸子禄的头,笑道。
忙碌的时光最易过,期间家里的洋薯、黄豆等收进来,子晴跟着忙了几日,收成还是可以,只是晚稻减产厉害,谷子基本是瘪的,沈氏只要了一半来喂鸡,剩下的让曾瑞玉拿去喂猪了。
到腊月初八曾瑞祥他们放假回来的时候,子晴翻看了记录,居然完成了三千一百多个。初十那日,子晴和子福拿了一对灯笼去找周掌柜,对周掌柜说有笔买卖想跟东家商量,想见东家一面。
“还真是巧了,我们老爷正准备回京呢,你要晚两天来还真见不到,这样吧,我去通传一声,见不见的我就没法做主了。你们半个时辰后再过来瞧瞧。”
子晴听了后,拉着子福又去菜场转一圈,仍是买些小鸡苗还有两只羊羔,倒是找到了几棵桃树,别的没发现什么新的东西。回到杂货店,东家已经到了,他旁边还站了个十来岁的男孩,一看就是个大户人家的少爷,枣红色的绸子长衫,随身还带着玉佩,旁边还有一个十一二岁的长随,不苟言笑。
子晴一进门还未看清屋子里的人,东家就问:“老周说你这次又有什么新东西送来了,我瞧瞧。”
子晴拿出折叠好的灯笼,当他们的面打开,东家看了看颇有些失望地说:“不就是灯笼吗?你这灯笼倒是够喜气,可也没什么特别的,要说是元宵节花街用吧,样子也太简单了些?”
子晴说:“谁说元宵节才能用?我这灯笼是专为过年准备的,过年在家里挂上两个大红灯笼,你不觉得特喜气特有年味?而且,我这灯笼是可以折叠的,不用的时候,你看,这样折叠收起来一点也不占地方,特别好保管,明年还可以接着用。还有你看这个。”
子晴走到光线暗一点的地方,点上蜡烛放进去,子晴转动笼顶的拉线,灯笼一转动,上面的字迹在蜡烛的流光里显得特别的清晰,“您不觉得整体的感觉不仅喜庆,而且温暖吗?过年时在家里的院门上挂上两盏灯笼,客人上门看了上面的吉利话心情肯定会舒畅,晚上给路过的人看了,还可以照亮了他们眼前的路,对远行的游子来说,那就更不一样了,这灯笼也能照亮他们心里的路,燃起他们对家的那份浓浓的渴望。”
“嘿嘿。”
子晴见那少爷模样的人在瞅着子晴偷笑。子晴横了他一眼。
“东家老爷,我妹妹在家素日和我们掰扯惯了,说话有些不着边际,不过这灯笼过年挂着确实喜气,过年嘛,不就图个热闹,图个喜庆。”子福说道。
“无妨,我也不是第一次见识了,小女娃嘴还挺能说的。不过,你们打算卖多少钱一对呢。”东家问道。
“二百文一对,你瞧,这都是上好的纱料和绸料,是我亲自缝的,缝起来特别费事,这还有我娘亲手打的吉祥如意络子,大过年的,寓意多好啊。这是我爹特意题的字,一百文一盏,真的不贵,还有里头的架子,都是新砍的竹子做的,花了好多功夫,一副红纸写的对联还要卖到十文呢。”子晴细说道。这个价钱是昨晚和子福商量好的。
“你就不怕我不买了,拿了你的样品自己让工人做去。”东家问道。
“哪能呢。您那么大的老爷,每天要处理的事情那么多,哪能看上这区区几两银子的利,我这也是为了您能拿出去自己用、或送人都有个新意不是?”子晴狗腿地溜须。
“我想知道的是这是谁的主意做成的?”
“谁的主意有什么打紧呢?是我们全家集体智慧的结晶。”子晴说。
“结晶?结晶是什么意思?”
“就是,就是结果的意思。”子晴摸了摸自己脑袋。
“我倒没听说过,结果还能叫成结晶。不过这两年,小丫头,你家的西瓜没少挣吧,大房子也盖了,小丫头,我还真想知道,你家的西瓜为什么能比别人早十多二十天成熟,还有,你小小年纪这么费劲地想辄挣银子,上次说是为了盖房,这回挣到银子你最想做的是什么?”东家一脸好奇地瞅着子晴。
子晴有点纠结,想了想还是说道:“第一,西瓜早熟的问题不能讨论,属于独家机密,我家就指着这个养家呢,所以无可奉告,第二,我说了你们可别笑话,挣了银子当然买田买铺子,然后等着收租,再然后就是等着做米虫,睡觉睡到自然醒,数银子数到手抽筋。”
“米虫?为什么是米虫呢?”
“米虫多好啊,什么也不用干,整天躺在米堆里,不用担心挨饿,有吃有玩的,多清闲。”
子晴的话音一落,大家都笑起来,有嘿嘿的,有扑哧的,有哈哈的,总之,子晴的话娱乐了大家。子福强忍着笑意揉了揉子晴的头发。
“好,就冲你这个睡觉睡到自然醒,数银子数到手抽筋的米虫目标,我就要了你这批灯笼吧。”又问了有多少盏,又叮嘱老周拿了三百两银票和一些碎银,就便把阉鸡一块运回来,准备送去京城。说完东家就走了,两个小孩还回头看了子晴好几眼。
子晴还沉浸在挣钱的喜悦中,跳起来拉着子福庆祝,“哥,我成功了,哥,我成功了。“
原本她还以为要多费一番口舌的,没想到这么容易就出手了。
她哪里想得到,正是她的那一句或自用或送人也有点新意打动了人家,这点小钱人家哪里会放在眼里?
不过令文老爷没想到的是自己家灯笼一挂起来,再送出去一些,整个京城到处寻找大红灯笼了,仓促之间,他手里的这批灯笼倒以一两银子一盏脱手了。
当然了,这些子晴是无从知道的,不然还不得后悔没多卖贵一些。
子晴和子福跟着周掌柜的驴车回到村里,曾瑞祥和沈氏忙着抓鸡,子晴和子福、子禄把灯笼搬上车,子晴留五对,剩下的都搬走了,她准备给老爷子和沈家送去。
晚上,子晴偷偷地把银票给了沈氏,她爹和娘一看卖了这么多的银子,都太惊喜了。
“没想到晴儿还真干成了,居然能卖出这些银两,我家晴儿可真能干。”沈氏夸道。
“娘,还有我呢,第一个灯笼可是我跟妹妹一块做出来的,还是我帮妹妹想的办法呢。”子禄说道。
“是,我的儿子也不错,娘知道你们都是好孩子。”
子禄摸着脑袋嘿嘿笑了。
子晴算了下,其实成本也就三十多两,当然人工没算,沈氏说这银子给何氏十两吧,子晴自然没有意见。
子晴又问她爹爹还卖不卖对联?沈氏说:“还是卖吧,多少卖点银子,把你的那份损失补回来,过年的银子也就够了。”
子晴听了一惊,忙问道:“什么损失?”
番外、少年心事 小翊篇(一)
一桐给大家拜年了,先送上一章免费的番外,祝大家阖家幸福安康。
我第一次见姑姑,那时才五岁,跟着文三叔叔和文星彧回了他们的老家,奇怪的是,文三叔叔并没有把我们带进他们家,而是去了乡下,一个农户家里。
别的我都没记住,就是记住了姑姑一见面,就微笑着给了我一个拥抱,后来,我见她对她的儿子们,也是这样柔柔地笑着,他们做对了什么事情或说了什么有意思的话,总能得到母亲亲昵的抚摸和亲吻,那一刻,我才知道,母亲应该是这样的。
可惜,我们去的第二天,就听说姑姑生了小弟弟,我们也就匆匆走了。
回家后,我问姐姐,为什么我们的母亲是这样冷冰冰的呢?姐姐抱着我说,因为我的母亲在生下我没多久就走了,现在的母亲只能叫继母。
二年后,家里出了事情,爹爹要把我送走,说我是家里的嫡长子,没想到,又是去了姑姑家。
可是,这次姑姑见了我,竟然不认识我了,我仍是高兴地唤了她一声姑姑,我看得出来,姑姑对我们的到来不是很欢迎,不过,姑姑还是把我们安排住在了她的儿子们旁边,而且,还把丫鬟们撵了出去。
我喜欢这样的安排,我喜欢呆在姑姑的身边,看着她温柔地对我笑,温柔地摸着我的头夸我,“我们小翊真乖呀”“我们小翊真聪明呀”“我们小翊真懂事呀。”
这是我第一次见嫣然妹妹,妹妹才三个多月大,可是,这嫣然一笑,真是像极了姑姑园子里盛开的百花,这个妹妹我喜欢。
可是,文星彧也喜欢这个妹妹,一直说妹妹是他的媳妇,还不让我碰。我虽然不知媳妇用来干什么的,可是,也知道,媳妇是在要一起过日子的,就像我爹和我继母。
我很不高兴,凭什么呀?我把自己的璎珞送给了妹妹,要做媳妇,也是要做我的。
可是文星彧和书睿他们都不干,非逼着我把璎珞取下来,为此,我们几个还打起来了。姑姑也生气了,这是我第一次见姑姑发脾气。
回家后,我做主给姑姑家送了份年礼,姑姑却回信说,要等我自己长大了能挣钱了,才能给姑姑送东西,我知道,姑姑是不想跟我有太多的牵扯,以为我是小孩心性,长大后忘了她。不然,姑姑会一直没问过我的家世?
