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年前琐事
话说子晴一家人来到墟市,热闹的人群很快就扫去了大家心头的不豫,曾瑞祥抱着子喜,子喜的口水总能蹭到他的脸上,逗得大家哈哈大笑,子喜看大家笑,蹭得更欢了。
沈氏买了点干蘑菇,干笋,子晴看到一个卖羊羔的,想了想,还是没买,一是冬天不好养没有青草割,二是家里的山还没买,不好放养,还得专人看守,实在腾不出人手。
看到卖肉的多了,曾瑞祥说买块猪肉回去做腊肉,子晴觉得腊肉没有火腿好吃,忙说:“爹,娘,我想吃火腿,火腿闻着香。”
沈氏听了一笑,说道:“你倒是会吃,火腿多费事,咱家还就你二舅会做。”
“娘,那就多买些肉,腊肉火腿都做一些,我还是在舅舅家吃过火腿呢。”子福说道。
沈氏听了叹口气,最后是买了相当于四分之一只猪,一整扇的好五花肉,一整只猪后退,花了八百文,沈氏看着两大篮子的猪肉,笑着说:“真像做梦一样,去年的此时还看着孩子吃不饱饭穿不暖衣发愁,哪里想到一年的功夫,我们会住进这么宽敞的新房,想吃多少肉就买多少肉。再也不亏着孩子。”
子晴还是没有找到番薯,倒是找到了几棵桃树和橘子树,全买回家了,沈氏倒是在墟市里找到了娘家村子里的人,正好捎信给她二哥来一趟。
不过一番大肆采购后,大家都欢欢喜喜的,忘记了刚才在老房遭遇的不快。尤其是子寿,跟在曾瑞祥后面跑,看着一篮子的猪肉嚷着有肉吃了,惹得子晴几个不停地笑。
天气一好,子晴就去看菜地的青蒜抽条了没有,沈氏见她总往菜地跑,问了缘由,听了之后摸着子晴的头笑道:“傻孩子,青蒜要老了才能抽条,现在才刚长起来呢,抽条一般要年后呢。”
看来卖不成蒜薹了,子晴又问油菜条还要多久能出,得知还要半个月时子晴松了口气,总算有个可以赶上的。
自此,子晴每日安心在家做家务,学生字、记账、学做荷包,累了就叫子寿和自己去抓菜虫子喂小鸡仔,今年一年沈氏尝到了养鸡的甜头,这回家里的鸡婆抱窝了沈氏就孵小鸡,沈氏说能孵多少就孵多少,比买鸡仔合适。曾瑞祥则忙于写对联,沈氏笑他好像赶考似的勤奋。他说怎么也要把那六两银子挣回来。给夏玉的银子次日已送过去了,沈氏说早送早让田氏放心。
从腊月十五开始,徐师傅和李师傅就不来了,徐师傅还有不少东西都没来得及做,说等正月十六再来,曾瑞祥预付了他一百两银子的料钱,又把工钱给结了,李师傅的帐也结清了,子晴一算账,家里还不到五十两银子了,还该着徐师傅五十两银子的料钱呢。
子福和子禄、子晴三个从腊月十五开始了卖对联的生意,子福提议,大墟就在镇里卖,其余日子就去城里,三个人辗转两地,曾瑞祥一直在家不停地写。
虽说今年卖对联的不是独一份了,可到底是混了个脸熟,回头客不少。而且这回的红纸都是从城里买的,成本也降低了,三个人铜板多了就去换红纸,有了事情做,日子过得既快又充实,生活也充满了希望。
周掌柜是腊月二十过来拉阉鸡和青蒜香芹的,听周掌柜说要快马加鞭送往京城,给的价钱也合适,青蒜五文一斤,香芹四文钱一斤。沈氏留一点自家吃的,剩下的让周掌柜全都带走了。阉鸡长得挺大,基本都在五斤左右,十八文一斤,
沈氏留了五只,原本打算留十只的,看家里的情况,五只也够吃了。
一算账,阉鸡卖了四两银子,菜不到六两银子,沈氏拿鸡蛋找齐,凑了十两银子。沈氏仍给周掌柜他们送了五十个鸡蛋意思意思,并送几捆极嫩的油菜条带回去尝尝鲜。
周掌柜走后,子晴看地里的油菜条能掐出来些,和子福商量,卖对联的同时又卖上了油菜条,不过也就卖了五天就掐不出来了,还是比较好卖的,城里人大鱼大肉的吃腻了,愿意吃个新鲜,而一般的农家油菜都等着开花结荚榨油呢,哪里舍得掐。子晴由此看到了一个商机,估计年后几天出去卖油菜条可能更受欢迎。
今年的除夕是二十九,二十八那日全家都进城,子福带着子禄、子晴仍去卖最后一批对联,曾瑞祥说要好好带沈氏逛逛。沈氏先去卖了两幅屏风刺绣,得了八两的银子。曾瑞祥不许她再赶活,太费眼睛,要做就绣自家的屏风,慢慢绣。
子晴倒想去街里好好逛逛有没有值得买的,可惜目前家里的银子还是比较紧张,再说自己还是太小,子福也不放心她单独行动。
沈家的年礼上次沈建水来做火腿时就带过去了,剩下曾家这边,沈氏早买了两块布料和各色点心送过去。所以这一次,沈氏就买些自家过年待客的瓜子糖果以及各色干果点心,等子晴他们卖完对联,一家人就打道回府,因为城里人太多,曾瑞祥说自家孩子多且小,怕万一走丢了。
因是第一次在新房过年,回到家,曾瑞祥直接去邀请老房的人都过来吃年夜饭,当地习俗叫暖房。
子晴和子福他们进家连年货都没有收拾,就迫不及待地开始数银子,银子好数,就十两,铜板比较费事,边数还得边串起来,今年的收入比去年高,扣除最初投入的八百文买纸,净收入十三两零点,子晴的油菜条还卖了八九百文,不过都买年货了。这下家里的库存差不多七十两了,沈氏一听松了口气,估计她也是被那五十两银子的料钱压的。
子晴觉得遗憾的是三亩油菜地没有达到预期的收入。都还没怎么抽出条来,想卖也卖不了,只能指望年后了。
晚上早早吃了晚饭,沈氏准备了一盆面粉,一盆糯米粉,说要自己做一些点心,曾瑞祥打下手,面粉说是做麻花,糯米粉炸兰花根和油炸果,子福烧火,沈氏又端出一大簸箩的炒花生,子禄、子晴负责剥花生,这个要做花生糖,还有芝麻糖,子寿带着子喜玩,好一派丰足祥和的农家乐。
第五十三章、除夕(一)
除夕那日,老爷子他们都来得较早,因为要准备祭祖的事情。
周氏很主动地进灶房帮忙,曾瑞祥带老爷子和曾瑞庆他们坐在厅堂品茶,读书人还是有些讲究,曾瑞祥不仅买了些好茶叶,还买了套青花瓷的盖碗用来泡茶。
老爷子端起茶碗,满足地喝了一口,笑着说道:“往这大靠椅一坐,喝着茶,我都觉得自己是老爷了。”
田氏他们都逗笑了,秋玉说道:“爹,我二哥是秀才老爷,你是老爷的爹,可不也是一个老爷。”
曾瑞祥一早在西边第一间屋子烧了个火盆,摆了十来个小凳子,平常自家人烤火都是在东边的屋子里,西边住着的是子福他们。田氏她们几个女的怕冷,在厅堂坐了一会就移到屋子里,继续说笑。
老爷子喝过一遍茶,沈氏她们也准备好祭祖的东西,老爷子带着男丁都出去祭祖了,连子喜都被抱着去了。
沈氏和周氏进屋子陪着田氏她们坐了一会便开始打理年夜饭。因为是分家后第一个年,沈氏准备的很丰盛,砂锅煲着鸡汤,小铁锅焖着猪蹄,放点花生米,是子晴的最爱,三层的蒸笼里有米粉排骨、梅菜扣肉、珍珠丸子。
子晴见柴火不多了,说要去抱点柴火过来,沈氏特意交代一句,抱点油菜杆和花生梗,子晴问为什么。
周氏解释说道:“油菜油菜不就是有财吗?花生花生不是开花结果吗?松毛不就冇吗?年夜饭的柴火哪能冇啊,越烧越冇不就坏了,得越烧越有,越烧越生。”
子晴还是第一次听过这些,觉得不管哪个朝代的人,都很迷信,穷人迷信无非就是寄托一种对美好生活的愿望,而富人则是一种害怕,怕失去现有富裕生活的一种担忧,其实也是殊途同归,都是希望生活越过越好。
老爷子他们回来后,仍旧在厅堂坐着,夏玉、秋玉和子萍、子福、子禄他们都在屋内玩官兵捉强盗的游戏,子福写的纸条,有官兵,有强盗、还有毛贼和判官,官兵抓强盗,强盗抢毛贼,毛贼偷官兵,谁输刮谁的鼻子,判官最好了,不用挨刮,看谁不顺眼还可以多判几下。热热闹闹的,笑声不断。
老爷子说这才是过年,不一会人也都挪到了西间了。
子晴一直在灶房烧火,也不知过了多久,听到远处有稀稀拉拉的鞭炮声,沈氏问周氏到申时了没有,周氏看看外面说差不多了。沈氏让周氏帮着把一个大圆桌摆好,拿出了新买的餐具,说一桌子也挤挤也够坐了,还显得人多热闹,团团圆圆的。
沈氏摆菜,子晴安箸,子福、子禄准备放炮,老爷子田氏他们就坐。鞭炮响了后,子福回来给大家倒上了酒。
老爷子举杯祝辞:“旧年的此时,想到分家后大家各过各的日子,今后再难聚在一起,我举杯时满是心酸。今日,我端起杯子,老怀大慰,没想到分家后老二一家的日子如此红火,最重要的是,大家又重坐在了一起。托我小儿子的福,能见识到这么好的房子,吃到这么好的饭菜,喝到这么好的茶,我老头子知足了。你们都是我的好儿子,都孝顺。瑞庆,爹知道你也尽心了,爹祝你明年的日子也像老二一样红红火火。要是我大孙子再考个状元回来,我就更知足了。”
这一顿饭吃的还算和谐,连一向羞涩少言的夏玉也放开了,笑语连连。沈氏做菜的手艺不错,以前是没这么好的条件,无米之炊谁都没办法,现在什么都不缺,味道自然跟以前周氏胡乱一煮的饭菜不可同日而语。
总之一句话,宾主尽欢。
饭后还早,夏玉她们都要洗澡,才刚吃饱饭,所以大家围在西间的火盆边说笑,周氏和沈氏收拾好了也过来了,沈氏说她的棉袄还差几针,便远远地坐着,怕针扎了别人。
老爷子看大家都在,很严肃地说道:“趁今天人齐全,我有件事情跟你们商量。瑞庆,你今年三十了吧,你媳妇也快二十八了,你至今还没个儿子,爹一想到这个,爹就难过啊,你到底怎么打算的?”
“没什么打算,我还是那句话,娶平妻是不可能的。”曾瑞庆说道。
完了,子晴想大过年的说这个,不是找不痛快嘛。千万别闹事,好不容易吃顿安生饭。嘿嘿,子晴倒是没想到大爹和大娘的感情这么好,男人有几个不喜新厌旧的,何况在喜新厌旧合法化的古代。真是太难得了。
“你要没什么想法,我就给你指条路,要不,你娶平妻,要不,从老二那过继一个,按照习俗,你为长,你可以挑子福,本来他就是大孙子。”
“我不同意。”周氏和沈氏同时喊出来了。
尤其是周氏,眼见的嗓门就高了,“凭什么我要替别人养儿子,子福再好,也不是我儿子,羊肉什么时候也贴不到狗肉身上,再说了,我才二十八而已,对门的纪文嫂子快四十了不还生了个儿子,我说怎么好心叫我们过来吃饭呢,原来在这算计我呢。要不是在家做那么多的事,我也不至于把孩子掉了,我可怜的孩子,娘怎么就没有把你留住?”周氏说完还委屈地哭了。
在周氏委屈的诉说中,子晴才知道原来周氏在子萍后曾有过一孩子,只不过她当时年轻,沈氏刚生了子福坐月子,家里事情又多,周氏在提一大桶猪食上台阶时滑了一下,把孩子摔没了,此后一直再没有过孩子。
子晴这才明白难怪曾瑞庆说话办事都那么硬气,阿公阿婆有时还要看大爹的脸色。
周氏一说这个,曾瑞庆赶紧安抚她,“你放心,我明天就带你上安州府找大夫去,咱家的云彩,别指着下到别人的地里。”说完就起身想走。
沈氏听了气得手紧捂胸口,子晴赶紧上去帮她顺气,子福端了一杯水喂她喝,看见曾瑞庆他们要走,沈氏赶紧留人。
第五十四章、除夕(二)
“大哥大嫂,把话说明白了再走,到底谁算计谁?子福是我亲生的儿子,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从怀胎十月养到今天,我容易吗?我能舍得给别人?再说,以我家今日的条件,你们也都看到了,我又不是养不起儿子,我还用得着算计你们,指望你们的什么云彩?说句不好听的话,你们的云彩能下了多大的雨?你们有什么值得我算计的?我现在的日子过得不比你们强太多?要是没分家,我跟以前一样的穷,你们还指不定怎么编排、揉捏我呢。”沈氏喊道。
“都住嘴。坐下来好好说,话越说越难听,什么算计什么揉捏,过继这话是我提出来的,事先谁也不知道。有意见冲我来,既然提出来了,今天就把话说开来。”老爷子说完看了大家一眼。
子晴一听心里着急,这一年的相处,她真的把自己当作这家里的一份子,已融入了血脉亲情,况且自她来以后,子福一直特别照顾她,为她洗头,为她穿衣,心情不好时会哄着她,痛哭时会抱着她,她真的不舍得他走,子晴走到子福跟前,紧紧地抓住他的手,眼泪汪汪地瞅着他。
老爷子说完又对曾瑞庆说道:“你不同意子福,那是别人的孩子吗?那是你兄弟的孩子,和自家的有什么区别?”
