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第一章 有一个熟人
水衡讲这话的时候,水清然还是低着头,一副令人讨厌的小媳妇样。
杜水萦心里有些堵。她问水衡:“你是说现在这个水清然体内的神魂是不完整的?”
水衡点点头。
杜水萦更加觉得心中憋闷。
难怪后来的水清然这么奇怪。性子大变不说,似乎也不认得什么人了,只记得水衡和墨妍,教墨妍的时候也只是讲讲经书心法而已。
她再次看了看哥哥身边的羞怯之人,叹了口气,道:“算了,原谅你们了!哥哥,我想再去城内走走可以么?”
水衡道:“我们一起。”
杜水萦不做声,径直往城内走去。
她本可以直接从城墙飞进,却选择了步行。她从城门顺着石板路一步一步地走着,看着城内百姓有条不紊又极其清冷地生活着,忽然感觉到无比安宁。
水衡带着水清然在后面不疾不徐地跟着她,直到她再次停在了李信家门前。
两个孩子依然在那棵树下玩着。两位母亲手上的活计都还未做完,她们见有人过来,都站起身来羞涩笑了笑。
杜水萦朝两位妇人回了个礼,便将李信拉来身边,摸了摸他的小脑袋。
她见过这孩子失魂的模样,又伙同大家将他从食魂蛇口中救了出来,再见时自然感觉到十分亲近。
那孩子很是懂事,笑眯眯任她揉着脑袋,眼里闪着乖巧柔润的光。
可杜水萦却从他的那双眸子里看到了别的东西。
她转头问水衡:“哥哥!我还有一个疑问!当日所有孩子的神魂都被白溪岩召了回来,为何李信的没有?那枯独藤妖说什么残破的神魂是什么意思?”
“那些个残破的神魂,耗费我们那般心思去找,根本就是一堆垃圾!”
虽然记忆并不清晰,可她确定,当日枯独藤妖就是这么说的。
如果那些人的灵魂都是残破的灵魂,不值得用引魂曲去勾取,那为什么不肯放出李信的神魂?难道李信是……
她将哥哥拉到一边,轻声问道:“李信是很厉害的人物?在那次屠城中没有死?”
水衡道:“不,妹妹,屠城的时候李信根本还未出生。”
“那……”
杜水萦不解。说白了,这整个临渊城的人都是像水清然那样的半假之人,身体是死灵竹做的,神魂是四处收集来的残破的游魂,为何只有一个小小的李信却是真正的人呢?
水衡见她执意打破砂锅问到底,只好道:“你是否听说过现任宁家家主宁逑之的幺儿失踪了?”
宁逑之的幺儿?
杜水萦想了想,猛然一拍脑袋:“知道啊,世人还说是我杀的宁家人,把潭水都染红了,还说当日宁逑之的幺儿失踪,哥哥你不会说那孩子就是李信吧?”
水衡无奈摇了摇头:“妹妹,这话不要对外人乱说。当日你将这孩子带回来的时候,我也觉得很惊讶。”
“啊?”
杜水萦惊讶至极,差点就大声尖叫起来。
好在她急急刹住了车,耐着性子轻声道:“你说这孩子是我带回来的?”
水衡挑眉:“你不记得了么?当日这孩子才三岁有余,身受重伤,差点傻了。你将他交给我,说寡妇苏婶子对你有恩,你要送个儿子给她,便让我将这孩子交给她。。”
“不,不。哥哥,我有点混乱了。你是说我将这孩子带来的时候,这孩子已经身受重伤而且还伤到了脑子?”
水衡点点头。
杜水萦瞠目结舌,立在原地不动了。
这水娘子搞什么鬼?血洗宁家也就算了,伤害人家孩子做什么?把人打成重伤,就是为了要把别人的孩子抢来给她恩人当儿子,这也太不讲理了吧!
她总觉得水娘子不会是这样的人。但也不排除是她不肯将水娘子在她心中美好的形象打破,毕竟师傅和师娘死了,她会这么伤心很可能是和水娘子这具躯体共情了。这样看中亲情的一个人,确实也是有可能为了自己喜欢的一个婶子,而做下这样野蛮的事。
“哥哥,我上次受伤,记忆失得差不多了。你告诉我,当初我带他来临渊城的时候,真的是这个意思吗?为什么你不阻止我呢?那可是宁逑之的儿子啊!”
宁家现在是仙缘五大家之首,本来就不该招惹,何况从既往的灭城事件和最近师傅、师娘的死来看,他们水家很有可能被林家给盯上了,在这样的情况下再去招惹宁家,那不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么?
“千真万确。是当日你一定不肯让我送这孩子回去,而且说着孩子已经被你打伤,宁家的人也多死在你的手里,要是再将这孩子送回去,等于是自投罗网。”
“也对。”
杜水萦想着,确实是这样。伤了人家儿子再送回去并不能灭去宁家的怒气,相反会给他们反击的机会,甚至有可能将水家全灭。
她回到李信身边,蹲下来,轻轻抓住他的两只小手。
那两只手因为一直在外面奔跑玩耍而显得极其炽热,她仿佛感觉到红色血流岩浆般在血管内流淌。
多好,这么活生生的气息!
她看着那孩子,问他:“信儿,你想要你爹爹么?”
信儿歪头看她,道:“姐姐,我只有娘,没有爹。”
杜水萦苦笑一声,道:“怎么可能没有爹呢?每个人人都有爹娘。你愿意跟着姐姐去找你爹么?”
仙缘大会以宁家为主场,到时候只要跟宁逑之说是他们将这孩子找了回来便成。
毕竟今时不同往日,宁逑之许久找不到孩儿,突然明珠复还,应该不会再怀疑他们。
可李信不愿意跟他们走。
他突然跑回还在做手工的苏婶身边,双手抱住了她的脖子,并转过头来对杜水萦道:“姐姐,你怎么胡乱说话?我是我娘捡回来的,但我不要亲生爹娘,我只要我娘!”
“可是……”
杜水萦看看李信,再看看脸色转阴,却不敢发怒的李信他娘,深深叹了口气。
罢了,错已铸成,再要纠正,却不知对当事者是仁慈还是残忍。
或许一直错下去才是正确的路。
她站了起来,将一个草叶编成的小瓶放在了李信的手上。
“信儿,这里面的药给你娘吃,一天一颗,希望你们永远母慈子孝,幸福安康。”
李信防备地看着她,确认她眼中全是善意才将那瓶子捏在手中。
“姐姐,这里面是什么药?”
“提神的,你母亲最近是否总是发呆嗜睡?吃了这药会好许多。”
杜水萦摸了摸他的头。
李信一跃而起:“真的吗?太好了!这样娘就不会总是睡觉,不陪我玩了!谢谢姐姐!”
杜水萦笑笑。她日日与水清然相处,早就看出来了,哥哥做出的人因神魂缺失,都有一些毛病。他们嗜睡,寡言、淡漠、呆滞,只有遇到极其触动神魂之事才会像正常人一样积极。
水渊城的冷漠就是这样来的,并非外人所说性格所致。外界所说临渊因人口稀少大量鼓励男女多生孩儿也是谬论,那只是他哥哥为重新制造这些半假之人而做出的假象而已。
第四卷第二章 打脸宁家
三日之后,杜水萦和哥哥水衡、嫂嫂水清然以及突然出现的金月言上了路,直奔星泽而去。
因水衡和水清然法力都不高,因此他们殿后,骑马行走。杜水萦和金月言自然是用飞的,灵力充沛之时就来个缩地千里。总之半月不到,他们便赶到了星泽城。
星泽地界,泾渭分明。
刚进星泽的时候,一路惨淡山河,主路边分布的小城与其说是城,还不如说是寨子,连个囫囵的房屋也没有,全是茅草、树枝搭建而成,比她师傅和师娘做的茅草屋好不了多少。这些小城中的人也很有特点。单布破衣下露出皮包骨的黝黑身躯、嘴唇开裂,目光闪躲,见了来人,连头也不敢抬。牲畜但凡离了主路近一些,便赶紧跪地,朝路边锦衣闪亮的驻守侍卫连连磕头。
可是待他们进城数十里之后,景象便截然不同了。
地面铺上了平整石块,那石块不似普通青石,竟是黑玉般的色泽,看上去光亮如镜,人马行在上面却极其稳当,像是被什么牢牢扒住鞋底,实在是神奇之至。
城中人马也多了起来,到处都是大酒楼、当铺、法器打造行,还有许多供消遣的地方。那些房屋都极其宏伟,往横里说,占地宽广,往纵里说,层层叠叠,东边一个角楼,右边一个平台,式样纷繁复杂,和三层已是最高的临渊城真是天上地下。
“这才是城市啊!”
