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田氏求情
林康平走后,子禄他们也开学了,家里的日子又回复到之前的冷清了,好在子晴要忙碌的事情也比较多,西瓜黄瓜等的育苗,还要检查去年培育的果苗,另外子福今年要成亲,子晴要做的绣品,沈氏让她绣一幅宽三尺长九尺的落地屏风,因为是成亲用的,沈氏让绣百子图,年前就让曾瑞祥帮她描好图了,刚开个头,正月里不让动针,就闲放了一月。
这日,曾瑞祥刚吃完中饭,田氏一人过来,先是拉着曾瑞祥说了些家务,夸了沈氏能干,心里有成算,“看看这才几年,你如今的日子可真是越来越红火了,娘如今也看明白了,还是我二媳妇能干,到底是出身强一些,几个孩子也教的好,子福就不必说了,子禄等一个个也知道上进,子晴、子雨将来也差不了,尤其是子晴,从小就知道替她娘分担,那日在夏玉家我才知道她从小就学着当家,夏玉说是你没在家的几年子福他娘要操心外面的事情,家里的事情只好全靠子晴了。要说这几个媳妇女儿里头,最数子福他娘能吃的苦,又勤快,还有一手好手艺,过日子自是不愁,只是也难为她苦了那几年。”
子晴听着很反常,老太太不可能专程跑来夸自己老娘的,而且说的话尤其的软,想必是有所求的,子晴用脚趾头一想,也知道她是为了春玉一家。
曾瑞祥听到母亲提及往事,念及沈氏那些年的艰难,心里也酸楚起来,说道:“可不是苦了几个孩子和孩子他娘,玉梅要带着子禄忙地里的活,子晴要看顾几个月大的子喜,还要煮一家人的饭菜和洗一家人的衣物,她那时才六岁,连灶台都够不着。家里能有今天,全亏了他们娘几个,我回来后也是捡个现成的,说起来,也是我这个做爹的愧对他们。”
田氏听了这话眉头一皱,有些偏离了她的方向,忙说道:“一家子骨肉至亲,哪里分得这么清,再怎么说,你也是孩子们的爹,是一家之主。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你这不回家来了,可不就是一家子的主心骨,孩子们还要依赖你呢,我和你爹如今也只能指着你了,你那个大哥,谁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这话曾瑞祥没有接言,田氏顿了顿,只好又开口说道:“你大妹子如今在家可真心反悔了,知道自己错了,托我来说一声,都是骨肉至亲,你也就别再和她置气了,她哭着说让你原谅她,这一大新年的,成天淌眼抹泪的,我们当老人的,看着你们兄妹这样也难受,其实桂英的事情真怪不到你妹子那,小孩子家的眼皮子浅,见了子晴的东西迷了眼,才失了手,大毛那如今也被康平教训了一顿,还被剁了一截手指头,这回借他一百个胆,也不敢使坏了。儿啊,娘也这么大的岁数了,你就听娘一句劝,饶过她这一回吧,何况大毛也知道错了,跪在你家门口半天,该说的也说了,你就别再跟一个孩子计较了。你大哥这样几年不回家,你们兄妹又搞成这样,这不是硬生生地挖我的心肝么?”说着说着田氏还真抹扯上了。
曾瑞祥听了也很不好受,毕竟是一母同胞的妹妹,而且田氏还提到了曾瑞庆,一家子搞成这样,当老人的哪有不操心的,看着田氏已经老去的容颜,曾瑞祥这一刻也心软了,叹了口气,说道:“只要她以后不再做错事,我就不再计较以前的了。”
田氏听了一喜,说道:“这就好,这就好,还是我儿子明理。你妹妹就在外面,我这就叫她带着孩子们来给你磕头认错。”
田氏说完忙往外走,子晴和沈氏看了一眼,均有些莫名其妙,按说要磕头认错,早就该来了,这年也过完了,节也过完了,家里的人都出去了,怎么单单这会进门,再则,大毛初二不是在门口磕过头了吗?子晴哪里知道从夏玉家回来,老爷子和他们早已说好的,让他们来道歉,大毛和桂英还是怵林康平,非要等林康平走了他们才过来。
没几分钟,田氏领着春玉和大毛、桂英进来了,燕仁达今日没跟来,估计是怕曾瑞祥看见他更长气,想打亲情牌了。
子晴随后进了屋里,门虚掩着,倒要听听今日唱的究竟是哪一出?
“二哥,妹子今日来是给二哥认个错,这些年二哥一直待妹子不错,是妹子猪油蒙了心,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居然痴心妄想让大毛娶了子晴,家里就从此不用过苦日子,千错万错都是妹子的错,求二哥看在爹娘的份上原谅妹子这一回吧。妹子给二哥磕头了。”春玉说完真的跪了下去。
见曾瑞祥和沈氏并没有搀扶她起来,春玉又让大毛和桂英跪下,说道:“大毛和桂英的事,还真是孩子不懂事,大毛回来说了,是看见子晴跟那个男娃在一起说笑,一时气昏了头,才把东西泼向了子晴,还有桂英也是,看着子晴的东西眼红,不小心把滚水倒歪了,这不,两人也知道自己做错了,来,给二舅和二舅娘磕头,求二舅和二舅娘原谅你们。”
大毛和桂英虽有不愿,但还是跪了下去,磕了三个头,说:“二舅,二舅娘,千错万错都是我们的错,不关我娘的事,求二舅二舅娘看在我娘的份上,饶了我们。”大毛的态度多少诚恳一些,不过,估计是被林康平整怕了,恐惧多于忏悔,桂英的眼里多少还有些不服。
子晴一看就是在家预先练习好的,不然,话不能说的那么顺,脸色的愧色却无分毫,最重要的是,说的并不是事实,可见就没有诚意。
曾瑞祥也看出了这一点,有些心灰意冷,却又懒得跟个晚辈计较,叹了口气,让他们起来了,春玉还以为自己这一出过了关,脸上不禁有些得意之色。看在曾瑞祥的眼里,更为失望,看来老话说的一点不错,狗改不了吃屎。
沈氏不知曾瑞祥做何打算,不过,看他的神色似乎并不高兴,她也就放了心,知道丈夫并没有被他们打动,她都能看出春玉他们的心不诚了,曾瑞祥还能看不出来,只怕心里的难过比她只多不少。
田氏见儿子发了话,倒是没想到事情如此顺利,便忘了老爷子的叮嘱,这一趟,只是求得老二一家的原谅,什么也别提。可田氏看着老二一家穿金戴银,吃的山珍海味,看春玉,身上还是不知哪一年的旧衣服,还是当初沈氏送节礼的布料,她拿去了给春玉做了一身新衣,这几年,沈氏都是做好的衣服现送过去,她也没办法可想了,几个孩子也是,每年还是自己扯点布料给做的几身衣服,可这几个孙子呢,还别说子晴了,连小小的子雨也是左一身右一身的新衣。
这么一比较,想了想,田氏开口说道:“我的儿,还是你晓得你娘的心,娘看见你们兄妹和好了,真比吃了蜜糖还甜。儿呀,不过话说回来,你妹子家的日子也确实艰难了些,他们也想明白了,子晴是不可能的了,大毛相看了一个女娃,要在二月初六定亲,你大哥肯定是不会出面的,儿啊,不如你去一趟,替你妹子家撑撑门面。”
曾瑞祥断然拒绝了,说道:“要撑门面也是燕家的事,哪有曾家巴巴地跑去替燕家撑门面的,没得让人笑话燕家没人。我把丑话放在前头,我到时肯出席他的婚宴就不错了,贺礼也不会多出一文,别动什么心思。”
田氏听了气得倒仰,自己好说歹说费了这半天劲,以为劝得儿子心软了,看儿子的态度,只怕自己有些操之过急了,这才想起老爷子的叮嘱来,悔不该开这口,也只好作罢,气呼呼地拉着他们几个回去了。
沈氏偷偷跟子晴说,肯定想让这边出一份体面些的见面礼。两人相视而笑,这下总算可以少来往了。
这日饭后,四人坐在东屋闲聊,沈氏掐指算着子福该进考场了,几月放榜,几月到家,几月成亲等等,子晴忽然想到一个问题。“爹,娘,大哥成亲的新房用哪间?”
“西厢房不是还空着一套间,有什么问题吗?”沈氏问道。
“娘,大嫂新来咱家,和咱们共用一个浴桶净房,肯定有很多不方便的。换我,我也不愿意。再说了,两年后二哥也要成亲了,他住哪?莫若趁此机会,咱家加盖四个小院,他们自己单独住着,他们也自在,咱们也方便。”
子晴的话让曾瑞祥和沈氏都一愣,这些日子忙忙碌碌的居然没考虑到这些,谁家娶媳妇不是在一块住着,他们都是打那时过来的。
刘家好歹也是诗书传家,想必规矩什么的也不少,家里的男孩也渐渐长大了,住在一起确有很多不便。首先如厕和洗浴就是最大的不方便,想到这些,沈氏说道:“还是子晴提醒的对,咱家也不是没这条件,哪有大嫂和小叔子共用净房的。横竖家里也不缺这点银子,就一人给他们盖个小院,有二十两银子一个够够的了,加上家俱什么的,一百两也差不多了,箱笼衣橱什么的女方陪嫁。要盖现在就要开始了,还要现做新床,这床还不能马虎了。”
子晴这才知道,当地习俗是箱笼衣橱被褥等都可以由女方陪嫁,唯独这床,必须是男方出,新婚之夜,男方的床,女方的被褥,都是有讲究的。
沈氏是个急性子,想到这,赶紧要曾瑞祥思量,盖什么样的院子,做什么样的家具。
“孩子们将来还是要分出去的,只不过每年过年的时候回来聚聚,房子也不用太大,有几间房子够用就成。就像咱们这样五间正房,东西各两间偏房就行。莫若等子福回家了,问问他的意见,再问问女方的意见,婚期订在秋天就成。”
沈氏听了也是这个理,总要孩子们喜欢才能住的开心。这事就暂且放下了。
第一百四十章、子福备亲
随之而来的时间曾瑞祥和沈氏忙着找人翻地,平整,母鸡抱窝,栽种,等这一切都忙完了,也就到三月初了。子福也回家了。
子福是三月初八傍晚进门的,进门时风尘仆仆,精神颓废,疲倦,跪在地上抱着沈氏说道:“娘,我对不起你,我落榜了,我没考上。你骂我吧,儿子让您失望了。”
沈氏看着儿子的模样,眼泪一下就出来了,拍着儿子的后背说道:“儿子,没关系,娘知道你尽力了,你才十八岁,还有的是时间,娘相信你一定成的,你也要相信你自己。来,听娘的,好好洗个澡,娘去给你做点好吃的。”说完忙把子福搀起来。
曾瑞祥见了也说道:“先弄些饭菜让孩子好好吃顿饭,这么多天风餐露宿的,听你娘的,好好泡个澡,睡一觉,有什么明日睡醒了再说。”
沈氏听了忙放开子福,要去灶房亲手给儿子做饭,子晴只好去烧水,安排子福先洗澡,洗完澡饭菜也好了,沈氏一直陪着子福吃完饭,母子俩说了许久的知心话。
次日子福醒来,曾瑞祥已去学堂,子晴已准备好早饭,见子福吃完,忙说道:“大哥,我要去后山捡鸡蛋,后山的桃花,正开得旺呢,大哥还没见过呢,不如趁现在有时间,陪陪妹妹去瞧瞧?”
子福自然知道妹妹是为了开导他,也不忍辜负了子晴的心意,谁知到后山一看,花团锦簇,蜂飞蝶舞,还有那么一大片郁郁葱葱的橙子林,以及随处可见的鸡羊,心情着实爽快了些。
“晴儿,这些都是你捣鼓的?我还真没想到,你居然有这么大的能耐,你是怎么做到?”子福还真有些惊讶。
“没什么啊,很简单,一年做不到,两年,两年做不到,还有第三年,只要我一直不放弃,不停地努力,总会有成果。这不如今都进入到第七个年头了,刚开始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大哥还记得吗?”
“我当然记得,当初还想你为什么非要买这座破荒山呢?如今还真被你改变了模样。不知不觉,我家的晴儿也长大了,会说话,会开解人了,你放心,大哥知道怎么做的。谢谢你,好妹妹,大哥也抱抱你,那些日子你脚不方便,本来大哥想抱你来着,谁知每次都被康平抢了先。对了,康平还让我给你捎东西了,他说可能四月初能回来一趟,不过,也待不了多久。”子福说完真的拥抱了子晴一下,无限爱怜地揉了揉子晴的头发,感叹了一句:“真舍不得你长大,长大了就要被别人抢走了,哥哥好舍不得。”
子晴心里也酸酸的,强忍着笑道:“大哥,好像是大哥先长大要娶嫂子的,可别有了嫂子忘了妹妹就成。”
子福听了一笑,两人又说了会话,才各拎着篮子鸡蛋回家,曾瑞祥和沈氏正等着他俩吃中饭。见子福去了一趟后山神色平和了许多,均松了口气。
曾瑞祥趁机问了些他会试的情况,策论的题目,等等。随后,曾瑞祥告诉子福准备秋天成亲,新房现盖,有什么想法这两日赶紧画出来,“先成家,后立业也是一样的,你缺少生活的历练,策论做起来干巴巴的,纸上空谈,你还年轻,在家把房子盖好了,你自己操持,盖好后,找机会出去走走,开拓下眼界,明年开春我自有打算。”
沈氏又催着子福去找刘家姑娘商议,“说到这个,请上次的媒婆和你去刘家走一趟,商议今年秋天完婚,房子有什么要求。另外,咱家给对方一百两聘金,把嫁妆办体面些。回来你去找你阿公看个黄道吉日。”
“娘,房子就盖家里这样的就行,也不用多大,正房有五间够住了,偏房不用这么多,一边两间就行了,也不用倒座,我先去一趟刘家吧,回来我再找三堂叔安排盖房子,爹说的对,我也该知晓些俗务了。”子福说道。
有事可忙,子福的心情也好多了,刘家并未因子福落第而有什么想法,刘先生反而对子福多加劝导,说到今年完婚,也是满口应承,对子福留下的银票,也是拒了又拒,子福再三说了这是沈氏的意思,是成亲的聘金,对方才把银票留下,又说等房子盖好了务必告诉他们房子的尺寸,他们好打制家具。
老爷子虽然对子福的落第稍觉有些遗憾,不过也明白子福毕竟年幼,肯定有很多不足的地方,小小年纪已是举人,这就很不错了,放眼十里八乡,谁能有此荣耀?这次子福要完婚,老爷子更是见了熟人就乐呵,说自己的大孙子要成亲了,务必来喝一杯喜酒。
子福的办事效率很快,他说想在林康平回来时盖完房子,然后随林康平去一趟粤城,看看岭南风光和风土人情,有机会的话还想去一趟海外。所以这边盖着房子,那边又找徐师傅提前找些好木料,准备做家具。好在子晴事先把房子的用地预留出来,饶是这样,还是糟蹋了些瓜苗。
成亲的日子定下来了,就在九月十八,沈氏见家里有些忙乱,怕自己没经验,还是有思量不到的地方,又把母亲何氏接过来,商量着怎么定聘礼,何氏的意思不可太寒酸,但也不可过于奢华,毕竟,这是在乡下,太过招摇总是有些不好,惹来邻里的非议容易留下祸根。
最后定下的是金,银、玉头面各一套,绫、罗、锦、缎棉、纱布料各四匹,羊皮八张,礼金八十八两,喜饼二担。喜茶六盒、喜酒六坛、白鹅一对、一共二十二台。
商议好了,沈氏让子晴提笔把礼单记下,和曾瑞祥商量好之后,又拿去给老爷子和田氏看过了,老爷子自是无话,田氏就嫌太过了些,说:“我娶了两个儿媳,嫁了三个女儿,拢共还不到你一次的零头,看来这几年你委实攒了些家底,只是委屈了你这几个妹子,出门连一身好衣裳都没做。有个趁钱的哥哥又能如何?”
“娘,你这样说就太过了,难道夏玉的房子不是我盖的,难道两个妹子出阁我没随一份大礼,难道大毛他们几个我没养。旧年腊月子晴还主动给她二姑做了一身新的绸子棉裙呢。”曾瑞祥分辨道。
沈氏听了也不以为意,如今她也知道了,春玉的事就如同一个刺,扎在田氏的心里,找个机会就要拿出来刮几下。
果然,没一会儿又听到田氏对曾瑞祥说:“那是你二妹,我说的是你大妹,既这么说,你外甥大毛今年秋天也要成亲,你好生准备一份贺礼吧,你当舅舅的是要坐头席的,又是第一个外甥成亲,别太简薄了。让人家看笑话了。”
“娘,我能去就不错了,还是看在爹娘的面上,再怎么还有大哥在呢,头席也轮不上我,至于送什么礼,我总不能把大哥给盖过去了。”曾瑞祥回道。
田氏的脸立刻就黑了,刚要开口说话,秋玉抱着孩子进门了。秋玉进门见田氏黑着脸,便笑着问道:“你们在商量什么呢?我怎么看你们一个个的又不高兴了?”