“不是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怎么没区别?我还不满三十岁,谁说我以后就不能生了?人家还有五十岁生子的呢。”周氏哭道。
老爷子无奈地转头对沈氏说道:“孩子也没给到外人,你一样天天可以看到,这样的事例又不是没有,难道你想让你大哥家绝后?”
“谁说我家就一定绝后?我不是说了,要带子萍她娘去看病,你总得容我们点时间吧。我不同意过继,至少现在不同意。”曾瑞庆说道。
见曾瑞庆和周氏如此强烈反对,沈氏的心里稍微松快了些,看看曾瑞祥,曾瑞祥一直没有吱声,看得出也很生气,可是孝字当头,又无法反驳,而且,按习俗也理应如此。
老爷子又问子福的意见,子福紧抿着嘴,眼睛里都是泪,半天才说了一句话:“我有爹和娘。”
沈氏听了这话,抱着子福痛哭,子禄、子晴、子寿几个围过去,哭成一团。
老爷子叹了口气,最后同意了以十年为期限,如果十年后曾瑞庆还没有儿子就要娶平妻或是过继,说完又说:“瑞庆啊,爹是为你好啊,现在你带子福过去,也算有养育之恩,时间长了,也会成一家人,那孩子有多好你也不是不知道,要不是你是老大,占了这个便宜,这么好的儿子,老二怎么舍得给你?以后你老了,他不会不管你,你怎么就不懂爹的苦心呢?”
“亲生的还有多少不要爹娘的,何况是后养的。大姨娘家不就是例子,你和娘不就因为这个逼我们立字据,你们不会忘了吧?再说子福都这么大了,再优秀,再出色,也是别人家的孩子,也带不亲了。”曾瑞庆的话还是呛。
曾瑞庆说完就带着妻儿要走,子萍还傻乎乎地说道:“还没洗澡呢,等我洗完了再走。”
周氏使一把劲拽着她就走,子萍踉跄地出门了。
出了这事,大家也没心情说话了,老爷子只好带着田氏他们回家,秋玉还兀自嘀咕:“上次澡就没洗成,这次还洗不成。”
子晴和子禄送他们出门,还听见田氏对老爷子抱怨:“好好的今天非得说这个,本来我还想趁着今天大家高兴,跟老二说把那什么楠木屏风要来给二丫头当嫁妆,被你一搅和,他们气成那样,我还怎么提?可惜了。”
子晴想自家阿婆可真是个心大的,难怪周氏说她眼里只有三个女儿,都这个时候了,她不担心自己家的两个儿子反目成仇,反而还在算计儿子家的东西。
“娘,你别再要了,二哥二嫂给的不少了,真的,你看看咱家周围,有几个人家娶个媳妇能花到六两银子?二哥二嫂这些年对家里不薄,尤其是二哥,一点私心也没有,银子一两不少都给你,不像大哥还藏点心眼。”夏玉说完,老爷子马上就批评田氏还不如女儿懂事。
子晴也觉得这二姑还是比较明理的,相对来说也厚道一些。不像田氏和周氏,说到周氏,子晴一方面很同情她,另一方面觉得她说话实在刻薄,两家关系原本就不相厚,以后只怕连表面的和谐也难以维持了。
回到屋子里,子晴见她娘还在抹眼泪,曾瑞祥正在跟沈氏解释,这种情况下,他真的没有立场说话,说不给吧,伤了兄弟感情,而且,风俗就这样,如果他不同意的话,会背着骂名的。
事实确实如此,还有两家共一个儿子的。何况曾瑞祥这边有四个儿子,没有不过继的道理。
“远的不说,近的就说四娘,她家没有儿子,不就是三娘家的老三瑞玉过继的。四爹很早就病没了,还拉了一堆饥荒,所以四娘家很穷,而瑞玉过继了,只能住在四娘家这边,三娘家的财产他是没有份的。三娘心疼自己儿子,但又无能为力,田、地上是没办法照顾,只能银钱上私底下偷着塞点,这也是有数的。而自打咱家雇了瑞玉,最起码,瑞玉手里宽裕点也能给孩子扯布做身衣服。要不三娘能见人就夸你?说你是个念旧的,知道眷顾家人。”曾瑞祥耐心地说了这一大通。
沈氏听了叹口气,也没再说什么。她一直记挂着他们几个堂弟的情,盖房子帮不少忙还没要一个铜子,所以年前沈氏去给三婆婆家的几个儿子每家送了一筐洋薯,并告诉他们如何栽种,产量如何高,沈氏还格外给三婆婆和三堂弟送了一块布料。喜得三婆婆一劲地夸沈氏好,懂得怜贫敬老,顾念旧情。
子晴见她娘的心情稍微好点,便拉了子禄去烧水给大家洗澡,子晴知道,哭过一场,泡个热水澡,会轻松许多。
洗漱后大家挪回东屋,今天是除夕要守岁的,子喜支持不住先上床了,接着是子寿,然后子晴也迷迷糊糊不知大家都说什么了,自己爬到西屋就睡了,自从她爹回来后,子晴非要自己回去西屋睡,好赖这床够大,睡四个小萝卜头还是满够的。
第五十五章、醉闹
次日醒来,子晴见子福已换好新衣了,沈氏给他们四个做的是一样的棉袍,又在外头加了个紫红色的罩衣,过年了,穿喜气些,连沈氏都穿了一身紫红色的衣裙,子晴的当然是大红色的。
尽管昨日不欢而散,早饭后,一家人仍是要去老房磕头,磕完头,曾瑞祥他们照旧要去祠堂拜祭,本来沈氏是不想去的,怕家里来客人,加上昨晚的气还没消呢。
曾瑞祥低声对沈氏说道:“我答应你速去速回,好歹看在我的面上,过去打个招呼,毕竟是大年初一。”
沈氏瞋了他一眼,到底还是心软了。
一家人到老房依规矩跪拜完,曾瑞庆和周氏没有一丝笑容,倒是依旧给了一个铜板,只是没有说话。
沈氏带了子晴早早回来,打开自家的大门,把开水坐上,就有人进门了,因为是新居,甚至还有人放了鞭炮,沈氏一一招待了,熟人坐一会的就泡茶,小孩就抓些糖果,更多的人是恭贺一声就走。
萧秀水也没过来找子晴玩,家里就沈氏一人,因着昨日的事,沈氏心情一直不好,子晴也不能出去,留下来陪着沈氏招待村子里的客人。
初二去白塘村,初三沈氏的侄子们来一天,这是第一次娘家人来拜年,沈氏少不得打点精神好好招待,以前没分家,来了也不方便,没得招人讨嫌。
这次要不是得有人留家招待客人,沈家人都说想过来看看,沈氏只好约定正月十六娘家人都来玩一天。初四招待春玉一家,原本他们前一日就想过来,沈氏回绝说娘家已约好,人太多太乱。
初四这日一早,曾瑞祥跟沈氏商量,“没个光叫自己妹子一家吃饭,把爹娘扔一边的道理,让外人知道了笑话,依我说,既请客,就把爹娘他们一块请过来,横竖家里也没外人。”
沈氏点头后,曾瑞祥亲去老房请人,老爷子他们倒好说,巴不得省事,早就盼着呢。曾瑞庆别扭了半天,也不知曾瑞祥跟他说了些什么,倒是带着家人过来了。周氏也没再进灶房帮忙,跟着大伙在厅堂喝茶。好在沈氏准备得早,子晴和子福、子禄三个一直帮着择菜、洗菜烧火,倒也很快对付过来了。
饭菜自然是丰盛,只是吃到一半,燕仁达酒酣耳热之际,借着酒劲,开始胡说八道了。也不知是谁跟他说了除夕夜的事件,他对着曾瑞庆指手画脚地说道:“大哥,不是做妹夫的说你,岳丈是为你着想,你不能不知好歹,连我这个粗人都知道,不孝为三,无后为大,你不想娶平妻,娶个妾不就好了,生完儿子再卖了。多好的事,哪个男人不巴望着左拥右抱的,你怎么就这么死脑筋?”