杜水萦笑意满满,仿佛又再次回到了她现代化的家。
心中堆积的阴郁顿时一扫而空,她拉起身边的金月言,眉眼弯弯往路边招牌最大的一个酒楼跑去。
金月言宠溺的任她拉着,步履轻捷地跟了过去。
那酒楼规制很是少见,中间一间高大主楼,像鸟身,左右各有一三层小楼挨着主楼排开,像是两只平展的鸟翼。
两人径直上了左边鸟翼的三楼,仍是捡了靠窗的一张桌边坐了下来。
即使坐上三楼,视野仍是不如在水家广阔。水家楼层高,空地大,开窗便见天地、山野,可这城市高大建筑太多,一眼望去不是墙壁就是窗,刚开始会觉得豪壮非常,看久了便觉得有些压抑。
不过这并不能打消杜水萦喝酒的兴致。
精致瓷瓶,莹莹黄酒,她和金月言对坐而酌,两人目光柔和,深情流转,整颗心都热了起来。连带着宠灵袋中的花蠓都有了好处。
杜水萦放下娇羞,问金月言:“月月,你说林蔽涔会来参加仙缘大会吗?”
金月言往她碗中夹了块鱼肚,不疾不徐回答:“会来。”说完自己浅酌一杯,又道:“仙缘大会说穿了便是展示各家实力的地方,不来便会让人以为实力不够,手中没有硬功夫,这关系脸面和存亡的东西,林蔽涔如何能不来?况且宁家做东,谁敢不给面子?宁逑之只要勾一勾手指头,便可鼓动天下修仙人,将林家夷为平地。”
“这么厉害?照你这么说,宁家比林家要厉害很多吗?”
杜水萦一边喜滋滋吃着那自己最爱的鱼肚,一边轻描淡写问道。
“自然。”
金月言提起杯子,与她相视一笑,轻轻干了。
两人正眉目传情,体会着那隐秘又动人心弦的乐趣,忽听得一个尖利的男声传来,将暧昧氛围驱赶得干干净净。
“胡娘!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求求你不要再来找我了!”
所有客人都不约而同地放下碗筷,朝声音传来的地方看了过去。
杜水萦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热闹。她放眼看去,透过中间主楼的大厅看见右边侧楼的食客都朝其中一张桌子聚去。
她赶忙扔了筷子,也朝那处奔了过去,划开人群,才看到那厉声尖叫的男子。
那男子躺在地上,双手抱头。他一身橙中带金色劲装,肌肉虬结,身上还挂着佩刀,原来竟是前来巡守的守卫。
杜水萦微微一笑,这可就有好戏看了!
宁家守卫,巡守途中居然呼喊一女子之名,还说什么不敢了,求放过之类的,看来是做了什么不可告人的勾当!
强抢民女反被女子所害?瞒着家中娘子混迹脂粉堆被娘子狠狠收拾了一顿?还是说始乱终弃被这个叫胡娘的报复?
不过看这情形又有些不对。
他叫着胡娘求放过,可这周边基本都是出来吃饭的大老爷们,除了她杜水萦一个旁的女子也不见,她怎么看着男的像是中邪了?
不管怎样,这宁家的笑话是被人看完了,不知道宁家家主知道代表自家威严的巡守闹出这事之后会怎么想?真是丢脸丢到外婆家去了!
不知为何,她和你宁家家主宁逑之明明只在鳏夫冢见过一面,却十分不待见他。她总会想起当日在鳏夫冢这人给她的压迫感,即使是背对着他讲话,也会觉得芒刺在背,很不得立马遁地逃跑。总之她就是十分不想和这人待在一起,哪怕只有须臾时间。
除了她之外,周边的人明显也是带着看笑话的心思来的。
一位年约三十的道袍男子道:“哟!这人是故意找死么?仙缘大会在即,四处赶来的各家族之人都快到齐,他居然在这节骨眼上搞这么一出,不是打他们家主的脸么?”
他旁边的背着桃木法剑的同伴道:“谁说不是呢!可也奇怪,你看这人,双目紧闭,睑下发黑,眉心一团阴邪之气,怕不是招了什么邪祟咯!”
“什么?邪祟?”
那道袍男子仔细朝地上那劲装男子看了过去,刚巧碰上那男子双目睁开,顿时被吓得跌倒在地。
也不怪他跌倒,杜水萦都吓得心怦怦跳。
原本那男子虽闭目痛苦叫喊,但至少眉是眉,目是目,方方正正的脸上也是散发着巡守特有的暴烈英气,可他方才一睁眼,两个眼眶之中居然没了眼珠,吊着几根断裂的眼肌的肌肉束,上面滴着血,从中还有汩汩黑烟冒出。
于此同时,那男子捂眼嚎叫,将更多鲜血挤了出来,从他的指缝点滴流下,强壮的身子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消瘦下去,变成了一滩皮包骨。
饶是如此,那男子却并未死去,而是继续凄厉嚎叫着。
这变化的整个过程还不够喝一口茶水的时间,周边的人还未来得及发出惊叫,那男子便停止嚎叫,呜呜嘤嘤一阵,彻底昏死过去。
第四卷第三章 邪祟缠身
男子昏厥,不多时便有宁家的人过来抓人。
杜水萦看着那队身着干练劲服、训练有素的兵士装扮的人,有些疑惑起来。
方才这个在地上打滚的男子是宁家巡守。巡守巡守,说白了便是每日在四处巡逻,帮宁逑之管理宁家地界同姓家人和星泽城其他异姓家族的兵士。
既然同为宁家兵士,为何这人除了身上的肌肉还有些看头,其他不管是所穿服装和身上气场都那么不值一提呢?她本来还说那人英气,可不比不知道,这人与方才所至的那队兵士比起来,真是天上地下,真像是走了后门才进去的。
那队人小跑进来,领头的使出灵力,覆在地上那男子身上,总算将他给弄醒了。
那男子醒后,仍是哀嚎不已,领头的又在他身上加了层灵力,这才将他从痛苦中暂时解救出来。
男子不再感觉疼痛之后,整个人都变得清明许多。
他缓慢挣扎爬起,膝行到领头人的脚边,猛然将他的一双腿给抱住了。
他仰头看着那领头之人,睁着一双黑洞般的眼睛哀嚎道:“舅舅!舅舅!胡娘来找我了!她来向我索命来了!我们错了!我们不该将她孩儿……”
话还没说完,那将领双目一瞪,鹰爪般的手指猛然一抓,将那男子身上的灵力抽回。
那男子失了灵力护身,忽然全身一个哆嗦,烂泥一般躺在了地上。
“来人,将他带回去!”
领头人虎豹一般的声音盖去地上那滩烂泥的哭叫声,将杜水萦的耳朵都震疼了。
待那些人带着那可怜兮兮的男子远去之后,周围的百姓才猛然惊醒,纷纷议论起来。
一位一脸阴鸷的锦衣男子道:“啧啧,宁家家主要是在此,可就有好戏看咯!”
一位头发花白的男子明显听不得这样的话,怒道:“你说什么?你这个外乡人,到底是来参加仙缘大会还是来看戏的!乱说话,当心死在仙缘大会上!”
锦衣男子冷笑一声,阴阳怪气道:“呵,看你那一身橙色金线衣,应该也是个宁姓人吧?你可别吓我,我可不像你们那么怕宁逑之!他又不是我祖宗!”
众所周知,宁逑之年方三十出头,说话这人都已经白发横生了,说不定论资排辈,都能做宁逑之的祖宗了,哪能被宁逑之抢先当了祖宗?
这话分明是讽刺这人狗腿乱舔宁逑之,为老不尊。没脸没皮了。
“你!臭小子!当真不知天高地厚!竟敢在我们宁家地界公然诋毁家主,我看仙缘大会召开的那天,便是你的死期了!”
白发老者激动异常,那锦衣的外乡人说话便更加难听起来。
“哟!还不让人说了!宁家标榜自己是仙缘世家之首,四处吞并别的家族,还要装作仁善模样!别人可能不知,我可是清楚得很呢!今日宁家巡守定是作恶多端,被这个叫胡娘的邪祟所纠缠,那是他们活该!平日装得端方无比,正气轩然,却原来忙着毒害女子,也不怪她们变为邪祟来纠缠了!”
“好你个黄口小儿,信口胡诌!你清楚什么!啊?你个毛都没长齐的后生,想死还不容易,老夫送送你便是!哪用得着这般胡言乱语、血口喷人!”
白发老者嘴上功力也是不弱,生生将那锦衣男子气得嘴唇,蓦地将身上佩剑拔了出来。
“好你个老匹夫!动不动就咒人死,不愧是宁家的杂种!我血口喷人?我们芙蕖周家便是便宁家走狗所灭,今日不等仙缘大会杀宁逑之那个狗贼了,老子先杀了你这个宁家老狗再说!”
两人说着骂着竟交起手来。
杜水萦见好戏一出接一出,不禁更加愉悦,拉着金月言的手晃啊晃,双目就从未离开过那还在拼命打着的两人。
周边的人们也都不喝酒,找些稍远一些的角落看戏,免得那两人伤到他们。
不一会儿,那酒楼四处都传来议论声。
“方才那人说宁家打压其他家族,你们说这话是真是假?”