“子福定在九月成亲,这不,把聘礼的礼单拿来给爹和娘看看。”沈氏回说。
“哎呀,我瞧瞧,看看咱家的举人大老爷成亲能有些什么好东西。”秋玉说道。
沈氏只好把礼单递过去,秋玉曾经跟着曾瑞祥学了几天字,常见的字她还是认得的。看完了礼单,她说:“嫂子没舍得尽全力吧,我看也没什么稀奇的东西,不过是些常见的,就是衣料和礼金倒不少,也就比一般人家略强些。我还以为依嫂子的实力,得大肆操办一番呢。”
“略强一些?我这五个孩子拢共也就花了这一个零头,你们几个出门,那个不是就几两银子的聘礼就打发了。”
“哪能一样?现在的二哥二嫂比你当年殷实多了,你能有些什么?不是我说你,你过日子的还是二哥挣的呢。子福又是个举人,花点是应该的。”秋玉劝道。
“我也没说不应该啊,我只是略提了大毛那成亲,让老二礼金给足一些,也就为了他好看,说出去还不是他当舅老爷的体面,他就推三阻四的,说要看你大哥的,你还不知道你大哥那人,能拿出几个子来?”田氏抱怨道。
“别听你娘瞎叨叨,她如今越老越糊涂了,眼里也看不到别的,脑子里也想不到别的,哪有做弟弟的当众给大哥没脸?祥儿,家去吧,我知道你俩很忙。”老爷子终于开口了。
曾瑞祥和沈氏听了,赶紧告辞。等他俩一出门,田氏就嘟囔说:“私底下贴补一些不就行了。娶个媳妇舍得花恁些,对自己亲妹子就一毛不拔。”
老爷子对田氏嚷道:“说你蠢还真是蠢,你不看看春玉一家这几年惹的事,要不是我儿子儿媳厚道,放别人身上,早就断了来往,还想着厚礼?还一毛不拔,你的银子谁给的?大毛他们谁养的?做人要知足,不能光算着别人锅里的,你看夏玉老老实实的,如今房子、果树、布料、猪肉哪样不是老二帮衬的,连院里的水井还是老二媳妇想到的,添了几吊钱现打的,这么好的儿子儿媳,你还要挑理,你可真是发了鬼癫。”老爷子说完气得背着手出门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子福游历
曾瑞祥和沈氏回到家里,曾瑞祥拉着沈氏的手说道:“对不起,每次去老房,都要弄得不愉快,以后没事你少去一些,这些年还真委屈你了,虽然子不言母过,可我娘真真是岁数越大越发的固执不讲理了,我爹倒还比前几年好一些。你放心,以后他们说什么我都会先考虑你和孩子们的感受,不该出的我一文也不出。”
沈氏听了拍着他的手说道:“我知道,这几年你就已经好多了,春玉他们也是在咱家捞不到好处才急的,算了,不说他们的闹心事,咱好好过自己的日子,横竖一年也见不了他们两次。”
夫妻两个说了许久的话,曾瑞祥的心情也好转了些,毕竟这些年来他一直习惯于这样的付出,总以为都是兄弟姐妹,都是一家人,能帮的尽量都帮了,可换来的却是一次又一次的算计和伤害,偏偏伤他最深的还是他最亲的人,唯独这种血缘上的不可抛弃更令他苦闷和彷徨,还好,玉梅一直在他身边,孩子们也一直在他身边,这些就足够了,曾瑞祥如是想着。
次日,子禄带着子寿子喜放春耕假回家了,看见家里又在盖新房,便问了一声,得知大哥已经把婚期定了,而且,九月十八刚好是放秋假的时节,都很兴奋,一个个的都说这回可真要预备大礼了。
子福逗趣说:“你们想好要盖什么房子了吗?不若趁我空闲,一并盖了,省的将来还要麻烦。不过,你们可都要送我一份真正的大礼才成,别口头说说而已。”
“大哥,我和康平的已经送过了,还都不轻呢?你看,有玉石,有鸡血石,还有镯子和其他小首饰,对了,我还有一件大礼物,还没绣完,还是我最够意思吧。”子晴冲着子福得意地笑。
“你成亲的对联我包了。”这是子禄。子禄的字如今很有长进,比子福写的还好了。
“你成亲时,我刻一个印章送你。”这是子寿。
“那我就等着吃喝了。”这是子喜。
“大哥,我给你做一个荷包。”子雨的声音糯糯的,晃着她的包包头说道。
一家子的笑声冲散了曾瑞祥和沈氏心里的阴霾,沈氏打起精神吩咐孩子们各自要做的事情,子禄六月份还要去昌州赶考,一心埋头在书房苦读。
三月二十八日,林康平回来了,看见差不多已经完工的新房,羡慕不已,故意苦着脸对子晴说:“我跟大哥岁数相当,人家就可以成亲了,我还要再苦等两年,真是同人不同命啊。”
“我有一个法子教你立刻成亲,不过说出来你可要好好的谢我才行。”子福笑着对林康平说道。
“真的?请大哥指教。”林康平双手抱拳向子福请教。
“笨蛋,你上当了,我大哥准是让你换人,我姐还没长大呢,你换一个长大的不就行了?想什么时候结就什么时候结,这都没想到,还想做我的姐夫?换人啰,换人啰。”子喜给了林康平一个鄙视的眼神,子福、子禄、子寿都哈哈大笑起来。
林康平牵着子晴的手,说道:“我这几个大舅哥小舅子还都不是省油的灯,就我媳妇一个好人。”
几人听了更乐,纷纷扬言要为难林康平,否则对不起他今日的这番话,弄得子晴倒不好意思了。
这次林康平回来也就十来天的空闲,要从这边买了东西赶到景德镇走水路。林康平说文家的花匠不愿意过来,等看看有合适的人买两个算了,懂园林的师傅倒是找到一个,不过,如今没有时间过来,要秋天再说。
子晴问道:“要不趁这十来天,把荒地的院墙先盖好了,再盖上几间屋子,将来你买了人,不就有地方住了?”
林康平想了想,说道:“也对,只是这样一来,又得忙上了,原本还想好好跟你呆几天,说说话呢。”
“现在不是呆着,也说着话吗?你还想怎样?”子晴半歪着脑袋看了林康平一眼。
林康平忍不住轻掐了一下子晴的脸,觉得手感不是一般的光滑,又飞快地摸了一下,见子晴的眼睛一瞪,眉毛都要立起来了,忙拉着子晴的手低声哄道:“你就故意气我吧,好了,不闹了,我也是情不自禁,说真的,手感太好了,一下没忍住,你看你的手上,就是因为常年做事,都有一层薄薄的茧,你放心,成亲后,我什么也不让你做,一定让你把手养得和脸上的皮肤一样的光滑,白白嫩嫩的。”
子晴一听倒笑了,“还白白嫩嫩的,你以为是做豆腐呢?我和你说正事呢,你倒扯了这半天的闲篇,以前我怎么觉得你不苟言笑的,成天板着脸,好像谁都欠你银子似的,如今倒学得油嘴滑舌的,还学会低声下气地哄女人了。”
“你这一说,好像还是真的,我都没发现我能变化这么大,要换以前打死我都不会相信这些话能从自己嘴里脱口而出了,可能是骨子里的天性吧,遇到自己喜欢的人,只想着让她欢心,做什么都不在乎。我也就在你面前这样,跟自己媳妇还要装一本正经的多累啊。”
子晴听了脸一红,心里有些信了他的话,嘴里却说道:“又来了,成天媳妇媳妇挂在嘴上,我娘听到了又该数落我一顿。”
“好,不闹了,说正事,这院墙不如就盖砖墙的,结实耐用,还能快一些,咱俩也不缺这点银子,再说了,一时到哪里找土砖去。现买些大石块的倒是可以,离这里不远的陈家村,村口的河滩上我看有不少的大石块。”林康平拉着子晴的手一直没松开。
两人商议好了,林康平匆匆找到子福,子福又带他找了三婆婆,请三婆婆家几个儿子帮忙买石块,盖院墙还是找的本村的,原本子晴想找岭上村的村民,给他们找点财路,将来也好相处。可是一想,这村才十来户人家,哪里有专门的建筑队,只得作罢。
听说子福要跟他去粤城,林康平倒是很高兴,也建议子福和他出去购买些茶叶,运到粤城卖了挣些路费,这一趟的花销就不用家里人掏钱了。
子福和父母一商量,曾瑞祥说道:“还是少带些银两,稍微接触一下即可,万不可沉迷于此,转了心性,也不是说挣钱不对,毕竟你还是要以读书为要务。这次出门历练是为了让你更好了解这个社会,古语不是说了,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见多才能识广,将来对你的会试策论总会有些帮助,因为有的东西远不是书本可以给予你的。”
子福点头称是。子晴在一旁听了很是吃惊,她还真是没想到自己老爹还真是有些水平,可惜,他当年因为家里穷中断了学业,这要继续念下去,肯定不是一个秀才而已,要是自己刚来时劝他去考学就好了,那时他应该还不到三十岁吧。现在的他,只怕没了那份心性了,再说三年后,都四十多了。
子晴正纠结着,沈氏接着说道:“千万记得在八月中秋前回来,中秋后就要送聘礼了,一路小心。”说完递给他二百两的银票,子福嫌多,沈氏说穷家富路。
因为准备盖院墙事宜,耽搁了林康平二三天的行程,期间他还带着子福出门买了趟茶叶,租好了船,实在等不及了,子晴就催他上路了,工地上的事情是万万不可着急的,出了豆腐渣工程可就不合算了,反正还有自己的几个堂叔帮着,又是村里的熟人,打了好几次的交道了。
林康平听了说:“也只能如此,再耽搁下去,大卫要走了就麻烦了,只好辛苦你了,我原说不用你操心的,还是得劳累你了。”
“我不是说过,你的就是我的,我为自己的事情忙活,还不是应该的啊?难不成你心里还是拿我当外人?认为这是你自己的。”子晴故意说道,惹得林康平恨不得抱着她咬几口,终究没敢造次。
送走了林康平和子福,沈氏的心里又开始长草似的,好在徐师傅上门开始打家具了,沈氏只得打起精神应对。
子福新房的格局跟现在住的差不多,正房五间,中间是厅堂,东西偏房各两间,每间都不大,也就十二三平米左右,东边是厨房和餐厅,西边是净房和客房,沈氏觉得还是预备一个小厨房给他们,万一哪天想自己动手做点宵夜什么,或是要招待娘家来人什么的,也好开个小灶。
子晴见沈氏忙得顾不上她,便央了曾瑞祥午后陪她去一趟岭上村,看看工程进度,院墙已完成了大半,因荒地的三面都有废弃的水渠,院墙就借着水渠的边,只盖了六尺高,底下是大石块,有半米多高,是几位堂叔跑遍了附近的河滩寻摸来的,说又便宜又实用。子晴又问了大概还需要的时间,以及青砖的要花费的银两,然后就和曾瑞祥回家了。
到家后子晴找到徐师傅,请徐师傅的徒弟忙完了这边,再去那边做门窗。想了想,子晴又问徐师傅手里还有多少楠木和红木以及别的好木料,这次子福做家具,沈氏只是要求厅堂的几把高椅和案几用红木,楠木屏风上次沈氏就预留好了。两人正说着,子禄回家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干旱
子禄一进门,便对开门的子晴说道:“这鬼天,还未进入五月,怎地如此炎热,这么长的时间一滴雨也没下。”
子晴听了一惊,可不是的,自打家里开始盖房子后,一直都是晴天,只不过没太在意,西瓜地里还浇了好几次的水。这样一想来,子晴忙找沈氏说了这事。
沈氏寻思自家今年要办一场喜事,家里的粮食还是先多预备一些,万一到时跟那年似的,庄稼根本收不上来租子,粮食还疯涨,可就麻烦了。还好前两天收的麦子除了给老爷子那一石,自家还剩了不到三石。
晚饭后,沈氏跟曾瑞祥说了自己的担忧,曾瑞祥道:“既买粮食,就多买一些,把一整年的预留出来,以前也不是没有这样的例子,凡是还是要未雨绸缪的好。”
沈氏听不懂什么叫未雨绸缪,曾瑞祥给细细解释了许久,同时暗想,以后每天还是要抽点时间多教教妻子认字写字,应该会有新的乐趣。
次日一早,四月三十,正赶上大墟,沈氏带着子禄在墟上买了有二百多斤的精米,又买了上千斤的稻谷,毕竟存放起来还是稻谷方便一些。
端午这日,沈氏又买了上千斤的稻谷和二百多斤的细米,这下估计差不多够了。吃饭时,曾瑞祥对老爷子说了自己的担忧,老爷子看了看天,说:“我种了一辈子的庄稼,真正的大涝只见过两回,那可真是颗粒无收,卖儿卖女,洪水所到之处,地势低一点的村庄,只能看见一点屋顶,咱们这地方,雨水多,水患常见,干旱倒是比较少,往年的春天一直下个没停,今年是差多了。早些准备还是好,毕竟今年你们还要办一场喜事。”
田氏听了着急了,说:“那春玉怎么办?他那一家子能吃着呢。大毛也要办喜事。”
曾瑞祥和沈氏听了没接话。
“你又来了,跟你说过,儿孙自有儿孙福,你就是放不下,既如此,索性你过去看看她。”老爷子说完瞪了田氏一眼就走了。
不过没两天,沈氏上街碰到了以前的邻居刘婶子,刘婶子拉着沈氏说道:“前两日,看见你家婆家翁两口子,说是去看大女儿,哎哟哟,拉了满满一车的东西,又是麦子又是稻子又是鸡蛋的,还有恁老多的青菜,你家的妹夫可是遇到了好娘家,一年年的,除了替他养儿子,还要往家送去。也亏的你们不计较。”
沈氏听了,强笑着说道:“能怎么办?都是一家人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孩子们挨饿。”
“那也太偏心了,说实在的,你那个家婆也有一点太过了,偏女儿也没她这样的,媳妇不疼就罢了,话说回来有几个疼媳妇的家婆?谁叫咱女人命苦,可儿子不也是从她肚子里出来的?那一年我记得你家相公过来送麦子,你家婆这边正好杀了猪,我还以为是叫你们过来吃猪肉的呢,结果,你家子晴说根本不知道这么回事。还问她爹怎么阿公不给肉吃呢。你说说,这叫什么事?”
刘婶子见沈氏的面色不好看,才惊觉自己多话了忙改口问道:“哦,对了,你家大哥大嫂怎地不回家了,有好几年没看到他们了,听说搬城里了,子萍早成亲了吧?也没摆酒,显见的是怕我们这些老街坊随不起礼?”刘婶子说着说着就有些生气了。
“这话可是真真见外了,你俩在一起,骨牌都抹了上百次了,哪能因为这个就翻脸?她如今也是真忙,儿子还小,那年痘疹流行,子荷走了,从此她越发把儿子看的重,等过两年孩子大一些了,还怕她不回来?”
“那倒也是,好容易盼来了的孩子,说没就没了,你家婆说的时候,我还有些不信。你如今倒是好过了,孩子也出息了,银子也有了。听说你家的大院子里,种的都是西瓜?现在种西瓜的也不少了,可也没见谁家有你家那富裕,难不成你家还有什么绝招不成?”刘婶子问道。
“看你说的,有什么绝招不绝招,我也就是在自家院子里,看管精心些,又加上没有毛贼,可不是比别人多收了几两银子。”沈氏说完又忙说:“我还有别的事情先走了。”
沈氏回到家里,把东西归置好,找子晴问道:“那一年你阿公他们杀猪,你和你爹去送麦子,你阿公他们没留你们吃饭,回来怎么没说一声?是不是你爹不让你说?你爷俩合起伙来瞒我?”