可是我不能这样做,我一定要姑姑记得我,要嫣然妹妹记得我,我知道妹妹要过周岁了,听说文家派人给妹妹送周岁礼了。
可是,我能送点什么礼物,既能不花一文钱,还能让妹妹记得我,让姑姑记得我呢?我苦思冥想了许久,才想到了写一幅字,为此,我练了好久。原本,我只是想让方管家帮我把字幅送去。可是,方管家说,要端阳了,不如把端阳礼一块送去,礼多人不怪。
我听说文家要送文星彧去安州了,我知道是为了妹妹去的,我只得去求爹爹,准备好了许多的说辞,谁知没用上。爹爹听了笑着拍着我肩膀说道:“林家的丫头据说是有造化的,有本事你就守好了,没让别人钻了空子,还有,记住,千万别说你的家世,否则,你肯定不行。”
这一年,我才八岁,哪里懂得爹爹的话是什么意思,就是记住了一句,我要守好嫣然妹妹。
这一次去姑姑家,还有罗浩炎,我们几个刚进园子,罗浩炎就嫌东嫌西的,姑姑大概是没想到我们又来了,本就有些头疼,听见了罗浩炎的抱怨,二话不说就撵人。
我总算又见到了嫣然妹妹,一身粉红的衣裙,可是没有袖子,小胳膊和小腿都露着,越发显得粉妆玉琢的,头发有些卷,才盖过耳朵,眼睛黑亮黑亮的,有些好奇地盯着我们,我看见她小小的人儿在书睿的怀里抱着,不知书钰跟他说了什么,一笑眉眼亮亮的,我真的好嫉妒。
有一次,我见妹妹在地上玩,喊哥哥要抱,我离得最近,总算如愿把妹妹抱了起来,文星彧见了也要抢,我赶忙把妹妹给了书睿,我知道,书睿肯定不会让文星彧抱妹妹的,果然,被我猜中了。
姑姑说要去看她的姑姑,带我们去体验农家生活,到了那里,姑姑的姑姑生病了,姑姑要去搀扶她,所以,把嫣然妹妹递给了最近的我,我心里这个高兴,学着姑姑说话:“嫣然要乖乖的哦。”
没想到,妹妹居然亲了我一下,我都蒙了,书睿见了赶紧把妹妹抢了过去,瞪着我,可是我心里欢喜的很,我才不跟他计较呢。
这一日,外面太阳好大,大家都在游戏室玩,书睿和书彦被姑姑有事叫了出去,只有书钰和书玮一边下跳棋一边看着嫣然,文星彧和罗浩炎在下华容道。
我一人在凉席上吃西瓜,嫣然见了,摇摇地向我走来,我终于能抱着妹妹了,用手里的小勺,喂妹妹吃西瓜。
“嫣然乖,叫翊哥哥,叫翊哥哥了,就有西瓜吃。”
嫣然摇头,“哥哥,吃。”
我不知道她是想让我吃呢,还是她自己想吃,想了想,说道:“嫣然最乖了,亲亲哥哥好不好?”
我学着书睿他们的样子,把脸贴了过去,妹妹果真又亲了我,还糊了我一脸的口水。
可惜,这情景被文星彧看到了,他蹬蹬地跑过来,一把推开了我,从我怀里抢走了妹妹,说道:“你对妹妹做了什么?妹妹是我媳妇,我爹说,是早就跟姑姑定好的了。”
正好书睿这会走了进来,听见了文星彧的话,从他手里抢过嫣然,说道:“胡说,我娘才没答应你爹呢,我娘说了,将来我妹妹的亲事,让她自己做主。你少自以为是的。”
一旁的罗浩炎听了,凑了过来,说道:“那这样的话,我也有机会了?兴许,将来嫣然妹妹喜欢上我了呢?”
我和文星彧同时推了罗浩炎一把,说道:“你凑什么热闹?妹妹才不会喜欢你。”
“我就奇了怪了,好歹,我们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不是兄弟胜似兄弟,一个黄毛丫头而已,你们争什么呢?一点也不好玩,连话也不会说,也许,她将来长大了,成了一个刁蛮任性的乡下丫头,你们也要呀?”罗浩炎嘟囔道。
“你胡说,你妹妹才是刁蛮任性的丫头,不对,是刁蛮任性的丑八怪。”书彦对罗浩炎骂道,并且,也上来推了他一把。
“对,是没人喜欢的丑八怪,是人人喊打的妖怪,”书钰也帮着说了一句。
“你们才胡说呢,我们罗家的女孩,可是京城闻名的大家闺秀,岂是你妹妹一个乡野丫头能比得上的?”罗浩炎对书彦几个喊道。
“这可不一定,没准嫣然妹妹长大了,比你罗家的要强呢?你看姑姑像乡野丫头吗?”文星彧问道。
“就是,你罗家的女孩有谁有姑姑懂的多?这些日子,姑姑教了你多少游戏,多少儿歌,还教了你多少有寓意的故事?不说别的,这游戏室,你家有吗?”我问道。
“不说我娘,就说我妹妹,我妹妹为什么要和你妹妹比,在你心里,你妹妹是什么跟我们无关。可是,在我们心里,我妹妹就是这世上唯一的珍宝。唯一,你懂吗?”书睿瞅了罗浩炎一眼,淡淡说道。
罗浩炎瞪了书睿几个一眼,说道:“不就一个黄毛丫头吗?我家有好几个,至于你们这么宝贝?”
“你还是没明白,你妹妹你自己都没拿她当宝,就凭这一点,我妹妹就赢了,因为,我妹妹一直是我们一家人手心里的宝。”书彦得意地说道。
难怪书睿说,嫣然妹妹是他们一家唯一的珍宝,我看得出来,姑姑一家子都对妹妹爱若珍宝。我记住了书睿和书彦的话,以后,我一定也要把嫣然妹妹当作我手心里的宝。
这一天,家里来了客人,说是姑姑家的妹妹的什么人,姑姑叫她夏太太,是和外婆一块来的。这夏太太我一看就不喜欢,她一来就从姑姑手里接过妹妹,“哎呀,这小人儿,又长个了,还漂亮了,可惜,你小表哥没在,不然,比比你们两个,看看谁的个高?”
这不废话吗?我听她的语气,好像很喜欢妹妹,可是,我看姑姑和书睿他们都不喜欢她,我偷偷问了书彦,得知,她想让她孙子,也就是姑姑的妹妹的儿子,定什么娃娃亲。
我不知道娃娃亲是什么意思,偷偷跑去问了我的贴身侍卫,原来娃娃亲就是让妹妹做她孙子的媳妇,哼,想得倒美,还好,姑姑和外婆都没同意。
我虽然小,可是,我知道,这个妹妹将来只能陪着我,我才不会让她进别人家,给别人做媳妇呢。因为我喜欢这个妹妹,我喜欢看她笑,看她哭,也看她撒赖,撒娇,只要她糥糯地喊一声“哥哥”,我的心就满是欢喜。
其实,在我心里,姑姑比我家的那些正经姑姑要亲多了,我喜欢姑姑,我曾经想着,姑姑要是我的母亲该多好。我知道姑爹也不是外婆的儿子,可是姑爹也管外婆叫娘,所以,我想让姑姑做我的母亲,这样,嫣然妹妹就能一直陪在我身边,就像姑姑陪着姑爹一样。
想到这些,我有些发愁,我离妹妹这么远,一年来看她一回已经是极致了,我要怎样才能守着她长大呢?
番外、少年心事 书睿(一)
我刚从书院出来,就看见了罗浩炎、文星彧带着一个七八岁的小丫头,好像在等着我,我有些意外地朝他们走了去。
刚要和他们说话,没想到,这小丫头突然拿着鞭子指着我问道:“原来你就是林书睿,听说你家是从很远的乡下来的,你家是种地的。是不是你说的,我们罗家的女孩不如你家的乡野丫头?这不是笑话吗?一个乡下丫头,居然也敢跟我们罗家来叫板?真是不自量力,今儿我倒要见识见识,你们林家的小村姑是如何的人见人爱?”
我听了这丫头的话,才仔细打量了她一下,一身大红的衣裙,金色的宽边腰带,香囊玉佩宫绦,头顶编了一圈小辫垂了下来,眉眼如画,五官很精致,很张扬的瞪着我。
我有些不解地看向了罗浩炎和文星彧,他们两个摆摆手,罗浩炎说道:“不好意思,我们两个无意中的谈话被我妹妹听了去,我妹妹是个火爆脾气,这不,非要上门去看看你家的宝贝。”
我冷冷地瞅了他们一眼,说道:“我妹妹不是耍戏的猴子,任由你们看来看去,我妹妹如何,是我们林家的事情,我从来就没拿我妹妹和任何人比过。”
说完,我也没看他们三个一眼,径自要走,谁知那臭丫头,居然真的一鞭子甩来,我听见了动静,回头一瞧,本能地后腿,用右手挡住了脸,可是仍是被抽中胳膊,我一怒之下,反手一抽,把鞭子夺了过来,正要反抽回去,突然想起对方只是一个小丫头,只得把鞭子扔了。
小丫头已经吓傻了,可能她也没想到会抽中我,以为我盛怒之下会发作她,两眼泪盈盈的,连罗浩炎和文星彧也有些呆了,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他们也没反应过来。
我没再搭理他们,正好家里的马车也来接我了,我担心自己胳膊上的鞭伤会让娘看了出来,这衣袖已经破了,这臭丫头的鞭子居然是带细齿的,太可恶了。
罗浩炎见我居然要走,忙跟了过来,说道:“兄弟,真的对不住,我妹妹在家原是有些任性,可也从来没这样过,我代她向你赔个不是。正好,我也有些日子没去看姑姑了,不如,今日一同过去,我也跟姑姑赔个罪。”
我没有搭理他,即便我说不让他去,他一样是会跑到我家的,我也拦不住。我就纳闷了,这几个人,怎么这么爱往我家跑,一个个的还厚颜无耻地说,因为我娘,让他们感受到了母亲的温暖,难不成他们家都是没有母亲的吗?
我上了自家的马车,他们三个也坐着马车跟着过来了,我一进大门,就有一个粉红色的身影飞奔而来,我赶紧伸手抱住,我知道,除了嫣儿没有别人。
我和妹妹贴了个脸,问道:“想大哥了?”
嫣然忙点头道:“想,好想。”
“大哥看看,一个月没见,大哥怎么觉得你又胖了?”我拧着小妹娇俏的小脸颊,故意逗道。
果然,嫣然听了,鼓起双颊,噘着嘴唇,说道:“大哥最讨厌了,娘说我一点都不胖,只是有点婴儿肥。”
“好,妹妹不胖,我妹妹最可爱了。大哥给你举高高。”我笑着把小妹举了起来。
小妹今年四岁了,原本,娘要带着她回安州去,可是爹爹出门还没回来,我也要留在京城念书,明年,我想下场考童生,娘说,索性就在京城陪我两年,说是等我爹回来了再一块回去。
“嫣然妹妹,你怎么不叫彧哥哥和炎哥哥呢?”罗浩炎问道。
嫣然从书睿的肩膀上趴着,冲着罗浩炎和文星彧甜甜地叫了两声哥哥,又看见了一旁站着的罗家丫头,嫣然也笑着叫了句:“姐姐好。”
罗浩炎听了忙道:“我们嫣然真乖,这是素素姐姐,也是我的妹妹。”
嫣然显然没弄明白,因为,她看到了我的袖子弄破了,翻开了我的衣袖,正好看见了我的鞭伤,小嘴轻轻地吹了几口气,问道:“哥哥,疼吗?”
我笑着说道:“本来是疼的,小妹一吹,就不疼了。娘呢,在做什么?”
“在灶房呢,做好吃的,给大哥。”嫣然的话,有时还是没有逻辑。
正说着,娘走了出来,先跟文星彧几个打了个招呼,嫣然忙从我身上溜了下来,小腿蹬蹬地跑了过去,喊道:“娘,大哥,手疼,吹吹,有血。”
娘听了,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来,先摸了摸我全身,然后,掀起我衣袖,心疼地问道:“怎么搞成这样?这是什么东西打的?”