老爷子见他说得有些不像话,大儿子和大儿媳的脸是越来越黑,再不阻止,还指不定闹成啥样,便喊了春玉一声。
春玉在小孩这一桌,抱着她家四毛正给桂花夹菜,见此忙过去把孩子递给田氏。子晴他们几个一听吵闹大都站起来,唯独三个毛们还在埋头苦吃,大毛一边往嘴里塞肉一边翻着白眼说道:“看那个干什么?我爹一喝多了就这样。”
子晴见老爷子和春玉想扶着燕仁达下桌,老爷子骂道:“灌点子黄汤就满嘴瞎咧咧,吃饱了就老实到厅堂喝杯浓茶,少给我惹事。”
燕仁达一把划开老爷子的手,说道:“岳丈,你别拦我,你女婿说的有理吧。大哥不想娶平妻,又不想要子福,嫌子福太大,不还有子喜吗?再不济,我家四毛也行,虽说不是曾家正统的孙子,也是嫡亲的外孙不是?再说了,大哥先养着,没准还能给他们家带个儿子来呢。到时候,我再把我家四毛接回来,让我家四毛也能过上几年好日子。”
只听哐啷一声,曾瑞庆把碗砸在燕仁达身上了,瞪着他,燕仁达喝高了还不知怎么回事呢,还满地找碗,嘟囔说:“谁,谁喝多了,碗都拿,拿不住。”
老爷子、田氏和春玉都不敢吱声,曾瑞祥上前了,还没说话,瑞庆开口了:“二弟,我不是冲你,我知道你是什么人,做哥哥只有一句话叮嘱你,对那些贪得无厌又满肚子坏心眼的人,当心点,别让人算计了。我还是那句话,没本事养就不要生,成天东蹭西蹭的讨嫌,只知一味算计老丈人,什么狗屁东西。”
“说谁呢?有你这样当大哥的吗?你不就嫌弃你妹子穷吗?再穷我也是你亲妹子,你当我愿意穷呢,呜呜,以前没分家我在娘家住你嫌我,如今分家了,我吃的是爹娘的,你还是嫌我,人家的娘家哥哥都是给妹子解困撑腰的,你可倒好,就没说过一句贴心的话。呜呜,我这是什么命啊。夫家夫家靠不上,娘家娘家靠不上,到哪遭哪嫌,呜呜。。。”
“做人做到这份上,你还不自己好好想想。”曾瑞庆说完就带着周氏和子萍走了。
子晴想还好母亲今天有先见之明,说大姑家的孩子都不稳当,把新碗全换成了旧的,还有茶盅也是。这要新的还不得心疼坏了。
剩下的饭大家也没心思吃,草草结束了。老爷子和春玉搀着醉酒的燕仁达,田氏抱着四毛,回老房了。
子晴就纳闷了,每次请客就不能有个好点的气氛,本来年夜饭吃的还勉强和谐,谁知事后掀起事端。这回倒好,直接干上了。
沈氏见大家都走了,拍拍胸口说:“还亏得闹这一出,要不,晚上还不定走的了,老房那边也是很挤,咱家的空房多,真要开口住下我还不好回绝。”
“就是,再说了咱家的伙食也不是别家可比的,都吵成那样了,大毛他们还不忘使劲吃肉。”子晴加了一句。
燕仁达这人的脸皮可不是一般的厚,还不得死乞白赖地住下。
接下来的几天乏善可陈,沈氏约束大家没事不要去老房那边,怕春玉家几个孩子粘上就不好甩,其实不说也没人想去。说实话这些年也就子福还被他们看在眼里,别人一概是被无视的。这次子福被伤了,哪还会去找不自在。
第五十六章、元宵(一)
初八那日一早,太阳出来暖洋洋的,子晴想起来家里的油菜地,一看这回可抽条了,便跟子福说明日卖菜去。曾瑞祥去菜地看过后说,年前把青蒜和香芹拔了,菜地还空着,左右也闲着,不如把菜地翻翻,种点别的。
沈氏听了说道:“把这小院里的空地翻翻种点菜也够自己一家吃了,那边菜地我想空出来养一段日子留着全种西瓜,卖西瓜比卖菜合适多了。”
子晴正想着怎么跟家里说这个问题,没想到沈氏自己提出来了,这下省事了。看来沈氏心里也有成算。
一家人热火朝天地正翻小院的地,门铃响了,子晴纳闷这回是谁上门呢?听她娘说该来的客人也都来过了。
子晴开门一看居然是周掌柜来了,还提着些小点心,并给子晴一对绢花,说是京城捎来的。周掌柜告诉子晴玻璃的事他问过了,一块普通窗户大小的要十两银子,子晴换算了一下,自己家一年有五两银子加上地里的出产可以过得不错,两年的生活费买一个窗户的玻璃,好像有点奢侈,可是又一想,连红木楠木都用上了,还在乎这个。子晴还在兀自遐想,子福一个脑瓜崩给她弹醒了。
原来这次周掌柜来是要家里的油菜条,上次带回去一点他给东家老爷送去了,谁知东家的老人孩子都特别喜欢吃,尤其是过年吃多了油腻的鱼肉,吃点油菜条特解腻,有点淡淡的苦香,比别的青菜都受欢迎。本来东家早就想让他过来买了,只是觉得大过年的不能扰人,才拖到今天。既然来一回,也不能只买一点,周掌柜定下隔一天送一回,一次二百斤,连带饭馆也有了,价钱给到五文一斤,一次一结算,这次就带走了二百斤。
送走他们,沈氏说这东家还真是咱家的贵人,家里种啥都不愁卖,大家说笑了一回,仍旧翻地。
子晴想着今年早点育苗试试,反正南方的天一晴就很暖和,她打算还是用黄瓜豆角来试,左右也不怕浪费,这次她用温水泡了足足两天,也是差不多两个时辰一换水,晚上就放在灶口,那有余温,因为她拿的是个破陶罐,倒也没引起大家的注意。两天后就扔到院子的菜地里,晚上盖厚厚的稻草,这回大家想不注意也不行了。
子晴一本正经地说道:“小鸡冷不是也睡稻草吗?菜种也是一样的。”
众人听了大笑,只当她胡闹呢。
转眼就元宵节,沈氏用圆托盘滚了好多汤圆,用油炸了一些,码好,曾瑞祥一早带着子福去了老房。原来元宵节这日要去上坟,给祖先烧包袱,跟冬至差不多,去年是因为自己忙着搬家,也没去前房,所以没有留意。
沈氏捡了些蜡烛、香、爆竹、还有一块汆好的猪肉,一条整鱼杀好的,没有水果,捡了几个大枣,一碟子油炸汤圆,林林总总差不多一篮子,刚准备好,曾瑞祥他们就回来了。
沈氏让子晴换上羊皮靴子,子晴才知元宵这日不管男女都可以去祖坟的,子晴搞不懂这到底是什么规矩。不过老爷子说今年因为曾瑞祥分家盖新屋的第一年,需要去给老祖宗送信,感谢老祖宗的庇佑,所以全家都要去。
去的时候从村后走的山路,回望山脚下村子里几家的炊烟袅袅从树梢升起,远处的山是一片蒙蒙的黛色,近处的油菜花海可是黄的亮了子晴的眼,一大片一大片的,还有蜜蜂在花丛中翩飞,要不是怕弄脏脚下的靴子,子晴都想去打个滚,难怪古代的女子春天都要出来踏青,这花黄柳绿的,连空气中都弥漫着青草的芳香,正是踏青的好时节。
子晴上辈子看过济州岛的广告宣传,那金黄色的油菜花海让银子花花地流进了韩国人的腰包。其实子晴小时候在农村,种油菜花的也不少,一大片一大片的,高高低低的,更为天然,一点也不逊于济州岛的。只是后来村里的主要劳力都外出打工,剩下老人和孩子留守,于是一片一片的田地就那么荒芜着,每次子晴看着都会不胜唏嘘。
到了地头,就不能说笑了,老爷子带着大家排好队,男左女右,男的拈香,女的不拈,炮竹一响,男的双手举着香作揖,田氏端起托盘先作揖,再跪拜,众人跟着田氏磕完三个头,围在一圈把封好的包袱烧了,田氏在包袱的四周各放一叠纸钱,也是草纸做的。
田氏边烧边念叨,“各路野鬼听好了,外面的散钱才是孝敬你们的,不要抢不该拿的,害我祖宗没有银钱。。。”
子晴一听扑哧笑了,换来许多不满的眼光,没办法,实在好搞笑嘛,野鬼,有那么听话的野鬼吗?
烧完包袱,还要在坟头四周放一圈纸钱,用石头压好,顺便给近支的老祖宗同样放一圈。
回家走的是田埂路,子福就手摘了一朵油菜花非要给子晴戴上,子晴不干,在田埂上你追我赶起来,倒像出来游玩的,被老爷子一声大喝止住了。子晴见地里的青草都长出来,水塘的浮萍也冒出来了,小蝌蚪还是没见,突然想到阿婆菜地里的柚子树,忙跟子福说了,叫了子禄一起去了老房那边,大姑一家还真没走,子晴想不佩服她姑爹的脸皮都不行。
三人和老爷子说了一声,找个锄头就要去菜地,老爷子怕他们挖不好,自己亲自动手挖的,后来老爷子又说隔壁邻居家的柑子底下又长出来几棵,想要就去问一声。
三个人扛了六棵小树苗回家,子晴本想都栽在小院内,谁知曾瑞祥说要在院内栽两棵桂花树,已经和曾瑞玉约好了明日进山去找。于是子晴就在院内栽了两棵柑子树,剩下的栽到大院留着养鸡的空地,柑柚类的树叶都有一股怪味,鸡都不吃。
本来子晴还想去找棵樟树栽在院内,夏天没有蚊虫好乘凉,谁知遭到大家的一致的反对。原来那树一到夏天就掉一种绿绿的虫子,比一根手指头还粗,还吐丝,太恐怖了。
子晴只好作罢。
第五十七章、元宵(二)
晚饭后,子福忽然问沈氏,“娘,家里有松油枝吗?”
“呀,坏了,我给忘了这事。糊涂了,去你三叔家要点吧,还有跟你三叔说一声,明天家里来客人,后天去找桂花树吧。”
子福和子禄出去了,子晴也没敢问他们要松油枝干什么,怕露馅。一会儿,他俩就抬了一筐的松树枝回来,子晴才知所谓的松油枝就是松树枝上有一大块深颜色的松油的那种。
天一擦黑,子福就用打火石点燃一根松油枝,然后和子禄围着自家新房的外墙,差不多二米放一根松枝,松枝都差不多一尺来长,全都点着了,一圈明晃晃的火焰烧着,子晴都有点心颤,这万一要把房子烧了,啊呸,乌鸦嘴,子晴自己就拍了自己一下。
难怪子晴出门看见有的房子墙角总是黑的,而且是很有规律的隔一段黑一段,感情这里的人没有钱做花灯,就自己烧火玩,沈氏说了,三十晚上的火,十五晚上的灯,都要亮。
“娘,这也不是灯,是火呀?”子晴问道。
“这么亮,怎么不是灯?你以为是城里的那种花灯?乡下人家可不都这样,你们出去看看,外面亮堂堂的。”沈氏说道。
是够亮的,子福带子晴、子禄、子寿出门去村子里走走,发现家家的墙角都点着灯。
子晴问道:“大哥,为什么不做花灯?不就是用细竹条扎个形状,再糊上纸,点上蜡烛不就可以了吗?”
子福摸摸子晴的头说道:“晴儿说的是城里的那种花灯,很热闹的。我们乡下这边没有,等明年大哥一定给晴儿扎个花灯。”子福许诺。
子晴却想到了明年可以扎红灯笼卖了,大红的灯笼往门口一挂,多喜庆。
回到家,火还正旺着,几个人围着烤火,也不知道几点了,曾瑞祥对子福说道:“把爆竹放了吧。”
在厅堂的空地上,子福准备了一小挂鞭炮,曾瑞祥准备了一个木盆在旁边站着,等子福一点着,他就把木盆盖上去,说这叫闷炮,驱鬼的,子晴就觉得好玩,在厅堂闷了还要到东西厢房和门房,子晴一路跟过去,要是有一个没闷好,不响,不但要重闷,曾瑞祥还要对着房子四角作揖,念叨什么“对不起,不知冲撞了哪路神仙,年也过完了,恭送各路神仙回家,一定要找到回去的路。。。”等等。
这回子晴可没敢笑,不过内伤了。
今天真是太搞笑了,子晴自己偷着乐了半天,想着要是去祭祖还不定有什么好笑的事呢。“啊,不对,各位祖宗,小女唐突了,不该拿祖宗们逗笑。”子晴自己叨叨,生怕祖宗们怪罪。忽而,又哈哈大笑起来,等她看见一屋子狐疑的目光时,才尴尬起来。
子晴不知道的是,她在梦里都笑的嘿嘿的,让子福觉得有些瘆得慌。
次日,吃过早饭没多久,何氏领着一大家都来了,还有沈建仁一家也在,沈建仁还是有些见识,一眼看出厅堂家具的不俗,笑说:“小妹如今比小哥我还阔气了,居然用上这么好的家具,一年的功夫,就当刮目相看了。”
众人参观了一番房子,有人是第一次来,无不惊讶,得票最高的是灶房和净房,沈氏解释说还有很多家具没做完,本来今日木匠该进门,改明日了。连萧氏也说要回去把房子改建了。
晚饭是早早吃的,何氏留下来住几天,沈建仁一家是去萧家那了,小舅娘萧氏要回去好好陪着老姑婆,好像听说萧家要搬走,没听真。其他人都回去了,何氏和子晴住西屋,子福带着两个弟弟住东厢房北屋,那是沈氏以前用的床,重新刷了一遍漆,南屋是木工干活的屋子。沈氏特意给何氏烧了热水洗澡,母女两个在里头细细地说了许久的话。
接下来沈氏就开始打点子福要出门带的东西,衣裳,书籍,鞋袜,沈氏还特意买了张羊皮给丈夫和大儿子做了两双靴子,边角的就给子禄凑了一双,子晴的是那双是子晴挣钱后强烈要求沈氏买的现成的。年前打的樟木箱子装了满满一箱,临走时,沈氏是很舍不得,拉着大儿子的手不放,子福也是靠在沈氏的身上,第一次离开自己的娘,离开自己的家,总归是不舍,再说还不到十一岁。