“恐怕不尽然。宁家家主宁逑之十五岁接管宁家,不出五年便登顶仙缘五大家之首,这十几年来,不但将宁家管理得井井有条,也成为了天下百姓的荫蔽大树。你仔细想想,对比十余年前,普通非修仙之人人数增长多少?修仙之人中的斗争减少了多少?若非有宁逑之的铁腕手段,恐怕邪祟、斗争只会越来越多,素人死得多生的少,修仙之人互相恶斗,不可能会有现今这般安宁。”
“说得也是。宁逑之遵循的是规则。甭管你多有能耐,破坏了规则,便要抵得住他的打击。可是谁能抵抗得了他呢?他的法力可是深不可测。”
“是,是,确实是不留情面,一切按规矩办事。你看数月前白家二少白溪岩,代理他那个疯子哥哥管理白家,居然连成百上千的凶尸在白府附近都未曾发现。害得云悠城损失了数百人,伤者更是不计其数……”
等等,疯子?
杜水萦故意一窒!这些人怎么都知道白溪山疯了?当初对外可是说的闭关啊!
看来又有人在密谋什么了……
她心中怪白溪岩没保护好他大哥,却也无法,只得皱眉继续听着。
“对对对,著名的鳏夫冢事件啊!据说当时里面还混有妖女呢!就是那妖女作祟,杀死了那许多鳏夫和鳏夫家中奴仆!”
“骇人听闻啊!云悠历来以宁静祥和著称,想不到竟会发生如此之事。有人说妖女之类说法都是胡说八道,是白溪岩自己在炼化那些邪祟,为的便是登上仙缘世家之首呢!”
听到这里,杜水萦有些听不下去了。
她吊儿郎当走了过去,故作随意道:“兄台,这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哦!要是被白家人听了去,可是要来找茬的!”
她这话一出口,那说话男子身子微微震了震,故作不经意地四处查看。
许是发现周围并无白衣之人,他便理直气壮起来,喝道:“哪里来的小娘子,大老爷们说话你掺和什么!”
见周围的人都用怀疑的眼光看他,便又补了句:“若那凶尸跟白溪岩没关系,为何那么多凶尸在地下,他却没有及时发现?他可不是普通人,法力也是数一数二的!再说了,凶尸集结,怎么不在别处,偏偏要在白府附近?所以这白溪岩一定有问题!”
见众人之中有不少人点头赞同,他又得意道:“好在宁家家主宁逑之正义至极,不顾及宁家和白家先家主同年飞升的友谊,宣布在仙缘大会上将会要白溪岩道歉,还我等一个公道,不然换了个偏心的,那百余人之死,连个道歉都不值呢!”
他话音刚落,便有人附和道:“是啊,是啊!宁家主虽法力高深,却从不随意打压他人,确实是铁面无私、刚正不阿的。方才那人说什么他们芙蕖周家被毁,兴许也是他们偷偷做了什么恶事,才惹得宁家出手呢!”
众人连连附和:“对,对。”
杜水萦翻了个白眼。
不打压?一路过来,就宁家最大,把个星泽城的其他家族都打压成原始社会的猴子了!还说什么不打压?
这帮人,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还自称修仙之人,一点独立思考的能力都没有,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真是讨厌得紧!
第四卷第四章 遇见徒儿
众人还在叽叽呱呱讨论着,眼见着正在打架那一老一少所出的招式越来越刁钻,法术也越来越狠毒,忙止住讨论,纷纷想办法要来劝解。
“兄台!别打了!逞过口舌之快就算了!咱们萍水相逢,也算是有缘,还不如坐下喝杯酒呢!”
可那两人哪里听得下去?直打得灵光四溅、剑气如霜,周围桌椅、摆设全部被打了个支离破碎。
眼见着那老者渐渐处于下风,有好心的使出法力阻挡。
没想到法力还未加诸在那二人身上,那老者突然双目大睁,暴喝一声,整个人犹如借了神来之力,矫健非常,使出的灵力竟比原来丰沛了十倍之多,打得那锦衣青年是连连败退,最后竟被一道灵力击中,直接从这个世界消失了。
众人看着那散碎的神魂像发着光的纸灰一样从眼前细碎飘过,都愣了。
那老者停住动作,像是猛然醒悟自己方才做了什么,面露懊悔之色,“碰”地一声跪在了地上。
人群中一个小童跑了出来,将那老人搀起,问道:“景伯,你怎么把他给杀了呀!”
老人茫然看着他,苍老的眼中流下浑浊的泪水,忽然疯魔般站起,探出双手低头看着,喃喃念到:“不是我!不是我!是有人抓着我的手!有人在我身后渡灵力给我!那小子不是我杀的!”
说完竟拾起男子留下的佩剑,注入灵力,猛然往头顶一抛,抬了头眼睁睁看着那把剑插在了他自己的脑袋上。
这番变化从开始到结束不过喝口水的时间,没有人料到老者竟会这样做,因此便没有人来得及出来阻止。
就连方才将那老者搀起的小童都没有反应过来,眼睁睁地看着他的景伯魂飞魄散,只剩一个死气横生的空皮囊,上面插了一把银白色的长剑。
他惶惑地看着眼前那堆毫无生气的死肉,抖着不足三尺的小小身子往后退了退,忽然“啊”地大叫一声,朝城外跑去。
杜水萦忙跟了上去,边跑边喊:“念辛!莫念辛!你回来!”
是的,那孩童其实并非孩童,而是据说已经失踪了的莫念辛。
杜水萦从他刚出声时便认出了他。她本想将他叫住,却听他叫那老者“景伯”。这声“景伯”让她犹豫了。
莫念辛的父母就是在宁家被杀,当年也是在这里,白溪山求宁家家主,将这孩子救了回来。所以没有理由他会再次出现在这个地方。
况且当初在白家的演武场上,他便告诉过杜水萦,在这个世间,父母死后,他便再无亲人。加之他性格腼腆又孤僻,极其难得与人亲近,更不可能认什么景伯,所以她更不敢与他相认。
不想这一丝丝犹疑让她和莫念辛擦身而过。当他转身跑走之时,那张熟悉的小脸露在她的眼前,可只须臾之间,那人便消失不见了。
“念辛啊!”
杜水萦站在原地看着远方,心中懊悔不已。
当初莫念辛失踪,她不在旁,所以并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可是失踪了的人居然来到了他本该最厌恶、最害怕的地方,而且似乎好不容易找了个可以交心的“景伯”,却眼见这人魂飞魄散。像他那般敏感心细之人,真的能承受得了吗?他会不会寻了短见?
心中百转千回,全部化为疼痛。好在金月言在旁将她拥在怀中,柔声道:“小萦,不要将事情想得太坏,不要小看了人的求生力。”
“嗯。”
杜水萦点点头,转身朝那间酒家走去。
她再进那酒家,忽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因为--
那个人又回来了!
那个一身劲装,肌肉虬结的男子,他又回来了!
像是电影重放一般,他躺在地上,捂头痛呼:“胡娘!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求求你不要再来找我了!”
竟然连“台词”都一模一样。
杜水萦懵了。
周边的人也懵了。
他们不仅懵了,有些从不修仙,只来喝酒的客人明显已经吓破了胆,坐在地上,尿都淌了一地。
“救命啊!邪祟来索命啦!”
有人厉声尖叫,却因腿软,在地上爬也爬不起来。
“对对对,一定是邪祟!一定是邪祟!我亲眼看着他被宁家人带走的!怎么又出现在这里?”
还有人大声呼叫:“快!快去通知周边的巡守!只有宁家主才能救我们!快去啊!”
四下混乱无比,杜水萦却兴致高涨。
“好啊!怕是宁家这不怎么合格的巡视被那胡娘给缠上了!”
她对金月言道:“月月,你说这胡娘该是什么来历?”
金月言袖着手,缓缓道:“我并未听过有这号人物。”
“连你都没听过那便不是什么知名修仙之人了”,她道:“会不会是修诡道之人?”
金月言摇摇头:“不太可能。宁家对修诡道之人从来都是极力打压,他们应该不敢名目张胆在这里撒泼。”
杜水萦想想也是。
这酒家位于宁家地界最繁华的那一段,来往之人甚多,可谓摩肩接踵,要是在这里搞这些诡异的幺蛾子,还不分分钟被宁逑之的人给弄死?
“那你说是什么东西胆敢在宁家眼皮子底下做出这么诡异的事情?”
她狐疑问道。
金月言轻轻皱眉作沉思状,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杜水萦用手摸着下巴尖儿细细地想,却仍然无从下手。
忽见远方又来了一队人,和不久前一样,训练有素地将那化为皮包骨瞎子的男人给拖走了。
她猛然想起这些人第一次来,那男子管领头的兵士叫舅舅。
难道这就是那男子和其他兵士不同的原因?
看他被邪祟折磨的样子,这人似乎一丝法力也无,根本就是个从未修仙的平凡之人。偏偏像宁家这样的仙缘大家是不可能收没有法力的人当家仆的,所以--
天啊!难道这人真的是靠着他舅舅的关系当了宁家巡守?