“娘,都过去好几年的事了,谁还能记得?再说了,爹爹不想让你知道,也是不想让你生闲气,娘,你看爹爹对你多好,你可别辜负了爹爹的心意。”
沈氏戳着子晴的头骂了一句:“就你鬼头。”倒也丢开了此事。因为次日一早,她和子禄就要赶去省城,原本子禄说这次已和同窗约好,就不需要沈氏过去陪他了。
沈氏说道:“约好了也不打紧,咱们可以合租一栋房子,上次你哥他们不就几人合伙租的屋子。我这次去昌州,一来也是为了给你大哥娶亲置办一些东西,省城的东西毕竟比安州城里时新一些,二来又能给你做饭洗衣,多便利。”
这日晚饭后,沈氏又叮嘱了子晴一些家务,仍旧把子雨带走,好在有何氏在,沈氏也多少放心些。
沈氏刚走,曾瑞玉过来了,说院墙和屋子都已完工了,工人们着急回家车水救稻苗,所以这两日中午都不曾休息,晚上天黑了才回的家。“这是买石头的账,康平当时给我留了二十两的银子,没用完,还剩了不到六两银子。”
说完曾瑞玉递过一本简易账本,说是他儿子子文帮着做的。子晴听了,忙夸了两句,接过账本和银子,又问道:“他们究竟做了多少天,一共是十个人吧,我把帐拢一下,好给人家结算了。”
“工期是在四月初六开始的,端午休了一天,期间他们还轮换着回家车水,所以每人大概做了二十五天。另外,砖厂的账也该结了,我陪你去吧。康平当时押了五十两银子在那,只怕你还得拿一些。”
子晴听了,回屋取了二张五十两的银票,又拿了两个五两的银锭,想想又拿了一吊钱,这些都是康平临走时给她预备好的,一共留了二百两银子,有银票,有银锭,还有五吊钱,有零有整,方便子晴花。
子晴换了一身农家衣服,曾瑞玉陪着子晴先到了工地,工人们有的正在清点工具,有的在清理垃圾,他们见了子晴都围了过来,罗师傅看了眼大家,笑着说道:“还是你们家做活痛快,从来不拖欠工钱。不过,大侄女,我厚着脸皮多一句嘴,你看我们这两天每天做到很晚,很是辛苦,能不能加点工钱。没办法,今年的年景只怕不好,我们的日子不大好过。”
“才刚我三叔都告诉我了,这段日子辛苦大家了,你们每人的工钱是一两银子,另外,我给大家一人加一串钱,这银子和钱我现在就给你们,不过,镇上没有钱庄,麻烦罗师傅替我倒换一下。”子晴看见大家开心的笑容,自己也笑了。
因为几位堂叔的勤快,到处找石块,石块用的多了,青砖自是省了些,一共花了一百二十三两二百三十文的砖钱。从砖厂结完账回家,子晴给曾瑞玉十两银子,说:“这是侄女给五位叔叔的打酒钱,论理,我该亲自做一桌酒席请请几位叔叔,只是,如今家里事情比较多,几位叔叔也忙,我娘也没在家,等下次康平回来了,我再让他去请五位叔叔好好喝一顿。”
曾瑞玉听得子晴如此说,也没矫情,痛快地接了,说:“我们可就都等着侄女婿的酒了。有什么事情就说话,我们傍晚来帮你浇一下瓜地,能救多少是多少,别可惜了。”
子晴听了也没拒绝,这些日子,曾瑞祥和她每天早上和傍晚,就开始拎水浇地,虽说有竹管子通过去,可也需要一人从井里打水,一人从竹管子那头的缸里接水,毕竟子晴是一个不满十三周岁的女娃,哪里有多少力气,曾瑞祥也是个常年不做事的,这阵子可是把两人累坏了。每日的洗菜水淘米水等等都没有浪费,后山的瓜地那边好在前几年也打了口井,为的也是浇水方便。
要是林康平知道子晴在家如此受累忙碌,只怕又得心疼坏了。还别说,自打定亲后,沈氏也接受了林康平,两人像家人一样地相处,子晴对他,竟也生出了几分依恋,也不知他如今在何处?在忙些什么?
下午四点多钟,五位堂叔果然都过来了,先谢过了子晴的酒钱,就麻利地开始干活,把茅坑兑满水,一趟趟地把地浇透了,说可以多管些日子,几人干的天黑了,还在忙乎,曾瑞祥从学堂回来后也加入了他们之中,何氏见了赶紧做上饭菜,好在家里东西比较齐全,加上还有徐师傅师徒两人,菜的样数不多,但数量够了。几人干到快十点了,才把地都浇完了,说只是往地里倒水,有月亮,也不黑,一口气干完了,他们明日还有不少活等着。
子晴帮他们热了饭菜,他们见天色已晚,胡乱扒拉几口就急忙回家了。
第一百四十三章、秋玉被拒
天气越来越热,子晴的心里也越来越烦躁,家里的琐事又多,主事的只有她一人,担心子福在外面不知怎样了,担心林康平的生意是否顺利,担心子禄的考试能否过了,担心今年的租子肯定收不上来。总之,一天到晚烦躁不安,又不能跟外婆何氏发脾气。
好在没几天,周掌柜过来拉桃子,今年干旱,桃子少,但比往年的甜,周掌柜主动每斤涨了一文钱,饶是这样,收入还是不如旧年。不过,已经比种水稻好多了,这么一想,子晴又宽心了许多。
五月十五日,第一批西瓜就开卖了,天热比往年提前了五天,这几年当地种西瓜的多了,六七月份成熟旺季时才卖到三四文钱一斤,那时子晴的瓜地已经拔藤了。就现在,也是文家看在老主顾的份上,曾家的西瓜又确实比别家的早一个月,味道还比较甜,才给的高价,第一批如今也只能卖到十二文一斤了,十八是不可能的了。所以十五亩西瓜的收入曾家现在也就维持在一千两出点头了,想当年最好的时节可是赶上过两千两银子的收入,好在子晴早就预料到了,如今后山的果园一年也差不多有一千两银子的进项,当然大头还是橙子,子晴看管的十分精心,从书里也找了一些果树的知识,也让曾瑞祥从村子里有果树的人家取了些经验。
一直到六月初,才下了一场大雨,可庄稼还是减产的厉害,租子肯定收不上来了,佃户能有个温饱不挨饿就不错了。大雨一下就开始没完没了,橙子树的花刚谢,小果子被打掉了不少,子晴见了直心疼。好在西瓜卖掉了大部分,已拿到了八百多两的银子,子晴稍觉心安。
没两天,子寿和子喜回家,让他们分担了一些家务,子晴的心情好了很多,六月下旬,沈氏他们也回家了,沈氏大包小包的又是满载而归,子禄的心情还是有些紧张,忐忑,不大愿意出门见人。
为此,曾瑞祥特特地带着几个孩子去钓鱼、摸泥鳅,找鳝鱼的,一直没闲着,家里的伙食改善了不少,都是子晴爱吃的,尤其是鳝鱼,百吃不厌,就是收拾起来有些麻烦,子晴自然不敢触摸,只是教给了子禄用钉子把头钉住,划开肚子,取出内脏,剔去骨头,切成鳝段。沈氏为此还嘲笑子晴,“都是你惹得祸,就为你一句爱吃,你二哥可没少下力。也不知你哪来的那些鬼主意。”
子晴振振有词地回道:“娘,这是我偶然想到的好法子,那辣椒炒鳝段,大家都跟着借光了,满了口腹之欲,不说谢我,怎么反倒还怪罪上了?”子晴第一次把红辣椒和青辣椒和香葱蒜子炒的鳝段端上桌子的时候,可是流了一地的口水,色香味俱全,吃起来比田鸡还过瘾,因为不用吐骨头,鳝鱼的肉还特别的滑嫩。
沈氏这阵子跟着曾瑞祥也学了不少字词,倒也听懂了子晴的话,看着子晴摇头笑道:“合着你就是一大吃货,你还得拉扯上别人?”
子禄他们几个听了大笑,从此,子晴就被冠上了“大吃货”的外号。
这日,曾瑞祥说好了要出门钓鱼,秋玉抱着孩子过来了,看到曾瑞祥他们摆弄渔具,忙说道:“二哥,你带着子禄他们几个帮我把晚稻秧子插了,横竖你们闲着也是闲着,我家的早稻一直干旱着,你也知道我没有劳力去挑水,颗粒无收的,这不,眼瞅着下了几场雨,我要提前几天把晚稻插上。”
曾瑞祥见秋玉一副理应如此的语气,又得知妹夫已放假在家,就拒绝了她,说道:“一共就两亩田,两人有个两三天就做完了,不要总想着依靠别人。旧年我就想说你了,看在你第一年分家的份上,妹夫也没在家,帮就帮了。如今你也不赶时间,妹夫又在家里闲着,就算你懒得不想下田,两亩水田妹夫一人干几天也能干完。当年你嫂子,一个女人还带着七八岁的孩子下地,五六岁的孩子看家,不也过来了,你们谁伸过手?”
秋玉听了又羞又恼,脸气得通红,待要分辨两句,又委实找不到话说,只得含恨抱羞而去。
这边子晴听了说道:“爹今日还真不错,我喜欢,只怕阿婆知道了又要生气,小姑是懒怠惯了的,现在连饭也不做,都跟着阿公阿婆吃呢。”
“理她那多做什么,我们今年要去了,明年还跑不了,合着我们自己花钱雇人干活,却跑到她家田里忙乎,回头连饭都不管一顿,还要跑回家吃。都是阿公阿婆惯的她,十指不沾阳春水。”子禄撇嘴说道。
“放肆,你阿公阿婆也是你们能议论的。”曾瑞祥假意喝道。子晴和子禄偷着做了个鬼脸,这事肯定没完。
七月中旬的时候,终于盼来了官差上门送信,子禄考中了秀才,虽然名次比较靠后,不过毕竟也过了这一关,仍是值得庆贺的。曾瑞祥让子禄去给老房送信,老爷子知道了,说要过来吃顿饭热闹热闹。
秋玉一开始不想过来,田氏不知为何,问了半天才知事情的原委,气呼呼地跑来质问曾瑞祥。曾瑞祥听了一开始也不分辨什么,只是吩咐子禄过去把他小姑请来。
“你到底想怎地,三个妹子你得罪了两,剩下一个唯一的大哥,也断了来往。你是不打算要这家人了,都嫌弃上了,你好过你自己的小日子,我也想明白了,指不定哪天,连你爹娘也不要了?”见儿子没理他,田氏气呼呼地接着问。
曾瑞祥听了很是伤心,沈氏要开口说话,曾瑞祥摆了摆手,深呼一口气,说道:“娘,你这样讲,儿子真的很寒心,现在就好好给你摆摆这些年的事,我自问不曾亏待过谁。大哥那里,分家前就不说了,分家后我一直挑大梁养你们,大哥就掏了两年银子,后来见他困难,我主动提出一个人养父母,这都没什么;大嫂和玉梅同时生孩子,大嫂难产,把我请的稳婆扣住,也没什么;子雨顺产出来的早,要事事压着我们,连孩子过生日都要晚一天,也没什么;大嫂生子全,气得早产,也是我跑着去请的稳婆,也没什么;子萍出事,他撵出不管,生孩子什么的她婶娘还亲自跑去看顾,买这买那的,也没什么;可子荷没了,能怪到我们子雨身上吗?子雨和子喜两人同时出痘,我们自己还顾不过来,有谁问过一声?他家的孩子没了,算命的说要断交就断交,合着这些年的兄弟情谊还比不上算命的几句瞎扯。”
曾瑞祥顿了一下接着说道:“春玉那里我就不想说了,算计我不够,还要算计子晴,子晴没算计上,又算计上了康平,我的心也是肉做的,也会疼也会伤。秋玉这次没帮她下田,是因为知道妹夫在家,拢共就两亩水田,一个人多做两天也就是了,我也不是常年干农活的,家里的田地以前不也是玉梅打理的?如今我自己心疼孩子,都花钱雇人做农活,我再带着孩子帮秋玉忙乎,别人不笑我发鬼癫?妹夫要不在家,秋玉一个人做不了,赶时间的话,旧年那样帮我也就帮了。娘,你心疼秋玉,我也心疼子禄他们几个。”
“那能一样吗?子禄他们是男孩子,从小摔打惯了,你妹妹从小娇贵着呢,哪能吃了这苦?”田氏辩道,气势倒是弱了些。
曾瑞祥见说了那么多,田氏还是没有听懂,有些不耐烦地说道:“再娇贵能有玉梅小时候娇贵,咱家能有什么条件,玉梅小时候家里什么条件,既嫁了人,那就是她的命,什么样的命她都得认了,有能耐自己折腾去。我家晴儿现在还一天到晚地又是家里又是后山地忙活,我家晴儿不娇贵吗?谁家的孩子谁不心疼?”
田氏气的横了沈氏一眼,刚要再开口反驳,老爷子和秋玉带着孩子进来了,老爷子一进来就听见曾瑞祥说的话,想来田氏必定又来胡搅蛮缠了,这老婆子,真是越老越糊涂了,整个一油盐不进的东西,老爷子在心里哀叹了几句,说道:“老婆子,跟你说了这么多,你怎么就听不进去?你非要把儿子媳妇都折腾得心寒了你才罢休?”
秋玉听了赶忙说道:“娘,不怪二哥,那日的确是我想得不周,我回去后仔细寻思了二哥说的话,是我自己太懒了,木木他爹也骂了我一顿,说也不是做不了,又不着急。”说完又对沈氏说道:“二嫂,用我帮你干点什么吗?”
沈氏听了连摆手,说:“孩子还那么小,好好看着吧。我和晴儿就可以了。”说完就出了厅堂进了灶房。
子晴彼时和外婆何氏已经忙上了。子晴发现,每次看到阿婆过来,打过招呼,外婆就主动避开了,每次的争吵从不掺乎,最多在事后开解开解自己的女儿,所以外婆才能获得一大家子的尊重。
因为秋玉的主动认错,这顿秀才饭吃的还算圆满。至于回家后,秋玉和田氏的真正想法,子晴就不得而知了。
第一百四十四章、康平vs老爷子
欢聚的时光总是一晃而过,七月初,子寿和子喜两人去了县学,子禄因要去州学报到,要晚几天,所以独自在家又开始用功了,每天都在书房坐很久,也就下午时能跟子晴去后山转转,这还是子晴强烈拉着他去的,说要劳逸结合。
子禄说想两年后去试场,即便不中,也能积累些经验。子晴听了深以为然。不过,没几天,他也去州学报到了。
家里的日子又冷清了许多,徐师傅那边的木工活干完了,就剩下点油漆活,子晴捡了些楠木块和红木块,准备没事时再雕麻将玩,又从李师傅那要了点油漆,把旧麻将图案重新刷一遍。
抱着小木块,子晴忽然想到,自己新买的院子那边,也该把门窗安上,还有基本的生活家具要备全,不然等林康平突然带人回家了,一时上哪住去。于是跟徐师傅说了一声,因为家里还有些乱七八糟的木头,又是准备给雇佣的人住的,要求不高,徐师傅就派了他大徒弟带了个小徒弟过去了。
七月底的时候,李师傅的油漆活也完成了,沈氏心里总算松了口气,笑着说:“这回万事具备,我可就单等着媳妇进门了。”
这日沈氏正在数着手指头掐算子福都出门好几个月了,连封信都没送回来过,也不知这孩子在外头能否顺利,能否平安,子福就进家门了。
子福是在八月初十回到家里的,风尘仆仆的,也瘦了好些,不过精神还好。等他洗漱完毕,坐下来歇息时,大家才知道他一路都经历了什么。
原来他跟林康平一路到了粤城,倒还顺利,林康平接了货就要回京城,子福在粤城周围游玩,领略下粤城的风土人情。本来他有些想跟着船队去西洋绕一圈的,知道他九月十八成亲,大卫没敢带他,说是这一趟他们除了要过海,还要翻山,很是危险,时间上也肯定来不及。子福从粤城出来,沿着官道往回走,越走发现干旱灾情越严重,于是他从岭南那边一路拐到岳麓,在岳麓书院停了半个月,一路往北,感受灾情,感受饥饿,写下了许多感想和游记。
“爹,我这一趟出门才知道,外面的世界真的很大,以前我竟是坐井观天了,每一处都有每一处的风土人情,生活方式、语言习惯和禁忌,尤其是那些山里的少数民族,有的民族只有语言没有文字,可他们传承了上千年的习俗里,很多都是那种对生活的热爱,对丰收和富裕生活的向往,让人肃然起敬。我总以为自己小时候经历的那些就是最艰难、最凄惨了,殊不知这一路看了那么多,又碰巧遭遇了旱灾,这一路都有难民,还有的难民携妻带子的讨饭,一个个饿的只剩皮包骨了,很让人心酸,哎,什么时候都是农民最难。”
曾瑞祥听了高兴地说道:“看来这一趟出门你的确磨练了很多,也收获了很多,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古人诚不欺我。”
等子福休息了两天,沈氏催他去给刘家送节礼,自己跟着去安州采买过节所需。回来又想到不若给家里每人做一身新衣,穿出来也是体面,尤其是家里的长辈,还要接受跪拜,想到这些,沈氏翻出了林康平年前送的那些好衣料,一人裁了一身。沈氏特地给田氏和何氏都各准备了一份给新娘子的见面礼,一只银镯,一支银簪。这是何氏提醒沈氏的,主要是怕到时何氏给了东西,田氏没有拿出手的东西,怕外人笑话了。
“虽说她做事不招人待见,可终归是子福的阿婆,是女婿的亲娘,孩子成亲是大事,弄体面些,说出去也好听些,毕竟子福是要做大事的人。这回你就听娘的,给她备一份见面礼,别到时没有东西拿出手,让外人笑话了去,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们苛待了两位老人。至于那几个姑姑,你就别管了。”何氏劝道。
沈氏听了也对,横竖东西是要回到自己儿子手里的,也就不计较那么多了,越性给自己亲娘也准备了一份。
中秋节前,春玉特地带着大毛来了一趟,沈氏没让他们进门,在门口听春玉说大毛的婚期定在腊月十二,到时请全家都去喝喜酒。沈氏听了也不接言,回身把门关了。春玉自回去向老爷子和田氏诉苦。
日子很快就滑进了九月,沈氏跟曾瑞祥和何氏商量定了菜谱,又跟村里帮厨的五个人商定了日子,又检查了打赏的荷包,又定好了谁家的整猪,又是给各家亲友送信,总之,每日不做点什么,心里就慌慌的,弄得何氏跟曾瑞祥都笑话了她好几次。