我娘一向对舞刀弄棒没有兴趣,所以刀伤、剑伤什么的都分不清,至于鞭伤,只怕她还没见过呢。
娘牵着我的手,就要进屋给我用酒精擦洗,家里有娘自己提纯的高度酒精,就是用来给伤口消毒。
罗浩炎忙上前几步,喊道:“姑姑,这是我妹妹罗素素,对不住,书睿的伤,是我妹妹弄得,这不,她也跟过来陪不是了。”
罗浩炎说完推了罗素素上前,罗素素正看着我娘发呆呢,她大概没见过我家这样的母子兄妹之间的相处,见罗浩炎推了她一把,磕磕巴巴地说道:“对不起,对不起。”
嫣然知道了我的伤是这个罗素素弄的,气呼呼地走过来,推了罗素素一把,说道:“你坏,不要你来我家。”
我娘看着我,想问什么,见有外人在,还是咽了回去。这时,书彦几个也从外面回来了,他们三个就在附近的馆子进学。
我一个月没回家,几个弟弟见了我都很亲近,我娘把文星彧几个留了下来吃饭,没想到,刚进餐厅,小翊又进来了,这家伙用我娘的话说,就是自来熟,进门就说道:“姑姑,我来的正合适。今儿人这么齐全呢?”
我就看不惯他这样,明明就是知道今日沐休,文星彧可能会过来看嫣然,他就像防贼一样防着文星彧,偏偏还死不承认,太能装了。
没想到嫣然看了他,也很高兴地拉着他的手,我娘要给妹妹套围裙,我看小翊很自然地接了过来,很熟练地给妹妹换上了,我瞅一眼文星彧,好像很受伤的样子。这个也没办法,小翊不用像我们似的住书院念书,有空就跑来找妹妹。
一旁的小丫头见了小翊的神情,走过来推了嫣然一把,嚷道:“你个臭丫头,凭什么叫翊哥哥来伺候你?你知道翊哥哥是谁吗?”
众人都看向了她,小翊寒着脸说了一句:“闭嘴。我做什么好像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嫣然本来就比罗素素小那么多,一下就被推到了地上,小翊忙把嫣然抱了起来,心疼地问道:“嫣儿乖,告诉翊哥哥摔疼了吗?”
嫣然摇了摇头,挣扎着从小翊的身上下来,谁也没想到,她直奔罗素素而去,推了一把罗素素没推动,便伸出自己的短腿,冲罗素素踢了过去,骂道:“坏人,坏人,出去,你弄疼我大哥,又欺负我。”
小翊看了看罗浩炎,罗浩炎忙道:“对不住了,我把她先带回去。姑姑,今日的事,是我妹妹不对。改天,我专程来给姑姑赔罪。”
我娘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罗素素,说道:“我家确实不欢迎这样的客人。以后,管教好了再带出来。”
我娘一句话,说的罗浩炎满脸通红,罗素素瞪着我娘,说道:“你敢撵我?你,你一个乡下村妇,你居然敢撵我?我,我,我拿鞭子抽你。”
罗浩炎忙拉住了她,说道:“姑姑,我们先走了,回头再来细说。”
我娘看了我一眼,我忙把刚才的事情解释了一遍,还好,有文星彧在一旁作证,文星彧说道:“姑姑,其实,这罗素素本性不坏,就是被她爹罗叔叔给宠坏了,要不,刚才她打了书睿一下,也不会被自己的行为吓坏了。小脸煞白的,进门也跟姑姑赔了不是。”
这个笨蛋文星彧,这一番话说出来,我娘能喜欢他才怪呢?别说我娘,连我也把他否了,这算什么?还口口声声说嫣然是他的媳妇,就这么护着媳妇的?
文星彧的话刚说完,小翊冷冷地瞅了他一眼,说道:“本性不坏,就能上前来推嫣儿妹妹,嫣儿妹妹才几岁?欺负一个四岁小孩子,算什么?”
果然,我娘听了小翊的话,说道:“正是这理,她打睿儿,睿儿学艺不精被她打了,算睿儿倒霉,可是,我家嫣儿可没得罪她,她凭什么认为大家都该让着她,我不喜欢这样刁蛮任性的人。”
“就是,姑姑,以后,就不要让她进门了。”小翊在一旁附和道。
我娘看了看小翊,问道:“小翊,她说我们不知道你是谁?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是谁?我看以后,我家,你也少来了。”
“姑姑,我是小翊呀?我还能是谁?你放心,我绝对不会给你们带来麻烦的。”小翊看着我娘说道。
也不知我娘怎么一看小翊就心软,这家伙,每次都来我娘这寻找母亲的温暖,他可算是找到了我娘的弱项,知道他从小没有母亲,我娘对他,可比那几个上心多了。
文星彧也听出了我娘语气里的不高兴,想了想,说道:“姑姑,我错了,她推嫣儿妹妹,确实是她不对。”
这顿饭,吃的有些沉闷,倒是小翊这家伙,一直坐在嫣然的旁边,时不时给嫣然夹点菜,挑点鱼刺,我看着他嘴角掩饰不住的笑容,怎么这么别扭呢?
番外、少年心事书睿篇(二)
元宵节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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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想到,那个叫罗素素的,从我家回去后,被罗浩炎训斥一番,居然很不服气,闹了起来,最后被罗浩炎的母亲关了禁闭,命她好生学规矩。
二天后,罗浩炎的母亲特地跑到我家来,同来的还有一个叫罗楚楚的姑娘,据说是罗素素的姐姐,今年才九岁,却已经出落的楚楚动人,落落大方,倒是真有几分大家闺秀的样子,跟罗素素那个刁蛮丫头大相径庭。
我突然明白了,这罗浩炎回家肯定是学了,我娘说罗素素没教养,这下,便带了个有教养的人来,说挑战也罢,说显摆也好,总之,是来者不善。
果然,罗夫人进门,找到我娘,先是一番道歉,说道:“我们罗家的孩子家教不好,听说在街上跟你家公子动粗,真是对不住了,林太太。你说也怪,我家素素一向乖巧,怎么突然就变了性子?可是从来没有的事情,也不知是因为什么事情气成这样?这不,为了罚她,我让她好生在家学几天规矩,别丢了罗家的脸面。”
我娘听了笑道:“孩子们之间的事情,我也不大清楚,不过,我家睿儿比令爱年龄大,被打了,也是他学艺不精,这个,没什么好埋怨的,只是,令爱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居然欺负我四岁的小女,我这才说了她一句,可她居然不知错,还要对我动粗。夫人也知道,天下的母亲大抵是差不多的,我是一个乡下女人,我们乡下那边,也没见过这样的。”
我听了暗笑,我娘的意思,不就是说,那罗丫头连个乡下孩子都不如吗?这下,这罗夫人只怕更得生气了。
果真,罗夫人听了秀眉直立,瞪着一双凤眼,说道:“真是大胆,居然敢说我罗家的丫头不如你们乡下的丫头,这是我家大女儿,你看看,才九岁,已经是誉满京城了,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无所不能,无所不通。今日这事,要说了结,也好了结,要么,你带着你家儿子女儿,上我罗家负荆请罪,要不,我们划下道道,好好比试一番,我倒是要看看,我罗家的女儿差哪里了?”
罗楚楚听了脸一红,拉着罗夫人的衣襟说道:“娘,你就别闹了,今日咱们是来道歉的,不是来挑事的。”
我娘听了看了罗楚楚一眼,笑道:“早就想见识京城的闺秀,这位姑娘,果真如花似玉,还知书达理的,一看我就喜欢。”
罗楚楚大概没想到我母亲不但没生气,竟然还夸了她,毕竟也才是个九岁的孩子,低头脸红了。
这时,嫣然跑了出来,拉着罗楚楚的裙子,仰头笑道:“姐姐好。”
罗楚楚听了弯腰抱起了嫣然,说道:“你是嫣然小姐吧?长得真好看。”
“姐姐也好看。”嫣然对着罗楚楚贴了个脸,让罗楚楚一愣,话说,她可能还没接触过这种直白的表达方式,居然又脸红了,倒是让我看呆了。
我娘总说,小孩子最能感觉到人对他的善意,看来,这罗楚楚跟罗素素的确不是一路人。
罗夫人见罗楚楚抱着嫣然说笑,对我娘说道:“别以为你把你的宝贝女儿放出来,我就会心软,我可告诉你,这个结子,没这么好过去。你女儿小,我们可以等你们三年,三年后,你要是不能把你女儿教成才女,只能你自己上了,你要嫌跟一个晚辈比试丢了身份,我倒是可以奉陪的。”
罗夫人说完也不等我娘回话,拉着罗楚楚要走,罗楚楚只得把嫣然放下,对我娘草草行了个礼,跟着罗夫人匆匆走了。
我没有想到的是,第二天,罗浩炎带着罗楚楚又上门了,这次,罗楚楚是带着古筝上门的,这丫头,居然是上门来教嫣然学琴的?
我看着她对我娘行礼,说道:“林太太,家母一向争强好胜,这个赌约,只怕是真的要践行,真是不好意思,为了表达我的歉意,我送嫣然妹妹一架古筝,这是我小的时候,我爹送我的。”
我娘自然是要推辞,可是,我见罗楚楚为难的样子,竟鬼使神差地多了一句嘴,说道:“娘,既然人家大老远送来了,咱们还是收下吧,横竖妹妹也该学点东西了。”
罗楚楚忙点头,说道:“就是,就是。”
我娘盯着我看了一眼,我心虚了,找个借口离开了。好在那日下午,我就要返回学校,我急急忙忙地回房收拾东西,我娘也没问我什么。
后来的几次沐休,我偶尔还能看到这罗楚楚来我家,这倒是令我奇怪了,问了几次小妹,她也说不清楚,我索性直接问我娘,我娘说:“这丫头还真不错,隔三差五的,常来陪陪嫣然,教嫣然弹琴下棋的,我没拿那个赌约当回事,她倒还认真了。三年后,我早就带着你妹妹回晴园了,她有本事,上安州府找我去。”
我知道,我娘的思维方式跟别人不一样,她认为无关紧要的事情,偏偏这些上流的贵族十分看重,如果到时我娘或妹妹不能应战,只怕,以后都别在京城的贵妇圈子混了。不过我知道,我娘肯定是不在乎的。
我只得劝道:“娘,不管三年后比试是否存在,妹妹多学些东西总是不错的,将来,我们林家也一定能像外婆家一样,改换门庭的,妹妹要嫁的人家,必然也是官宦之家,总要跟那些夫人太太打交道。”
我娘听了,把我拥进怀里,笑道:“我家儿子可真是长大了,居然知道替妹妹规划未来了,儿子放心吧,你们在安州晴园的时候,娘不是给你们请了梁先生教你们琴棋书画的,你妹妹我自然也会请人教她的,只是,她才四岁,娘想让她再玩几年。还有你们几个也是,娘不想让你们背负太多的东西,希望你们能开开心心地长大成才,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你懂娘的意思吗?”