那胡娘别人不虐,偏偏虐这样一个人。
而且这人好像说过后悔将胡娘的孩子怎么了,难道--
杜水萦双眸一亮,用手肘在金月言腰间轻轻碰了碰,道:“月月,这次仙缘大会我们来得正好,说不定有好戏看了!”
金月言笑着摸了摸她的头,道:“你是来看好戏,还是来找林家报仇的?”
杜水萦脸色沉了沉,须臾又恢复欣喜样貌:“林家?临林家也脱不了干系呢!你不记得了吗?林蔽涔使出那把大刀的时候,黑气熏人,我看啊,那小子八成修的是诡道呢!”
第四卷第五章 胡娘现身
说林蔽涔修的可能是诡道,杜水萦一点也不心虚。
其实她不但怀疑这厮修诡道,甚至还曾怀疑他根本不是人类。当然,这个疑虑早就被哥哥水衡的话给打破了,既然是和他们一起在不近山修炼的,不应该是什么邪祟。
她暗暗腹诽,怪不得这厮当初被师傅赶下山去,身为师傅的弟子,不好好修习师傅所教的东西,反而暗暗学了别人家的,这事要搁在她身上,也得怒发冲冠,恨不得将这个不尊师重教的混蛋给赶走!
她和金月言看戏一般地看着那男子被宁家的人再次抬走,方才坐下来继续吃饭喝酒,并且要了间房,准备夜宿于此。
不想酒菜还未吃完,同样的情景再次上演。
当那名倒霉催的巡守再次凭空出现在酒楼的同一个地点,一旁收拾残局的小二目瞪口呆,冷不丁来了句:“完了完了完了,我这活计恐怕是要干到头了!”
是要干到头了!那面儿都未曾见过的胡娘不但纠缠那名巡守,而且对这酒楼似乎也夙愿颇深,就盯着这家搞,将在座之人吓晕几个不会法术的,也赶走一批纯属来看仙缘大会的寂寂无名之徒。
原本生意火爆的酒楼顿时萧条下来,只剩下几个胆大好事的,还有一些真正法术高强的大家。
有人已经看不过去,使出法术,想要逼出那男子身上的邪祟,奈何灵力惊雷一般一道道使出,那男子依旧在原地抱头,像被人吸干了血肉一般委顿下去。
那人见自己的法术不顶用,面皮上便有些不好看。
好在众人此刻分外齐心,非但没有嘲笑于他,反而想方设法要破此局。
“大胆邪祟!居然两次三番挑衅,看我破了你的回环阵!”
回环阵?
杜水萦自从失去记忆之后,连带着水娘子给过的金手指都掉光了,因此搜寻遍了记忆深处,也找不到这个阵法是个什么玩意儿。
金月言见她疑惑,附在她耳边轻声道:“回环阵是一种非常古老的阵法,能将目标从任何地方、任何人的手上带到某处,将加诸在他身上的痛苦毫厘不差地来上个上千遍。此阵法阴毒至极,绝对不是道行浅薄之人可以随意为之。”
杜水萦点点头,道:“照你这么说,那巡守口中的胡娘还是个法力高强的人咯?既然法力高强,为何连你也未曾听说过这号人物?”
金月言摇了摇头:“这事并不简单,我们再看看情况。不过这人是在他本家地界出事,宁家必然会出重手,也轮不到你我来管。”
“哦。”
她想想也是。这巡守是个什么情况他们都还不清楚呢,贸然插手,万一救下的是个黑了心肝的畜牲,那真是好心办了坏事了。
他们这厢正商议着,方才说话那人已经目露精光,从袖中捏出一张苍黄纸符,朝那男子扔了过去。
那符箓一经飞出,便紧紧附着在那男子身上。须臾间符上密密麻麻游龙一般的红光乍现,烧得那男子像是在油锅中煎炸的泥鳅一般翻滚起来。
众人皆拍手称妙,等着破阵之后平静的到来。
然而那男子翻了几翻,又回到最初状态,仍是抱着脑袋叫着胡娘,身子越发消瘦下去,眼中流出血水。
这根本就是什么都没改变嘛!
众人这才唏嘘起来。
杜水萦从金月言口中得知,出手的那人是著名的高手,人称黄纸丹砂走天下的用符高手黄华庆。此人不但用符厉害,还博文强识,堪称行动的藏书阁,上通天文,下晓地理,往前可追溯千万年,往后也有那占卜、算卦,预言吉凶的本事,总之,如果连他也破不了这回环阵,真就不知这天下还有谁能担此重任了。
那黄华庆见自己失败,脸上写满了不服。他想要上前查看那尚在痛苦哀嚎的男子,忽然从那男子眼中飞出两条黑气,将他打了个措手不及,险些跌坐在地。
杜水萦一见那黑气便气得要死。
该死的林蔽涔,堂堂林家家主,到星泽来不好好去宁府当他的上宾,乖乖等待仙缘大会开始,竟然到酒楼来搞这种幺蛾子!
她想也不想,一道灵力打了过去。
不想那道黑烟被她那灵力一打,不但没有现出林蔽涔的真身,反而做出十分害怕的样子,在空中急急躲闪。
空中猛然传来女子凄厉的尖叫:“啊!为何要打奴家!”
杜水萦愣了。
在座的所有人都愣了。
地上那男子终于不像之前那样重复一句话,而是撑着皮包骨的身子,拼命往众人腿边滚来,口中气若游丝般叫着:“胡娘!是胡娘的声音……”
这话一出,顿时有人惊醒,道:“罪魁祸首出来了!看我不将她降服!”
谁知这人话还没说完,那两道黑烟便朝他喷去,登时就让他倒在了地上。
有人拿手一探,猛然惊呼道:“贵勉兄!咦?怎么死了!”
金月言不等杜水萦开口便低头在她耳边介绍。
齐贵勉,大荒齐家家主之子,法术虽不是最高的,但在天下也是排得上名号的。
这样一个人居然就这么死了,这胡娘到底是什么来头?
就在众人都心有戚戚,不敢贸然动手之时,又听得那胡娘的声音:“我的环儿,你且来看,为娘将这畜牲抓到你面前万般虐待,你可心悦了?”
她这话一出,众人立马朝自己身边看去。
“谁,你们谁是她儿子?”
那胡娘在空中咯咯大笑:“你们?我儿今年不过八岁,你们这些老牛鼻子还想与我儿相比?”
她像个慈爱的母亲一样将她孩儿的好处说了个遍:“我与丈夫从别处到此做买卖为生,年过三旬才得一子。我儿从刚生下便知睁眼看我,两颗眼珠像是盛在瓷勺中的黑芝麻丸一样晶莹可人。满月便知对我发笑,夫君请人算命,说他宽额大耳,今后必然福气满盈。我儿周岁行抓周仪式,抓的乃是算命道士留下的符箓,那道士说我儿仙缘福泽,有飞升之质。我儿三岁背得《南华真经》,五岁便能施法画符,七岁便凭一己之力堪得修炼灵地,到了八岁……”
她的声音猛然由喜转哀,变得尖利起来:“到了八岁,这该死的宁二狗居然将我儿骗走!我亲眼目睹、亲眼目睹他将我儿……”
她话还没说完,忽见天外一道橙光飞来,将这两道并行的黑气覆盖湮灭。
空中响起方雅琴音,如天籁一般,听得人心为之一震,耳朵似乎都更加敏锐起来。
有人抬头指天,惊喜叫道:“是宁家主!宁家主亲自出马了!!”
第四卷第六章 同坐邀约
宁家家主驾到,众人脸上都出现喜色。然而都是自视清高的人,虽然对宁逑之有敬仰、有忌惮,仍是赶忙收敛了神色。
方才那大叫的男子尴尬握拳掩嘴轻咳一声,也住了声。
地上那巡守已经再次晕了过去。
杜水萦心说都发生三次同样事件了,这次那帮宁家兵士应该不会出现了吧?
小的既然不顶用,当然得换主人来。
她和其他人都在等待宁逑之从他那架金光四射、张扬至极的马车上飘出,却不想宁逑之压根就没露面。众人等了许久,仍是那队兵士过来,将那人抬走了。
“敢情宁逑之过来就是为了收服那胡娘的?”
杜水萦有些懵了。
她正直愣愣抬头看着那金色马车,忽见马车上厚重的帘子开了个缝,从中伸出一根被兽皮手套包裹的长指,那兽皮黑且莹润,看起来灵光熠熠,一见便知不是凡俗之物。
从那手指后面映出一只桃核形状的眼睛来,那只眼睛肃穆无比,让她想起了师傅看她的眼神。
永远带着规诫之意,即使只是犯了个没人在意的细小错误,也会立刻被挖掘出来,严厉惩罚。
她心中猛地打了个突。
“这个人很危险!”
脑中传来一个声音,让她猛然后退一步。
就在她狼狈后退之时,那帘后的眼睛微微一眯,下面半张红中带紫的唇微微勾起。
她的心更是怦怦直跳,钻到了金月言的怀中。
那帘子被放下了,那半张压迫感十足的脸也消失在她的视线中。
金月言顺手摸了摸她的脑袋,道:“怎么了?”