九月初八,这日送聘礼,雇了二辆驴车和一辆牛车,进了安州城,才开始吹打着抬聘礼到刘家。刘家可能没想到曾家出了二十二台的聘礼,而且都是实打实的东西,先前已经给了一百两的聘金办嫁妆,这回又给了八十八两的礼金,刘先生还是那句话,太破费了,刘母自是高兴女儿找了个好人家,终生有托了。
九月十六,沈氏亲自把婚床摆好,床褥床单什么的要等新娘进门,铺上新娘自己的,检查了屋内的各项陈设,就把门锁好。
九月十七,中午帮厨人员进门试灶,近亲的族人全家过来吃饭,也有远道的亲戚,如沈建水一家,夏玉一家、秋玉母子等等,加上厨师居然也有六桌了。
下午,林康平忽然进门了,还带了一对二十多岁的夫妻外加一个七八岁的男孩和一个五六岁的女孩,子晴的心忽地欢喜起来,知道林康平是特意为了她赶回来的,怕家里事情一多,又会出什么乱子,虽然林康平没说,但子晴也知晓了他的心意,不能说不感动。
家里人来人往的,两人在屋里说了会话。子晴才知道林康平带来的这家人是因为遭受旱灾被家人赶了出来,在逃荒的路上被他带了过来了,男的姓王,女的姓李。
“我看过了他们的手,都是能吃苦的,家里又是种地的,养鸡喂猪都不在话下,也拾掇过果树,刚好用来替咱们看守果园,真是再巧不过了。一会你也见见,要是满意的话就把卖身契签了。”林康平道。
子晴说果园可以住人了,她已经把旧的被褥捡了两套过去,连井都打好了。林康平听了说道:“还是我媳妇能干,既如此,我先把人送过去,就别在家里添乱了。”
家里来来往往的客人太多了,事情太繁琐,好在子禄他们也都在家,要不然,连茶水都来不及泡。林康平见了说道:“你就在屋里招待女眷,外面的事情就别管了,我安顿好他们就回来帮你。”
子晴叮嘱林康平在街上买些生活必须品,子晴刚陪着林康平出来,老爷子亲自陪着春玉一大家来了。林康平和老爷子打过招呼就走了,春玉见子晴也没有招呼她,便主动和子晴说道:“子晴,你大表哥和表姐以前是做得不对,我也带着他们给你爹娘磕过头了,如今你大表哥也要成亲了,这事就算过去了,以后我们谁也别提了。”
子晴听了也没接言,径直回了屋,老爷子拉着曾瑞祥和田氏还有春玉和燕仁达四个人进屋,不知说了些什么,总之,过了许久才出来,四个人的脸色均不大好看,不过,春玉一家倒留了下来。
林康平回来后看见春玉一家还在,悄悄问子晴:“到底还是留了下来,老爷子亲自领了来,说了些什么?不会爹娘心一软,又原谅了他们吧。”
子晴正想开口,老爷子过来了,招呼子晴和林康平进了林康平住的厢房,三人坐了下来,老爷子先开口说道:“康平,阿公知道你有本事,会整治人,大毛的事阿公也不怪你,毕竟是大毛错在先,阿公今天想对你俩说的是,你大姑和大毛他们都答应我了,以后安分守己地过自己的日子,不再算计你们,大家只当普通亲戚走动,一年也不多,就几个孩子成亲互相给个面走动一下,还有就是过年拜年这一趟,其他的日子随你们的意思。子晴,你一向是个明理懂事的孩子,你劝劝康平,再怎么不对,也是亲戚,给留点后路。”
子晴刚要开口,林康平抓住了她的手,说道:“阿公这话我就不爱听了,说的我好像不明事理一般,子晴明事理怎么了?明事理就该吃亏了也不吱声不反抗?就该跟我岳丈岳母似的,这么多年的付出得不到你们一丁点的回报和认可?那这样的明事理我豁出去不要也罢,我自己的妻子我自己护着,被别人欺负了就是不行。说实话,要不是看在岳丈的面上,那一只手我都给他废了。”
“可他们已经答应了,以后安分守己,不再招惹你们。”
“那我也答应,就此放过他,否则,就不要怪我没事先提醒,还有那个什么桂英,请转告她,若有下次,我不是不打女人。”林康平说完就直接拉了子晴出来。
晚饭后,该走的都走了,林康平把带来的贺仪拿了出来,居然是一只白玉的摆件,童子持莲,林康平说道:“大哥,我祝你和嫂子百年好合,连生贵子,荷花又称莲花,我特特跑了好几天才寻来的。”
沈氏见了忙说这礼物送的好,子晴笑着说道:“这下可亏大了,以前的礼白送了,可惜了我大好的翡翠啊,早知道我就不送了。”惹来沈氏和子福两人的追打,林康平忙护着子晴,大家闹做一团,说笑了一会,就各自安歇了。
第一百四十五章、子福成亲
次日一早起来,吃过早饭,老爷子带着曾瑞祥和子福要出门去祠堂祭祖,然后从祠堂上马迎亲,出门时子禄放了一卦鞭炮。花轿在祠堂门口等着,子福从祠堂出来,子禄点燃鞭炮送行,子福不会骑马,林康平只好在一旁牵马同行。
见迎亲的队伍走远了,子晴陪着沈氏回家,客人基本到齐了,其中还有不少意料之外的,比如子福白鹭书院的同学和县学的同学,还有镇里的乡绅,县衙口也派人送了一份贺礼,也不知道他们是如何知晓的。人来人往的,沈氏自是忙的不可开交,一会泡茶的找不到茶叶,一会灶房的厨师又找不到用具,一会打杂的说盘子不够,一会切菜的师傅找磨刀石,诸如此类,不枚胜举,真真头都大了,却也没再叫子晴出来,只留在屋里陪着女眷。
中饭过后,村民走了,这种情况才好了些,晚饭的这顿是正宴,灶房的师傅自是早早忙起来了,沈氏发了好十几只大干墨鱼准备炒肉,还有辣炒鱿鱼丝,村里的厨师说没有做过,沈氏又忙着示范。
下午三点多钟,就听见院门外的鼓乐声,嫁妆先行,前二抬是金银头面,接着是二抬屏风,单面绣,四个大红箱子,衣橱二台,子孙桶,大小木盆,大小铜盆,被褥六套,再后面就是曾家给的聘礼,头面,布料,如数抬了过来,一共凑了三十二抬。刘家留下了礼金、羊皮、喜茶和喜酒等。
这三十二抬都进了子福新房,陪嫁婶子和姑娘把四个箱笼打开,里面是四季新衣和布料,还有子福的,晒过了嫁妆,陪嫁的婶子便着手铺床,床铺好后,新娘坐在床头。
子晴记得那时小姑偷偷给二姑拿吃的,于是也找了些精致糕点,趁人在外面议论时,偷偷端给新嫂子,说:“大嫂,我是子晴,先吃点东西垫垫,一会还有不少事,我帮着你看着外面。”
“谢谢妹妹,我不饿。”新娘说道。
子晴也不好说什么,把糕点放在她身边,自己出去了。过了不到半个时辰,有人来催,说吉时已到,准备拜堂,拜完堂,新娘又送入新房,一堆客人围在一旁看子福掀起新娘的盖头,说笑打趣,新娘子很漂亮,看起来很端庄娴雅。
没一刻钟,酒宴开始,第一桌的正位坐着沈建山和沈建水,说是什么一席二席的,男人的桌子是推杯换盏,热闹异常,因为旱灾,很多人家都吃不饱饭,今日的筵席如此丰盛,还有海味,是他们内陆小山村听都没听过的东西,女人的桌子也热闹异常,不过是因为分菜,那墨鱼丝和鱿鱼丝都恨不得一根根数清楚,子晴见了感慨心酸,对林康平说:“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为了孩子能吃上点好东西,自己巴巴地瞅着,也不舍得动筷子。”
“所以我一定要努力挣钱,让我的晴儿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让我们的孩子将来能快乐平安地长大。”
子晴听了脸一红,刚想回两句,这时,听得外面有喧闹声。
原来是村里一个男子的大红肉不小心掉地上了,正好被一只鸡叼了去,男子见了心疼不已,跑着把鸡撵上了,鸡为了逃命,红肉从鸡嘴里掉了出来,那男子忙捡起来,吹吹尘土,说要带回家洗洗给孩子们解解馋。
子晴见了很是感动,周围的人没一个笑话他,甚至还有人帮他撵鸡,这种最质朴最原始的父爱深深打动了子晴和林康平。林康平亲父早逝,从小被卖,根本就没有感受过这种看似简单实则深沉的父爱,除了震惊,恐怕更多的是羡慕吧。子晴偷偷地握了一下林康平的手,林康平反应过来子晴的心意,心下一暖。
片刻,子福带着新娘来敬酒,沈氏让子晴拿个蒲团跟着,遇到长辈跪拜时放地上,新娘的身边有一个伴娘陪着,用托盘接着长辈给的红包。
沈氏交代子福说这一次岁数大的平辈就不跪了,自然红包就免了,今年年景不好,大家都挺不容易的。子福自是没意见,要不是风俗使然,估计他连长辈都想免了。
跪拜结束了,新娘又送回新房。客人也三三两两地告辞,老爷子走的时候,沈氏说明日辰时子福带新娘过去磕头。田氏说道:“不用麻烦,横竖我们是要过来吃饭的,就在这边磕也是一样的。”
沈氏听了还要说什么,曾瑞祥拉住了她,子晴在一旁偷着问何氏,“外婆,为什么我娘不愿意明日阿公他们过来,这样多省事。”
“那哪能一样,那边是祖屋,论理你大哥大嫂还不得过去磕个头,你阿公阿婆备一份礼,预备一桌酒席,给新娘子认认家人。”
何氏一说子晴就明白了,田氏哪里会舍得花钱治酒,加上姑姑们三家,怕是两桌还搁不下,到这边来,可不全都省了。难怪沈氏不愿意,每年送过去那么多的银子,就是扔水里也能听个水响,这算什么?
客人都走后,沈氏单热了几样饭菜,用托盘端着,让子福送去新娘吃,只怕一会有人就会去闹洞房了。
子晴一听闹洞房,就要跟去,沈氏拉住她说道:“都是一群小伙子,你个大姑娘凑什么热闹,也不害臊。”
林康平在一旁也劝,子晴一想反正自己也看过了,不去就不去吧,让林康平去,回头说给她听也一样的。子晴打定了主意,正想去休息,沈氏叫住了她。
沈氏说子晴正好留下来替她核计收的贺礼。这种酒宴就家里亲戚会送礼,近亲的族人和村民都是白吃的。子晴接过子禄记的账,三个舅舅是一人二两银子,三个姑姑是一人一串钱,夏玉私底下又添了一块红缎子。曾瑞庆那里果真没有表示,也不知是知道还是不知道,子晴估计老爹又要伤心了。
何氏还给了一份,五两银子,子晴知道这几年何氏手里比较宽松,每次送她回村,沈氏都会给她些碎银,说是二舅娘赵氏好像有时会有点拎不清的,扣扣索索的,沈氏如今有这条件了,自然不愿委屈了老太太,吃的穿的用的,基本全包了。其他的就是几家远亲了,基本上就是二十文钱,也有八文十文的,一共也没一串钱。
次日一早,新妇刚把早饭做好,老爷子和田氏三位姑姑几家全都过来了,老爷子和田氏在东边正位坐好,下手是曾瑞祥和沈氏,西边正位是何氏,三位舅舅,子福领着新娘跪拜敬茶,老爷子和田氏的见面礼是银镯,沈氏的是一柄玉如意,何氏自是银簪了,三位舅舅的是玉饰,都不大,可以作吊坠挂胸前或腰前。新媳妇给老爷子和田氏、何氏的都是一身细棉布新衣。
子晴没漏了田氏掏出银镯来时,春玉两口子的眼光,似有些委屈,还有些不甘,子晴当然不知道昨日他们回去后,老爷子事先跟他们打过招呼,强调了这银镯是沈氏特地给田氏撑脸面的,他就怕春玉到时眼皮子浅闹僵起来。
吃过早饭,子福就带着新妇熟悉院里的情况,沈家几个舅舅带着家人出去逛逛了。堂屋里剩下老爷子和几个姑姑三家留下来吃中饭。
子晴正要出门,只听得春玉对田氏说道:“娘,你看今日子福的外婆和几个舅舅都拿出了这么体面的见面礼,等我家大毛成亲时,你们也预备点好东西。”
“你还是先看看你送了些什么?还真是跌股了,听你的话,为了顾忌你的面子,我们才出了一串钱,人家三个舅舅昨日各送了二两银子,今日又一人出了一块玉佩,早知如此,我还不如单送,说实在的,二哥二嫂也没亏待我,子福一向和我较亲,我都没脸来吃这顿饭。”秋玉抱怨道。
“秋玉,我知道,你也嫌弃你姐穷,你也想贴二哥的热脸,我也没拦着啊,你贴去,何苦来埋怨我?我如今是到哪哪讨嫌,连爹娘和亲哥亲妹子都看不上,要踩一脚,还别说什么外人了?”春玉喊道。
子晴笑了笑,正好子福带着新妇进院门了,田氏忙喝止了她们几个的争吵。秋玉出来热切地拉着新妇的手,说道:“参观完了吧,我是子福的小姑姑,子福从小跟我好,有什么用着我的地方跟我说说,别外道了。看看这手,一看就是个有福的,不像我们乡下人的手,我就羡慕你们城里的小姐,不用下田做农活,绣绣花,认认字就把时间打发了。”
“小姑,你什么时候下过田做农活,我怎么不记得?”子福问道。
秋玉还待要说什么,沈建山他们回来了,子福带着新妇重新泡茶,陪着几个舅娘表嫂们说话。
饭后,老爷子他们先走了,何氏也要跟三个儿子回家,说出来的时间也不短了,沈氏感念娘家的厚意,打点了许多吃食布料分送,子晴知道这几年,大舅和二舅跟着自家种西瓜和洋薯,日子比先前强了许多,每年至少也有一二百两的银子入账,又置了些田地。所以出手自是大方了许多。
等所有客人都走了,沈氏居然也伸伸懒腰,说这些日子都累坏了,要好好松快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主母
次日,子福回门后,子禄也跟着去了州学。子晴想起那一家人,拿了些菜蔬要过去看看,跟沈氏打个招呼,因有林康平陪着,沈氏倒也没拉着,只是嘱咐了一句,“早去早回。”
子晴想了想,又拿上纸笔,和林康平来到岭上村,子晴站在大门外,说道:“这里应该刻两个字,‘橙园’,以后这里就专种橙子,你说好不好?”
“依你,你说怎么好就好。种地我还真不在行,等有空了你教我。”
两人进了大门,那家人正闲坐着,林康平领着子晴走过去,说道:“这就是你们以后的当家主母,我不在的时候,有事都找她,以后,你们都要听她的吩咐。”
“是。”夫妻俩弯腰恭恭敬敬地答道。
“我想知道你们是哪里的人,多大年岁了,以前在家做过什么?”子晴问道。
原来两人是昌州附近的莲山县人,家中种地为生,王家贫困,王铁山今年二十五,家中老大,亲娘生他难产去世,后娘生了好几个孩子,从小他就是个没人管没人疼的,好不容易熬到娶了媳妇,有了孩子,后娘也不肯分家,一直指着这两口子干地里的活呢。这不,赶上今年天旱,嫌他家人吃的多,底下几个小的也长大了,便撵了他们出来。
“我在家一般的农活都会做,我老婆主要是做饭养鸡喂猪种菜的。”王铁山答道。
子晴见这两人的手,的确是常年劳作的手,便问:“你们是愿意签死契还是愿意签活契?”
两人抬头看着子晴,不明白子晴的意思,子晴只好解释说:“死契就是你们一家都卖给我们了,活契就是你们两口子,至少卖给我十年,给我干十年的活,没有卖身钱,只付给你们工钱。十年后如果你们想走了,要提前告诉我,当然愿意长期做下去,我也非常欢迎。”子晴的骨子里毕竟还是一个现代人,希望人人平等,再加上想起林康平的遭遇,还是给这家人的孩子留点希望吧。
“我们还是签活契吧,你放心,我们两口子一定好好干,我们能吃苦,什么苦都能吃,孩子将来大了,让他们自己寻一条出路吧。我们一辈子都念你的大恩大德。”王铁山一听可以不用卖身,直接留下来干活拿工钱,忙不迭地点头保证把事情做好。
林康平把契约写上,说:“那就先签十年,这样就不用去官府立档。你们一月的工钱是一吊钱,这院子里你们可以自己种菜吃,将来养鸡了,鸡蛋也可以随便吃,做的好,年底给一两银子的红包。”说完,让两人按了手印。
子晴递过去半吊钱说:“这月刚来,你们也要安置,先给你们半吊钱,以后,每月的初一,发上月的工钱。这月我会给你们找点事做,贴补你们。对了,你们当家的跟我们出去一趟,买些农具。”又问王铁山挖树洞会用到的工具,然后带着他去铁匠铺买齐锄头、镐头、铁锹等物。
送王铁山回橙园后,子晴俩回家,子晴找了块大木板,让林康平收拾整齐了,刷上油漆,央曾瑞祥给写上橙园二字,又找了些沈氏和子雨、子喜的旧棉布衣服,满满的两大包,又找了菜籽,想了想,又进灶房找了块肉和骨头,拉着林康平回到橙园。
子晴把肉和骨头递过去,说道:“孩子们还小,这些日子一路担惊受怕的,恐怕都没有吃一顿饱饭,好好给孩子们做一顿饭吃吧。四季衣服我都给找了一些过来,是我家人穿过的,你看看,先将就着吧。缺什么,山下有卖的,你家男人也知道地方了,明日就是当墟,你可以去看看。菜地先翻出来,你们也能省点菜钱。菜籽我给你拿了一些。”
李氏接过肉和骨头,顿时嚎啕大哭,说孩子们早就不记得肉是什么味道,又见子晴打开的包裹,里面的衣服还都有五、六成新,一个补丁都没有,眼泪更是止不住地往外流。两个孩子也一直陪着流泪,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子晴记得刚来时,七八岁的子禄一天到晚地和沈氏在外头忙活,实在没有农活还要上山打柴搂松毛。
李氏搂过两个孩子,让给子晴磕头谢恩,子晴忙躲了开去。
子晴对王铁山问道:“挖过树洞吗?”