这话,我娘从小一直教我,我怎么会不懂?我正想着怎么回劝她,突然,我娘笑道:“不过,那个楚楚姑娘还真不错,你说,娘把她拐来做媳妇怎么样?”
我一听,我才十二岁,人家也才九岁,我有些恼怒地看着我娘,我娘见我神情,哈哈大笑,拧着我的脸颊笑道:“真没趣,还什么也不懂呢。娘逗逗你玩。你放心,将来你们的媳妇都自己选去,只要你们自己喜欢。”
等我转身,我娘摇头嘟囔了一句:“不是说古代的人都早熟吗?怎么儿子这个反应?”
看来,我娘的思维果真不一样,似乎没考虑过,我家和罗家的差距,林家只是平民,虽然当今的皇上封了我爹一个什么皇商的身份,让我爹跟着我小舅出洋了,可是说到底,我们家还是平民呀。
也不知是罗家知道了罗楚楚经常进出我家给罗楚楚禁了足,还是罗楚楚本身觉得自己是大姑娘了,不便出门。总之,后来,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我没有看到她。
小妹的古筝先生是小翊帮她请的,小妹的围棋是小翊亲自教的,还有认字,写字,我奇怪这家伙哪来的那些时间。几乎每个中午都要在我家待上半个多时辰,后来,我才知道,他是放弃了自己的休息时间。
二年后,我中了秀才,也考入了国子监附学。有一日,从国子监回家,一进门,就听到一阵叮叮咚咚的泉水般的琴声,跟我小妹的呕哑嘲哳可真是有云泥之别,不是我贬低自己的小妹,嫣儿这两年的围棋进步很大,只是这古筝,真心觉得她没多大进展,这两年可是换了好几个先生,我娘感叹,这天赋这东西,真是可遇不可求的。
我悄悄地走近琴房,想看一眼,能弹得如此一手好琴的女孩该有怎么一副清丽绝俗的容颜?
我刚靠近房门,嫣然抬头先看见了我,叫了一声“大哥”,欢喜地奔了过来,我仍像从前似的,抱起了她,琴声戛然而止,那个淡蓝色的背影款款站了起来,缓缓转身,竟然是她,罗楚楚,旁边还有两个丫鬟模样的人。
“大哥,这是楚楚姐姐,你不记得了吗?翊哥哥说我学不好琴,是先生教的不好,所以把楚楚姐姐请了来。”嫣然见我发呆的样子,很不满地用两手揉搓我的脸。
我见罗楚楚低头闷笑,便对嫣然说道:“既然请了好先生,你就好生跟着学吧。不许淘气,否则,大哥打你屁屁。”我对着嫣然的屁股拍了两下。
“大哥真讨厌,嫣儿长大了,你还打人家屁屁。”
“是吗?既然长大了,就不要往大哥身上扑了。”
罗楚楚看着我们兄妹的互动,眼里很是有一些欣羡,我忙对她点头问好。
“今天就到这吧,嫣然妹妹肯定也没心思学了,我也该回家了。”罗楚楚说道。
我感觉自己的脸,有些发热,好在嫣然及时替我解围,说道:“姐姐慢走。大哥,咱们送送姐姐吧。”
我抱着嫣然,走在罗楚楚的后面,她的丫鬟不知跟她说了什么,只见她回头看了我一眼,莞尔一笑。
我总算明白了,为什么我爹总说,喜欢看我娘的粲然一笑,小翊说,喜欢小妹的嫣然一笑,而我,在这个阳关灿烂的午后,记住了一个女子的莞尔一笑。
PS:答应大家的番外,才发了两篇,这过年休假竟然比平日上班还忙多了。今日总算又赶出来一篇,不知能交差否?多谢大家的支持,要是有粉红票就更好了。(怎么搞得像是为了粉红才发的番外似的,嘻嘻,不好意思。)
第七十二章、报账
话说子晴听了沈氏的话一惊,忙问什么损失。原来今天曾瑞祥又把十八两银子的束脩都给了田氏,言明这多出来的六两银子是替曾瑞庆给的。因为今年周氏的腿伤花了不少银子,还耽误了家里的活,地里也没什么出产。
曾瑞祥自然知道曾瑞庆家的情况,主动跟他大哥说:“谁家都有困难的时候,爹娘就我们两个儿子,小时候大哥对我一直很照顾,我一直记在心里,这些年虽说疏远了些,可我们毕竟还是亲兄弟,就不要计较那么多,我家的状况如今还过得去,等明年你们缓过来再贴补爹娘一点也是一样的。”
曾瑞庆没说什么,似是默认了,周氏听了喜的嘴都咧到耳朵根了,那可是六两银子啊!精打细算点,够她家过两年的了,哪能不眉开眼笑的?
如今大房他们都回来了,按规矩,年还是要在家过的,看见沈氏,周氏倒是比以前热情了许多。子晴在心里默念,但愿这六两银子能让大房一家看到二房的真心。
子晴偷着对沈氏说道:“小姑还总羡慕我有一个一年可以挣十八两银子的爹养着,其实爹挣的银子还不都养了他们,咱可没花着,我看她以后还拿什么说我?”
沈氏听了戳着子晴的脑袋骂了一句“磨什么牙”。
年底了,沈建山来接何氏回家,说道:“今年虽说年景不好,可是因为洋薯和西瓜,居然比丰年挣的银子还多。托妹妹一家的福,我们也能过个好年了。”何氏听了自然欢喜。
沈建山又送了两个火腿来,沈氏要给钱,沈建山说什么也不要,“妹妹是拿哥哥当外人呢?”
沈氏只好作罢,一家各送了一匹布,又装些干果点心之类的带过去。
二十八日晚上,一家人围在东屋烤火,曾瑞祥抱着子喜,沈氏在一旁做针线,孩子们过年的衣服还差二件,子福、子禄刚把卖对联的铜子数好,子寿帮他们串好,子晴把账本拿出来,说是把一年的账报给大家知晓,好心里有数。
“开春,徐师傅他们的账结完后就剩不足十七两,西瓜收入五百二十两,二季的洋薯卖了一百一十两的银子,鸡蛋三十八两,阉鸡十两,年前的青蒜和香芹不足五两,这次卖对联由于准备的晚,今年只卖了六两多的银子,还有今年的灯笼净挣二百八十两,所以,一年的收入是差不多是九百八十三两,花销是买山八十两,盖院子十九两,买田十五两,其他零碎的花销是二十五两左右,目前家里还剩银子八百四十四两左右。”
报完帐,曾瑞祥和沈氏你瞅我我瞅你,都是一脸的疑惑,还有子福,更是吃惊地把嘴巴都合不上了,满脸的不可置信。“晴儿,你不是弄错了吧?怎么可能?”
“这是真的。咱家现有银子八百四十多两,我都数过了。”子晴再次强调了一遍。
“要是没分家前,我想都不敢想,两年的时间,自己居然能挣出这一份家业。要是早点分家,我说不定都是大财主了。”沈氏笑着说。
“可是,老娘,早分家没准我还来不了,你上哪挣这些银子去?”子晴在心里默念。
“没想到晴儿还真把这帐记下来了,爹还真小看了你,这一来,大家确实心里有数,一年的进项和花销一目了然,不像以前糊里糊涂的,不错,不错。”曾瑞祥说道。
“以前有什么糊涂的?一年也见不到你一个铜子,哪里还需要记什么账?”沈氏笑着看了曾瑞祥一眼。
一家人就这银子的用处热烈讨论起来,沈氏说:“买水田也用不了这么多银子,而且水田的机会要慢慢碰,不如先在城里买个铺子,先租出去,左右子福这一两年还不用去赶考,家里还用不上大笔的银子。”
曾瑞祥这回也同意了在城里买铺子,最好买那种带后院的铺子,万一将来哪个孩子想去城里安家立业,也是便利。
“我也觉得铺子好,万一赶上年景不好,铺子的收益还是有保证的。”子福说道。
“我觉得铺子水田都买,水田可以保证自己家有粮食,能吃饱饭。一年中早稻遭灾了还有晚稻呢,要是光有铺子到时没有粮食买怎么办?”子禄说道,看来他还对以前吃不饱饭的那段日子无法释怀。
“嗯,我也怕吃不饱饭,买水田吧。”子寿也跟了一句。
这么说着曾瑞祥想到了燕仁达,说:“他家的旱地不比咱家少多少,而且,水田还有三亩,比咱家强,怎地日子越过越穷,心里没个算计,心思都用的别的地方了。孩子越来越多,听娘说,春玉又有了,这可如何是好?”
“要我说,还是不能吃苦,要能吃苦,也不至于这样。三娘家的三儿子,这一年在咱家,不是也有十多两银子的收入?人家怎么做事的,就说子晴弄的那灯笼,人家一早去砍竹子,剖好了,让三弟妹在家做,你三弟自己又是田里又是地里的,还有咱家的活,哪样耽误了?晚上闲下来,还要编架子,还有,咱家的新院子,那些院墙土坯,都是他几兄弟赶出来的,吃多少苦,出多少汗,你大妹夫能做到吗?只怕他家的日子比咱们还自在些,成天斗鸡斗狗的,除了吃穿差一些,也不见人家发愁。”沈氏说道。
“我看他们也是阿公阿婆惯坏了,一年没少往里搭,又是粮食又是菜蔬的,只怕还有银子,我大姑爹总算计着还有岳家可以依靠,哪里还舍得出大力气下田?”子福说道。
“那可不,就说那西瓜和洋薯,咱们可都送种子去了,要是好好耕种的话,趁现在稀罕,洋薯一年也有个一二十两银子的进项,咱家今年洋薯都卖了一百一十两银子,舅舅家今年也靠这两样一样可以过个好年,说比丰年的进项还多呢。”子晴说道。
“只怕我们送去的洋薯都让大姑一家吃了,后来给阿婆那一担,也给大姑家送去了。”子禄说道。
“这终归不是长久之计,难道爹娘还能管他们一辈子?将来的这一堆孩子可怎么办?”曾瑞祥叹道。
“所以啊,一个人要么就特别聪明,心里有成算,如果不聪明,但必须能吃苦,既不聪明也不能吃苦,那就只能遭罪了。靠别人是靠不住的,你们,记住了吗?”沈氏抓住机会教育孩子。
几个孩子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子晴觉得没有念过书的母亲能讲出这一番大道理来委实不易,是生活的磨练教会了她。
第七十三章、双喜
除夕那日,沈氏一早起来就是蒸煮炸炖的,忙得不可开交,子福带着子禄、子晴把家里的卫生又做了一遍,然后架着楼梯,把外头大院门和小院门以及正房的对联都贴上了,还在大院门上挂了对红彤彤的灯笼,显得特喜庆。
“哥,怎么样?好看吧,怎么就没人夸夸我呢?”子晴有些幽怨地看向子福。
子福忍笑不止,摸着子晴的头揉了又揉,说道:“哎呀,谁家的妹子这么聪明能干呢?”