杜水萦摇摇头,低头思索一会,问:“月月,我这具身体的原主,也就是水娘子,和那宁逑之可有什么瓜葛?”
金月言听闻之后,眉头一压,接着摇了摇头。
“水娘子此人行踪隐秘,没有多少人知道她生前足迹所及。但似乎并没有听说她和宁逑之有过什么私人接触。要说瓜葛的话,你也知道的,她杀了宁家许多人并带走了宁逑之的幺儿。”
杜水萦点点头,眼里却涌上疑云。
既然能到宁家杀人劫人,肯定是有什么缘故。到底是什么缘故呢?
方才宁逑之在马车之类窥视的明明是她,但宁逑之不知道真正的水娘子已经死了,因此,如果他曾经见过水娘子的真颜,那肯定认得她,也应该忍不住过来逼问她将他的儿子带去了哪里。再不济也该过来追究水娘子当初血洗他宁家之仇。
如果当初宁逑之根本从未见过水娘子的真颜,那方才不可能那般刻意地从马车中关注于她。
其实在鳏夫冢之时,杜水萦就觉得这宁逑之有些奇怪了。当时她只是一个才将真颜显露的女子,按世人的说法,水娘子从不以真颜示人,像宁逑之那种身份地位的人不可能对一个素未谋面、毫无名气的陌生女子那般关注。
可当时他不但从老远过来问话,视线根本未从她身上拿开。要不是杜水萦当时流露害怕之意,故意摆出不愿意交流的样子,堂堂仙缘世家总管级的人物兴许还想再聊几句呢!
真是太可怕了!难道当初水娘子真的用真颜和这人打过交道?那她杜水萦以后的日子可就不好过咯!
偏偏仙缘大会又是在宁家开,要是在林家开多好,她直接杀入林蔽之的老巢,确认真相后直接把林家给烧了!
她这厢脑中百转迁回,周边的人们已经议论开来。
因为宁逑之的马车已随着仙乐往回飘去了。
“宁家真是好大的排场啊!”
一位青涩少年望着那漫天列阵,蚂蚁一般的兵士,眼中有艳羡之意。
“宁逑之从来就讲究至极。当年他刚刚接管宁家,便是这般贪图享受、养尊处优。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他从三岁习得漂浮之术开始,那双金贵至极的腿就再没着过地!”
“有所耳闻。难怪他过来此处,见了我们连个招呼都不打。”
说话之人抱剑站着,下巴翘得老高,满脸被人无视的愤懑之意。
“跟你打招呼?你方才要是也一招之内把那胡娘给打没了,说不定人宁逑之能请你上马车跟他同坐呢!”
这话说得甚是气人,却毫无反驳余地。
那抱剑男子双眉一皱,下巴扬得更高了。
他看了看地上齐贵勉的尸身,又朝黄华庆看了一眼,讥讽道:“黄前辈都解决不了的邪祟,我收服不了有什么稀奇?”
他这话一出,众人皆瞠目结舌。
留到此时的都是小有造诣的人,像这般为推脱责任不惜贬低自己之人还真是少见。
杜水萦差点吐出口水,心中暗骂:“怂包!”
众人议论纷纷,忽见一白面红唇,体态扭捏、太监模样的老者从天而降。
他身着橙色袍衣,周边镶金色丝线,分明是宁逑之身边的人。
那人飞身下地,到了杜水萦跟前,语气平平道:“我们家主请姑娘同坐。”
杜水萦一指自己的鼻尖:“我?公公,你说的可是我?”
她叫的什么公公,那老者露出疑惑之意。不过他须臾便收敛了神色,又用那机械的语气道:“请姑娘上车,我们家主不喜欢等人。”
杜水萦的反骨立马就出来了,心里想着:“奶奶的,他不喜欢等人,我还不喜欢被一个不男不女的老家伙威胁呢!要我上车?我怕不是嫌弃自己命大哦!”
她看了金月言一眼,朝那“公公”道:“宁家主有请,小女子倍感荣幸。可是今番小女子是跟夫君一起出来的,宁家主年轻有为,风姿卓然,我若与他共处一室,恐怕世人会误会宁家主的人品。”
她这话说得极其刁钻,不说自己怕被人说三道四,倒是提醒宁逑之不要没脸没皮,公然觊觎人家娘子,引得世人不齿。
那白面红唇的老者听了这话,眉头微微拧起,脸上却笑着。他朝杜水萦拱手弯了弯腰,又朝那马车飞了回去。
杜水萦心中得意,笑着看了看身后的金月言。
金月言也笑笑,示意她看看周边。
杜水萦便朝酒楼内的其他仁人志士看去。她才巡视半圈,忽然猛地拉起金月言,带着他一飞而起,飞上了酒楼最高的那层,从窗子闯了进去。
不久之后,有个小二下来告知掌柜:“方才闯入顶层的那对小夫妇不肯换房,说就要住那间。”
掌柜一拍案头:“他们有没有说如何赔偿窗子?”
小二从袖中掏出一颗荧光流转的血灵芝,道:“那小妇人说将此物赠与您抵债。”
掌柜顿时两眼放光,接过那物,对小二道:“好!好!修仙之人就是不一样!你给我好生伺候着!”
酒楼翼侧第三层,众人皆面皮紫涨,看着宁家众人远去。
一人情绪低落开口:“为何我们还比不上一个小娘子?”
众人皆沉默。
良久之后,另一人缓缓开口:“必然不是因为那娘子道行深,肯定是因为宁逑之那纨绔看上了美人!”
他话刚出口,嘴就被人捂住了。
“大哥!你找死啊!你有几斤几两敢在宁家地界说在这种话!”
那人便闭口不言,只是脖颈青筋暴出。
其余几位道行高的,比如黄华庆之类,皆一脸便秘表情,甩袖而去。
第四卷第七章 女妖现世(加更谢打赏)
自从被宁逑之邀请同坐之后,杜水萦便躲在酒楼顶层的客房内不肯出来。
虽说她对自己这种胆小行径也十分鄙视,可当初水娘子血洗宁逑之的家,带走他的儿,与这人结下仇怨。现下这连别人看也不看一眼的苦主居然邀她上马车同坐,分明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啊!
她咬着手指在房内走来走去,满心想着怎样才能渡此一劫。
金月言在旁将她拉住,柔声道:“小萦,不要担心,他邀你同坐,不见得是为了杀你。宁逑之要是想杀一个人,是不会费那许多周折的。你看那胡娘,可曾近过他的手?估计她消失的时候,还不知发生了什么呢!”
杜水萦咬着指甲停下,可怜兮兮问他:“你说的可是真的?宁逑之如果要杀我,真的不会留我到现在?”
金月言点点头,朝她伸出手,拉着她在榻边坐下了。
杜水萦这才有心思去看这个房间。
房间是真的好看,宽敞,古朴。镂空的雕花木窗有细碎阳光射入,窗外隐约可见鸟笼的影子,里面一只不知什么品种的鸟上蹿下跳,发出啾啾的声音,小巧的影子投在窗纸上。室内被绣了百家诗词的画屏给隔了开来,里面便是他们所坐的这张床榻。这床榻甚是宽敞、大气,以檀木制成,上面锦被清香,让人忍不住想要躺下好好蹭蹭那被子。外面是一张书案,从屏风处露出一角。书案上似乎是铺着白纸,那笔架上的毛笔挤挤挨挨,无需看别的,只看这书架,书卷气就这么出来了。
杜水萦抬头看金月言:“月月,这房间不错啊,我好喜欢!真是歪打正着,随便一抢,便抢到喜欢的房间了。”
金月言摸摸她的脑袋,笑道:“调皮。都像你这样,店家还做不做生意了?”
杜水萦撅了撅嘴:“这生意难道还做不得?我沿路可是观察过了,那些个药材店里,一个血灵芝的价钱够在城内任何一家客栈酒楼住上一个月了!”
“嗯?原来你在路上四处奔走并非贪玩,而是在打听这些事情?”
金月言的笑更加宠溺。
杜水萦绕神秘兮兮凑近他的耳朵:“我只告诉你哦,自从上次失忆,水娘子留给我的东西我全忘了,现下真的是连吃饭该给多少钱都不知道。”
两人正贴耳说着话,忽听有人将他们的房门敲得砰砰响。
杜水萦刚从惊惧中缓了缓,被这声音一吓,顿时就捂着心窝子,白了脸。
金月言眼冒寒气,手向前轻轻一挥,那门便自动开了。
越过屏风看去,站在门前的是个黄袍男子,约莫四十岁左右,留着山羊胡,一脸怒气。
杜水萦见了这人,伸手重重在心窝子上揉了揉,起身绕出屏风,轻笑道:“还道是谁,原来是黄前辈。”
金月言却毫无笑意,冷冷道:“黄华庆,你母亲没教过你敲门不能用剑柄么?”