“挖过,三尺见方。”
“好,我这块地都要栽树,一个树洞两文钱,你挖吗?”
“主母,你不是给我们工钱了吗?干活是应该的,咋还能要钱?”
子晴听了一愣,横了林康平一眼,也懒得解释,说道:“好,既然你这么说,这活我就交给你夫妻了,明日把菜地先开出来,然后再挖树洞,从最里边上开始挖,隔十五尺挖一个,我会找人来帮你们划线,二文钱一个树洞,两三天我会过来种树,到时就给你们结算。我知道,你们手头现在肯定很紧。”
夫妻两听了对视一眼,都是惊喜和不可置信,这干活还单给工钱呀,这可真是没有听过的便宜的事。其实子晴也想过请外人挖树洞,一是这事不是很着急,树苗有大有小,二是主要看这两人老实厚道,便想帮一把。
回来的路上,子晴坐在车里,林康平在外头赶车,子晴把手伸出帘子掐了林康平几把,林康平大笑道:“主母,我错了,小的错了还不行吗?小心,再掐马车要翻了。”
次日,午饭后,子晴和林康平带着子寿、子喜去划线了,子晴学工科的,做起来自是顺手,用稻草绳子拉直,白石灰划线做好标记,子晴先划了四分之一,中间是砖房和一块空地,空地先做了菜地,子晴想留下来,万一将来自己要过来住也有地方盖房子,主要子晴还想盖一个别墅式的房子,等橙子花飘香的时候过来闻几天的花香。
“姐,你真厉害,对着一个点,就能画出那么齐整的方形。”子喜夸道。
“这才哪到哪啊,姐姐厉害的你还没见识过呢?想当年我。。。”子晴一高兴就差点忘形。
“想当年什么了,说啊?”子喜听了催道。
“想当年,我五岁就会替你洗屁股,擦屁股,都是臭粑粑,还要给你洗尿布,大冬天的害的我手都成胡萝卜了。”子晴说道。引来大家的哄笑和子喜的追打。
画完线,子晴让王铁山挖一个树洞试试,看看大约需要多少时间,土质如何。他们几人则在旁边嬉闹。
过一会儿,子晴听见王铁山叫:“主母,我挖好了,你过来看看。”
“哈哈,主母,笑死我了,姐姐,你也太心急了些,这么想当人家的主母啊。姐夫,麻烦你快点把你家主母收了吧,别留在家里祸害我们了。”子喜笑道。
子晴追上去就要掐他,骂道:“你个臭小四,再嚼蛆,看我的九阴白骨爪。”
“什么破九阴白骨爪,听都没听过,你就别现眼了,你也追不上我,注意形象,要端庄,要笑不露齿,你看你的泼妇样子,哪里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别还没当成主母就把姐夫吓跑了。咱娘要看见你这样,就该骂你了,回去我就跟娘说说,让她好好给你念念经。”子喜总在子晴的前几米处笑着说道。
子晴追着子喜嬉闹,累了半天也没追上,林康平过来抱住她道:“咱先干正事,看你跑得都是汗,仔细风一吹着了凉,横竖他要和咱一块坐车回家,在马车上收拾他不就行了。”
子晴听了只得放手,看看树洞,还别说,这王铁山就是块干活的料,这树洞挖的又快又齐整,子晴见基本都是红土,没有沙石,红土比较松软,比家里后山那个好挖多了。
“行,还真不错,后天下午我过来栽树。你们忙吧,我们走了。对了,那边的小门出去可以打柴火,记得每次出去从外头把门锁上。”子晴对王铁山说道。
回家后,子福带着大嫂刘氏已经先进门了,晚上一家子吃了顿团圆饭,刘氏本想站着侍候,沈氏让她坐下了,说道:“我们乡下地方,没那些个讲究,以后也不用如此,你们好好过日子,比什么都强。都是女人,都打那时过来的,知道做人媳妇的不易。你就把这当做自己的家,有什么想吃的,自己夹,我们家也没有替别人布菜的习惯。”
刘氏听了眼圈有些红,子晴逗乐道:“大嫂,你眼圈怎么红了,是不是辣椒给辣的啊?”
一句话给刘氏整的哭也不是,笑也不是,站在那里,更显局促,子福忙扶她坐下,说道:“都说了我家没这些规矩吧,你还不信?”又横了子晴一眼,说:“我家人说话都爱开玩笑逗趣,时间长了你就知道了,慢慢就习惯了。”
“我明天就要走了,我走了你们可不许欺负晴儿,回来我可是不依的。”林康平看见子福瞪子晴一眼,忙说道。
“快给你家主母带走吧,她不欺负我们就不错了,我们可不敢欺负她。”子喜笑道。
“主母,什么主母?”曾瑞祥问道。
“小四,你再胡说,看我怎么收拾你。爹,没什么,小四和我逗乐呢。”子晴解释说。
曾瑞祥见如此,倒也没有在意了。饭后,刘氏要收拾洗碗,子晴帮着一同干完了,依子晴的意思早就想买了丫头或婆子做饭洗衣,无奈沈氏不依,说地都不种了,这点活算什么?再说了,买了丫鬟别人还不得更眼红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橙园雏形
饭后,林康平拉着子晴在后山消食,子晴没想到他才回来两天就要走,心里闷闷的,“晴儿,我真的是非回去不可,我答应你,一定早点回来陪你过年。你放心,最多还有一年,我就自由了,少爷的亲事已经下定了,估计最晚明年秋天就会完婚。我办好移交就回来娶你,你不知道,在外头,我有多想你,想我的晴儿有没有吃好?有没有着凉咳嗽?有没有又被人欺负?有没有想我?”
“你放心,我在家一切都好,轻易也不出门,更不会一个人出门。倒是你在外头,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你确定明年你真的可以自由了吗?”
“放心吧,五年过去了,我已经把翡翠生意做成那么大的产业,少爷也不会总放在外人手里的,文家的事太复杂,文家的大老爷要调离京都,就任两广总督,文老爷沉寂了这么多年,看来不打算出来做官了,要培植少爷的势力,少爷如今正努力苦读,已过了秀才。我也跟你一时说不清楚,总之,你相信我就是,少爷是一个说话算数的人。”
子晴对文家的事情没什么兴趣,她所关心的也只不过是林康平能否顺利地脱离文家而已。
林康平见子晴不说话,想了想又说道:“橙园的事不要自己一个人去做,不行就等着我回来再说,不着急的。对了,有个好消息告诉你,芦苇淀我已买下来了,园林师傅明年春天会过来帮我整治。”
“是吗?可是他不是没看过地形吗?怎么突然就决定买了?”
“我给他大致说明白了,那地方很便宜,一两银子一亩,就是整治起来麻烦些。你们里正生怕我反悔,麻溜地带我办好了手续。说起来那次你出事,还真多亏了他儿子,不过,他后面也出了几分力,正月里我让爹爹陪着我去他家走了一趟,所以我这次买地他倒还真是痛快。”
两人说了些闲话,林康平一直握着子晴的手,这感觉还真有几分热恋中男女约会的情形,想到这里,子晴抬头身旁的人,林康平是北方人,所以身材高大,差不多该有一米八了吧,五官偏冷,眉目狭长,用现代的话讲,很有男人味,子晴是越来越喜欢了。
“看够了吗?我们该回去了。”
“康平,谢谢你。让我遇见你真好。”
“傻瓜,这话应该是我说,当时一看见你,我就喜欢上了这个说话伶俐的小姑娘。后来,在街上碰到你,你不知道,我有多惊喜,我一眼就认出了你,及至后来,我陪着少爷来找你,我是少爷的长随,可你眼里的我和少爷并没有什么区别,这是我第一次体会到一种被平等对待的尊重,渐渐地,我也渴望见到你,再后来,因为你,我脱了籍,我的晴儿也长大了。”林康平徐徐道来,这些年的经历一幕幕地回放,当年梳着包包头,穿着棉布衣服的小女娃子如今长成了眼前明艳动人的少女,而他,居然握着这少女的手,这一刻,林康平不得不感谢命运对他的垂怜。
“我累了,你背我出去好不好?”子晴站住了,一手扯着林康平的衣襟,另一手还在对方的手里。
“求之不得呢。”林康平说完就蹲在了子晴的面前,子晴趴在他宽厚的背上,听着他有一句没一句的问话,这一刻,只觉无比温暖,无比安心。
林康平走后,子晴闷了一天,子喜一直陪在她身边,第三日下午,子晴抓了子寿和子喜去挖树苗,挑了五十棵最大的,又从菜地里摘了些青菜,拿了一串钱,三个人种树去了,子福见了也说去瞧瞧。
“那就带上大嫂吧。要不她一人在家没意思,谁也不熟。”子晴说道。
“我不去了,留在家里帮娘做饭,你们早去早回。”刘氏说道。
四个人挑着树苗到了院门口,喊了半天的门,子晴想这里也应该有个门铃,进去后一看,这王铁山正在挖坑,菜地已整治了两畦,子晴把青菜放下,就指挥大家栽树,子福、子喜培土,子晴扶着树苗,子寿和王铁山浇水,五十棵树苗栽完了,还剩有几个树坑。
看来林康平看人还是挺准,这夫妻俩还真是肯干的人。子晴递给李氏一串钱,说道:“这是今天五十棵树洞的,以后我两三天来一回。你们干活也别太辛苦了,这也不是一天两天能做完的,再说了我一时也没那么多的树苗,这几天生活还习惯吗?”
“习惯,这就很不错了,孩子们也能吃饱饭,还有这么好的衣服穿,你放心,我们一定好好干活,绝不偷奸耍滑,要是早些能遇上你们,我家的老三也就不会没了。”说着李氏就开始抹泪了。
子晴这才知道,她还有一个孩子路上没能熬过去,子晴叹口气说:“王嫂子,以后慢慢会更好的。你也一定还会有孩子的。”
几天后,子寿他们走了,子福每天上午在家看看书,下午就陪着子晴去橙园,两人每天都抬着二十棵树苗过去,有时也带刘氏过去,看着眼前成行的树苗立起来,子晴的心里很有成就感。也许再有个三四年,这里就该绿树成荫,鸡羊成群,野兔出没,子晴仿佛已经看见自己数银子数得眉开眼笑的了。
“晴儿,想什么呢?还美滋滋的,当心口水流了出来。”子福见子晴又神游了,忍不住敲了她一下。
“大哥,好讨厌,我正梦着我这园子丰收了,我数银子呢,你这一敲,这银子都跑了,你赔我吧。”
“真真娘说的没错,你从小就是个财迷,知道银子是好的,所以连白日做梦都是数银子。咱家还真多亏你这财迷性子,不然,今天还不定怎么一回事呢。”子福一开始还笑着,说到后面却叹了口气。
刘氏不知底里,只会抿着嘴笑,这几日生活在曾家,原以为会有很多不便,不适应,出嫁前娘也教导了不少,要如何跟家婆家翁相处,曾家孩子多,小叔子小姑子一多,鸡毛蒜皮的事情肯定少不了,初来咋到,一切要先忍着。谁知嫁过来才知道,完全不是一回事,家婆家翁自不必说,连规矩都免了,几位小叔子虽然相处时间不长,可一个个的都知书识礼,这个小姑子更是,看得出来,集家里所有人的宠爱于一身,却一点也不娇纵,每次看她做家事,都会伸手帮忙。想到这里,刘氏的嘴角也露出了几分笑意,庆幸自己嫁到了曾家。
子晴正和子福逗笑,忽一眼瞥到了刘氏的神情,忙道:“大哥可别笑话我,嫂子不定也梦到了什么好事,也流口水呢。”
一句话给刘氏闹了大红脸,子晴笑得更开心了。
转眼就进入到十月中旬,子晴见果树已栽了好几百棵了,便问王铁山会不会搭鸡窝,得知他会,子晴告诉他在已经栽好的树苗间,每十棵树苗间做个鸡窝,上次盖房子还有些废弃的砖头和石块,瓦片,先搭几个再说,子晴在地上画了鸡窝的大小,告诉他应注意的地方,鸡窝搭好后,撒上石灰,再铺上稻草。
“还是那句话,这活不赶,你一个人慢慢做,一定要照我说的做,第一个我会过来检查的,一个鸡窝五十文。”子晴补充了几句。
王铁山听了一个鸡窝五十文,搓着自己的两手问道:“主母,你不是给我们定了工钱吗?怎么挖树洞给钱,搭鸡窝也给钱,那工钱还给不给?”
“当然给,你放心吧。我就是见你们现在困难些,给你们找些贴补,以后,做完了这些活,每日照顾小树苗和养鸡养羊什么的,我就不给你们单算工钱了,那是你们份内的事。”
王铁山一听这个,才松了口气。这些日子穷怕了,陡然见到子晴这样的主母,还真不适应。
两天后,子晴拉着子福陪他从墟市上买了所有的鸡仔,有八十多只,放进了第一个鸡窝,并告诉他们,小鸡还小,晚上要捉进鸡窝,过几天大了就会自己进出了,随后,子晴又从家里抱了四只狗崽一只小猫,交代他们好生喂养。
“主母,你放心,这些我们都会,在家做惯了的,养鸡养鸭,喂猪,哪样不得做,我家男人除了会做农活,也摆弄过果树,还会阉鸡,以后你都不用请外人了。”李氏说道。
“是吗?这可太好了,不然这么多的鸡,将来要请人来做也是一件麻烦事,没想到还真捡到了宝。”子晴觉得可真是意外之喜。
李氏见子晴开心,便说道:“只是,有一件事,我们想跟主母商量,这山下就是私塾,我家男娃能不能送去念两年书,这一个月,托主母的福,手里也有一吊余钱了,我们寻思孩子想去,就送去吧。左右孩子也干不了什么,我们每个月也有一定的进项了,也不差那一百个大钱的学费。”
“行,这是好事,你要愿意送去,孩子念几年书,再不济,将来孩子帮着你们记个账,管个事什么的也方便。”子晴满口应承,也想过让孩子去自家的学堂,又想着离这橙园还是远了一些,一个外地小孩,终究有些不方便。
第一百四十八章、子禄说亲
这日子晴和子福刚从橙园回到家,在门口碰到三婆婆正往外走,子晴打过招呼,送走客人,赶紧上前问沈氏,得知三婆婆是来给子禄说亲的。
原来沈氏最近一直在打听谁家有女孩子,好让子禄今年把亲定了,明年秋天成亲。
“娘,二哥还小呢。着什么急?”子禄才比子晴大两岁,今年虚岁十六,明年成亲才周岁十六,放到现代,也就一高中生而已,却要过早地担负起家庭的责任。
“你二哥是不着急,可有人着急呀,总有个先后次序吧,不然,你二哥倒还真可以等两年。我就怕康平到时不干。”沈氏说道,还特意地瞧了一眼子晴。
子晴没注意到沈氏的眼光,这一刻的子晴恍然觉得时光如水,岁月如梭,不经意间,一个个都长大了,要成亲了,以后,就是一个个单个的小家庭了。再也不能像过去一样亲密无间地向两个哥哥撒娇,哄着他们围着自己转了,子晴心里很有些不舍,有些酸涩,子福察觉了子晴的心情,摸了摸她的头发。
这次三婆婆说的人家是离此不远的陈家村,是家中长女,底下还有三个弟弟,家境稍差了些,不过,据说,这女娃很是能干泼辣,能当大半个家,沈氏听了这个有些动心,她一直认为子禄太过于老实,心里没有算计,读书没有太大的天分,再说,他也不适合出去做官,将来只能守着这份家业,要是能找一个厉害精明些妻子帮他把持这份家业,固然能使沈氏安心。
沈氏托人悄悄打听了一下,这女娃长的还不错,可惜就是不会识字,这个沈氏倒是没有太在意,她自己原本就不识字,还是嫁过来后,跟着丈夫学认了些常用字。不过相看还是要等到冬至放假,子禄回家那几天。
这一日,子晴正在挖着树苗,忽然觉得小腹胀胀的,往下坠,很是难受,子晴才想起来,自己已满了十三周岁了,大姨妈该来了。子晴忙扔下手里的锄头,叫子福去替她,并交给他一个荷包,里面有不少铜板,说道:“大哥,我不舒服,你今儿一个人去栽树苗吧,不然你把大嫂叫上陪你。”
子福很是诧异,这是从未有过的现象,一直追问子晴,“妹妹你倒是说呀,你到底哪里不舒服?你要急死大哥呀。”子晴哪里好意思告诉他缘由,只是把他推走了。
回到房里,子晴找了一块细白棉布,正准备去洗晒,忽然想到,这事应该要先跟沈氏说的,不然,自己全都弄好了,会引起怀疑的,这又不像现代,有生理课,而且,子晴上面也没有姐姐可以教她这些的。
想到这,子晴拉了沈氏进屋,故作紧张地说道:“娘,才刚我在外面挖树苗,我的小腹一直胀胀的,坠的难受,你给我揉揉。”说完自己还要使劲憋着笑。
沈氏一见就明白了,摸着子晴的头笑着说:“我家的晴儿终于长大了,这回可真该预备嫁妆了。”
“娘,哪有你这样的?还拿自己的女儿取笑。我记得小时候我一说这个,你还打了我好几回呢。”子晴撅嘴问道。
沈氏听了戳着子晴的头说道:“此一时彼一时,如今你都定亲一年多了,能一样吗?多久的事情了,你还记仇?”说完她找出几个新的布套,让子晴套上草木灰,教子晴怎么使用,子晴说什么也不肯,那灰不溜秋的东西,看着就有心里障碍。
子晴把细白棉布洗好了放在太阳底下晒,又用开水烫了一堆棉花,也放在了太阳底下。沈氏摇了摇头,倒也没说什么。
晚饭时,曾瑞祥忽然对子福说道:“福儿,我明日要去收晚稻租子,你和我一同去吧。”
子福讶异地看一眼曾瑞祥和沈氏,倒也没问什么,点头答应了。
沈氏则对刘氏说:“小梅,你从明日开始也跟着我打理家务,管管帐,正好子禄要相亲了,你跟着学学,今年的年夜饭你来安排。”
刘氏听了恭谨地应了一声,然后瞧着子福满脸的疑惑,“是这样的,明年开春了子福要去京城,我想你跟着去照料他,到时你自己总要当家的,现在学会了省的到时手忙脚乱的。”沈氏说道。
“娘,我怎么不知道,我去京城干什么?”子福问道。
“这个,你爹以后会告诉你的。”沈氏说道。
“子雨,你明日开始跟着我去后山捡鸡蛋,以后,后山就交给你了。”子晴也赶紧说道,一看爹娘的架势,自己过不了两年也要成亲,家里的事务总该找人接手,再说了,子雨将来的条件错不了,冲着大哥,应该能找到一个比自己强一些的夫家,万一家里的家婆小叔子小姑子什么的一大堆,宅斗什么的还是要先从小培养,至少一个女人会理家也是一个强项。
一家子都看着子晴,问道:“为什么?”