子福走时,拍着子禄肩膀说道:“大哥走了,你一定要看好弟弟妹妹,放学回家不要在路上耽搁,早点回家多帮娘做一些事。”
子禄眼圈红了,只会低头答应着。
送走子福,子禄也要去私塾了,子晴给做了一个书包,练手的,本来想做双肩包,还是技术不过关,来个简单点的,用的是墟市上自家织的最粗糙的布。
“二哥,怎么样?喜欢吗?要知道这可花了我一天的时间才做好的。”
“喜欢,只要是晴儿做的我都喜欢。”
子禄一向话少,不过子晴看出来了,背上书包要去学堂,子禄的心情还是很兴奋的,在子晴和子寿的面前转了好几圈才出的大门,出了大门又跑回来说道:“晴儿,你那里有什么力气活等我放学回来再做。”说完又一溜烟地跑了。
子晴开始忙着育西瓜苗,上次的黄瓜苗都长出了二片小叶子,这次家里有徐师傅在,过几天李师傅也会来,子晴不想被人发现,找了几个坛子,就在木房内泡种,晚上就拿稻草保温,偷偷摸摸干了两天,还好没被发现,这回不能埋在小院子内了,只能埋到老菜地,那边现在是空地,外人一般不过去,不易被发觉。子晴再等子禄放学回来偷偷抱了几捆稻草去盖上,早上一起来就去揭开。
院里的油菜条也差不多了,卖了八九两银子了,子晴问她娘还能再抽条吗?关键是子晴不知道油菜翻到地里要用多久才能沤成肥料,老爷子近期因为何氏在,也不怎么过来。
子晴正发愁找谁问去,曾瑞玉来了,他说十来天差不多了。看了地里的油菜,说还能掐几批。曾瑞玉这次来是田里的油菜和麦子要下肥了,忙了六七日才完。
子晴攒的鸡粪都倒到空菜地去了,还有过年这段日子洗鸡洗鱼洗肉的血水,全倒去沤肥了。又过了七八天,子晴见油菜条再掐不出什么来,就央她三叔把油菜地翻了,那边的空地也平整了,给她三叔凑了十天的活,三叔拿了三串钱喜滋滋地走了,让子晴的心里很是有些酸楚。看来,还是要有地有头脑,自家这块荒地买的真是太值了,人家都嫌太沙了,不肥,子晴种西瓜种土豆正好。十五两银子一年就翻了十多倍。
第五十八章、夏玉出嫁
转眼就到月底了,曾瑞祥带着子福回来了,原来是给夏玉送嫁,子晴还以为是正常休假呢。老房那边这些天一直也没来人,子晴都忙忘了二姑要出嫁的事。
十来天没见子福,子晴一直跟在他后面,问东问西的,连曾瑞祥都有些吃醋了,笑道:“这孩子,怎么我回来都不见她这么粘我?跟她大哥比跟她爹还亲。”
沈氏笑着回了一句:“你一年才在家呆几天,孩子们能认识你就不错了。”
曾瑞祥听了暗自有些神伤,这些年确实苦了沈氏,拉了沈氏的手陪笑,心中暗自做了一个决定。
子晴才知道原来她爹爹不是在县城的私塾教书,是在官学,这官学是衙门口出资办的,是本县学子经过考核有一定的基础才可以进去的,大哥因为爹爹在那教学,可以免费上学,但是食宿自理,因此一年花费并不比乡下少。
如果子福通过了秀才,就可以到安州府办的官学就读了。不过,子福说安州府有一个白鹭书院也很有名,那里的师资不次于州府官学,有不少外地学子慕名而来。相对的,束脩也不便宜。总之,要不是曾瑞祥在县里的官学教书,子福一年还要再交四两银子的束脩,难怪穷人家的孩子都上不起学。
第二日吃过早饭,一家子都到老房那边,家里已经来了不少客人,春玉一家前一天就来了,村里请来的厨师已经开始忙碌了,说晚上是酒席正餐,大概有二十桌,原来这边的红喜事是吃两顿。
田氏这边的姐妹兄弟不少,老爷子这边的两个姐姐,那个姐姐虽然没了,可是还有个儿子,萧家一大家以及嫁出去的女儿,老爷子的姑家姨家等等,子晴好多没听说过的亲戚都来了。
子晴才知道老爷子有个姨嫁入地主家了,不过姨已经没了,来的是她儿子儿媳,穿戴自是和一般的村人不同,不过也只是略强一些。
因有村里的专门负责灶房的人在忙,这样一来,周氏和沈氏就不用进灶房了,陪着田氏招待客人,子福抱着子喜,子晴去找萧秀水,后房的厅堂也摆好了八桌。
子晴找秀水问明白了,原来不是萧家要搬走,而是秀水的大哥定了三月初八成亲,已经在城里买房子了,成亲后就搬去城里,也不要家里的财产,估计是萧老头的遗产他准备独吞了。谁也不清楚到底有多少。秀水的二哥一看这情形,跟他娘要了点银子自己跑出去闯荡了。
“老姑公没了,不用守孝吗?”子晴一直有这疑问。
“过了两个新年了,他们说可以借一个,我也不懂,反正他也不小了,都十九了。”原来是这样。
子晴见秀水的神情蔫蔫的,陪着说了好些话,直到酒席开始。
正宴说是申时三刻开始,村里的妇人又端着自己的碗进来了,两个厅堂还是摆不下,在后房的木板房又摆了几桌,子晴见每家都随礼了,田氏在门口收礼,子福在一旁登记。
子晴偷着问沈氏,怎么自家做上梁酒村人就不随礼?原来本地风俗,娶亲上梁不随礼,白事、嫁女随礼,不过村民的礼都很薄,无非是两条手巾,或是一个木盆,亲近一点的人家就给一块布料,多数是手巾,子晴估计得有百八十条了,够夏玉用很多年了。
沈氏一听就笑了,说道:“这手巾不会全给你二姑带走,你阿婆还要用来回礼呢,谁家嫁女再给回去,很可能这手巾转一圈还是会回到自己手里。”
子晴想到现代送礼的月饼白酒饮料等转一圈又回到自己家,敢情古今一理。
子晴到夏玉房里看看嫁妆,也不知田氏什么时候给做的家具,两个红箱子,一个衣柜,衣柜上面还雕着几棵大白菜,漆成绿绿的,子晴知道这是有大财的意思。还有两个木盆、两个小马桶,一个妆奁,都是红色的,四床盖被,被面是红缎面,包被是细白棉布,四床垫被。
夏玉穿上新的大红棉袄出来见了女客,男客都在后房。秋玉拿了个蒲团跟着,见到比她年长的亲戚都要跪拜,本家的堂嫂和女长辈也如此,村民除外。春玉拿一个托盘跟着,被跪拜的人就放一个红包,上面好像都有名字,看来是早有准备。子晴发现二姑的红棉袄印的是许多铜板和卍字,而且在棉袄的正前方和正后方还各缝上了一个真铜板,箱子上摆了双绣花鞋也是大红的缎面,绣的是并蒂莲花。
饭后,家里的亲戚和近支族人的女眷都留下,说要哭嫁,请了三婆婆来主哭,子晴纳闷,哭嫁不是应该上花轿前哭吗?怎么还要提前一天啊?
这时所有的未嫁女和平一辈的都在房中陪着夏玉,长辈则陪着田氏坐在田氏的房中,一会儿,就听见呜咽声传来,那是田氏的,接着立刻就听见三婆婆唱到:“女儿要出嫁,娘来嘱咐几句话:一要孝公婆;二要敬丈夫;三要妯娌多和睦;四要心细贤,茶饭要均匀,火烛要小心;五要起得早,堂前把地扫,贵客来到家,殷勤来递茶;六要学裁剪,免得求人不方便,切莫贪玩多,日后穷了靠哪个。”
歌词就是母亲在女儿临行前点点滴滴的叮咛与嘱咐。
三婆婆唱一句,夏玉接一句,“知道了。”
三婆婆唱完这个,又接着细数这些年的养育之恩,数一句,夏玉接一句,什么“一尺五寸把儿养”,什么“劳心费力成虚恍,枉自爹娘苦一场”,子晴也不知道唱了多久,不知三婆婆喝水没?
正想着,谁知这边有人代唱了,是春玉代夏玉开口了:“我的爹呀我的娘,一个柑子十二瓣,爹娘女儿要分散;一根竹子十二节,逢年过节要来接;一个鸡蛋没散黄,女儿今后日子长;一口水缸三道箍,兄弟姐妹莫生疏。”然后也是细数爹娘的养育之恩,子晴只见大姑一边哭一边鼻涕眼泪往外甩,满屋子的呜咽声传来,还真是被感染了,笑不出来。
也不知到几点了,终于结束了,一家人赶紧回家睡觉,说明天天不亮就要起床过来。这哭嫁子晴再也不想听了,太压抑了。
第五十九章、送亲
次日,一早起来,沈氏给大家都换上了过年时的新衣,还把周掌柜带来的堆花拿出来要给子晴戴上。
子晴忙道:“娘,我想把它送给二姑,新娘子戴着更漂亮。”
沈氏用手指戳了子晴两下,转身走了,算是默认了。
子晴才知道,今天大哥要带着二哥和她去送嫁,估计今晚要住在二姑爹家,路途太远回不来。沈氏叮嘱子福一定要看好弟弟妹妹。
等子晴一家子到的时候,三婆婆正准备给夏玉开脸,先拿一个煮熟的热鸡蛋在夏玉脸上滚来滚去,然后拿一根细线在她脸上抻来抻去,三婆婆咬牙切齿的,疼得二姑嘶牙咧嘴的,开完脸,这时天已亮了,该上妆了,上妆请的人子晴不认识,后来才听说是老爷子的姨表弟妹的儿媳,是个全乎人,先拔眉,没看清是什么工具,手里握着呢,再画眉,用的是烧黑的木棍,口红是抿了好几下红纸,胭脂是用什么水先润开,再往脸上抹,细细抹匀,还好,比想象中的好太多,比较秀气。
主要是子晴总看到小说中描写古代的新娘妆就是红红的胭脂往脸上堆,就跟猴屁股似的。
画完妆,开始梳头,子晴就把那对堆花拿出来,秋玉一把抢过来,问这么漂亮的堆花哪买来的,子晴说道:“别人从京城捎来的,二姑,你要记得,这是子晴送给你的哦。”
京城来的就是不一样,样式好看,做工精致,用料上乘,当然戴着效果就不一样了。在大家的一片欣羡声中夏玉开始更衣,穿的是昨日的红棉袄,外面还有大红的新嫁衣,绣的是龙凤呈祥,这一番折腾,迎亲的花轿已经上门了。
夏玉端坐在床上,曾瑞庆放过鞭炮,把娶亲的来客迎进门,茶水先上,迎亲的小孩子都得了个红包。这时村里来客也陆续上门了,要开始吃中饭了,中饭没有昨天晚宴的红肉,是蒸的大肉片,菜的质量要比晚宴差一些。
饭后,老爷子和田氏坐在正堂,田氏的眼睛又红了,哽咽着,夏玉也是,新郎新娘要拜别爹娘,磕了三个头,田氏给了新郎一个红包。曾瑞庆背着夏玉出门,夏玉已经盖上了红盖头,红盖头绣的是鸳鸯戏水。
曾瑞祥在门口放炮,老爷子和田氏在门口送客,酒宴算结束了,除了老爷子和田氏,其他人都跟着进村了,原来是要进祠堂,这时女客就不让进了,曾瑞祥在新人进祠堂门时放一挂鞭炮,新娘拜祭完还是由她大哥背出来上花轿,曾瑞祥又放一挂,这时,鼓乐手们才吹打起来,送亲的都是家里未嫁的晚辈。沈氏有些不放心子晴,奈何子晴强烈要求跟着去,沈氏只好叮嘱了又叮嘱。
送亲的是秋玉,子萍,子晴家三个,春玉家三个毛和大女儿桂英,出了村子,吹鼓手就停了下来,新郎周天清走在花轿旁边,另一边是秋玉,子晴感觉实在是好远,几个孩子轮着坐独轮车,一边一个,走到一个独木桥前,子晴往下一看,说什么也不敢过去,腿打颤,是真的哆嗦,独木桥离水面感觉好高,水还哗哗地流,看着就晕了,独轮车推人也不好走,最后还是找人背过去的,秋玉还笑着说,幸亏才七岁,要大了,还得嫁给人家。
太阳偏西了总算看到了桥村,因为吹鼓手开始吹打,进了村,第二栋房子就是周天清家,白色的院墙很显眼,上面刻着“福第”,院门贴着红对联,鞭炮响起,新郎背新娘进门,他家的院子占地还不少,进去还铺了鹅卵石甬路,子晴回头,院门很高,门上院墙有檐角,还长着野草呢,门楣上面还有四个字,是“积善人家”,里面东西厢房也不小,进了正屋,小孩子也得了一个红包,两个铜板。
亲家公婆在正堂坐着,这时就有司仪开始喊,“一拜天地,二拜高堂,三夫妻对拜,”完了就送进洞房,新娘只能傻傻地在新房坐着,秋玉偷偷地拿了点吃的,让子晴去放风,怕让人看见笑话。
好像也没过了多久,外面喧闹起来,众人围着新郎进来了,子晴见姑爹用杆秤挑开了二姑的盖头,二姑那一低头的温柔晃晕了姑爹的眼。
不一会酒宴开始,男方家是新娘接过来是正餐,子晴他们也被请出去坐了一桌,新郎的两个兄弟陪着敬酒。然后新娘出来了,要给家里和亲戚家的长辈和岁数大的同辈跪拜,收跪拜礼。子晴看和昨晚一样,没什么意思,转着看看房子,跟子晴以前住的老房差不多大,也是厅堂两边各有两间,后堂有个厨房,还有屋子两间,后门出去就是别家了,中间一块平地,摆了不少桌酒席。
晚上天黑后,家里除了红蜡烛,子晴还见姑爹他弟弟端个凳子在厅堂正中间站上去,好奇他要干什么,原来厅堂正中间挂着的是盏三花灯,三个方向都有灯芯,照的屋里亮堂堂的,看来以前周家的条件确实比曾家要好太多。
这时,家里的亲眷炒着要闹洞房,众人起哄,新娘从被子里摸出干果来给大家吃,无非是红枣花生之类,还摸出两个干巴的柚子,这个子晴还真不知什么意思,问子福,原来当地不叫柚子,叫柑子,柑音同甘就是甜的意思。新郎接过柑子,剥开吃了一瓣,众人问:“甜不甜?”