剑柄?
杜水萦这才看见那黄华庆手上拿了一把桃木剑,她说方才的敲门声怎么那么彪悍呢!把那只鸟惊得疯了一般上蹿下跳的,敢情是用剑柄在砸啊!
多大的人了,真是太不懂礼数了!
原本在楼下,她看这人愿意出手收服邪祟,又听说他文理皆通,又是用符高手,心中其实十分敬佩,不想竟是这么个没规没矩的人。
而且看他表情,明显不是为了交友、寒暄而来,就更显得可恶了。
饶是如此,她还是笑着做出邀请的姿势,道:“无妨,无妨。黄前辈,请坐,请坐。”
金月言使出灵力将那黄华庆推出门外,又将门“嘭”地给关上了。他对杜水萦说:“黄华庆此人最好不要交结。你道他通文识理的功夫是怎么来的?当初他化为仆从潜伏在许多人家,杀人夺宝,将各种秘籍夺取,手上不知沾了多少人的鲜血。后来他又遍地寻师,拜师学得心法秘籍之后,仍是杀师夺取经书、秘籍和武器,不晓得坑了多少得道高人,你不能去招惹他。”
杜水萦反手将他的手握住,将自己五根白腻腻的手指与他的交叉,道:“没关系,我身上又没有东西可图。只是结交这样一个朋友,兴许能懂得许多我不知道的事,那也省了你总是来翻译了对不对?”
她刚想去开门,那门被人“嘭”地一声踹开,门板狠狠撞向墙壁又反弹回来。门外那鸟便叫得更凶了。
黄华庆一剑将那反弹回来的门又刺了回去,立在门边大声喝道:“大胆妖物!竟敢迷惑宁家主!我黄华庆今日非要打得你现形不可!”
杜水萦身上猛然被贴了个符箓,心里觉得好笑。
她看着那数寸小黄纸,笑道:“这……黄前辈,你不是误会了吧?我可是正派人家的女子!何来迷惑之说?”
她终归不想和陌生人,尤其是厉害的陌生人闹得太僵。出门在外靠朋友,没有朋友倒也算了,至少不能树敌。多一个敌人便是多一份危险。这个道理她在工作岗位上混了三年,还是懂的。
她懂,可有人却偏偏不懂。
金月言见杜水萦居然被人当了邪祟,顿时变了个人,露出狂暴性子,抬手就朝那黄华庆打了过去。黄华庆见一个白脸小子也敢对他出手,更是一脸怒气,两人你追我赶,渐渐离了视线。
杜水萦仍是好笑地盯着那道符箓。她自己也会用符,知道那是一道驱邪符。驱邪符是一种十分低阶的符箓,作用无非是将附身于人的邪祟打出原型。
不过她是穿越而来,无所谓附身之说,因此并不放在心上。
尤其她现在根本没有任何不适,因此便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赶紧过去阻拦。
没想到提脚刚走一步,忽觉头痛欲裂,眼前一道白光炸裂,她便软软地跌了下去。
第二日她从榻中醒来,见金月言坐在她身边,正一脸担忧地看着她。
不多时又有人敲门。
只不过那门中已经破了个大洞,看起来甚是奇怪。
门被推开,酒楼掌柜带着一大帮半大的小子过来,进门就朝地上一跪,拱手磕头道:“小娘子!我的亲祖母!我的好祖宗!您可怜可怜我这外乡人拼死在宁家地界做下的这点基业吧!求求您了!”
他说完,抖着身子看着身后那些小二打扮的半大小子,又道:“求求您!这些孩子跟着我也算是挣得一碗饭吃,我这酒楼要是倒了,您让他们上哪去谋生!”
说着竟将肩上一只八哥提起,道:“这鸟在这房门外养了三年,吃的比小人的吃食都好,小人要是喝西北风了,它也活不成了!”
那八哥唧唧啾啾惨叫,掌柜又朝跪在最前面的一个小子努了努嘴。
那孩子便捧出一个一尺见方的描漆小盒打开,里面除了她昨日给的血灵芝,还有各种她叫不上名来的珠宝。那些珠宝一出,登时将整个室内照得珠光宝气。
杜水萦疑惑地看向金月言:“怎么回事?”
金月言凑在她耳边道:“你昨日被黄华庆贴了符箓之后,不知为何性情大变,不但将酒楼砸了个七七八八,还把黄华庆的金丹给挖了出来,化为齑粉后融入自己的金丹中去了。”
他这话刚说完,杜水萦瞬间脊背一挺,如遭雷劈。
她一跃而起下了榻,一路下了酒楼,来到街边。
刚从酒楼中冒出个脑袋,街上的人便见了鬼一般跑了,边跑边叫:“快去通知宁家主!那个吞人金丹的女妖还在不思蜀酒楼中!”
第四卷第八章 屋顶决战
不、不思蜀酒楼?
杜水萦讪笑。她进来这酒楼之时没见招牌。现下听人这么一嚎,便觉得有些歉意了。
听这名字,掌柜的确实是一腔热血要在这宁家地界扎身了。都不思蜀了,估摸着也从未做过回乡打算。
可是她昨日闹出那般动静来,今日还在这里没走,估计这酒楼是开不成了。
她回头,果然看见金月言追了过来,忙拉起他的手,深深看进他的眼中,温柔缱绻道:“月月,我们私奔吧!”
金月言笑着摸摸她的脑袋:“小骗子,你哪里舍得和我私奔?我看你满心想着的还是确认真相,为你师傅报仇吧!”
杜水萦吐舌笑笑,又故作愠怒道:“真讨厌!就你什么都知道!”
金月言将她拉入怀内,附在她耳边说:“关于你的我全部都想知道。”
说完立即放开她,又正色道:“仙缘大会召开之际出了这么大的事,宁家必然会马上过来抓你。你如何打算?”
杜水萦朝四周看了看,问他:“昨日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你且和我说一说。”
“好,跟我来。”
金月言将她一搂,使了个隐身诀,将她带到一处荒凉的宅子里。
两人坐在宅前的廊檐下,对着面前那一堆杂草、野花,互相将昨日的事情理了理。
原来昨日黄华庆将符箓贴于杜水萦身上之后,金月言便动了怒去追他。两人在酒楼前的一处房顶打得难分难舍,忽见杜水萦冷脸飞了过来,疯了一般张狂大笑。
黄华庆见她受了符箓还没事,心中愤懑,便舍了金月言,将狠招统统往她身上招呼。
不想杜水萦一招招接了,还站在飞檐之上口出狂言:“不要脸的偷儿,杀人越货、欺师灭祖才骗了个名头,今日竟将主意打到本娘子头上了!”
原本金月言和黄华庆在屋顶开打,已吸引了很多人出来观看。
现下被杜水萦当众这么一说,那黄华庆的脸上挂不住了,使出的招数愈加狠厉,边打边怒吼道:“你个妖女!才进宁家地界便勾得宁家主邀你同坐,要是不生擒了你,今后还不知道有多少有志青年被你勾去!”
说完朝地面上众人遥遥瞟了一眼,更加大声吼道:“都说红颜祸水,连宁家主都能被你霍乱心神,要是不收了你,今后这世上还不定有多少邪祟作乱!”
杜水萦一边不紧不慢接招,一边道:“臭老头!世间男子多有正人君子,不是所有男子都似你般有这等龌龊至极的想法!”
她说着朝那才四十出头的黄华庆眨了眨眼,道:“莫不是你这个风烛残年的老东西看上了本娘子,才满心龌龊想法?”
她这话一出,那黄华庆更是吹胡子瞪眼,使出一招湮灭符,就要朝水娘子身上甩去。
湮灭符,世间最阴毒的符箓之一,符如其名,唯一的功效就是使人连身带魂一起消失,从此时光流转,空间变换,无论是天界、人界、魔界、魁界还是妖界,时空中任何犄角嘎达,都再也不能出现。
那符箓朝杜水萦飞去,杜水萦却一丝慌乱也无,手中也捏了张符箓,朝那湮灭符扔了过去。
她立在檐角之上,等着那两道符相遇,还笑嘻嘻道:“臭老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方才说要生擒我,便是想要将我献给宁逑之那混球家主吧?口口声声说我诱惑宁逑之,心里又想着将我生擒带去邀功,你的心思啊,就像街市上王麻花卖的那红糖麻花一样,扭曲得很呢!”
她这话刚说完,仰头在下面看得津津有味的众人都哄堂大笑起来。
黄华庆心事被揭露,又见众人都在笑话他,眼里的杀气渐渐变得更加浓重。
杜水萦才不管他想不想杀人,抱着双臂亭亭直立,仍是笑嘻嘻道:“你想将我拿去献给宁逑之那混账东西,可是又打不过我,所以便想置我于死地。可你这湮灭符太弱了,在旁人眼里估计还算得上是个东西,在本娘子眼里就是张草纸!”