“那个,我现在的事情也挺多的,要忙着橙园,我还要给二哥绣屏风,子雨总要学着管几年家吧。我不也是从小学会的。”子晴说道。
“那倒也是,子雨明日开始就跟着你大姐吧。你大姐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就独自打理荒山,这些年还真见成效,每年进项还不少,你也跟着你大姐学学。”沈氏听了对子雨劝道。
“原来妹妹小时候这么能干啊?我房里的屏风也是妹妹绣的吧?绣的可真好。”刘氏羡慕道。
“何止,大哥成亲我都送了好几份大礼了,有屏风,有一整个玉料原石,有玉首饰,有鸡血石,对了,还有那个童子持莲。大哥,对吧。”
“知道了,那个玉石和童子持莲明明是林康平送的,你也好意思说是你送的,难怪现在天天抓我当苦劳力,替你干活呢。”子福说道。
“这不废话吗?要是没有我,人家康平凭什么会送你大礼,这跟我送的有什么区别?再说了,那玉石还是我叮嘱他买的。”子晴分辨说。
“怎么跟你大哥说话的,看看你说的什么话,哪有点贤淑样,还亏我天天教导你,你还不服气。以后哪也不许去了,老实在家呆着。”沈氏训道。子雨偷偷地用手指在脸上画着羞她,子晴冲着她举了举拳头。
“那娘,我的橙园怎么办?”子晴问道。
“什么橙园?你大哥不是去了好多次,就交给你大哥。”
这正中了子晴的下怀,反正已经有雏形了,子晴也不想每日往外跑,便赶紧接口说:“那就有劳大哥了。”
子福苦着脸说道:“娘,妹妹这下越发名正言顺地抓我当苦力了,还不可着劲地使唤我。”
“行了,你也别装了,就冲你偏了你妹妹那些好东西,也该出点苦力,我早就不想让给晴儿在外头跑了。”曾瑞祥说道。
子晴高兴地一下跳起来,抱着曾瑞祥撒娇,“还是爹爹疼我。”众人大笑。
从此,子晴慢慢地把后山也丢了出去,刘氏打理家务,沈氏也空出了很多时间,她带着子雨常去后山,子晴一心闲下来绣屏风。
这次子晴原本打算绣的是一只喜鹊站在一树红梅枝头,叫喜上眉梢,子晴之所以着急的原因是她自己成亲的日子就剩两年了,一幅这么大的绣品,最快也要七八个月完成,子晴自己肯定要带两架屏风走,还有四季衣服,自己的和林康平的,最重要的,还有嫁衣,盖头、打赏的荷包等等,林康平那边只有他一个人,这些东西都需要子晴预备出来,子晴也是突然想到这些的,好在这几年,荷包倒是积攒了不少。
谁知子晴刚把绣架摆好,曾瑞祥也把画描好了,沈氏说还是换成百子图,成亲的寓意就是百子图最好,多子多福。子晴只好把喜上眉梢换下来,以后绣了自己留着。
冬至转眼就到,子禄回到家里,祭完祖,沈氏就迫不及待地跟子禄谈过了,并说,双方早已约好了,子禄只好答应,因为沈氏对他说的是不能耽误子晴的婚事,原本子禄不打算这么早成亲的,可一牵涉到子晴,就由不得他了,谁叫他也疼妹妹呢。
子禄一共就三天假期,第一天祭祖,第二天去女方家,第三天女方来男方家,跟子福那时候差不多,只不过时间比较赶。相看的结果都还算满意,子禄匆匆返校了。剩下的事情自有曾瑞祥和沈氏,定亲礼沈氏早准备好了,跟刘氏一样,一对龙凤金镯和两块缎面布料。
沈氏私底下对子晴说,一看陈家的丫头就比较精明,想必小时也吃了不少苦,家底比较薄。
“那你不怕她将来把这份家私搬到娘家去啊。”子晴问道。
“这倒不足虑,我早早让他们分出去过,要拿也是拿她自己的这一份,这样,她心里有底,不会做的太过的。适当的帮衬下娘家倒也无妨。我也不希望给子禄娶一个无情无义的人。”沈氏说道。
子晴叹了口气,但愿二嫂能掌握好这个度。
子禄的亲事定完,沈氏也没空下来,找人盖房子,做家具的,房子就盖在子福的旁边,子晴笑着说:“干脆,大哥院子挂上福园,二哥是禄园,将来小三和小四的就是寿园和喜园了,省的容易走错了,走错了还麻烦。”
“你又出什么鬼主意,哪都有你?自己院子还能走错了?”沈氏指指子晴的头。
“晴儿说的可以考虑,是个好主意。”曾瑞祥摸了摸胡子说道。
“看看吧,爹还夸我了呢。多好的事,谁叫娘不跟着爹爹念书?”子晴嘟囔道。
沈氏脸一红,摇摇头,接着忙去了。
第一百四十九章、老爷子求情
腊八过后,快到大毛的婚期,曾瑞祥和沈氏商量,别人就不去了,他自己一人去就算了,吃完正餐就回家。
“只是不知大哥那边预备多少礼金,咱要给多给少了,到时一写出来都不好看。”沈氏说道。
曾瑞祥一听,找了街口赶驴车的给曾瑞庆送了个信,曾瑞庆回说给两串钱礼金,拜钱五十文。曾瑞祥听了二话没说,把二百五十文铜钱备好,也没提前跟老房那边说,大概是怕田氏知道该闹腾了。
子晴好奇,想起一事,问沈氏,“娘,大哥成亲舅舅们都等着给见面礼,姑姑们都不用,为什么啊?”
“论理都是应该的,只不过乡下人家穷苦了些,就不走这过场。那是你舅舅们自己提出来的,这几年,你舅舅们借咱家的光,日子好过了,高兴,也就想趁此显摆一下。”
“知道了,给娘撑腰呢。”沈氏听了笑而不语。
“那大姑家咱们都不去,不知阿公阿婆会说些什么?爹爹要也不去就好了。”子晴问道。
“理他呢,到时再说。你当你爹爹愿意呢?还不是因为你大哥成亲时,你阿公拉了我们四个人在屋子里说了半天,说什么过年不走动也没关系,只是孩子成亲时务必到场,不然乡里乡亲的,传出去也不好听,人家才不会去理会咱们因为什么断行,只会当闲话传来传去,最后也不定传成什么样,他们村子里的人跟咱们也不熟,自然不会帮着咱们说话。所以你爹才决定自己去一趟,横竖也没几次,一个孩子一次。”沈氏说完还叹了一口气。
“娘,我阿公说话还真好笑,说什么过年不走动也没关系,这话应该跟大姑他们说去,大姑也没让别人去走动啊,人家从年初二就开始赖在娘家了,她也不用招待谁了,人二姑好歹还每年招待我们一次,三年轮一次招待婆家的亲戚,我大姑的嘴只吃别人,别人谁能吃到她家的饭?”
正说着,曾瑞祥带着子福他们进来了,子晴只好住了口。
谁知初十这日,刚吃完饭没多久,老爷子一人上门了,子晴泡好茶端了过去,正要回屋,老爷子说:“子晴也别走,大家一块坐着吧,听我老头子说几句话。”
曾瑞祥一见老爷子的神色不对,忙找齐了全家人坐在厅堂,老爷子扫了大家一眼,问道:“后天大毛成亲,你们都谁去?”
“爹,我一人去就可以了,孩子们也不去了,也给妹子省一桌。”曾瑞祥答道。
“我就知道是这种情况,幸亏我今天来了一趟,祥儿,子福成亲时我就跟你们四个说过,别的我都不管,只是无论是谁家的孩子成亲,都必须到场,你们当时不是答应我了吗?况且,礼金那我也没有要求你如何,你大妹子也说了,往后各过各的日子,她要再有那样黑心烂肺的阴招使出来,不用你说,爹都会让你们断了来往。老二家的,不是爹偏心,这回的事呀,爹还真是替你们考虑的,你们想想,子晴的事才过去多久,大毛也在你家门口跪了半天,全村的人也都知道了他是不小心打翻的盘子扯了子晴的衣裙,事实如何也是我们自己关起门来知道,别的人家就算有疑问也只是猜测,如果这次大毛成亲你们不去的话,反而坐实了别人的猜测,说子晴是故意被大毛陷害的,你们想想我这话在理吗?”
曾瑞祥和沈氏听了半天不语,子福问道:“阿公,只怕我们这一去,反倒助长了我大姑他们的气焰,不是我这做侄子的说长辈的坏话,我大姑他们这几次行事也太狠毒了些,做错的事情何止一件两件,每次都因为我爹娘好说话,因为阿公和阿婆护着,横竖他们都不会有什么损失,所以他们才会一次比一次更过分。你看对大爹那,他们就不敢,因为他们明知道惹恼了我大爹,我大爹正眼都不会瞧他们一眼。”
老爷子听了子福的话也不好接言,顿了顿才说道:“你大爹这回答应了去参加大毛的婚宴,他还是头席呢。大毛这次是错的离谱,不过这次康平这小子下手也不软,大毛也算罪有应得了,下次就算借他几个胆子也不敢了。桂英那,是孩子眼皮子浅,想攀高枝,你大姑也确实骂过她了。你大姑那,我也跟他们说好了,再有下回你们就真的断交,我说话算话。这次,你们就看在老头子的面上,她总归是你们的亲姑姑,去走这一趟吧。就算我老头子求你们了,哪天等我两眼一闭,你们要断交不来往,我也管不了,只能由着你们了,可我如今偏生还留着一口气,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儿女成仇家,这不是生生地撕爹娘的心吗?”
曾瑞祥一开始听见子福的话还暗道惭愧,这些年可不是因为自己的软弱才害的妻子受了十多年的委屈,害的几个孩子跟着吃了不少苦,可最后一听到老爷子低声下气的请求,他的心仍是会疼,这一刻,他自己也不知该如何选择,依了自己的老父,可妻子和孩子的委屈谁来偿还,依了自己的妻子和孩子,可年近六十的老父那殷殷的目光真不忍去忽视,这一刻,曾瑞祥沉默了。
老爷子长叹一口气,站了起来,佝偻着腰,沈氏见了忙扯了曾瑞祥一下,努努嘴,曾瑞祥看向老父,也明白了沈氏的心意,不由得心中一暖,说道:“爹,你别这样,我和孩子他娘带子福几个去就是了,只是说好了,他们以后若再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来,连基本的情面我们可都不顾了。”
老爷子见话已说道这份上,也只得同意了,说道:“子晴不去,也就算了。你放心,这话他们已应了我,那我先回去了,那天大家一同过去,还有你二妹三妹两家。”老爷子说完就走了,曾瑞祥亲自送出门。
子禄踢着椅子腿愤愤说道:“真憋屈,合着妹妹被人欺负了,咱们还得喝人家的喜酒去。”
“你瞎踢什么,我觉得阿公的话也有点道理,这是做给外人看的。你可以不去,在家陪着妹妹。”子福劝道。
子晴也叹了一口气,子喜站在她椅子旁,拍拍她的肩膀说道:“姐,我也不去,陪着你,你放心,我大姑他们要再敢算计咱家,等我长大了,总有一天给他们算算总账。”
子禄听了自然也不去,子雨也说不去:“他们都是坏人,欺负姐姐的坏人,我才不要去他们家呢。我也要在家陪着姐姐。”子晴感动得一把抱起了子雨。
最后自然是曾瑞祥和沈氏带着子福两口子去了,燕家地方小,老爷子和田氏他们也没有提前去,夏玉一家子在老房住了几天,也等着婚礼当天去的。小姑爹周云江也放假回来了,所以这次的人还算比较多的。
沈氏在燕村见到了大嫂周氏的儿子子全,上次见面还在襁褓中,如今也有四五岁了,长得倒是一股机灵劲,眉眼随曾家,倒也秀气,头发朝上梳了三股汇总成一根朝天辫,身上衣服有七八成新,胸前的银项圈还挂了只银锁,只是太过娇惯了,周氏看得比眼珠子还重,所以养成了说一不二的个性。沈氏观察了他一会,发现这孩子稍有不如意,就又哭又闹的。周氏少不得都依了他。
曾瑞庆倒是也过来了,和曾瑞祥没有说话,周氏也没有和沈氏说话,两人分开坐了,不在一桌。中午休息时,听春玉说,她家也要盖新房了,说是二毛在外面做生意挣了点银子。沈氏瞧她一脸的得意,转身就走。
周氏听了哼一声,自言自语说了句:“哄鬼打贼呢,二毛会做生意?二毛就会一样。”沈氏听了偷笑。
晚宴一结束,曾瑞祥就带着家人走了,回到家里,沈氏把周氏的话学了一遍,子晴问道:“娘,什么叫哄鬼打贼啊?”
“真蠢,你叫鬼帮你抓贼,可能吗?你信吗?”子福说道。刘氏听了扑哧一乐。
“大哥,你真讨厌,说就说,干嘛又戳我。”子晴摸着自己的脑袋说。
“你大哥喜欢你才会这样。”刘氏说道。经过一段日子的相处,刘氏也随意多了。
回到屋内,子喜张罗打麻将,说过年了,要赢点零花钱,因刘氏不会,还没法开两桌,都抢着上,子晴只好让开了,在一旁做针线看会热闹,子晴做的是林康平的衣物,刘氏见了笑着夸了句:“妹妹你真贤惠,妹夫是个有福的。”
子晴正要答话,子喜在一旁喊道:“姐,江湖救急,没有铜板了,小意思,先来二十文吧,赢了还你。”
“没钱还抢着上,正好下来,我要上。”子晴放下针线就要过去。
“姐,我还没玩够呢。我就再玩两圈,我天天读书都腻烦了,好容易过年,你还不让我玩一会尽兴。”子晴听了只得把荷包递过去。
刘氏看了两圈,也明白了,也闹着上去了,曾瑞祥也拉着沈氏上了桌,要亲自教会沈氏。一时看热闹的比玩麻将的还多,欢笑声此起彼伏,也就忘记了一切的不快。
接下来的日子,子晴家里就提前进入到过年的状态,好在是一个单独的大院,不然,每晚的吵闹声,欢笑声都要把邻居吵死。子晴觉得这段时间真是天天吃喝玩乐,不亦乐乎。
第一百五十章、抢差事
林康平是腊月二十回家的,又带了一车子的年礼,子晴又换了一对五彩斑斓的蝴蝶花钿,晃花了田氏的眼,这一刻,她终于承认,林康平比大毛强的不是一点半点。
次日,两人一同去了趟橙园,给王铁山拿了点吃食,子晴又拿了一吊钱,两个红包,过年也没时间过来,不若今日把工钱给了,又给每个孩子一人五十文的压岁钱。
短短的三个月,除了工钱,子晴也给了他们树坑和鸡窝那也差不多二两银子了,林康平看着眼前的一大片整齐的树苗,一把抱住子晴,抛了起来,接住,又转了一圈,喊道:“我的晴儿真是能干,都种了这么多树苗,连鸡窝都搭上了,可真有点模样了。”
子晴可真吓了一跳,尖叫起来,活了两辈子,哪有被人抛在半空过?这眩晕的感觉还真不好受。
王铁山两口子见了,都红着脸转过头去。
林康平见子晴的脸都白了,忙扶着她站好,连声说道:“都怪我,一高兴就忘形,我们以前在一起时总耍着玩,你哪里经过这个,有没有吓坏?”