“就是,我也想问一声这是谁的妹妹呢?不光聪明,还漂亮着呢。”子禄也凑了一句。
子晴正要上前掐他们,老爷子带着老房的人都来了,只好规规矩矩站着,子禄在一旁冲着子晴挤眉弄眼的。几个人站在大门外瞧了瞧,说道:“挂了盏灯笼果然更有年味了,也更喜气了,以前怎么没人想到?”
曾瑞庆和曾瑞祥也点头称是。
老爷子仍旧带着男丁去祭祖,周氏这回一进门就直奔灶房,帮沈氏打理吃食,秋玉因为明年要嫁人,田氏让她也学着做点家务,所以也一直在灶房看着,学着,两位嫂嫂倒也尽心地教她。
祭完祖回来,老爷子和两个儿子、田氏几个在厅堂喝茶,讨论些家务。旧年因为谈过继的事情,两个儿子闹僵了,没想到今年又能坐一块吃年夜饭,老爷子的心情不是一般的好。
灶房里沈氏刚把一条鲤鱼盛出来交给周氏,周氏接过盘子一闻,一阵恶心,赶紧放下鱼盘干呕起来,秋玉和子萍见了惊慌喊起来,沈氏却是开心地笑了,压在心里的石头总算落地了。子萍见了不高兴,问道:“婶娘,怎地见了我娘不舒服,你反倒还高兴了?”
沈氏正想解释,曾瑞庆他们进来了,忙问怎么回事?当听到周氏干呕,曾瑞庆和田氏均是一脸激动地问:“真的?子萍她娘,你真是有了?”
“我也不知道,就是闻着那鱼腥忍不住想呕。可惜今天过年,不好请大夫。”周氏虚弱地答。
“那就八九不离十了。真是菩萨保佑。”说完,田氏还双手合掌,嘴里不停地念了好几遍,“感谢菩萨,感谢大慈大悲的观音菩萨。”又让子福找出三根香来点上,十分虔诚地对着厅堂的长桌磕了三个头,把香放进了香炉。
这边,曾瑞庆赶紧扶着周氏上子晴的床上躺着,又是端茶又是倒水,殷殷问候,喜得他都不知做什么好了,周氏的眼泪也是湿了又干,干了又湿。唯独子萍还傻乎乎地站在灶房,秋玉逗她:“子萍,你娘终于要给你生小弟弟了,你怎么不高兴吗?”
“有什么好高兴的,你看婶娘有了那么多的孩子,子福他们小时候都吃不饱饭,还穿的破破烂烂的,子晴尽捡我的旧衣服了。以后有了小弟弟,我要再穿新衣服也不能够了。”子萍一边说,一边用手不停地薅着油菜杆子。
“傻孩子,你有了小弟弟,你将来就有依靠,所以你一定要疼惜他,爱护他,知道吗?”沈氏抚着子萍的头说道。
“什么依靠?我大姑不也是我爹的亲妹子,我爹还不一样的看不上她,嫌弃她。万一将来我弟弟也这样对我呢?”子萍仍旧扯着手里的东西。
这问题太复杂,三言两语还真说不清楚,沈氏还真不知怎么跟孩子解释。
这时,子晴上前说道:“萍姐,你怎么不想想大娘在城里治腿伤,不都是你舅舅上城里给你们送米面菜蔬吗?还有我们家,刚开始分家,不光米面吃食,这地里的活也都是我舅舅们帮忙做的,阿公阿婆那,要不是我爹和你爹一年拿那些银两,我大姑一家子能在阿婆家又吃又住的这么长时间吗?怎么不是依靠?”后面的话子晴是看秋玉走了才说的。
子萍听了一时仍是没想通,好在这时年夜饭摆好了,大家依次坐到椅子上,老爷子举起酒杯说,:“今日可真是天大的喜事,虽然我老头子没有什么酒量,我也一定要尽兴地喝两杯。瑞庆,你可不许喝多,喝多了子萍她娘也照顾不过来你。”曾瑞庆乐呵呵地答应着。
一家子热热闹闹地吃上了,沈氏夹了口鱼放进嘴里,忽然也觉得恶心了,喝了口汤,还是没压下去,反倒干呕起来,这下曾老爷子更高兴了,“没想到老曾家今年喜事连连,好哇,好,好。”老爷子一连说了三个好,可见是真欢喜。
谁知田氏偏生要找不痛快,说了一句:“好什么好?不想生的偏有,想生的总怀不上。”
秋玉嘟囔了句:“谁不想生的?我二嫂又不是从前了,如今有的是银子,大房子也有了,连山都买了,还怕养不起?再说,我大嫂如今不是有了吗?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田氏瞪了小女儿一眼,说道:“你知道什么就瞎搭言,我说的是你大姐又有了,家里那么多孩子都养不起,不想生的又有了,你二嫂如今家里的人也不少了,有四个儿子了,生那么多,家里一天到晚乱哄哄的,有什么好?如今娶个媳妇,你知道得要多少银子,子福将来还要赶考去,难不成空手去?你二姐如今出嫁快一年了,吃了那么多的药总怀不上,这不是想生的怀不上?”
子晴见田氏说来说去还是担心两个女儿,故意笑嘻嘻地对田氏说道:“阿婆,我家一点也不乱哄哄的,我大哥赶考的银子我娘早就预备出来了,不光我大哥,我二哥过一年也要去县城念书,将来弟弟们也会一个个出去念书,家里就剩我和我娘,太冷清了,我娘要生个妹妹来陪我们。”
“就是,老二家如今日子好着呢,不用你老婆子操心,我的孙子个个将来都有出息的。”老爷子附和了一声。
田氏瞪了子晴一眼,说道:“大人说话,小孩插什么嘴?一点家教也没有。你看看你,再看看你哥,你哪有点孩子样?”
这时周氏慢悠悠地说:“娘跟个孩子较什么劲?子晴才多大?娘不就是担心二妹家没有孩子吗?那就让大妹夫家的孩子给二妹夫一个,旧年,大妹夫不是说要把四毛给我们吗?如今正好给二妹家,要不然,等生一个五毛下来再给也是一样的。”
子晴听了窃喜,看来这六两银子没有白给,周氏居然破天荒给自己解围了,今天的饭局看来又不平静了,子晴打定主意不再开口当炮灰,且等着看热闹吧。
第七十四章、争吵
田氏生气地瞅了周氏一眼,说:“那也不是老周家的孩子,亲家能答应?再说了,你十年没开怀,如今不是也有了吗?你二妹还年轻,再等两年也不是不可以。”
“旧年爹不就是这么劝我的?我倒是不着急,看娘着急了想劝劝,我这不吃了一年的药就验效了,这银子还真没白花。要不,让二妹也找我那个大夫看看,兴许也有用?”周氏听了又不爽,故意提到旧事。
见田氏没有吱声,周氏想了想又说道:“爹,娘,趁大家都在,我有几句话问,如今我也有孩子了,娘刚才也说了,现今娶个媳妇要好些银子,我们一家手里一直不宽裕,子萍她爹的银子大部分都给了娘,就今年一年因为我腿摔伤了,躺了几个月,二弟看我们困难,才帮我们把银子垫上了,我想问问,二妹已出阁了,也不用花那一笔药费了,小妹还有几个月也要出阁,以后爹娘的花销也用不了这么多吧?家里的银子怎么给?子萍也不小了,我还没给她存一个子的嫁妆呢。”
周氏的话一说完,田氏不知如何接口,看了看老爷子,老爷子沉默了一会,说:“以后你们一年就给二两银子吧,大米还是照旧两石。怎么说你们是长子,不能说一分不出,说出去也不好听,你们的意思呢?”
曾瑞庆刚要说话,周氏扒拉了他一下,说:“那二弟一家还给多少?”
“我们还是照旧吧,一年十二两。”曾瑞祥怕他爹为难,赶紧表态。
“二弟往后一年给十二两,今年给了十八两,小妹出嫁的银子早预备了吧?这样一来,爹、娘,往后一年你们两人有十二两银子零花,米面菜蔬也不用买,猪喂不了还是可以养鸡的,足足比我们还富裕,够够的了,不如,小妹出嫁的时候我们给二两银子添妆,以后每年我们就给两石大米,子萍转年也十三了,也就这两三年的事,我们做爹娘的,怎么也要想方设法攒几个钱给孩子压箱底,以后嫁到婆家手里能有几个体己,也不至于太受气。娘,你说是不是这理?你也嫁过好几个女儿了?”
田氏的脸有些红了,说是吧,以后就不能从周氏那要银子了,说不是吧,她要银子不就为了给几个女儿嫁的体面些,再说,周氏说的也是实情,子萍的确不小了。
老爷子听了转头问大儿子:“瑞庆,你说呢?”
“爹,子萍她娘说的也是实情,如今她好不容易有了身孕,家里地里的事肯定做不了,年后,我们还是搬去城里,她一个人在家我也不放心,城里要租房子,又不能种菜喂猪什么的,就是能做,如今也不敢让她做了,儿子也没有别的进项,一年就这十两银子,好在还有地里、田里的出产能贴补些,她娘家兄弟还隔三差五地送些米面菜蔬,也就刚把日子对付上,不说小的,子萍也确实没几年要出阁了,也不能到时候什么也拿不出送她出门。如今二弟家的日子宽裕些,就让二弟多担待些,一年十二两银子应该足够你和娘的花销了,万一以后有个什么头疼脑热的,你们手头紧了,我们两家各自分担就是了。”
老头子听了低头寻思,田氏见他不说话,也没有出声。
曾瑞庆说了这么一大通,也确实是这个情况,一家子需要用银子的地方太多了。可一钱不出,作为长子,确实有些说不过去,外面的人知道了还不定怎么传呢?所以他一年出两石大米,好赖说出去好听些,粮食是他出的。
子晴觉得他们一家一年的花费有个三四两足够了,因为周氏一直很俭省的,米面菜蔬一直有人供着。子晴不知道自己家如果不是自己的谋划,就靠着家里原来的套路种地种田,如今是否还是要一年给阿婆他们十二两的银子,那自家的日子跟大姑家也差不多了,连温饱也难以解决。
“爹,娘,大哥说的也是实理,再说了,都是自己爹娘,谁养还不是一样的,大哥一年不还给两石大米了吗?以前大哥的银两不都也上交了吗?如今家里事多,让大哥缓个几年以后条件好些了再说。”曾瑞祥怕大家为难,把话接了。
“那要是万一哪天你不愿意了,说咱们偏心,或是你媳妇不愿意了,这银子也不想给了,我们老两口靠谁去?现在不就成天养着你丈母娘,好吃好喝地供着,谁眼里有我们那?”田氏愤愤说道。
沈氏听了抬眼看着周氏,气的不知说什么好,这么多年委曲求全,如今好不容易能跟自己亲娘聚聚,居然也能拿来说事?