她话音刚落,两张符纸便碰在一起。须臾之间,火光闪烁,两张符纸不久便化成了灰,被屋顶的风一吹,消失不见了。
黄华庆目瞪口呆看着自己珍贵至极的湮灭符一朝消失,眼里杀气迸裂,持着那把桃木剑朝杜水萦杀了过来。
金月言原本在旁看得有些出神,忽见姓黄的居然不顾前辈身份,当着众人的面直接提剑去杀,顿时眼神一冷。
方才黄华庆使用符箓去杀杜水萦,其实底下是没几个人看得懂其中利害的。千里迢迢来宁家参加仙缘大会的修仙之人毕竟不多,而且站在底下,根本看不清符箓形制。那些不会法术的素人就更不用说了,直接拳打脚踢他们还看得懂,搞什么符箓、灵光,他们就当看彩虹了。
由此可以看出,黄华庆这厮是完全不顾脸面,要当众将一个小小女子截杀了。
他冲过去保护杜水萦的时候,两人已经杀得难解难分。剑气汹汹,带起一道道棕黄灵光,中间夹杂着杜水萦的彩色灵力。屋顶被灵力所伤,寸寸炸裂,发出针人耳膜的响声。
他不敢冒然进去,怕伤着杜水萦,便继续在旁紧盯,打算一旦发现黄华庆的破绽,便将他制服。
两人打了许久,地面上的人看得热血沸腾,都在“哦”、“哇”地起着哄。
忽然听得一人朝杜水萦喊道:“小娘子!你省点力气吧!那黄华庆可是行动的藏书阁,脑中无数秘密,要是不小心杀了他,那可是一大憾事呐!”
这句话显然是被杜水萦听进了耳朵里。
她从斗争中抽身,低头思虑了一会,问那黄华庆:“老头,跟你做个交易如何?”
黄华庆如老牛喘气般喝道:“没爹生没娘养没夫教的妖女!老子要是再与你废一句话,便真应了你的诅咒!壮年便老死!”
他说完这话,便又运起灵力,在那桃木剑上一划,朝杜水萦打了过去。
可是这次,杜水萦并未接招。
她仍是低头盯着自己足尖,渐渐发出一阵凄厉又骇人的笑声。
“哈哈哈……好!很好!你们都喜欢欺负我!欺负我的人都得死!”
她话才说完,那黄华庆的剑尖已到她面门。
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杜水萦仰头,以一手之力接住那剑尖,然后将那剑和黄华庆一起朝她襟前拉了过去!
第四卷第九章 两套神魂
地上众人都发出了“嘘”声。
一位娇滴滴的年轻娘子竟以她那白嫩嫩的小手抓住了黄华庆灵力满溢的剑尖,连那从未修炼过的素人都识得这是多么可怕的力量。
谁知杜水萦不但接住剑尖,还将人一同拉了过去,更是让人啧啧称赞。
但她接下来的举动,就没再给众人看戏的心情,而是让他们胸中都难以自制地涌起了一股恐惧之意。
只见她用空着的另一只手捏了个彩色灵球,提着那黄华庆的领子便将那灵球朝他的左胸掼去!
须臾之后,黄华庆面色死灰,脑袋一歪,耷拉在了脖颈上。
杜水萦将他随手一扔,抽出手来。
众人看她那双滴着血的白嫩手中,赫然托了个檀木色泽的圆球。那球表面氤氲,闪闪发光,一看就知是个宝物。
素人皆道那黄华庆体内藏了个宝贝,却不知那便是修仙之人最为重要的金丹。
底下有修仙之人,见了那物都暴怒起来。意气让他们暂时忘了恐惧,他们都朝屋檐飞来,试图从杜水萦手上将那金丹夺回。
杜水萦斜眼看他们,道:“你们也不想要自己的金丹了么?”
她话既出,有几个人愤愤退下。但仍有几个留了下来,持剑汹汹欲上前。
金月言一看杜水萦那双杀气凛然的双眼,连忙将那些人拦下,道:“诸位必然有人知晓黄华庆是如何上位,难道真的要为了护这样一个小人,而冒着失去自己金丹的风险?”
他将厉害关系梳理清楚,偏偏此时杜水萦又笑盈盈加了一句:“你让他们来,反正一颗金丹不够吃。”
听得她这样说,那剩下的几人也犹疑起来,你看我,我看你,都不知如何下台。
其中有一人便碎步往后退,边退边怒喊:“妖女!不要得意得太早,你现在到了宁家地界,早晚有宁家人会收拾你!”
杜水萦将黄华庆的金丹化为齑粉,以灵力引导吸收入体,真像是吃饱了似地舔了舔唇,巧笑嫣然道:“叫他们来!我好再吃几个!”
那些人便屁滚尿流去报信了。
“就是这样。小萦,你真的一点记忆也没有?”
金月言细细描述完了,侧头问杜水萦。
杜水萦摇摇头:“我只记得黄华庆贴了符箓在我身上,可是当时我一点不适也无,不过等我提脚想要去追你们的时候,头有点晕,就昏过去了。”
“哦?那就蹊跷了。”
金月言面色不定,袖手望天,似乎有许多难言之隐。
杜水萦从廊下采了根狗尾巴草,在地上戳戳画画了一阵,问金月言:“月月,你方才说那黄华庆骂我什么?”
“妖女。”
金月言说着,嘴角露出一个坏笑,从后面将她抱住,咬着她的耳尖,用重复了一句:“妖女。”
这声“妖女”不似方才那声,而是暗哑至极,又带着浓重的气音,听得杜水萦猛然站起,拿那狗尾巴草去打他:“流氓!不要脸!你……你走开!”
金月言见她脸红似血,更觉可爱,仍是将她抱回怀中,道:“好了好了,不逗你了。”
她这才噘嘴不打了,两人腻歪着重新坐下,相视一眼,都“噗嗤”一声笑了。
“哎,月月,我问你那黄华庆骂我什么,不是指妖女这个。”
“那你是指什么?”
“他不是还骂了我哪句吗?我不记得了。”
金月言想了想,道:“哦!知道了!他骂你没爹生没娘养,还没我教!”
杜水萦又是一根狗尾巴草甩了过去:“胡说八道!是说没夫君教!”
金月言不说话,只定定看着她。
她顿时明白过来,脸又红了。
两人深情脉脉互相看了会,杜水萦忽然别开头,道:“月月,你今日怎么这么不正经?我跟你说,我觉得我体内可能有水娘子的神魂,昨日分明不是我,应该是她。”
金月言惊讶道:“一个身子,两套神魂?此事绝无仅有啊!”
说完又问杜水萦:“你自己不是通医术吗?你探探自己体内是否还有其他神魂。”
杜水萦皱眉:“探不到。医者不自医,探神魂这种事哪有自己探自己的。反正我是没有这个能耐。”
她说着,忽然很不合时宜地想起来一个人。
白溪岩那厮当初抓了凶尸就去探神魂,不晓得有没有这个本事,可以探得水娘子的神魂。
只是自从爱上金月言之后,她是真的不想再和这个人有任何瓜葛了!喜欢人家七八十来年,就算已经和金月言摊牌,如果仍频繁联系,保不齐他会男子力大爆发,到时候跟她来个冷战、离她出走甚至彻底分手什么的,那她真是吃不消啊!
她想着这些有的没的,蹲在地上将面前那把狗尾巴草一把揪了,问金月言:“月月,你说如果水娘子的神魂还在,我该不该将这具身子还给她?”
金月言在她身边蹲了下来,将手搭在她的肩上。
“小萦,不要想太多,我们走一步算一步。如果最后,你真的要将这身子还予人家,我发誓,不管你去到哪里,我都会在你身边。”
杜水萦转手勾住他的脖颈,将脸埋了进去,哽咽着轻轻嘟囔:“这可是你说的,不许骗我。”
“骗你是王八!”
金月言在她背上轻轻拍着。
杜水萦破涕为笑:“什么啊!一般不都说是小狗的吗?看不出来你也会用这么俗气的语气讲话!”
金月言在她脸上啄了一口,道:“只为博娘子一笑而已。”
杜水萦的脸又热了起来,起身啐了一口,叉腰道:“谁是你娘子!连个求婚都没有!父母的面也没见过,订婚戒指也不知道在哪里!”
金月言从后将她抱住,把下巴搁在她的肩头。
“父母是没法给你见了,你未来的公婆已经去往极乐世界。”
“啊……”
杜水萦心中一疼,忙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
金月言又在她腮边亲了亲,说:“没关系,这么多年,我已经没事了。我想跟你说的是,见公婆是没戏了,可是订婚戒指的话,我有。”
“啊?哪里?”
杜水萦双眼放光,神采奕奕地转身看着他。
金月言从袖中掏出一枚檀木小盒,将一对玛瑙戒指拿了出来。
那戒指通体金色,虽为玛瑙所制,乍一看去还道是金的。
杜水萦一见那戒指便有些怔忡。
这戒指怎么那么像白溪岩当初送的那只?