子晴摇了摇头,一会也就缓了过来,林康平才放下了心,拉着子晴在树林中走了一圈,“晴儿,这就是咱们的第一家产业,以后,等我回来了,再买几处田地,咱们也弄个地主当当,你说好不好?”
“好,以后我就什么也不干,就在家等着数银子。”
“那我以后就多多地挣银子,我喜欢看你眉开眼笑的样子。”
两人傻乎乎地说了许多没头没尾的话,不知不觉时间就过去了,子晴张罗回家,“好晴儿,再陪我呆一会,好容易找了个借口带你出来,在家总有一大堆的人,想和你说点什么也不方便,想握着你的手还要看看有人没人。”
子晴一想两人的聚少离多,恋爱中的人总恨不能时时守在一起,其实又有多少正经的话要说呢,还不是只希望对方能陪着自己,哪怕什么也不做,心里也是喝了蜜一样的甜。等等,子晴忽然想到,自己怎么下意识就把他归为恋人了呢?难不成自己真的是恋爱了?这种既依恋又渴望在一起的心情,可不就和自己上世和刘岑在一起的翻版吗?所不同的是那时的子晴心里对刘岑感情不确定的那种担忧多过了相处的甜蜜,如今的康平却是让子晴百分百地信任,而且康平事事都以子晴为前提,子晴想不感动都难,也许,就这样不知不觉间,子晴也付出了自己的真心。
想到了这些,子晴的心里也充满了感激,虽说林康平的出身差了一些,难得的是自己找到一个全心全意对自己并且自己也愿意付出真心的人,未来的路还很长,看这两年的发展,子晴确信两人能创出一份不菲的家业来。
年夜饭的菜谱是刘氏拟的,当然,也不可能让她一个人做,毕竟家里人太多了,而且,有的东西她以前就没弄过,比如说羊肉锅子,羊杂汤,干海货等,沈氏一直在旁边细细指导。子晴也忙着打下手,做自己的拿手菜。
饭后自是玩乐、焰火等,不消繁记。
大年初二曾家照例请姑奶***晴留在家里帮沈氏招待客人,林康平也想留下来,被子福拖了去。大姑春玉一家没有悬念地上门了,是和老爷子他们一同进门的,曾瑞祥和沈氏直皱眉,看了眼坐在堂上的老爷子,想起那日老爷子说的话,曾瑞祥只好按捺住自己,再说,大毛的新媳妇也过来了,这事一捅开,对子晴也没什么好处。
大毛的新媳妇一进门,眼睛满屋子搜寻,子晴一看,也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原本吃过中饭,大毛要带她回娘家的,结果中饭吃过后,大家在厅堂吃茶,大毛要他老婆起身时,她悄声说:“我娘家哪有这些个吃食?我见都没见过,不若在这吃了晚饭后再回我娘家也是一样的,横竖我们今晚是要在我娘家住一晚的。”又问春玉道:“娘,咱家也要盖这样大的房子吗?”
春玉斜着眼睛看了她一眼,冷笑一声说道:“咱家可没有人家那好命,大毛如今才是个学徒,一月才四百大钱,亏得二毛这一年在外头累死累活的,才拿回了三十两的银钱,要指着别人,咱家想住上新房,还不知猴年马月呢?”
曾瑞祥和沈氏听了也不答言,那日从燕村回来,燕仁达和春玉苦留,说让两人第二日吃了新妇的早饭再走,明摆着看到曾瑞祥他们的礼金随的少,想从见面礼那找个平衡,没想到曾瑞祥压根就没搭理他们,拉了自己家人就走。
子晴见自己爹娘自大姑一家进门就没有和他们说过话,可人家就是能坐得住,能吃得下,这定力想不让人佩服都难,这人要脸皮厚到这种程度大概刀枪也能不入了吧。
这时秋玉忽然说道:“子晴,我不想让你姑爹去新州了,挣的也不多,木木太小,我一个女人也摆弄不开家里的这二亩水田。听说你在你老舅公的村子里买了一大块地,雇了一家人搞了一个什么园子种果树,你给你姑爹也找点什么事情呗,让你姑爹也挣点银子盖栋新房。你大姑家都要盖新房了。没道理就剩我一人还在那又老又破的旧房子里呆着。”
“小姑,你哄鬼呢,这么多年你手里还没攒下一栋房子钱?你打算盖多好的呀?”子晴问道。
“跟你家是比不了,总要差不多和你二姑家一样吧,有个大院子,有自己的水井。我手里能有几个钱,木木还小呢,将来用钱的地方多着呢。我也不能盖完房子手里一个子没有吧。你才哄鬼吧,你不拘哪里就能漏点活来给你小姑爹吧?”秋玉问道。
“小姑,我那里的活是重活,小姑爹做不来的。再说了,我都已经安排好了,也不能把人家辞了。这样吧,我只能答应你,有适合的,肯定想到他。”子晴说。
“那有什么,辞不辞还不是你说了算,这么好的事情不想着自家人,雇什么外人呢?你大姑一家还都闲着呢,用谁不是用?”田氏说道。
“就是,我家的三毛都成了好后生,有的是力气,只要告诉他做什么,保证能做好了。”燕仁达陪笑说道。
子晴没接言,倒是想到元宵后,子福就要走了,这树苗还真的需要一个人帮着栽,自己不可能独自一人往外跑,沈氏和林康平都不会答应的,万一出了点什么事,后悔都找不到地方。左右也是找人做事,看周云江的为人还算老实,找谁不是找呢。
想到这,子晴说道:“小姑爹,我元宵后还真有点小活,每天差不多要用一个时辰,就是每日下午来这里帮我挖二十棵树苗送到橙园,再帮着那个王铁山一块种上,浇上水,他已经把树坑挖好。嗯,一天二十文好不好?”
“一个时辰能挣二十文?只是栽树苗这个还真不累人,下午一个时辰,早点晚点无所谓,也耽误不了你做别的事情,你答应了吧,以后再慢慢找合适的,你留在家里,木木有人管,我也能多做点绣活。我瞅着子晴过两年该成亲了,兴许还要去城里开个铺子什么的,到时怎么还不能留你做个帐房。”秋玉对自己丈夫说道。
“可别打我的主意,我可没想过去城里开铺子,以后的日子可还远着呢,就说眼前的活吧。”子晴忙道。
“妹夫哪能愿意做这个去,有些大材小用了,我看你大姐去也行,不就栽几棵树苗吗?也不用挖坑,桂英留下来都能做好。等以后有合适的再让妹夫去吧。”燕仁达抢着说道。
“你抢什么话?我们说不去了吗?这不是我跟子晴开口求来的活,有本事你自己找子晴要活干?”秋玉瞪了燕仁达一眼。
“小姑爹要不去,我就找别人了,三堂叔也行的。”子晴笑着说道,还是秋玉厉害呀,偶像呀,老爹老娘要能有这一半的厉害劲,何至于弄到现在的地步。可是话又说回来,真要那样,小子晴也不会被关进猪圈,自己现在没准还在到处找工作谋生呢。
“去,这么好的事情我怎么能不去呢?哪天开始你到时通知我一声。大概能做多久?”周云江说道。
“差不多要到三月吧,天太热了,树苗也不好移植,成活率太低。”
燕仁达听了气鼓鼓的,子晴也没在意,心里倒是暗爽。
话说子晴理都没理就拒绝了燕仁达的要求,田氏也知道两家的关系也只能这样了,上次大毛成亲就已经闹过一回,可曾瑞祥的态度强硬,说什么也不好使。
田氏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倒是让子晴有些意外。她自然是不知道,田氏怕把她惹毛了,小女婿的活也丢了,大女儿家已然就这样了,小女儿家可不能再搞僵了,还指着借点光买地盖房呢。
晚饭后,略坐了坐,老爷子见春玉一家坐着仍是没人搭理他们,就带着他们都回老房了,子禄和林康平他们也进了家门。
玩乐的时光自是易过,一晃就到元宵佳节了,晚饭后,点过松油枝,曾瑞祥把子福叫进书房许久才出来,然后把人都招呼在厅堂,说要开一个家庭会。
第一百五十一章、家庭会议
话说曾瑞祥说要开一个家庭会议,子福几个都摸不着头脑,这可是从没有过的事情,林康平本来想离开,被曾瑞祥留了下来,一家人在厅堂坐好,曾瑞祥看着济济一堂的儿女,说道:“自打分家后,咱家的日子是越来越好,我和你娘经过这些年,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儿女们成亲后,都有了自己的小心思,越早分开,越对孩子有利。家庭人口越多,心思不往一处使,干活时互相扯皮攀比,唯恐自己多做了吃亏,有了丁点的好处,就一个个跟乌眼鸡似的,恨不得你吃了我,我吃了你,原本血浓于水的亲情在金钱、自身的利益面前,越来越淡,最后,有可能比陌生人都不如。我和你们几个姑姑还有大爹就是一个例子。”
曾瑞祥顿了顿,看着沈氏继续说道:“你们娘这些年吃了多少苦,你们几个大的可能还有些印象。所以,我和你们娘早就商量好,等自家的孩子成亲了,绝不把你们捆绑在一起,让你们自己早早分家出去,各凭自己的本事吃饭,实在没本事的,这些年我们也置了些产业,老老实实守着爹娘留的那点产业,也能衣食无忧地过一辈子。所以,这家先暂时这样分开,我和你们娘决定,每个孩子成亲了先分出去二个铺子,一百亩水田,外加二千两的银两。二个铺子一年租金是一百两,一百亩水田只要不是大灾年,也能有二百五十两左右的租金。这够一般富裕些的人家好好过几年的了,所以你们一年靠着租金应该还能有些剩余。咱家现在的家底是铺子有十个,水田有四百二十亩了,家里还有银两三千多两。先给子福二千两,外加两个铺子一百亩的水田,铺子的租金明日你们就自己收去。”
“爹,我是长子,哪有刚成家就分家的道理,弟弟妹妹都还小,我还没为这个家做点什么,哪能就先过起自己的小日子来,爹,我不同意分家,一分家,感觉我和弟弟妹妹就疏远了。”子福忙说道。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和你娘早就想好了,这家是一定要分的,早分开了对你们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我们这么多年的经历早就明白了这一点。”曾瑞祥说道。
“既如此,爹,要不,先不用给我这么多的银子,家里多留一点吧。万一有什么急用呢?还有,今年小二也该成亲了,还是要多预备些银两。”子福说道。
刘氏一脸呆呆的表情,像做梦一样,打死她也没有想到曾家会有如此厚的家底,就像天下掉下来一个大大的馅饼,把她砸晕了。
“不用,家里的银子够花了,每年都有进项的。你们远去京城,手里还是要有点银子傍身。旧年没赶上好年景,减产了好多,早稻是一文租子没收上,西瓜和橙子都减产了。饶是这样,一年的银子收了也够小二用的了。”沈氏说道。
“对了,明日先找里正把你们的户籍分出去,把田契和房契都过给你们,没有户籍,你们也没法置产。以后,就靠你们自己了。我们只希望,今后,你们把自己的小日子过好了,互相之间多顾念点今日的兄弟之情,但是,万不可去算计自己家人,我和你娘也没别的要求了。”曾瑞祥说道。
“还有一件事,这份家业主要靠晴儿倒腾出来的,所以以后晴儿和雨儿跟你们一样的对待,也是二千两的银子和二个商铺一百亩的水田,我把话先说在明里,你们有意见吗?别到时说我做娘的偏向女儿。”沈氏问道。
“没有,没有,应该的。要我说,应该多给妹妹一份嫁妆,妹妹毕竟嫁到别人家,多一些银两傍身也是应该的。”子福说道。
“多给就不用了,一家子倒也不用分那清,分家前挣的是这个家里共有的,分家后你们挣的银子就归你们自己了。不过,你们素日多惦念点晴儿的好也就是了。”沈氏摆摆手说道。
“娘,晴儿不给也没关系,我能养晴儿的,你们放心吧。我们将来肯定差不了,把家产给底下的弟弟妹妹留着吧。”林康平说道,并碰了碰发呆的子晴。
子晴沉浸在自己的伤感中,大哥成亲了,有了他要疼爱的人,如今还要远去京城,家里又分家了,以后,自己恐怕再难享受到他的疼爱了,下一个就是二哥了,子晴的眼泪一滴一滴地下来了。
“这个不用争了,你的是你的,嫁妆是嫁妆,难不成我的儿子还会为了一份嫁妆跟自己姐妹过不去?我说过了,儿女都一样的。等我们百年后,这份家产你们再均分了去吧。”曾瑞祥说道。
林康平见碰了一下子晴没反应,还低着头,却见一滴一滴的眼泪落了下来,林康平知道子晴的心思,忙掏出自己的帕子递了过去,要不是人多,林康平早替她擦上了。林康平附在子晴的耳边低声说道:“放心,咱们以后不走,就留在爹娘身边,大哥他们回来,咱们还是可以在一起吃住的。”
“姐姐,你怎么了哭了,好了,别哭,是不是嫌爹娘给你的嫁妆少了,你放心,等弟弟以后挣了钱,肯定送你一份大礼。”子喜就在子晴的身边,见了子晴的动静,笑着打趣了一句。
“小四胡说什么呢,没见你姐正伤心。”林康平瞪了子喜一眼。
“你知道什么,我这是为了逗我姐笑呢。姐,以后我到哪,你就到哪,我不和你分开。”子喜说道。
子晴一听扑哧笑了,“你胡说什么呢?你怎么不说我在哪里,你就在哪里,为什么非要我跟着你,你就不能就和我?再说了,等将来你娶亲了,你再来说这句话吧。”
“看看吧,还是我把我姐哄好了。咱们两个谁跟谁还不是一样的,肯定能吃香喝辣的。”子喜嚷道。
子福见子晴的心情好些了,说道:“爹娘,你们放心吧。无论我将来在哪里,也无论我将来做什么,我都会记得我这一家子的弟弟妹妹。也会记得我身为长子的责任。”子福说完,领着刘氏给父母磕了三个头。
沈氏用手捂着嘴,呜咽着说:“一定要记得娘说过的话,每年过年都要回家,让娘好好看看你们。”
子晴一看沈氏的眼泪,自己又忍不住了,林康平这回倒大大方方地给子晴拭泪,另一只手还握住子晴的手,要不是人多,他真想把子晴抱在怀里好好哄哄,这眼泪一滴一滴的,都滴在了他的心尖上,钝痛钝痛的。别人还没大在意,倒是刘氏羡慕坏了,这妹夫可真疼这小姑子。
沈氏说完又拉着刘氏的手,刘氏忙收了心思,只听沈氏说道:“孩子啊,这些日子娘冷眼看着,你也是个能干勤快的,好好过日子。等有了小娃娃,忙不过来,就买个丫头帮帮你,不要怕花银子。咱家这一大家子的日常花销有二十多两就够了,算上米钱和穿着有五十两就够够的了。你心里要有个成算,这银钱应该如何打理。这次让你们去京城,主要为了子福的学业,你们在京城买一个小院子,或租一个都成,剩下的银子就在京城买个铺子租出去也行,收着那份租金过日子也有富余。孩子啊,子福是你丈夫,是你一辈子的依靠,他好了,你才能好,所以,素日多留心替我多看顾他一些。”
“是,娘,我记住了。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他的,您放心吧。我也会提醒他,多给家里捎信来。”刘氏回道。
“大哥在京城不若买个院子,要在京里待好几年,有个住的地方也方便。以后要租或卖都随你们的意。我和你们一同走,你们先在我那个院子住下,再慢慢寻摸,倒也不着急,一定要买一个可心的。过两年,带爹和娘去京城逛逛。”林康平说道。
“那就再好不过了,一路也有个照应。”子福说道。
“你明日办户籍时,顺便带你媳妇回娘家住一天。这一去,要一年才能回来。”沈氏对子福说道,顿了顿又对刘氏说:“家里的事,我没瞒你,是把你当作了家里的一份子,可能不往外说的,就不要往外说了。我的意思你懂了吗?”