子晴一看沈氏的表情,正想开口替自己亲娘说几句话,这时曾瑞庆开口了:“二弟愿意养着谁,也没有短了爹娘的那份,既然没有短着爹娘的,那二弟愿意养谁就养谁,关别人的屁事。你女儿要有能耐,也让女婿养养,别光想着从娘家占便宜。这么多年了,弟妹娘家从来没有给家里添乱,逢年过节也就是来看看,哪回人家也没空过手,如今好不容易有条件了,亲家婆婆也这么大岁数了,娘俩想一起过过日子,也是人之常情。”曾瑞庆的话让瑞祥、沈氏很是感动,这番话他们是绝对不敢说出口的。
本来好好的年夜饭因为赡养费的问题别扭上了,田氏和周氏谁也不肯退让,还是曾瑞祥拉着沈氏一致保证,每年都会及时给田氏送银子过去,并且沈氏还主动提出仍给小姑子六两银子的添妆,才把田氏给答对满意了。
最后当然是宾主尽欢了,秋玉和子萍在净房洗个澡才走的。
初一初二跟往年一样,乏善可陈,初三一早,秋玉来了,说周天清找人过来送信,无论如何孩子们要去一趟桥村,他们村的风俗好客,说谁家客人少了,尤其是娘家没客来,会被全村笑话的。秋玉问:“二嫂,你看是今日过去还是明日?”
“那就明日吧,今日我娘家来人,明日本来准备请大妹一家的,那就等从桥村回来再请。”
“二嫂,要我说今日去也一样的,二嫂娘家来人,想来二嫂准备的也差不多了,子福他们在不在也没什么要紧的,依我说,孩子们都在家,更乱乎,再说了,昨日他们不是去舅家拜过年了吗?”
沈氏听了只得答应。
第七十五章、桥村拜年
在秋玉的坚持下,子福、子禄、子晴还是匆匆出门了,子晴本有些不想去,太远了,光靠走路实在吃不消,子福哄着她说道:“好妹妹,去吧,要不哥哥没意思,你不就怕过独木桥吗?哥哥背你。”
子禄也在一旁劝道:“妹妹要是走不动了,二哥拉你。”
这两年家里的条件好,子福的个子也窜起来不少,背着子晴走一段路还是可以的。子寿就没让去,还是太小,说是六岁,才四岁半不到,沈氏也不放心。到了老房那边,除了子萍,还有燕家的三个毛和桂英,一共九个人,浩浩荡荡地出门了。
也不知走了多久,上山的路子晴实在走不动,子福拿了根棍子在前面拽着她,子禄还时不时从后面推她,下山的时候倒是一路小跑,穿过山脚的村子,几个人迷路了,不知该走哪个方向,互相埋怨了半天,矛头都指向秋玉,谁叫她是长辈呢。
子福和大毛找人问了半天路也没明白,子晴觉得不远就该到独木桥了,就问路边的一位晒太阳的老婆婆:“婆婆,我们要去桥村,就是从这过去没多远有条河,水很深,是根独木桥过去的。”
一说这个人家就明白了,指了道,几个人来到独木桥跟前了,大毛、二毛、三毛一出溜就过去了,然后在桥上故意蹦跶,弄得桥身颤抖起来,吓哭了子萍,被秋玉骂了一顿才作罢,好在子福背着子晴和子禄走在最后。
到了桥村,远远的就看见夏玉在门口张望,穿的仍是她出嫁时做的红棉袄,她家的房子基本算在村头,子晴见院门上贴着绿色的对联,亲家阿公去年还是没熬过秋天就走了,难怪二姑爹过年没上门。
大家进门说了声:“恭贺拜年。”夏玉给每人一文钱当压岁钱,桌子上摆好了茶碗,客人进门就沏茶,夏玉端出一笸箩的干果茶点,大家坐着吃了些茶水,还没等肚子消化呢,夏玉就收了茶碗,从蒸笼里端出十个小碟摆在桌子上,每个碟子都是些精致的荤菜,有腊鸡、腊鸭、腊猪舌,腊猪腰子、腊猪肉、腊牛肉、还有二碟卤菜,猪头和猪尾,最后是一碟咸鸡蛋和咸鸭蛋,样数很全,不过每碟的量都很小。
子晴估计她也是倾尽所有了,不管怎样,至少比大姑家做的好多了,听大娘和娘说话,十多年了,大姑家不花钱的饭还真就没吃过。
因为没有大人,也就没有上酒,一人上了碗汤面,还每人卧了个荷包蛋,三个毛一到桌子上,还是那副德行,把肉菜一个劲地往嘴里塞,秋玉看得心疼,一个劲地说:“少吃点,少吃点,那是你们姨爹用来待客的,你们给吃光了,姨爹家再来客人拿什么待客?”
这个子晴还真知道,不说古代,就是现代,听子晴的老妈老爸都说过,过去家里穷,招待客人的肉都是切成薄片摆在上面做样子的,客人都自觉地不去夹肉吃。
姨爹在一旁憨厚地说:“吃吧,吃吧,做了就是吃的。”
“就是,人家姨爹都没说什么,又不是吃的你家的。”大毛很不满地横了他小姨一眼。
“跟你们出来真是丢人,八辈子没见过吃的似的,我下次再也不带你们出门了。”秋玉生气地说道。
下了桌子,夏玉说道:“你们这会闲着,要不去村口的祠堂前面玩,那里有好多人,有游戏的,也有耍钱的。”
二毛一听就要出去,秋玉拦不住,又不放心,也说过去看看热闹,大家都出来了。
子晴看桥村的祠堂比他们曾家的大多了,门是关着的,门前有一大块的空地,俨然一个小型的广场,三个一堆,五个一伙的,有下棋的,有耍钱的,有做针线的,有聊天的,还有端碗吃饭的,有看热闹的,有叫好的,比子晴他们东塘村集中多了,夏玉说是因为桥村就一个姓,不像东塘有五六家姓氏,人心肯定就散。
二毛抢了三毛和桂英的那个铜板,跑去看耍钱的了,子晴见村人打量着他们,小声地问是谁家亲戚,而且子福子禄还是戴着方巾,穿着长袍的,一眼就能看出是读书人,三兄妹的新衣服也很打眼,子晴一套娇嫩的桃红印花棉袄棉裙,梳了两个包包头,子福、子禄是一身紫红色的棉袍,夏玉出来看到村民羡慕的眼光,很是有一丝得意。
晚饭还是比较丰盛,用的都是大盘子,八样菜,吃过晚饭不久,周天清在厅堂用一棵老树根烧了一堆火,他大弟点亮了三花灯,问有人玩骨牌吗?
秋玉赶紧说:“都是小孩子,不用了。”子晴倒是有些好奇,想见识一下,可惜不能说出口。
围着火堆大家坐着聊天,夏玉在一旁坐了一壶开水,周天清给每人泡了一杯茶,端出了干果点心,并在火堆里埋了几个洋薯,大家说说笑笑的,喝着茶,吃着烤洋薯。
夏玉和秋玉说着家务,告诉秋玉今天的腊味都是她自己腌的,鸡鸭都是自己养的,还养了一头猪,又说着今年的收成,水稻减产的厉害,还不足往常的三成,亏得种了不少洋薯,花生等物,日子也就将就着。
子晴听了有些心酸,二姑小姑素日在家,阿婆可是连一根手指头也不舍得让她们动的,如今柴米油盐酱醋茶,哪一样不是需要自己操心动手的。由此想到自己的娘,小时候在外婆身边想必也如此吧,外公在世时家里条件还不错,嫁过来之后,不光要做一大堆的家务,还吃不饱穿不好的。
子晴就听小姑抱怨过,她娘刚嫁过来时还嫌弃阿婆家的饭食粗糙,难以下咽,因此也就不受阿婆的待见,嫌她娇气。后来还是时间长了磨合成这样。
子晴这一刻想,自己一定要挣下一份家业,将来的生活才有保障,不然,像她们这样委屈地过日子,自己是无论如何也不甘心的。
正想着,也不知是几时了,姑爹又起来张罗宵夜,宵夜是一人一碗酒酿小汤圆。子晴数了数,进门到现在吃了五顿了,怪不得说此村的风俗好客,客情重。
晚上睡觉自然是男女分睡,早上起来子福穿好衣服,发现自己口袋里的六个铜板不见了,他问子禄:“小二,看看你的铜板还在吗?”子禄一看也没有了,子福一生气,就去翻二毛的口袋,二毛理直气壮地嚷道:“凭什么翻我的,我就不能有钱?你这不是欺负人吗?”
三毛还是年龄小些,问道:“二哥,你哪来的钱?你昨天抢了我和姐姐的,你有钱还抢我们的,外婆给的两个铜板你也抢去了。”
子晴一听,敢情这也区别对待啊,自己一家人都是给一个铜板的,忙嚷嚷:“阿婆才给我们一文钱,你们怎么有两文呢?阿婆还是喜欢你们多一些。”子晴可不怕乱。
秋玉见大家闹起来了,嫌烦,骂了二毛几句,又骂三毛,三毛莫名其妙回道:“骂我干什么呢?又不是我偷的?”