“甜,真甜。”新郎回答。
不过,子晴看那干巴样,估计不会好吃到哪,也难为了田氏怎么保存到现在。
接下来众人开始逗弄新娘新郎,好几个人用锅底灰抹脏了新郎新娘的脸,也不知闹到了什么时辰,喊众人出去宵夜。后来大家找地方胡乱睡了。
次日一大早,子晴就被叫醒了,原来夏玉早早起来下厨做了一顿早餐,端上桌子摆好,公婆坐在正堂,新郎和新娘还要跪拜,今日要改口,家婆要给改口钱,昨日的是见面礼,收好红包夏玉就请公婆上坐,自己站在一旁。因为是第一天,又有娘家人在,周家太太忙让夏玉坐下。子晴他们八个孩子一桌,基本是昨天的剩菜。
子晴见新娘今日换了另一身新红布衣棉袄,头发盘的是圆髻了。吃过早饭,秋玉带着子晴几个回家了,夏玉依依不舍地送到村口。
第六十章、回门
子福带了子晴、子禄直接回到家里,沈氏问了些夏玉在周家的情况,便打发他们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
第二天是夏玉三朝回门的日子,子晴一家过去的时候,田氏正在门口翘首等着,大概半个小时后,见到夏玉就一把搂过去,抱头痛哭,不知道的还以为多久没见呢。周氏和沈氏在灶房帮忙,招待新女婿,按照回门的规矩,理应在娘家住一晚,只是不能同住。子晴觉得各种规矩还真不少。
中饭后曾瑞祥就带着子晴他们要回家,跟老爷子说今日要带子福赶回县城。
田氏听了对沈氏说道:“老二家的,你妹夫新上门是贵客,因为分家了,你们两家要各自招待一顿,让你妹夫认认门,这是规矩,今日晚饭由你大嫂先来,你们全都过来。明日中午到你家,你好生准备,吃完中饭他们该赶回去。”
沈氏答应着走了。
送走曾瑞祥和子福后,沈氏自己赶忙打理次日需要的食材,子禄和子晴帮着,子晴想把新餐具茶具收起来,可又没有慢待第一次上门的贵客的道理,沈氏说小孩不喝茶,茶具不收,客人太多,小孩单坐一桌,用旧的碗筷,大人用新的。
晚饭子晴他们还是去老房那边了,要是不去的话,不光田氏,曾瑞庆和周氏还得挑理。
周氏的灶房子晴还是第一次进,太小,所以饭菜还是摆在厅堂,沈氏跟着忙乎了半天,也没什么正经的大菜,就是看见周氏又给新女婿准备三个荷包蛋,周天清尽数吃完。
子晴想中午吃了晚上还吃,消化得了六个鸡蛋吗?
曾瑞庆和周氏一直没有跟燕仁达和春玉两口子说话,子晴见大姑爹依旧该吃吃该喝喝,仿若并没放在心上。
第二天,大概十点来钟,老爷子领着众人过来了,曾瑞庆说是回去当值了,春玉一家仍旧跟来了,夏玉领着她夫君参观,子晴观察了下,周天清眼里只有惊讶和羡慕,没有嫉妒。
稍后,子晴领了客人到厅堂,夏玉帮着泡好茶水,子晴就去灶房帮忙了。
沈氏一早就开始准备饭食,自从子禄去了学堂,子晴就更忙了,要喂鸡,要育种,要打扫院子要积肥,好在有何氏帮着带着子喜。
接风宴开始,沈氏准备得很是丰盛,又是肉又是鸡的,可把大毛他们喜坏了,上来就一人抢了一个鸡大腿,三毛到底小了些,抢了个鸡翅根。
沈氏看了着急,不好说什么,这鸡大腿是特意留给两个新人吃的,要不沈氏就剁小了。
“大毛哥,我娘说这鸡腿是留给二姑二姑父吃的,人家是第一次上门,你们抢什么?”子晴开口说道。
“孩子们吃吧,我们不用,还有这些好菜呢。”周天清忙说。
“就是,谁吃不是吃啊?二姑爹都没意见了,做了不就是让人吃的吗?”二毛说道。
春玉听了有些尴尬,训斥了孩子几句,田氏不爱听了,说道:“知道今天孩子多,也不知道多杀只鸡,孩子一年到头见不到肉,哪有不抢的?”
沈氏听了不答言,子晴从心里鄙视了一番,这老婆子,错的永远是外人。
酒桌上是燕仁达唱主角,边劝周天清,边自己一杯接一杯地往嘴里灌,一边还没忘往嘴里塞肉,老爷子看了直皱眉。周天清酒量明显不行,属于沾酒就多的,加上是第一次上门,有些拘谨,沈氏依旧准备了三个荷包蛋,原来新姑爷上门就这习俗。
饭后稍歇了一会,喝了杯茶,周天清就张罗要走,怕回家晚了路上不安全。
燕仁达倒是热情地留客,“妹夫,别着急走啊,晚上咱俩再喝,天黑了怕什么,大不了,晚上再住一夜。二嫂这边也有的是地方。”
“不了,家里还等着呢。谢谢二哥二嫂的热情招待。”周天清说完就带着夏玉告辞。
众人送出门去,客人走出好远了,燕仁达还兀自喋喋不休。还是老爷子嫌丢人给他们都带走了,毕竟还有何氏在呢。
送走客人,子晴赶紧跑去菜地看瓜苗怎样了,这几天都没有时间瞅一眼,还好,密密麻麻的,有一两片叶子。
回屋看沈氏正移栽小院子的黄瓜等菜,说早就该栽了,这几天一忙就忘了,何氏帮着。多出来的各种菜秧何氏说给子晴她舅舅们留着。
子晴想西瓜秧子也长出来了,便跟她娘商量,这么大的一片地,应该有五亩左右,要栽到什么时候?又不想让外人帮忙。
沈氏想了想说道:“要不,今年还找你舅舅们来一趟,去年不也是他们栽的吗?正好把剩下的瓜苗、菜秧带回去,娘知道你不想让外面人知晓,你放心,娘会嘱咐他们的,这些年,你舅舅们对娘不薄,都很疼惜,如今咱家的日子稍稍缓过些,娘也希望他们多个进项,能多宽裕些。”
子晴一想,也是这理,将来自己肯定也希望家人都生活的幸福,最起码也是能衣食无忧。
这日,忙完了西瓜苗,子晴闲下来,看着徐师傅做家具,忽然想起书房那屋,最好铺木地板,做几套矮几,像那种日式的房子,大人可以看书,小孩可以玩乐。
子晴征求了徐师傅的意见,徐师傅说,用自己家的普通木头就行,不过要先剖开对好接缝,然后再拆了刷清油,清油干了之后才可以正式铺,子晴记得好像要打木楞,防潮,徐师傅听了细想了一会,说好像是这个理。
小刘把书房那屋的青砖起了,徐师傅指导,小刘动手,花了半个月把木地板铺好了,子晴看着光可鉴人的木地板,脱了鞋子走来走去,子禄兴奋地拉着子寿在上面蹦来蹦去,“三弟,以后我们看书写字就有好地方了,我可是做梦也没想到我能在这样的地方写字看书。”
子喜并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只是看见哥哥姐姐抱着一团,滚来滚去的,他也在上面兴奋地爬着。
子晴又让小刘打了五个矮几,自己动手做几个靠枕,这时徐师傅的活就只剩下书房和屏风了,每个卧室放了对小圈椅和茶几,博古架除了沈氏屋里,打算书房再做一个。子禄他们也搬回西屋第一间,挨着子晴他们。
月底曾瑞祥和子福回来,看到书房的木地板和小矮几都很惊奇,子福还抱着子晴转了二圈呢,“晴儿,哥哥真的太喜欢了。”
子晴解释是因为喜欢一家人在一起学习,弄桌凳又占地方,所以想到了这个法子,靠枕又可以当坐垫,冬天要能铺上厚厚的羊毛毯就更好了。
这屋子开了两个窗户,所以光线最好,沈氏还把绣架搬过来了,反正她现在不用下地,时间还是很充裕。
第六十一章、周氏受伤
三月初八,萧家的大儿子福生的婚期到了,子晴带着子寿去迎亲了,因为萧家老家并没有多少亲人,又不在当地,所以彭氏央大家都去捧场。
子晴和萧秀水一起疯了一天,晚上几位未婚的大小伙要偷偷听房去,秀水也意意思思的想偷着去,想拉子晴做伴,萧福生的新房就是原来沈氏住的那间,重新粉刷了。
子晴虽也有意凑这热闹,无奈沈氏早早就把她带回去了,“哪有女孩子听这个,没脸没皮的。”
子晴深觉遗憾。
第二天上午,难得的晴天,沈氏和子晴坐在晒垫边,家里的油菜早收回来了,一直没赶上好天气,这不沈氏一早把油菜抱出来翻晒,这会正一边敲打一边揉捏,子晴在一旁帮着撵鸡,子寿和子喜脱了鞋子,穿着厚袜子在晒垫上踩着油菜杆玩,子喜走路还不是特稳当,摇摇晃晃的,倒是知道摔了自己爬起来,惹得子晴和子寿大笑,小家伙见了,玩的更欢了。
沈氏跟子晴说着今年城里卖小豌豆的比去年多了,价也降了一文。正说着,突然,天气就变阴了,一会就起风了,何氏跑出来看看天,说怕有雨,忙抱了子喜进屋,三人手忙脚乱地刚把油菜收进门房,一阵狂风就刮过来,飞沙走石的,到处黑压压的,稍后雷鸣闪电,大雨倾盆而下,三人忙躲进屋内。
下午子禄放学回家,说路上到处是刮断的树枝,还有倒塌的茅草房,何氏说好多年没见过这么大的风,麦子肯定要受影响了,子晴一听赶紧出去看看院子里的菜地,还行,毕竟四面都有房子,没刮起来,西瓜地里的苗都东倒西歪,子晴叫大家都来帮忙扶起来。
这时,子晴听见有人喊门,原来是曾瑞玉来了,说这边的麦地他去看过了,因为是洼地,损失不大,就是需要扶起来,怕泡在水里会发芽,又说:“我刚来的路上还听说,咱村有人被刮得飞了起来,落到水库那边的水渠里,被人救起来,都说还没见过这么刮风的,好像要把东西都卷起来,亏得我跑的快。”
大家听了都很惊奇,从来没听说过,居然还有人被刮飞了,正说笑呢,秋玉过来送信,原来被刮飞的居然是周氏,子晴觉得周氏的体重在女性里还是偏胖的,这要换上别人,还指不定刮哪了。
沈氏听了赶紧甩甩手中的泥,要看看周氏去,匆匆忙忙捡了二三十个鸡蛋,交代何氏几句,子晴也跟着。
到那才知道,周氏的脚脖子肿的很厉害,是被人用板子抬回来的,根本走不了路,老爷子找了当初给子晴看病那个周郎中。
子晴他们到的时候,正不知用什么药在做推拿,周氏疼的呲哇乱叫的,大夫一直说别乱动,可周氏的眼泪鼻涕都有了,边哭边数落,一会说孩子爹不在家,家里的事都指着她操劳,一会又抱怨,说老爷子分的地不好,要是分的是老二家的地,就不会遭这罪了。
老爷子在外头听了眉头越皱越紧。田氏也是唉声叹气的,子萍在一边只会抹眼泪。
沈氏赶紧问:“爹,给大哥送信了吗?”