刘氏忙答应了。沈氏又让她把东西早些收拾出来,不用的就放箱笼里锁好。
“爹,娘,分家这事用跟阿公阿婆说一声吗?我走之前肯定要过去一趟,户籍分开了,他们迟早会知道的,这么大的事情不说一声,要是从别人嘴里知道了,阿公阿婆会怪罪我们的。”子福问道。
曾瑞祥想了想,说:“明日我们一起先过去说一声,然后就去找里正,早点办完早点动身吧。”
子福点点头。
大家又接着说了会闲话,知道子福要远去京城,而且也算分家单过了,大家的心里都有些酸酸的,子晴更不用说了,要送走子福,还要送走林康平,离别的愁绪涌荡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第一百五十二章、国子监
次日一早,曾瑞祥带子福和林康平出门,先去的老房,果然,老爷子听到子福分出去的消息动怒了,骂道:“哪有刚成亲就把孩子撵出去的道理?你这样做,让子福如何想,让新媳妇怎么想?这过日子就是要人多,人气旺才能家旺,听我一句劝,要分家也等子喜以后成亲了再分。”
子福解释说是为了让他在外置业方便,本朝律法没有户籍就不能有自己的产业。
老爷子听了这个一愣,沉吟半响,曾瑞祥趁机说:“爹,分家了不还是我的孩子,我想好了,以后子禄他们成亲了都分出去,自己出去闯闯,个人凭自己的本事,过好过坏了都是自己的事情,谁也怨不了别人,省的一大家子在一起,成天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闹别扭,时间长了连兄弟的情分也淡了。万一他们能闯出点名堂,也不辱没了祖宗的名声,不枉我们教导一场。您放心,每年春节我都要求他们回家,到时大家仍在一起热热闹闹的。”
老爷子听了这才缓和过来,想到了自己的几个孩子,四分五裂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可这一切究竟错在了哪里呢?小的时候也是一起吃过苦的,老大还尤其懂事,知道护着弟弟妹妹,怎么成亲了一个个变得都让自己不认识了?尤其是大女儿,为了一点小小的利益,居然连一点亲情都不顾念,亏自己这些年还一直偏着她,老爷子十分不解,这个问题困惑了他很久。想来想去,就是没想到问题的根源在他自己身上。
田氏拉着子福的手,说:“你阿婆年岁大了,一年不如一年,这个京城阿婆也不知有多远,你要多回家看看,阿婆能多看你一眼是一眼。”说着说着眼圈就红了。
子福听了也不是滋味,虽然这阿婆做事偏心,因为是第一个孙子,凭心而论,对他还是不错的,虽然很大因素是子福表现的太过优秀,让他们意识到了子福值得投资,更何况子福如今已经是举人了,看得见的前途。如果田氏能把对子福的心分一点到沈氏和其他的几个孙子孙女那,子福会真心地感念田氏的这一份情意,可惜,田氏永远想不到这些。
曾瑞祥和子福陪着老爷子说了会家常事务,也就告辞了,没搭理一旁眼巴巴的春玉和燕仁达。他们没想到因为听了这一番话,大毛媳妇回去也鼓动大毛和他爹娘闹分家。这是后话。
晚上曾瑞祥他们回家,说该办的事情都差不多了,老爷子说了,十八是吉日,一早出行。子晴的眼泪立刻滚了出来,哽咽道:“还是小时候好,我今天才认识到,成长的代价就是无数的聚散离别。”
这话很突兀,让大家一愣,各自思索,回味,认同。屋内一时很安静。唯独林康平拉着子晴的手躲在一旁低低地劝道:“别哭,晴儿,你一哭,我就特难受。不要伤心,再等我一年,我很快就回来,你放心,我成长的代价就是娶你,然后守着你,再也不分开。”
送走子福他们,子晴抓着子禄、子寿和子喜去橙园栽了二天树苗,这大半个月,王铁山一直没闲着,已挖了二百多个坑,子晴不得不承认林康平还是很有眼力,的确找了一个勤快人。
橙园的小鸡也养得不错,子晴陆陆续续买了好几百只的鸡仔,除了冻死了十来只,其余的都褪去了那层乳毛,第一批买的那八十多只差不多有一斤左右了。子晴估算这橙园的总投入差不多三百两,应该很快就能收回。
子禄、子寿和子喜是十九日下午走的,刚送走他们,夏玉带着儿子过来了,还带了些她自己做的板鸭和两只活鸭子。
沈氏忙接她进屋,问何时来的,预备待多久,又要张罗留饭,见了夏玉手里的东西,说道:“大老远的,又这么沉,难为你带过来,以后可别拿了。我家里什么也不缺,留着自己吃多好,你可别再苦着自己和孩子们。”
“嫂子放心,嫂子送来了那些东西我还没吃完那,我也没什么好东西,我知道你家没养鸭子,这不给你们带两只过来,我知道子晴爱吃,还有这板鸭,也是自己做的,嫂子和二哥尝尝,也是做妹子的一点心意。”夏玉说道。
沈氏听如此说,忙接了过来,又听夏玉说道:“二嫂,真不好意思,大过年的,让孩子们就这样走了,我心里很不得劲,特来说一声,想接你和二哥去我那住两天。”
原来初三那日,子福他们早早回来,是因为看到大毛他们都要留宿,争着占房间占床,子福不忍让夏玉太过操劳,加上又有马车,就带着自家人回来了,本来林康平看到大毛和桂英几个就不想呆了,看在夏玉的面上才吃了顿饭。
“这有什么,还值当你特特说一回,孩子们回来什么都没说。我还以为他们是为了打麻将才早早回家的。你二哥的学堂明日就要开学了,我也不得空,正要回娘家瞧瞧。你既然回来了,就多住些日子再走。好好养养,我瞧着气色倒比往年强一些了。”沈氏说道。
“还不多亏了二嫂,那羊奶一直喝着,下了羊羔我养不过来给卖了,如今自己单住着,也省心多了,去年老院那四棵柑子树还让我卖了好几百文。旧年一年的药钱比往年也略省了些。你又给我捎了那些东西,倒替我省了好些。这一年下来头一回有点结余了。”夏玉说道。
两人又说了些闲话,夏玉走时,子晴让她给秋玉捎信,让小姑爹周云江次日下午过来栽树苗。
半个多月后,子福托文家捎来了一封信,一路很顺利,暂住在林康平那里,只是一到京城,就发现刘氏有喜了。
沈氏听了喜得不知如何是好,忙念佛上香的,又打发子雨去给老房送信,下午曾瑞祥回家,又逼着立刻写了回信,嘱咐子福买一个丫头或婆子好生照顾刘氏。又说如果晚几天再走,就可以留在家里了好生照顾了。说完就忙着要找布料给孩子准备衣物鞋袜,打点婴儿的各色用品。
曾瑞祥见了妻子这样放不下,便说道:“当年你怀孩子生孩子时,我都没在你身边,你还要侍候爹娘,还要照顾孩子,不也都过来了吗?放心吧,他们总要学着长大的。”
沈氏听了瞋道:“那能一样吗?正因为我受够了做媳妇的苦,所以我才更要心疼我媳妇,不要让她跟我一样。不是你常教我的一句话,叫什么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所以我才早早把他们分出去,趁着年轻,好好过几年甜蜜日子,等有了小孩,女人的心思大部分被孩子占了,哪里有什么精力去享受别的。”
“还不错,学了几天就会用了,没白费我一番心思,居然能想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真令我刮目相看那,可惜,要早些时候教你,没准你也成才女了。”曾瑞祥笑道。
“那是自然,晴儿就随我。”沈氏笑道,夫妻两个又说了些笑话,沈氏方把预备给孩子做衣服的东西放下。
子禄的新房盖好了,家具才刚开始打,沈氏有一大堆的事情要照应,要找媒人去请陈家答应今年成亲请求,叫请期,又要找人推算吉日,又要预备聘礼,又要买首饰衣料,好在有子福在前面摆着,倒也不用再费神琢磨了,依例再来一样的就行。
子晴见沈氏如此忙碌,只好把灶房的活接过来了,后山就交给子雨了。橙园那边有小姑爹日日跑一趟,子晴白天忙着绣屏风,晚上忙着做针线。旧年年底,林康平回来的时候带了两匹素白的丝绸和细棉布,是用来做内衣的,子晴的胸部有些发育了,很不习惯用那个所谓的抹胸,裹了一圈又一圈,很不利于长大成型。所以子晴偷偷做了几个文胸,上面还绣了点海棠花,又不敢穿出来,怕沈氏责难,想留着成亲以后穿。子晴把两人成亲需要的内衣都慢慢先做着,长袖的短袖的,还有洗澡用的大浴袍以及冬天的棉家居服,每件衣服都花了点心思,绣了花。
二月底的时候,子福又有来信,说自己考上了国子监,并在国子监附近买了一个二进的小院,花了五百多两银子,买了一家人,男的看院子,女的照料家务,又在附近花了一千二百两银子兑了一个书店,一年的租金有一百两,够日常花销了。
沈氏听了自是欢喜,说总算安顿好了,她可以一心操持子禄的婚事了。陈家同意了成亲的要求,因为陈家女儿今年十六了,日子就定在腊月十六,要可着子禄的假期,也要可着子福的假期,一合计,婚期也只能是腊月或正月了。
子晴这才知道,原来大哥去京城是为了考国子监,每年年初,都有各地学子,主要是落第的举人,进京考国子监,在国子监学几年,考进士的成功率自然就大一些。
第一百五十三章、晴园
今年闰四月,所以二月下旬了,日子比往年同期要冷多了,桃花的花苞还没有长出来,子晴培育的瓜苗也迟迟长不出来,刚露点白尖,子晴只好在西厢房空着的南屋,找了些木盒子装上土,把温水浸泡过的西瓜子埋进土里,再在旁边烧一个火盆,白天有太阳时就把木盒端出来,过了二十天,居然比外面的瓜苗长得还好,可以移栽了。
这日,子晴正和几位堂叔在后山移栽瓜苗,家里就沈氏和子雨在家,田氏过来了,说春玉家的房子已盖好了,三月初八要上梁,又说大毛媳妇如今正闹着要分家。
“还不是你们分家闹得,那日要不是子福他爹说了那番话,大毛媳妇听进去了,哪有今天的闹腾?春玉家情况和你们家不一样,还指着大毛挣点银子养家,这可倒好,娶了媳妇立马不要爹娘了。”田氏埋怨道。
“娘,各家有各家的过法,各人有各人的想法,哪能都可着自己的心意?孩子大了,愿意自己出去闯闯,不靠爹娘,也不是什么坏事。都挤在一处,天天吵吵闹闹的,要我说,还不如分出去呢。”沈氏答道。
“分出去底下还那么多的小的,他想撇开他们自己过小日子,倒是好算计,二毛眼瞅着也今年也要成亲了,桂英比子晴还大半岁,还没说媒。一大摊子的难事,要我说,子晴那果园左右要雇人干活,不若让桂英和三毛来帮帮她,好歹也能贴补一点。都是一家人,能有多大的仇?如今大毛也成亲了,子晴明年也该出嫁了,哪能还记着以前的事情?没得一年倒拿十多两银子贴补外人。不就看果园吗?让他们看着,不比外人还放心些?”
“娘,这个别说我还真做不了主,那果园是林康平买的,子晴如今帮他打理着。那人也是康平买来的,听说已签好了十年的契约,再说了,那一大片的地,每天的活也不少,要挖树坑,还要栽树,浇水,施肥什么的,讲究多着呢。退一步说,就是我能做了主,我也不会同意让桂英他们留下来的,我就看着那么好欺负?这才几天,又算计上了我们了?”沈氏说道。
“这怎么是算计,又不是让子晴白给钱,只是雇他们干活而已,左右也是花钱,雇谁不是雇?我问过云江了,挖树坑是单算的钱,一个树坑二文钱,云江说了,已挖了上千个了,这不好几两银子出去了,还一个月一吊钱的养着,眼瞅着自家亲戚困难不帮,倒拿银子贴补那不相干的外人。这怎么是欺负你呢?我又没有和你白要银子?你和子晴说说吧,康平也没在,还不她说了算的。子晴哪去了?”田氏说完,看一眼子晴没在屋子里,问道。
沈氏见和田氏说不通,横竖心里已打定主意,便说了子晴正在后山忙着,田氏想了想,还是先走了。
晚饭时,曾瑞祥忽然问沈氏:“今日娘又过来说什么了吧,你千万别放在心上,你放心,我不会同意的。”
子晴听了一愣,看着沈氏,沈氏把田氏的来意说了。
“那不可能。我要雇了他们,那才是真的引狼入室了呢。一个个又懒又馋的,心地还不正,成日里不务正事,只知道一心算计别人。这才几天,我阿婆和大姑就忘了她们答应过我们的。”
“可不是,昨儿我就问着她,我看起来就那么好欺负?不过我也看了,跟她讲道理是讲不通的,横竖我心里有了主意,就是不行。她爹,你可别忘了,你答应过我的。”沈氏说道。
曾瑞祥听了忙说:“这个自然,我已回绝了我娘。凭她闹去吧。”
子晴想了想,说道:“爹,娘,不如你们就把事情推到林康平那去吧,大姑他们还是更怵林康平一些,再说了,即便林康平不答应,阿婆那也不好对林康平如何,倒是爹爹那,还是少惹阿婆为妙。爹爹遇上他们,可是真的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还不如林康平的拳头好使。爹爹也别恼,爹爹斯文惯了,哪里能横下心来和他们撕破脸,可林康平不同,有大毛在那摆着呢,他们还不得好好琢磨琢磨。再说了,林康平毕竟只是孙女婿,还是没成亲的,阿婆能说些什么?”
沈氏听了也说是,曾瑞祥倒是没点头,大概还是过不了自己心里这一关吧,说道:“再说吧,没个我这个做爹的有事反倒要女婿出面的道理,我能做的尽量替你们做了,以前是爹爹不对,所以凡事都是你们吃亏,以后爹爹不会了,你放心吧,孩子。”
子晴听了只得作罢。
次日,周掌柜带着一个四十来岁的男子进门了,周掌柜交给子晴一封林康平的来信。原来此人就是林康平找的园林师佟先生。
林康平在信上说:“。。。我已经想好了,咱俩的新居就叫晴园,晴园,情缘,晴儿,你喜欢吗?有你的名字,又暗合我们有一生一世的情缘,不,一世还不够,我要在佛前许愿,许我们有三生三世,有生生世世的情缘。晴儿,晴园的规划,我已全权委托了佟先生,佟先生是这方面的行家,你有什么想法和要求,可跟佟先生商量。佟先生说先要开始整理芦苇淀,我走之前留给你的银两应该足以应付,剩下的等我回来再说。”
送走周掌柜,佟先生留了下来,沈氏让他住到了西厢房的客房。刚安顿好了,佟先生就要去看看芦苇淀,子晴不方便陪着,只能等午饭过后,让曾瑞祥带着地契领着佟先生过去了。足足有两个多时辰,佟先生才回来。
“你对房子有什么想法吗?”佟先生问子晴。
“嗯,有一些,园子里种点桃树或杏树,春天可看花开烂漫,落英满地,水塘里种点荷花,夏天可夜下赏荷,秋天金桂飘香,冬天可雪中闻梅,内院要一个吊椅,一个秋千,最好也有个水池,养一些锦鲤,外院的水塘养鸭子和白鹅,留几块空地种点菜蔬和西瓜。至于房子,内院里要有一条鹅卵石铺的甬道,卧房铺木地板,卧房旁边套一个小净房。”子晴一口气说了那么多,忽然发现佟先生正张大嘴巴盯着他,一副呆样。
见子晴停下来了,他才恍然,没想到一个小小的村姑,居然还知道不少,说实在的,要不是欠了林康平的一个人情,他才不会千里迢迢跑到这乡下来设计庭院,要知道,他一向只给达官贵人或大户人家设计的,最基本的出场费也要一百两银子,一般的农家哪里请得起。一开始听闻林康平要娶一个村姑,他还是比较惊讶的,为此,他劝过林康平,“都说宁娶大家婢,不娶小户女,你可倒好,堂堂的文家三少爷的贴身长随,居然娶了一个村姑,我就不明白了,文家放出来的丫头就没有你相中的?”
谁知林康平听了他的话,只是笑笑,并不答言,今日见了这女主人,他才知道自己竟然大错了,他以为的村姑自是那粗鄙不堪,庸俗难耐的,可眼前的女子不仅清秀可人,看那一双眼睛,也知是个灵气逼人的孩子,难怪林康平宁肯放弃京城的繁华,把家安在了这偏僻的乡村。
佟先生见子晴打量着他,才想起来自己盯着人家失礼了,忙问道:“你说完了吗?”
“你记住了吗?我的要求是不是有点多啊?总之,要美观实用,康平说你是大家,按你自己的设想增减吧,不过,灶房和净房要设计好一些。”说完子晴带他参观了自家的灶房和净房。
佟先生看了心里暗自惊诧,面上却没有显露半分,只是不敢再有分毫轻视。
“这些都比较粗糙,先生要有好的想法尽管提,我希望还能更好一些,只是能力有限。”
“小姐太客气了,佟某自当竭尽全力,这些东西还要容佟某仔细参详参详。”
此后,佟先生是每日去两趟芦苇淀,每次至少一个时辰回来就把自己关在书房,涂涂画画的,连饭都是催了又催。子雨曾经小声问过子晴:“姐姐,我怎么觉得这人有些魔症了,就那么一个破芦苇淀子,还用得着天天去吗?”
“你懂什么,不论做什么事情,都要做到心中有数,才能胸有成竹,就像你绣花,不是要先打底细描的?你以为随随便便就能规划出一个好园子来,你也不看看那地方,不多用几分心思能行吗?”子晴趁机教育子雨。
总算在半个月后,他对子晴说,要找人开始清理芦苇淀子,还要找一人做他的助手,管理杂事。子晴自是把此事仍旧委托了曾瑞玉,仍找了罗师傅他们。正值四月初,春耕结束,麦收还未开始。
子晴想曾瑞玉要忙自家的事情,又多又杂,不若让小姑爹周云江来统计人工,需要采买的东西,列了单子,都交给曾瑞玉,果园那边,等秋后再说,左右现在也没有大的树苗了。这么想了,子晴就跟佟先生商量,佟先生说:“有两个人,一个主内,一个主外,是再好不过了。”于是子晴就把曾瑞玉和周云江交给了佟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