夏玉听见动静,进来问子福丢了多少文,要补给子福,子福赶紧说:“二姑,不用了,我不是为这几文钱,是担心二毛不学好。”
此事最后不了了之,下午回到家里,子福很生气地对曾瑞祥和沈氏说了此事,两人都没有吱声,曾瑞祥是不知说什么好,沈氏是看曾瑞祥在没好意思说难听的话。
次日请春玉他们一家过来吃饭,子福把各屋值钱的小物件都收起来放到书房,把书房锁上了,要不是怕阿公阿婆难堪,子福都想把东西两屋都锁起来。多年以后,子晴一家还一直保持这个习惯。
第七十六章、艾草米粑
元宵节刚过,子晴就让子福、子禄帮忙,把院子里的大树苗移到后山了,好在树坑是早就挖好的,三个人做起来倒也不费事。各种树苗加一起,也差不多百来棵了,加上子晴没事就去墟市转悠,偶尔也能碰到卖树苗的,虽然不多,子晴一般都买下来,积在一起,也有个好几十棵了。
因为有三十多只羊,子晴怕羊把树苗给啃了,找些装木炭的篓子给圈上,忙完这个,又是育西瓜苗,今年新院那边还有十亩的沙地改造好了,栅栏也做好了,也要种西瓜,因而瓜秧需要的比往年多多了,子晴很是忙碌了几天。
因为沈氏又有了身孕,曾瑞祥临走前把何氏接过来了。何氏说沈氏以前生孩子亏着身体了,趁这次机会好好补补。院子里的体力活,基本都是找人做的,不是曾瑞玉就是沈家他们,这次十五亩地的瓜秧移栽都是沈家他们完成的,当然,多余的瓜苗,子晴都让他们带走了。
这日,何氏让子晴去村外的山坡上找些新鲜的艾草,说是要做些艾草米粑。子晴上辈子的老家一到春天,也会做那种墨绿的艾草米粑吃,子晴很喜欢吃,有一种艾草的清香,到这以后,还没吃过呢。子晴拎着篮子出门,看到有三三两两的村人在山坡上掐艾草,子晴也学着掐了一篮子嫩尖回家,到家看见何氏把糯米泡上。
家里没有男子,沈氏叫了子晴去请曾瑞玉打碓。子晴没明白什么意思,也不敢瞎问。何氏端着泡好的糯米,子晴拿着筛子,笸箩跟着曾瑞玉到了村头的一个屋子,里面有三个石臼,需要有人专门踩那个木头碓的尾端,脚一松开,木碓就正好砸进臼里,原来打碓就是这个意思。
有二家正在舂米,石臼旁蹲着的妇女,正麻利地从石臼里舀出碎米来过筛,再把筛里的碎米倒回去接着捶,子晴看着心惊肉跳的,担心这力道要控制不好,把手砸了可怎办?
“外婆,你行吗?仔细别伤了手。”
曾瑞玉和何氏一听都笑了,何氏怜爱地摸摸子晴的头。
在三堂叔的帮助下,花了半个多时辰,何氏端着舂好的糯米粉回到家,沈氏已经把艾草煮过了,只剩下墨绿色的汁液,何氏就用这汁液倒入糯米粉里,开始揉搓,子晴和子寿还有子喜在一旁巴巴地看着。
原来每年的二月十九是观音菩萨的生日,有条件的这日要供奉艾草米粑给观音菩萨享用。
“那旧年我们怎么没做?”子晴问。
“旧年那两日不是刮大风,把你大娘刮飞了吗?哪里还能出去找艾草?前年刚搬来,家里什么也没有,也没顾上这个。”沈氏边说边揉搓。
“娘,看起来像牛屎,这能吃吗?”子寿问道。
“牛屎,不吃,小四不吃牛屎。”子喜在一旁也说道。
沈氏、何氏和子晴哈哈大笑了,沈氏就手拍了子寿的后背一下,说道:“这孩子,两年没吃不记得了,你三岁那年,娘给你拿一个,你非说是牛屎做的,死活不吃,后来见大家都吃了,你又馋了,娘给你拿了一个,咬了一口,说好吃,再要你阿婆就不给了,一共也没做几个,她给你大姑家送去了。”说到后来沈氏还叹了口气。
“还想那些个干什么?现如今的日子多好过了,咱呀,可劲地吃,是不是呀,小三?”何氏劝道。
子晴不明白的是为什么非要用艾草,沈氏也说不上来,只说是祖祖辈辈这么沿袭下来的,不光有这个,还有一种斋饼,就是普通大米粉做的,专门有一个木制的模子,揉好了一块圆饼,再往模子上一扣,揭下来就有图像,好像是小童献桃吧,有些模糊,子晴也看不清。
等做好了这些,沈氏就在厅堂的长桌上点上三根香,对着观音菩萨的佛像磕了三个头,恭恭敬敬地奉上一碟艾草米粑,一碟斋饼。
子晴拿了一个绿绿的艾草米粑,仿佛还能闻到艾草的味道,比自己在前世吃的还香,里面有豆粉,红糖,子晴一口气吃了三个,还想吃,何氏说糯米做的吃多了涨肚,子晴揉揉肚子才作罢。回头一看子喜,弄得满脸都是豆粉和糖渍,子寿也好不了多少。
正在这时,子禄放学回家了,子晴拉着他说道:“二哥,快来看呀,咱家养了两只小馋猫。”
子禄一看也笑道:“哪来的小馋猫,咱家可没有鱼吃。”
“姐姐坏,二哥坏,不喜欢姐姐。”子喜湿漉漉的眼睛看着子晴控诉,子晴笑过后忙找了条湿手巾帮他们收拾干净了。
过完观音菩萨的生日没几天,子晴家里就好事连连了,起先是牙行托周掌柜带信说有一家铺子要转卖,沈氏想带子晴去看看,何氏不放心,沈氏毕竟没经历过这些。于是一家人雇了辆驴车到城里,接了中人一同看房子,这铺子的位置还真不错,在商铺最多最繁华的前水街,原主因为打算搬离此地,所以要出售。
子晴一家人进去一看,原来是个丝绸店,铺面有五十平米大小,经营的全是中高档的丝绸缎面等,掌柜的是本地人,姓刘,楼上是两间库房和一间伙计们的住房,还有一个小后院,院内还有口井,几间房子。因为地段不错,所以铺面和后院一共要价五百两银子,只是原主的一些存货也作价五百两银子,沈氏和何氏看了也不知到底合适否。
沈氏想这手头也没有这么多的银两,不如先找周掌柜打听清楚,没想到周掌柜跟绸缎庄的刘掌柜熟识,两人交谈一番后,告诉沈氏这店铺一年的租金大概在五十两左右,而且刘掌柜愿意吃下这批绸缎继续经营,只是他手头银两不够,需要两天时间去拆借。如此一来沈氏既不用担心银子不够,也不用担心铺面出租的问题,就很痛快地答应把铺面买下来,约好大家二日后一起办手续。
到家后,沈氏请人给曾瑞祥送了个口信,约了二日后在安州城里衙门口见面办理各种契约过户手续。等那日沈氏和何氏一起从城里回来,说所有的事情都办妥了,还拿了今年下剩的十个月的租金四十二两,沈氏喜滋滋地说道,如今在城里也算是有产业的了。
铺面买完没几天,里正来找沈氏,说村里有户人家的儿子在外地犯了点事,急需筹集点银子给儿子送去,家里的银两不够,要卖掉二十亩的水田,而且,他家的水田就在子晴家的旁边,大都种上了油菜,沈氏一听赶紧说买下来,既然是因为儿子出事急用,当然也不忍心在这个时候去压价什么的,除了水田三百两,另封了十两银子的油菜种子费。次日里正就帮着办好了过户的手续。
这下沈氏心里可真踏实多了,做了那么多年的农民,对土地的那种狂热是一般人无法想象的,总觉得把土地切切实实地抓在手里,才不会有那种饿肚子的恐慌。
子晴知道这是母亲第一次置业,难免激动了些,便笑说道:“娘,咱家的日子肯定会越来越好的,你就安心等着享福吧。”
忙完了这些过去半个月,就该割油菜了,那二十亩的水田种了有十八亩的油菜,剩下的两亩闲着养地,等别家的油菜割的差不多了,沈氏托瑞玉从村里找了十个年轻力壮的好后生,一天四十文不管饭,花了两天的时间就把油菜晒到自家院子里了。然后沈氏就把二十亩的水田佃了出去,和瑞玉家一样,每亩一年三石的谷子,六斗的油菜籽。
“这钱还是花的值,这要都指着我们几个,这油菜收到明年也收不完。”沈氏感叹道,大概是想起了第一年她带着两个孩子劳作的辛苦吧。
第七十七章、甲鱼汤
眨眼又到春耕忙碌的时候,曾瑞祥和曾子福都放假回家了。因为水田都佃出去了,麦收的季节未到,所以家里并没有往年的忙碌。曾瑞祥他们正好帮着子晴给西瓜地松土,锄草,顺便抓蚯蚓和小青蛙喂鸡。
新院子的后山子晴每天都要去看看,带着把特制的小铁锹,看见鸡粪羊粪什么的,就便送到树底下埋着。春天的雨水足,树苗基本不用浇水,而且还发出了新芽,山上的野草也都长出来了,羊吃草,鸡吃草里的虫子,还有长出的菜苗。子晴几乎不用管,除了偶尔撒点鸡食,完全自然的放养,而且,这一大片的山地,子晴无事时还会追着公鸡跑,鸡只有多跑动将来吃起来口感才会更好,为此,子晴慢慢训练几条狗来帮她撵鸡。
曾瑞祥无事就会去村里的水库那钓钓鱼,子福有时看书累了也会去放松一下,子禄则每次都跟着爹爹去钓青蛙,只因为子晴说爱吃。
这日午饭做好了,沈氏见他们还没回来,有些着急,便让子福去找,没过多久,就听见子禄兴奋地喊道:“娘,娘,你快来看啊,我钓了一只甲鱼,好大的一只甲鱼。”
子晴耳尖先跑出来,只见子禄费力地拽着鱼竿,拖着一只甲鱼爬回来了。“二哥,你好厉害啊,晚上可以喝甲鱼汤了。”子晴还没喝过甲鱼汤呢。
原来今日曾瑞祥带他出去钓鱼,村人找他有事,他把鱼竿放那先走了,子禄见旁边也有钓鱼的小孩,岸边还有钓青蛙的同伴,他就没走,一会看看他爹的鱼竿,还真钓上一只鲫鱼,子禄来了兴致,不钓青蛙改钓鱼了,一会就有五六条小鲫鱼进桶了。
等到别的小朋友张罗回家时,子禄拽起鱼竿才发现这次鱼竿很沉,拽不动,费了半天劲找他们帮忙拉上来一看,居然是一只甲鱼,也不知怎么鱼钩钩住了甲鱼的脑袋,被子禄弄上了岸,又不敢抓,只好这样拖着回家了,正好在门口碰到曾瑞祥和子福。
曾瑞祥说道:“我钓了这些年鱼,还从未钓上过甲鱼,今儿禄儿还真是赶巧了,正好给你娘补补身子。”
“你不说你手艺不行,还说我儿子赶巧。”沈氏瞋了丈夫一眼,不过心里还是很高兴的,因为曾瑞祥说了给她补补身子。
最近一段日子,何氏偶尔会拿整只的大土蛙剖开扒了内脏直接给沈氏蒸汤喝,子晴见了都有些害怕,沈氏让子晴尝尝,汤很清亮,子晴闭着眼喝了口,果然很鲜,蛙肉是说什么也没敢吃。
这次也不知何氏怎么弄的,熬成浓浓的牛奶似的汤,每人尝了一小半碗,剩下的说都留给沈氏。子晴觉得从来没喝过这么好喝的汤,喝完还咂巴咂巴嘴,再看看大哥二哥三弟他们,都是一副没喝够的馋样,惹得何氏笑着说:“还想喝啊,再钓去,外婆还给做。”可惜,这样的运气再也没有了。
谁也没想到,子晴一家美滋滋地喝甲鱼汤的时候,子禄拖着甲鱼回家的事传遍了全村,自然也就传到老爷子和田氏那边,彼时田氏正在菜地摘菜,碰到邻居刘婶子也在拾掇菜园,看到田氏忙问:“曾家婶子,甲鱼汤好喝吧?”