“跟街头的老田说了,让他去接一趟,反正老田也是要送人去城里的。”老爷子说。
老田就是赶驴车的,每天都等在街头拉人。
一会儿,老爷子去送周郎中,沈氏坐到周氏的床沿,问到底怎么回事。原来变天时周氏正在沙地摘豌豆,没剩下多少,就想一口气干完,省的再跑一趟。等看出不对劲想跑时,又跑不动了,后来也不知怎么回事,自己那一刻都晕了,等明白过来就已经在一个废弃的干水渠里了。这水渠比一个人还深,周氏掉底下喊了半天才有人听到,自己都吓坏了,又冷又饿的,不知冲撞了哪路鬼神,说着就要子萍去点香拜拜。
沈氏烧了点热水,给周氏稍微擦洗了,又去灶房煮了两个荷包蛋端进来,说:“吃碗鸡蛋热乎下吧。最近都别动换了,没听才刚郎中说了,伤筋动骨要一百天呢,跟娘说一声,也别开伙了,两家就和下吧。”
说完沈氏又问地里的活怎么安排。
“那个没事,让我娘家弟弟做去吧。我知道你自己家的事还忙不过来,就不麻烦你了。”周氏说。
正说着,田氏进来了,说天黑了,沈氏忙站起来告辞,带了子晴往家走。
回家的路上,子晴跟她娘商量,想等今年西瓜下来卖的银子买下后面的小荒山,“娘,我想种果树,你相信我,一定行的,我已经育出苗了。而且,山上那么大的地方,还可以养鸡,养鸡也很赚钱的。娘,你看,我从来没种过西瓜不也种成了吗?”
“那大一片山,不得还几十亩啊,娘还想攒钱买上好的水田呢。还是水田实在,你看哪家地主不是有了银子就囤积水田。”
“那是荒山,要不了多少银子,我只买这一次地,以后的银子你都拿去买水田。我保证亏不了,要是亏了,到时娘就不用给我嫁妆,我就要这荒山就行。”
“你个没脸没臊的,这话也是你一个女娃家能说出口的,成天跟谁学的。”
见子晴没吭声,又说:“咱家哪里有银子买山,你大哥去官学,徐师傅的账结完了,咱家还剩下多少?”
徐师傅他们前二天就回去了,家里就剩十多两银子,确实不够干啥的。
“娘,我也没说现在买啊,你看咱家的院子是荒地,拢共才花了十五两银子,咱家一年就收回来二百多两,多合适。”子晴跟她娘解释了一遍。
沈氏寻思了一会,最后,总算答应等曾瑞祥他们回来再商量。
回到家吃完洗漱上床,一夜无事。谁知,凌晨时分,就听见窗外的风呼啸着过,动静比白天的那次还大还疯狂,子寿吓醒了,哭着喊娘,子禄抱着他哄道:“小三别哭,哥哥带你找娘。”
沈氏忙抱着小儿子一块坐到子禄的床上,和子禄一起哄着子寿,何氏和子晴也早就醒了,两人也坐到了子禄的床上,子晴怀疑是附近海域有台风刮过,扫尾扫到这里来了,上世小时候也碰到过,不知要几天结束。何氏说今年的天气反常,怕是不好,让沈氏多准备点米粮。
第六十二章、端倪
早上起来,天又放晴了,子晴出门看看瓜苗,仍是东倒西歪,花了几天时间才扶好,这是后话。
天一晴,沈氏出来赶紧晒油菜,然后出门再去看看周氏,顺便买点肉菜。回来后,沈氏说路旁的大树都有连根拔起的,到处是断枝,太可怕了。不过,她倒是捡回来不少树枝当柴火,拉了子晴来来回回捡了好几趟,堆成小山似的。
沈氏说子萍她爹回来,想接周氏去城里住一段日子,顺便想找城里的大夫给周氏瞧瞧。子晴想,沈氏肯定比任何人都希望周氏能治好吧。
听沈氏的意思,老爷子和田氏有些不愿意,可能是因为大儿子到城里要租房吧,况且米面菜蔬也不像家里方便。可是曾瑞庆不能天天回家,周氏不能动弹,没人照顾确实也是不便。子萍自然一并跟去伺候。沈氏回家又捡了一篮子鸡蛋送去,说到城里什么都得花钱。
随后的天气也没觉得与往年有何不同,就是觉得雨水多了些,曾瑞玉勉强把水田插上了秧苗,天天细雨蒙蒙的,远处的山,近处的村子,镇日笼在一片烟雨苍茫之中,雨细细的,斜斜的,这江南的梅雨,就像一副看不清实物的水墨画似的,时间长了很是厌烦。
谁知进入四月以来,天开始热起来,天天大太阳,一改上月的梅雨天,一直晴了一个月,水田开始干枯,家家开始挑水灌田,勉强把麦子收了,减产是必然的,预计的四石只收了二石半,仍给老爷子送去一石,剩下的全留下来,沈氏还买了不少大米存放着。
院子里的西瓜倒还没受多大影响,离得近还是好,什么洗脸水、洗澡水、洗菜水全拿来浇地了,一点也没浪费。水井的水位虽有所下降,却没有干涸。
让子晴惊喜的是她发现去年的橙子籽都长出苗来了,有一掌来高了,这更坚定了子晴要买山的决心,而且,曾瑞祥也答应了。
为此,子晴单独辟了一块地方做苗圃,开始育苗,已让她三堂叔抽空去打土坯买大石块了。
这日沈氏要去城里,说要去看望周氏,顺便给周掌柜送两筐鸡蛋,这回有何氏帮忙看家带子喜,子禄上学去了,沈氏出门一般都带着子晴跟着。
从周掌柜那里,沈氏买了些干果点心,两人打听着来到曾瑞庆租的一个小院,里头住了三户人家,条件不大好,不过,看到沈氏,周氏还是挺高兴的,说是孩子爹碰巧寻到了一个从京城回乡养老的好郎中,给她开了方子,说好好调养,还能生孩子的,如今,她已吃了十来副药了。
沈氏一听这个,忙念道:“阿弥托福,感谢菩萨,果真如此,也是你苦尽甘来了,你且把心放宽了。”
这话说得周氏也掉眼泪了。妯娌俩这回的目标是一致的,所以越说越黏糊,越说也越热乎,两人又说了到除夕之夜闹的那场不痛快。
“弟妹,我当时也不是针对你的,一听老头子说的那话,我也不知怎么发蒙了,就说了那些浑话。后来我一想,也不可能是你的主意,哪有当娘的舍得把自己的孩子送人的,何况子福念书还那么聪明。也就燕仁达那样的,生了一堆孩子偏又养不起的,才会惦着别人家的东西。”
“可不,我想着嫂子这么年轻,哪有治不好的病?抱养的怎么也不如亲生的不是?以前是没条件,这回趁机好好养养,怎么还不能养出一个孩子来,以前又不是没生过?”
半天没看到子萍,沈氏便问了一声,周氏说是隔壁有一对年轻夫妻,男子常在外做活,女子在家做绣活。
“我寻思孩子也不小了,都十二了,有合适的该说亲了,就让她去学些针线手艺,以前在家哪里有这闲功夫。这不,还没回家。要不,子晴,你去喊一声,就在隔壁。”
子晴答应着去了,敲了门叫子萍出来,谁知转身正碰上一个大男人盯着子萍打招呼,原来是这家的男主人回来了,子萍一脸灿烂地问道:“胡大哥今儿回来的可早,胡嫂子还没开始做饭呢。”
“嗯,你今儿怎么这么早回家,这位小妹妹是谁?”
“我堂妹,我婶娘从乡下过来看我娘了,我娘叫我早些回家去。”
两人熟稔的神情给子晴吓了一跳。
还有,子晴觉得他看堂姐的眼神不对劲,似乎有些轻浮,也有些肆无忌惮,一看就不是什么正派好人。
子晴只看了一眼就不喜欢这种人,奇怪子萍这么大了,还没点眼力见,警惕性还这么低。
随后子晴打量了一下子萍,虽说不是什么大美女,可发育得较好,少女的特征已经有些突显了。
因此,子晴预感有些不好,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的,可千万别被哄骗了去。只是这话是万万不能说出口的。
“姐,这家的主人有多大了?你跟他们熟吗?”
“熟啊,他们都很热情的,我们家刚搬来,胡家嫂子就过来帮了不少,也陪我娘说说话。后来我娘见她一个人在家做绣活,想让我跟着去学学。他们多大了我不知道,不过,他们家只有一个女孩子,才三岁。”
子晴想也就二十来岁,就接着说:“姐,你有时间还是多陪大娘吧,毕竟大娘现在还不能走路,很不方便,再说,你想做针线也可以在家做啊。”
“在家做有什么意思,我娘也不会教我,胡家嫂子不仅待人热情,她的绣活也好,胡家大哥也从不嫌烦,还说有我陪着他娘子,他求之不得呢,这样一来他娘子也不会无聊了。胡家大哥可真疼他娘子。”
子晴一听更不放心了,劝道:“可是大娘在家一个人也很无聊的,而且大娘还不能动弹的,想喝点水什么也不方便,她更需要你。”
到家了,子晴也只能言尽于此了,看子萍的表情,肯定是没听进去。
告别周氏回家,子晴有些闷闷的,这古代很讲究名声的,万一堂姐有什么不好的事,子晴也会受牵连的。思虑再三,找了个没人的时候,子晴跟她娘说了她的担心。
沈氏听了唬了一跳,“女儿啊,你还小,什么也不懂,这话到外头可千万别瞎说去,知道了吗?”
接着沈氏又细问了一遍当时的详情,子晴斟酌着一一答了。
之后,沈氏再也没提这件事,子晴也不知怎么处理的。
没多久,老房那边倒真是有了一件喜事。
第六十三章、秋玉说亲
原来,是秋玉要定亲了,田氏一直为小女儿的事情头疼,秋玉说了不嫁农夫,田氏托人到处打听,秋玉已经十五了,今年定下来,再早也要明年成亲,年龄刚刚好。
这回合着也是巧,刚好邻村西庙村的周家,又是周家,子晴才发现此地姓周的真的很多,周围几个村子几乎都是。
话说回来,这周家的大儿子一直在新州府附近的什么铁矿里做一个记账的,也就相当于现代的统计之类的活,算是比较轻巧,不用下矿,也安全。薪水也还可以,一年说是有十二两银子,比曾瑞庆还多二两。前几天已经相看了,据说对方长得也是一表人才的,双方都还比较满意,这不,赶休假的时间赶紧下定。
沈氏觉得这么远,将来怎么生活,难不成带秋玉去那矿里,听说那可是一个女人也没有的,两地分居的日子也不是那么容易过的,自己这些年又不是没亲身经历过。沈氏把这些跟田氏说了。
谁知田氏听了反说道:“这些你就不用操心了,我是她娘,难道不会真心替她盘算?难得秋玉愿意,看上了他,难不成留来留去真留成老姑娘?秋玉也这么大了,从小又是个心气高的,心里又有算计,她已盘算好了,两人分开各自好好挣几年银子,回来租个铺子什么的,也就苦个三五年。”
沈氏听了才不语。
周家有三个儿子,三个女儿,秋玉说亲的是大儿子,子晴见了,长得确实还行,像个读书人,据说也确实上过几年私塾,家里略有几亩薄地,有一个大姐嫁了。
子晴对这些没什么兴趣,就去后房找秀水,萧家大儿子已经搬走了,那屋如今没人住,屋里的新家具也都搬走了,不过,秀水说她二哥也说亲了。
子晴一听笑了,说道:“今年怎么到处是喜事,我家二姑嫁人,小姑说亲,你家也是两个大哥哥先后要娶亲。”
谁知秀水听了反而有些伤感,说:“依我说,也不是什么好事,我二哥成亲后也会离家,女方的条件不错,是县城的,不会嫁到乡下来,我二哥要搬去县城。我大哥走了,二哥也要走,家里越来越冷清了,想以前咱们大家都在一块,是何等的热闹何等的有趣,如今倒好,一个一个的都走了。”
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哥哥,说不要家就不要了,眼瞅着家里越来越冷清,以前大家都挤在一处,还不够住呢,子晴家先搬走了,接着萧家两个儿子,周氏一家也走了,夏玉出嫁了,原来成天鸡飞狗跳的,如今到处冷冷清清。
子晴想自己现在的家不也如此,大哥出去求学,紧接着二哥要不了两年也要出去。
“真是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子晴感叹了一句。
再一想,自己上世的父母家人此生再无相见的可能,子晴不禁悲从中来,低声啜泣起来。
秀水着急了,一个劲地问:“晴晴,你怎么了,你怎么说着说着就哭了?”
子晴哭了会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擦干了眼泪笑着说:“还不都是你,非要说这些,我一想到过不了两年你也要出嫁了,也不知嫁到何处,过的好不好的,我就伤心了。”
“那还不容易,我嫁到哪里,你就嫁到哪里,咱们最好嫁进同一家,就更好了。”
子晴一听反而乐了,可真是童言无忌了,“这也不是你我说了算的,好了,咱们去看我家的三姑父吧。”
两人过去的时候,周家已经来人了,又是长篇大套的家长里短,不必详叙。子晴只知这三姑爹家里的条件还不如二姑爹,不过,小姑有算计,又有一手好绣活,而且小姑爹拿的银子是旱涝保收的,二姑爹还要看天吃饭,最主要的是二姑的身体每年的药钱也是一笔不小的花费,如此看来小姑的日子肯定会不错的。
转眼就快到端午,进入五月总算下了场大雨,子晴让她三堂叔把四亩旱地全种了洋薯,抗旱高产。沈氏把家里的阉鸡出了一批,这鸡是去年十一月初买的,都有个四五斤,子晴看西瓜长势还不错,可是还是不大熟,还要等个十来天,端午是别指望了。
曾瑞祥和曾子福回来,晚上一家人都爱坐在书房的木板上,各做各的事情,曾瑞祥指导子禄的功课,子福看书,子寿陪着子喜坐在地板上摆木块玩,沈氏做针线,子晴是一会针线一会学字,子晴准备把家里的床上用品都换成一套一套的,她自己先挑了一匹白底浅紫色清淡的小花布,从枕头到被套到床单整个一个四件套,何氏很喜欢,说睡觉做梦都觉得香了。
沈氏见确实不错,买了好几匹布回来,还说买的多便宜了很多,沈氏尤其喜欢这被套,省事多了,难为子晴怎么想出来的,以前每次洗被子都要拆来缝去的,麻烦死了,所以一年也洗不了二次被子,这回拆洗就方便多了,而且,子晴给被子四个角还缝上了带子,绑着就省的被子跑来跑去的。
“娘,这个很简单的,每次我也是嫌每次拆被子很麻烦的,要是有什么东西能把被子套住,每次只拆套子洗就简单多了,我就想到了这个,可是被子在里面爱滑来滑去的,有绳子绑着不就好了,娘,还是我聪明吧,我喜欢屋子里看起来整洁干净,不花里胡哨的,所以我用了一样的花布做床单和枕套。”
子晴的解释彻底打消了沈氏的疑虑,在她看来,这个女儿从小就古灵精怪的,总是能给人带来意外的惊喜。
这次曾瑞祥和子福回家,沈氏就说先给他们赶一套带去学堂,这半年多的练习,子晴的针脚匀细多了,她本想给大哥做一个背包,可是她只要一想到穿着长衫背着双肩包,怎么也不搭,纯属搞笑。
何氏被她大儿子接回去过节了,曾瑞祥就说把老爷子他们叫来一起过,反正那边也就三个人了,这回倒是没出什么幺蛾子,田氏只是看见家里全换成的新床品,抱怨了几句浪费银钱,然后仔细问了怎么做,估计是要给小女儿准备嫁妆吧,还特意喊秋玉看了。
这本来就没有什么技术含量,一看就会,古代的女人几乎都会针线活,富人不用操心洗被褥,自有佣人,而穷人哪里舍得出去买这些,恐怕连被面都是补丁撂补丁,所以子晴也没想着拿它来做点什么。
田氏说秋玉的亲事定在明年秋收后,秋玉的生日是下半年,田氏想让她满了十六岁再嫁。又说起夏玉,如今也不知过得怎样了,有没有犯病,上次捎信来说分家了,田氏让他们把水田佃了出去,夏玉的身体是一点地里的活都不能做,还有春玉家的生计如何艰难等等。
子晴见田氏满心都是对三个女儿的顾念,对断腿养伤的周氏却无片语提及,怎么说也一起生活了十多年,侍候了她十多年,子晴不禁觉得田氏有些凉薄。
第六十四章、买山
话说端午那天田氏提了夏玉后,谁也没想到几天后,夏玉两口子真的回来了,夏玉走不了这么远的路,搭了一段牛车,自己走了一段山路,过了独木桥,又搭上一段牛车,总之,据她自己说回来一趟是很不容易。
原来是成亲三个多月了,一直没有怀孕的消息,婆家人着急了,夏玉也不好说什么,便想回娘家养一段时日,就便找个熟识的郎中看看。
夏玉回娘家还给子晴家这边带了点地里的出产,虽说东西不值钱,可到底是一份心意,沈氏请他们过来吃顿饭。
饭后,秋玉和夏玉姐妹俩同时洗了个澡,秋玉走时笑着说:“每次来二哥家吃饭,都说要洗个澡,可每次总是不欢而散,都半年了,今天才算把这澡洗上了,太舒服了,爹,娘,要我说你们也该泡一个,我二嫂真是会享福,有钱就是好啊。”
夏玉拧了她一下,低声说道:“洗你的得了,哪来的那些闲话,非要惹大家不高兴你才甘心?”
子晴见老爷子和田氏的瞪了沈氏一眼,忙说道:“小姑,我娘哪里会享福,这是我爹和我大哥要弄的,说我娘一个女人带着这么的孩子,一天到晚家里家外的太辛苦,晚上泡个热水澡能缓解一下劳累。”
子晴成功地见田氏的脸色变了,气呼呼地说:“不是洗完了,怎么还不走?”
送走他们,沈氏用手戳了下子晴的头,摇了摇头,子晴忙拉了子寿说道:“小三,姐姐带你看西瓜熟了没有?”
此后,子晴几乎天天去地里敲西瓜,熟的还是不多,又等了几天,五月十五了,子晴终于抱了个瓜去给周掌柜送信,并问:“周掌柜,能不能和你们东家打个商量,你看,今年干旱,瓜减产了,但是瓜比去年的更甜,你拿去尝尝就知道了,而且,今年的瓜比去年还提前了十天,你去问问东家能不能多给点辛苦费。”
周掌柜接过瓜,笑着说一定把话带到,次日周掌柜带人过来拉瓜时,告知东家的意思,二十文一斤,可以卖到这月底,六月初至六月中旬,仍是十八,虽说没有达到预期的目标,不过子晴还是比较满意的。商人哪有不逐利的。
送走周掌柜,拿着手里的一百两银子,子晴就央沈氏去找里正,沈氏问道:“又不是上街买块猪肉,这么大的一笔银子,你这么急烧火燎的给人送去,为什么呀?”
“哎呀,娘你就别管了,爹不是已经同意了吗?再说了,这西瓜不也是我捣鼓出来的,你还不信我呀?我要养多多的鸡,要赶在过年前卖个好价。”去年卖对联时子晴在菜场问了,阉鸡年前最高都卖到二十文一斤,而自家给周掌柜那十八文还以为人家照顾咱呢。最主要的是子晴想养到一千只鸡,鸡粪用来肥山,再养些羊,果树的营养也就差不多了,可这些都没法细说,只能死磨硬泡撒娇了。
沈氏拧不过子晴,只好拿了一小篮子鸡蛋,上里正家串门,子晴跟着。何氏陪着子喜,子寿,过完节没几天,沈氏又捎信接她娘过来了。
到了里正家,里正出去了,里正娘子陪着沈氏站在门口说话,看见沈氏手里的一篮子鸡蛋,脸上的笑容多了些真心。子晴见了偷笑,这就好办了。
沈氏把篮子递过去,里正娘子假意推辞,正拉扯间,里正带着他两个儿子下地回来了。沈氏把来意说了,里正右手抓着下颌的几根胡须,沉思片刻才说:“秀才娘子,那山连地都下来,怎么地估计也有个四五十亩,虽说荒山的价更便宜些,可带着那十来亩的荒地,全下来也要有百八十两银子,这银子可不能赊欠的。”
“里正放心,我家也是因为孩子多,想谋个生计,水田太贵,且一时半会也不好买,这才凑了点银子买点荒山荒地,勤快点打理也就是了。”
“银子够了就好说,卖谁不是卖,这么多年这荒山荒地也在这闲着,我看你家的大院子一盖,养鸡种菜什么的都很方便,以后村民们盖房也不要这小小的一块宅基地了,村里的荒地就该好卖了,连我都想弄个大院子住住。明天我就去一趟县衙,找人来给你丈量,就便把手续办妥了,只怕还得去趟县学找找曾秀才来签字画押。只是,这一路跑来。。。”
沈氏赶紧递过去四串钱,“那就麻烦里正了,这个拿去雇个车吃个饭,请衙门口的人办事也是要打点的,没得让你自个往里垫的道理。”
“好说,好说,你且放心家去等我的好消息吧。”接过铜钱里正的脸笑成了一朵花。
有钱能使鬼推磨,古今同理。
两天后,里正就把地契送来了,说昨日来人丈量完荒山,其实就是两个小土坡,长满了荆棘野草,是五十亩,一两银子一亩,周围山脚下的荒地是十亩,这个要二两半银子一亩,沈氏拿了八十两银子拜托里正去县里找曾瑞祥把手续办了。
子晴围着山脚转了一圈,差不多就是个长二百米,宽一百五十米左右的矩形,只不过矩形里有两个土坡,子晴家的院墙靠着是山脚,荒地主要在山坡的东面,村民去后山基本从西面走,因为西面对着的大部分是水田。
子晴见这山坡的野草很茂盛,怕有毒蛇什么的藏在里头,还是决定先放火烧一遍,这些事自然交给曾瑞玉去做。因为曾瑞祥没在家,沈氏还是把曾老爷子请来,由他去请村里盖房子的十个人,把院墙盖了,这回看到有院墙种西瓜的好处,沈氏想不没想就让把院墙盖了,倒省了不少子晴的心思。罗师傅说还是抢在夏收之前做完较好,正合子晴的意思。
老爷子回去就跟田氏嘀咕,说没想到沈氏又买了一大片荒地,只怕又花了不少银子,“看来,这西瓜还是很有赚头的,也不知春玉家种的怎么样了?你看老二媳妇,一个女人在家领着一堆孩子,居然一两年时间就能把日子过的这么红火,大女婿家分家这么多年了,一点起色也没有,也不知成日里都忙些什么?有上这打秋风的时间,还不如好好琢磨琢磨日子怎么过,只会一味吃酒吹牛,也不知春玉相中了他哪里?难怪老大看不上他。”
子晴自然不知这些,这一段时间她一心扑在了荒山上,在山坡上,每隔二十来米就安一个鸡窝,每隔五米准备挖一个三尺见方的树坑,羊圈就设在山脚,罗师傅他们花了二十天才忙完,主要是子晴央他们连山坡上的树坑一起都挖了,院墙和鸡窝全下来花了不到十五两的银子。曾瑞玉打的土坯还不够,又从别人手里借了些,说他以后去还。
于是沈氏就给了他四两银子,其中还包括买石块的钱。
第六十五章、改造
子晴在每个鸡窝里头都撒些石灰,铺上稻草,也不知沈氏从何处抱了三只小狗,放到新院,从老院北边开了个小门,就可以直接过去,白天就开着栅栏门,晚上才关上小门。
子晴在荒山上忙着的时候,沈氏也没闲着,她可是尝过了多养鸡的甜头,那么大的地方,又有院墙,可以养多少只鸡呀?鸡苗倒是成了问题,因而沈氏是逢墟必去,有多少买多少,甚至还去了几趟安州府。因为子晴知道这里并没有现代化的孵小鸡技术,全指着母鸡抱窝呢。
这段日子沈氏一共买了二百来只小鸡,还买了二十只小鹅,她说山上野草多,鹅好养,而且鹅很凶的,见到陌生人不但会叫,也会啄人,所以就当看家了。
子晴决定对鸡完全采取放养,一开始自然要训练小鸡进窝,每天早上从鸡窝把它们放出来,晚上再抓进去,有个三四天时间适应,到时辰它们就会自己进去了,可惜现在还没买到羊。
子晴跟沈氏说把东边的十亩荒地先开了,点上大豆,也不指着能收上东西,主要想把地养养,来年种上西瓜,反正一时子晴也没有那么多的树苗,山坡上就找个雨天胡乱撒些小白菜种,主要是长出菜叶来喂鸡和鹅。
子晴和沈氏忙完这些,才知道因为四月份的旱灾,田里的秧苗大都没有长好,有的人家都是后来补种的,有的是等着现在勉强收点粮食,实在不好的直接翻地种晚稻,子晴家就是这样的,一点收成也没有,家里也没有劳力去挑水,曾瑞玉自己家的田还补救不过来呢。
因此,夏收根本收不上来多少粮食,不少人家的生计更为艰难了,子晴家是亏得有卖西瓜的进项,好在沈氏那时听了何氏的话,买了不少粮食存着。
两个舅家和姑家也不知怎样?舅家只怕还好一些,子晴跟她娘说了这些,忽然想到舅家的西瓜也该熟了,“娘,舅舅家的西瓜也不知怎样了?不如你去一趟?”