“什么甲鱼汤?哪来的甲鱼汤?”田氏显然没听懂。
“你不知道?上午你家二孙子钓鱼钓回了一只大甲鱼,听说足足有二三斤呢。你孙子不敢捉,拖着回家的,村里好多人都看见了,只怕得卖好几百文呢。不过,你家儿子那么有钱,听说你家媳妇又有了,还不得炖了给你家媳妇补补啊。你们也能跟着尝尝鲜,听说可补了,你说我家那口子也钓鱼,怎么就没这好的运气呢?不过我们小门小户的就是捉了也舍不得吃,好几百文哪。”刘婶子说道。
后面的话田氏也没心情听了,草草揪了点青菜回家了,进门就问老爷子:“老二家有人过来了吗?”
“没有啊,你找他们有事?”
“哼,你看你的好儿子,成日家总说他老实厚道,这回也看差眼了吧,还不是有了婆娘忘了娘。”接着田氏就把从邻居那听来的学了一遍,“这么好的事,他怎么就没想到他爹娘呢?不知道我这做娘的一直体弱,时常头晕?连问都没问一声,倒是便宜了那何老婆子。”
“娘,依我说,他们未必吃上了,不如我们找个借口去一趟二哥家,二哥是你的亲儿子,有好东西凭什么便宜了外人?娘,我也想喝甲鱼汤,我长这么大还没喝过呢?”秋玉拉着田氏的衣角说道。
老爷子架不住妻子和女儿不停地叨叨,当他们进门看见曾瑞祥一家子正围着桌子吃饭,沈氏手里端着的正是半碗浓浓的奶白色汤时,不得不说,老爷子的心刹那间还是有些失落的。
田氏盯着沈氏手里的那半碗汤,子晴暗叫不好,果然听见田氏说道:“祥儿,我这一段日子总是头晕,还有偏头疼,大夫说我体弱,要好好补补,我听说这甲鱼汤最是大补的,可咱们这样的人家,上哪里找甲鱼汤去?”
曾瑞祥早站起来了,忙道:“娘,正好子禄今天钓了一只小甲鱼,熬了一碗汤,说给孩子他娘补补身子,锅里还剩一些,儿子给您盛去。”
曾瑞祥的话刚说完,田氏和秋玉就坐下了,“哎呀,我可真是来的巧,我就说我儿子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娘受罪。”
“阿婆,你坐着,我帮你盛去。”子晴说完主动站起来,喊子福道:“大哥,你帮我过去把砂锅端起来倒吧,就剩点锅底了,给阿公阿婆一人分一点尝尝。”
子福跟着子晴到隔壁的灶房,子晴快速拿碗盛了满满一碗藏起来,剩下的拿了两个碗平分了,还故意地拿铲子刮了刮锅底,让他们听听。子福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
田氏看着碗里的多半碗汤,汤里还有几块甲鱼,只是才有二碗,问道:“怎么没有你小姑的?”
“阿婆,不是说了吗?一共就巴掌大的一只甲鱼,能有多少东西,我们也就一人尝了一口,四个人分了半碗,本来是留着给我娘补身子的,外婆费了好半天功夫才给熬成这两碗汤。说什么我娘身子虚,留着给她补补,我们都馋了半天了,小姑是大人了,大人也馋啊?”子晴说道。
秋玉的脸倏地红了,抢着说道:“谁说我馋了?是你阿婆身体弱,需要补补才来的。”
子晴“哦”了一声,心里无比惋惜,碎碎念道:“早知如此,还不如便宜了自己,分了了事。”
第七十八章、收养
春耕过完了忙麦收,麦收忙完了就是端午,今年的年景好,小麦丰收了,四亩地的麦子除了给老房那边一石外,自家还剩有五石,子晴觉得可能是种黄豆养地的缘故,种了一茬黄豆,小麦就增产到每亩二百六十来斤,将近百分之三十啊,这样看来,今年的新院十亩荒地的西瓜应该也能丰收,种了一茬黄豆,又接着种了一茬油菜肥地。
话说去年年底,因为忙于做灯笼,也就没有心思打理菜地,园子里所有的地都撒上了油菜籽,结果春节前后那十五亩地卖油菜条都卖了快五十两的银子,周掌柜说他们都往省城送了不少,尤其年后几天很受城里人的欢迎。子晴想这比光种油菜收油菜籽合适多了,卖的钱多,还能肥地,又省事,一举三得。
子晴满心期待着,因为家里的银钱基本全买了铺子和水田,家底又空了,家底一空,心里也空,没安全感。难怪现代的女人找对象要有房有车有存款,子晴家还差的远呢。
端午过后没几天,夏玉又回娘家了,沈氏带子晴过去的时候,夏玉正在那淌眼抹泪的,原来,夏玉嫁过去一年多了,一直没有消息,亲家婆婆总时不时地敲打敲打,可这事着急也没用,夏玉的身体不好,一直在吃药调养。
这次因为周天清的大弟弟和离了,新娶的弟妹眼里容不下前妻生的两个女儿,小女儿身体不好,还不到二岁,一场伤寒没有及时看郎中就这样没了,大女儿虚岁四岁,亲家婆婆担心她大孙女没人照顾,吃不饱穿不暖还时时挨打挨骂的,怕跟二孙女似的长不大,就想让大媳妇领养了,左右大媳妇也还没有生育,当地人迷信,说领养孩子有可能会带来好运,就是会给自己带来孩子运的。
夏玉不想收养,可是周天清见自家的侄女委实可怜,而自己又不能插手弟弟的家务事,只能偷偷地给点吃食,要是能领养过来,就能光明正大地照顾她了。
这事沈氏也不好插口说什么,田氏叫嚣着不同意领养,要领养就领养一个男孩,可是乡下地方,除非是家里实在揭不开锅了,不然谁家会卖男孩,要卖也是卖女孩。再说,宗族观念那么强的古人,又怎么会轻易领养外面的孩子,就是族长也不会轻易答应的。
“瞎咧咧什么?你一个老婆子懂什么?还不闭了你那张臭嘴,听听孩子说些什么?”老爷子嚷道。
夏玉跟她丈夫因为此事曾经吵了几次,跟她家婆也顶了几次嘴。这次两人又大吵一架,夏玉气的偷跑回娘家来,一则是散心,二则是想问问自己爹娘的主意。
沈氏听了说:“二妹,不是嫂子说你,你要来也该跟妹夫说一声,让他送你过来,你就这样不声不响地走了,一个人在路上要出点什么事,你要怎么办,你让爹娘怎么办?再说,你不见了,妹夫那边找你还不得找疯了,你这次做的有点任性了。收养不收养的,也不在一天两天,依妹夫的性子,他不会不听你的想法就自己决定这么大的事情,万事都可以慢慢商量的。”
田氏不爱听了,拉着脸说道:“子福他娘,夏玉自己受了这么多的委屈,你当嫂子的不说劝解劝解,反倒上来说了这些有的没的,她更不受用了。错不错的,还有她爹和娘在这呐。难不成我们当老人的不会管教孩子。”
夏玉听了有些过意不去,说:“娘,我知道我嫂子是为了我好,再说,我出来后也确实有些后悔了,知道自己做的不对,只是没好意思返回去。”
老爷子也瞪了田氏一眼,正要说话,周天清进门了,一脑门子的汗,夏玉一看又心疼了,周天清见到媳妇完好,紧张的心情一放松,才想起来训媳妇几句。
“有什么事情不能商量着来,你一赌气就走了,我村前村后地找,后来看到你的衣服少了两件,才想到是回娘家了,你说你一个人走这么远的路,身体又弱,我能放心吗?你本来身体就不好,生不得气,退一步说,就是你不想收养紫儿,我能不顾你的想法就决定收养吗?”
夏玉听了丈夫的话,刚擦干的眼泪又来了。老爷子叹口气,也不好再说什么,让田氏赶紧张罗晚饭。沈氏带着子晴出门回家了。
夏玉就先暂且住下了,她丈夫住了两天就回家去了,说家里还有一大堆的活要做,洋薯要收,花生要种,猪要喂,还有那些鸡鸭要照看。夏玉本想一同跟去的,田氏的意思好不容易回来了就多住几天,等大儿子他们回来再做商议。
刚好后房萧家的二儿子要在五月二十成亲。五月十九那日曾瑞庆一家回来准备吃喜酒,周氏说不去城里了,还是安心在乡下待产,家里有田氏他们稍微照顾点,在城里也没人伺候月子。
次日子晴和沈氏过去的时候,田氏正和周氏他们一起说夏玉的事情,周氏听了说这事只能自己决定,别人要给意见了,将来有什么还得落埋怨。再说了,她是过来人,知道没儿子的苦。
“话说收养的是丫头,就算将来自己有小孩了,左右不过是几两银子的嫁妆打发了,影响不了自己家的孩子什么,而且过个两三年丫头大了,还能帮衬着做做家务,带带孩子。”田氏和夏玉听了都没吱声。
子晴知道周氏的话让她们心动了,不仅如此,这件事做好了,还能给夏玉博得一个好名声,同时也会赢得自己丈夫和家婆的敬重,所以明智的选择就是把孩子收养了。
子晴知道沈氏一向不喜自己听大人说这些家常事务,便过来找秀水,早听说她二哥这次要娶的新娘,家境比较富裕,所以成亲后她二哥就要搬到县城,本来她二哥就一直在外面闯荡,不想回家,这次正好如愿。
秀英也定亲了,男方家在邻镇,明年也该出嫁了,子晴想秀水今年十三岁,和子萍差不多大,很快也要定亲了,心里还真有些不舍,只觉古代女人的青春太短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