沈氏听了拍手说道,“可不是,我居然忙忘了。”
跟何氏一商量,次日一早,何氏在家带着两个外孙,沈氏带着子晴去了白塘村,到了才知道,因为有人偷瓜,沈建山、沈建水和沈万福白天黑夜地轮流守着,早稻是肯定减产了,子晴见瓜地侍候得不错,也是找的沙地,满地都是西瓜,不过子晴给的瓜苗很显然的都有十来斤一个,敲了几个,大都也熟了。虽然不多,两家合伙一亩多地,不过摘个两千多斤是不成问题。他们自己育苗的可就还要二十多天吧,才刚拳头大小。
子晴在白塘村转悠,看见有不少柑柚树,沈建水家也有一棵,不过他说他家的柑子水分多,只可惜太酸了,子晴打听橙子树的情况,都不清楚,只说问问别人。
回到家,沈氏跟何氏说就算早稻没有收成,今年的西瓜一家分个五十两银子是没问题,也够两家好好过日子了。
何氏听了才说:“这我就放心了,以前总担心你,如今你好过了,又操心他们,这当娘的心啊,就没消停过,现如今他们借上你的光,摆弄那什么西瓜,也好攒点银子娶儿媳妇,你二哥家还三个大儿子,大的该办事了。”
子晴一听外婆说这个,也不知他们的婚姻抗争成功没有?可惜不能打听这些,被沈氏知道了,一顿骂是少不了的。
沈氏成日里教导子晴女孩子不能打听这个,不能打听那个,不知长福表哥如今怎么样,只知他在外头学徒,后来把新福表哥也带出去了。子晴还是很佩服他们的勇气的,可惜帮不上什么忙。
转眼就到六月初五,曾瑞祥和曾子福放假回家了,这次有一个多月的假期,家人间可以好好聚聚,子晴还真是很想念他们,尤其是子福。
子晴带着她爹和大哥去参观大新院,并汇报了院墙的花销,曾瑞祥也没在意这些,只是问:“这坑怎么都闲着,我看你不是育了好多苗吗?”
子晴一直以为要在冬天移植比较好,而且那些树苗还有些小,可又不能直说,所以问:“爹,这大热天的能移活吗?还不得天天浇水,多累啊。等冬天春天雨水多了再移,多好。”
看到一排排的鸡窝,曾瑞祥问怎么想到这样做鸡窝,子晴说:“爹,赶鸡进窝很累的,这样它们自己就知道找最近的窝,我捡蛋也可以一排排捡,还有收拾鸡窝的粪便什么就可以放到最近的树坑里,多省事啊,我也是想了好久才想出来的,这样我和娘没事出来走走,带个铁锹,就把活干了。”
曾瑞祥听了不停点头,“难为你这么小就有如此灵巧的心思。”
可惜不是个男孩,曾瑞祥在心底感叹。
“爹,妹妹从小就是个懒人,为了偷懒总爱使点小聪明,每次还都歪打正着了。”子福说完还特意冲子晴眨了眨眼,子晴追着他满山讨打。
天气一天天的燥热,左右家里的水田也不用收割,一家子都躲在书房那屋,坐在木地板上,时不时地吃块井水拔凉的西瓜,何氏说,这日子过的,大抵神仙也如此了。
子晴给两个弟弟做了两套短袖短裤,很是凉爽松快,不出门天天在家穿着,子福、子禄看着也要了两套。子晴给自己做了一套,只在晚上睡觉的时候偷偷穿,何氏倒也没说什么。
晚上乘凉时,到处都是青蛙的呱呱声,子晴有点馋了,话说来这还没吃过青蛙呢。春天时抓的都是小青蛙,只能喂鸡,于是就跟两个哥哥撒娇,一手抓着子福,一手拽着子禄,“哥,我们去抓土蛙吃。我好想吃哦。”(水田里的叫土蛙)
曾瑞祥一听也来了兴致,说:“我小的时候你们阿公也带我和你们大爹去抓过,因为晚上看不见路,就带个火把,听老人们说火把一照,土蛙都不动了,用套子一套就好了。”
于是,子福找了两根上次用剩的松油枝,点了两个火把,子晴想跟着,沈氏说什么也没同意,说夏天的蛇虫最多,子晴只好作罢。她是十分怕这些东西的,在自家的外墙和院子的内墙,她都撒了一圈樟木屑,也不知管不管用,反正徐师傅他们用的樟木刨花和木屑,子晴是一点也没浪费,全收起来,并且还用沈氏拆下的旧纱布包起来,留着以后用。
第六十六章、夏日捉蛙
话说曾瑞祥带着子福子禄去抓土蛙,子晴在家等着好不心焦,也不知等了多久,总算听见外面传来说话声,曾瑞祥说天黑也不知什么时候回来就自己带了锁头锁了大院门,这回听见说话声,子晴忙跑出来,看他们兴奋的神情,应该收获很大。
“妹妹,明天一定让你吃个够。你就敞开了使劲吃,哥哥每天都给你抓去。”子福一脸的得意显摆。
“大哥,好像是我抓的比较多吧,妹妹,要爱吃,二哥明日还给你抓去。”子禄不甘心功劳被抢,补了一句。
子福笑着推了子禄一把。
子晴接过他们的竹篓,还挺沉的。
“千万不要打开,要是跑出来了,很容易招来蛇。”曾瑞祥赶紧嘱咐。
子福忙接过去放进灶房。
次日一早,曾瑞祥又要给老爷子他们送西瓜,现在天热,隔三差五的,他会给那边送个西瓜去。这次曾瑞祥说把土蛙也拿点过去让老爷子尝尝,子晴就要跟去,就便给萧家也带个西瓜。
到了老房那边,子晴才知道她二姑一直没有回婆家,二姑爹自己回去了。
原来夏收一忙,周天清怕照顾不过来夏玉,索性让她在这边好好养养。
还有,上次来子晴家,沈氏还给周天清拿了筐洋薯,并告知了怎么剪芽口,这东西不仅高产还好打理,还抗旱,当然也没忘记嘱咐一句发芽了不能吃。估计周天清也要回去赶紧种上。
老爷子见了土蛙果真高兴,让田氏用多多的辣椒炒了,然后和儿子坐下来问了些家事务。子晴见此,便抱着西瓜要往后房走,并想着自己终于能抱动一个西瓜了,又一年过去了。这时听见秋玉问:“子晴,你要把瓜抱哪去啊?”
“后面的姑婆啊,娘说今年还没送过呢。”
“挺金贵的东西,别送了,留着我们自己吃吧,天太热了。”秋玉说道。
“那不好吧?”
“算了,算了,反正我说什么你也没有听过,你要送就送吧。”秋玉不耐烦了。
“好好的孩子都让你教坏了,你怎么还不如个孩子,你姑对你不错的。”老爷子听了不乐意,那是他亲姐家。
子晴赶紧走了,可惜秀水不在,说是进城了,子晴跟姑婆说了几句话放下西瓜就走了。
回到前房,听田氏说,可能春玉家的四毛满周岁要请客,其实不就是想借机收一份礼吗?还请?去年已经一顿饭收了三次礼,而且去年去他家,子晴看了村人并没有几个,这次估计也就是阿公阿婆和自己家了,大爹都不跟他们说话了,肯定不能去。子晴无比幽怨地想这次说什么也不去了。
子晴前一段时间又跟沈氏去了一趟周氏那,送了一篮子鸡蛋,周氏的腿好多了,能拄着拐走路,曾瑞庆总笑着喊她“拐子,拐子”的,周氏说等她腿好了也不打算回家,反正粮食什么的她弟弟总送去,顺带还送些菜蔬,自家过日子除了房租也花不了几个,家里的鸡也给她送去了,就养在院子里。伺候公婆这多年,现在总算可以过过小日子,当然想一家人在一起了。
回到家,沈氏把土蛙杀好了,就等着他们回去下锅呢,子晴说多放点辣椒。这一顿,吃得子晴大呼过瘾,辣得不停地喝水不停地流鼻涕,还出了一身臭汗,满满的一盆都吃了,曾瑞祥说,晚上再抓去。
中午午睡醒来,子禄溜过来说带她去抓泥鳅,“晴儿,昨晚娘不让你去,二哥知道你想去,所以白天带你去,现在的泥鳅可多了。”
子晴赶紧爬起来,找了身旧衣服,谁知动作太大,惊动了子福,三个人偷溜出来了,来到自家的水田里,还没有插晚稻秧苗。
子禄找了块泥土很湿但水不多的地方,用手把泥土翻出来,还真有泥鳅,子禄两手一捧,泥鳅就送进小竹篓里,子福的动作比子禄稍逊点,偶尔会有泥鳅从指间滑脱。
子晴见此,也跃跃欲试,脱了鞋子下地,泥鳅倒是总能见着,可滑溜溜的就是抓不住,越抓不住,就越想抓住,不一会,子晴总觉得脚底有些发痒,抬脚想挠,一看,是条大黑蚂蟥紧紧地吸住了自己,子晴吓得大叫,一屁股坐在泥里,大哭起来了。
“在哪?蚂蟥在哪”子福、子禄忙跑过来问,子晴指指自己的左脚,子禄抓起她的脚拍打起来,一会就见蚂蟥掉了下来,子福把子晴抱到田埂上,子晴还在哽咽着。这下有心里障碍了,从此子晴再也不下水田。
回到家里,沈氏见了子晴的狼狈样子,唬了一跳,忙问怎么了,子晴哭了半天,这会有些不好意思说自己被一条蚂蟥吓哭了,子福解释了一遍。
“活该,不是说不让你去,你非要偷出去,下回我看你还敢不敢了?”沈氏说完去净房烧水让子晴洗澡了。
不管多热的天,沈氏也不洗冷水澡,也不让子晴洗。
不过事后沈氏跟曾瑞祥说此事时,曾瑞祥倒是提了一句:“到底还是个孩子,一只蚂蟥就能吓哭了,以前看她做事时不时有几分大人的沉稳,我还有些担心,以为一场痘疹改变了孩子的心性,少年人太过老成终究不是什么好事。”
子晴自然不知道一只蚂蟥居然让爹娘的心安生了许多,此时的她正被子福、子禄嘲笑呢,“小三,你刚才是没看到你姐姐的糗样,一屁股就坐在田里哭的稀里哗啦的,哈哈,太好笑了,还是我帮她把蚂蟥弄下来的呢。”子禄边学边笑边躲着子晴的追打。
“是啊,你姐腿都软了,还是我抱上来的,还不止呢,你没看见娘看她的样子,衣服上全是泥水,还有头发上也是,连脸上都分不清哪是泥水哪是泪痕了,不就一只蚂蟥吗?看把你吓得。”子福在一旁帮腔。
子寿听了哈哈大笑,还埋怨他们没带他去呢。
晚饭的泥鳅火腿冬瓜汤子晴可是没有少喝,太鲜了,沈氏把火腿片成薄薄的一片,红色透明,卷进嘴里就化了,沈氏还笑着说,多少年没吃到这么好的火腿了,曾瑞祥说他下次也自己学着腌。
何氏说:“这个可不比腊肉,最是费功夫,一点水不能沾,也不能磕了碰了,否则,最易生蛆。”
“外婆,您还让不让人吃了啊?”子晴一想到那东西,碗里的饭实在咽不下去。
晚上曾瑞祥他们又去抓土蛙,子晴去院子里看萤火虫,边看边等着。
如此过了几天,这日晚上,子晴正和何氏坐在小院内乘凉,沈氏在屋里哄着子喜睡觉,子喜现在和子寿一起睡在东屋第一间。
这时,子晴听到她爹他们回来的动静,不似往常的兴奋,好像出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子晴跑出去,见曾瑞祥背着子福回来了,子福的腿上都是血,子晴忙去灶房找了点米酒,倒进烧水的茶壶里,用棉花在壶口接着酒蒸汽,弄了几块棉花,匆忙间也无处寻白酒去,只好如此,这时沈氏也出来了,烧了点热水给子福擦洗。
子晴用棉花仔细地给子福清理伤口,伤口足有十公分长,原来是子福不小心摔了一跤,很寸劲地摔倒在瓷器片上,划了这么大一口子,这大晚上的看来还要去找大夫,“要是有金毛狗的毛就好了。”曾瑞祥嘀咕一句。
沈氏问什么是金毛狗。
“就是姑爹以前打猎时得到的,对各种伤口的止血效果都特别快。可惜现在不知在谁的手里?”曾瑞祥解释完正想去找郎中。
子晴想起来了,不就是去年秀水给她拔的金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