第四卷第十章 宁家监牢(感谢月票)
金月言送给她的那枚戒指金光闪烁,晶莹剔透。透过阳光看去,可见一枚小小的古体“縈”字漂浮其中,煞是可爱。而当初白溪岩送给她的戒指是枚纯金圆环,面上也是光润可人,半点雕花也无,只在内面亲近手指肌肤的地方刻了个楷体的“萦”字。
“萦”,本意回旋缠绕,都说“百步九折萦岩峦”,据说她小时候,父母曾带她去道家仙山游玩,有个道人非要给她算命,算出的结果是她五行缺水,因此赠了个“水萦”之名,寓意灵水缠绕,补了这缺水的五行。原本是无稽之谈,可她母亲向来喜欢胡思乱想,差点把胆儿惊破,当日去民政局,将她户口上的名字给改成了现在这个。
后来她母亲总爱跟她讲其中缘故,因此她虽自卑,却从来珍爱自己的名字。夜深人静之时,也会幻想自己是天选之女。因此见白溪岩在那戒指上将她的名字刻了,便觉宿命一般,对他的爱恋更加无可自拔。
都说人生如梦,杜水萦此时便觉得自己在做梦。真真是物是人非啊!她压抑住心中情绪,看了看盒内另一枚更大一些的戒指,故作笑容,道:“你也把戒指戴上啊!”
金月言笑着摇了摇头,沉声道:“不戴,你又不是我娘子!”
杜水萦追着他便打。
两人吵吵闹闹间,渐渐感觉身边多出许多人。
他俩立定,见那些人身着橙色带金边的衣裳,便知是宁家的人来了。
那些人摆成方阵模样,又是那股子让人讨厌的训练有素之感。
为首一人四十岁左右,脸上却有了深深的皱纹。
他右手捧经卷,左手执拂尘,看起来一股管天管地管空气的卫道士模样,让杜水萦一见就皱了皱眉。
果然是宁逑之选的人,跟他一样,年纪不老,作风老派得一塌糊涂。
那“卫道士”将拂尘往自己肩上一甩,稳稳道:“家主请姑娘宁家主城一聚。”
声音当真是比山寺的晨钟还要响亮。
杜水萦暗暗皱眉。
她心中燃起一股邪火。先是莫名其妙邀请同坐,现在又来说什么相聚,这宁逑之非要对她一个连脸都不曾表露的人紧紧相逼,真不知是什么心思。
何况她犯下当众夺取别人金丹的大事,这厮派人过来,不说将她捉拿,倒说一聚!我聚你个锤子哟!
想到这里,更觉烦躁。她摆好战斗姿势,冷冷道:“我若是不去呢?”
“卫道士”阴阴一笑:“那就看姑娘道行如何了!”
既然人家挑衅的话都说出来了,杜水萦自然不会坐以待毙,运起灵力就朝那人轰了过去。
金月言自然不会让她单打独斗,也朝那队人打了过去。
本以为两人至少能够对付一下子,不想还未打足半个时辰,那拂尘“卫道士”一边微笑着,看戏一般看着他的人将杜水萦和金月言围困在一个阵法之中,一边侧头缓缓翻开了手中的经卷。
杜水萦和金月言原本已经将阵眼上的几名宁家兵士给打死,眼看着就要破阵出来。不想眼前忽然一阵劲风,气吞山河般的朝他们猛扇了过来。
她见那阵风带着橙彩灵光,知道不能小觑,便放出花蠓,打算乘着这只彩灵蝶飞走。
然而那劲风没多久便过来,霎时间引得天地变色,在她头顶砸下一个个霹雳。
花蠓的翅膀被其中一道霹雳打中,身体顿时倾斜起来,在空中乱飞一通。
杜水萦咬牙收回花蠓,下了地。足尖才点到地上,地面居然从中裂开,像一张巨口将她吞了进去。
金月言连忙过来想要将她拉住,可那地面瞬间闭合,哪里容他伸进手去?
更何况身后还有宁家那许多兵士,都像食肉的野兽一般汹涌过来,要将他拆吃入腹。
他转身正面对着那些虎狼般的宁家兵士,猛然甩袖,将他们打得原路滚了回去。
那捧书执拂尘的男子轻飘飘飞过来,微微一笑,脸上的皱纹便像干旱过后的田地一样炸裂开来。
“我说,差不多得了!我们家主特意叮嘱吴叔过来提醒,女人吧惩罚惩罚就行,别真给惹急了。”
金月言双眼一眯:“哦?你们家主是连我的女人都想管?”
捧书男子不言语,只是那笑容越发难以捉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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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月言讲她昨日如何如何夺取那黄华庆的金丹之时,杜水萦其实是一腔热血的。
虽然她知晓昨日那霸气侧漏之人并非她自己,可也觉得十分提气,仿佛自己也成了个能掀起腥风血雨的厉害人物。
现下看来,她真是飘了啊!飘到外太空去了!
自从从蛊坟出来之后,她就比从前多了许多自信。这股自信不是出在医术上面,反而是在自己的战斗力上。
她自觉已经十分熟悉灵力的用法,而且自昨日将黄华庆的金丹“吞食”之后,她的脑子就像是被扩充了内存条的电脑,当真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还自动习得了许多刁钻古怪的符箓的画法。
她这才知晓,原来将黄华庆的金丹融入神魂之后,可以继承了这人所有的造诣。
虽说这个事吧,着实是残忍又狠毒,可是反正生米都已经煮成熟饭了,黄华庆已经没了,金丹已经化了,她也没法将那金丹退回不是?
总之,这个变故使得她的法力更上一层楼,再加上还有已经升级为灵碟、夺取了狰之内丹的花蠓,凡此种种为她所用,让她觉得自己绝对不可能打过那些宁家兵士。
没想到该死的宁逑之似是料到那些人不能将她制服,居然将自己的灵法放在藏灵册中让那“卫道士”带了过来,当真是阴险狡诈、卑鄙至极!
现下她正在无尽的黑暗中往下落,就如同当初刚穿越过来,被花瓣蒙了眼一般,不但看不见,连法力也使不出来。
她死命想要从自己浩瀚的知识体系中寻出是什么法术让她这样既不能动,又无法使出灵力。
可是脑袋想破了,找到的唯一可能也只是被下了药。
但这明显是不可能的。从哪些宁家兵士出现到她被拽入地底,短短半个时辰之内,她没吃没喝,作为一名堪比医圣的医者,也没有感应到任何有此功效的药物,实在不知自己为何会陷入这般境地。
好在黑暗没有持续多久,中途也没有再出现什么杀手,一道亮光便出现在她的脚下。
这亮光呈四方形状,像个天井一般。
杜水萦见了亮光原本还挺兴奋,当双足渐渐接近那入口,却又挣扎着不想进去了。
笑话!宁逑之是要抓她去问罪的,好不容易将她拽进地底,又怎么可能让她出去?
这一方光亮后面还不知道是什么要她小命的东西呢!
第四卷第十一章 冤家聚头
她不想进去,奈何身体完全不由自己控制。一双脚像是被坠上千斤铁球,拉着她直直往那四方形的亮处坠落。
她这才开始有些恐惧了。
看来真的是她太过自信了,这乱七八糟、怪力乱神的世界她果然还是看不懂!
见自己的双足已经被拖下那“天井”,她的一颗心怦怦直跳,猛然将双眼紧闭,口中喊叫出声:“妈妈呀!救我!救我!救我啊啊啊!”
长长的尾音被臀上传来的疼痛打断。杜水萦感觉自己实打实地落了地,心中一松,猛然睁开眼睛。
待见了周围环境,心中顿时就骂了出来。
该死的宁逑之!说什么一聚果然是诓她的!
这帮心机之深的家伙说话就是玄乎,明明是将她关到监牢中来,还非要虚伪说什么一聚!聚个锤子啊!有本事真的过来聚啊!
没错,她掉落的地方正是一间监牢内。环视过去,三面都是黑不溜秋的墙壁,只是那墙壁甚是光洁,仔细一看,原来是与城中地面同样材质。地上估计也是这种石质,好在垫着干草,才避免了她某处开花的命运。
对面,是一道道圆柱状灵木制成的围栏,上面没有牢门,看起来甚是让人绝望。
想当初在云悠,她站在门外看里面关押着的凶尸,该不会现在,是凶尸在门外看她吧?
想想都头皮发麻。
不过好在不管她怎么拖着软绵绵的身躯趴在那些圆柱中间,甚至将面门伸出去看,都没有发现任何凶尸的痕迹。她这才松了口气,离了那些柱子,准备四处看看有没有逃跑的可能。
不想对面突然传来一道熟悉而又欠扁的笑声:“哈哈哈……杜水萦啊杜水萦,当初听你说唉呀妈呀,今日又听你叫着妈妈救我。你妈该有多忙啊!”
杜水萦身子猛然一震,睁大双眼朝对面看了过去。
对面也是一排监牢,从那些灵木的缝隙中看去,一张白玉无瑕的脸正正对着她这边。
她心慌不已,绞着手指,暗暗默念了几遍“金月言”,这才向前走了几步,放声骂道:“该死的白溪岩!你又搞什么鬼!居然被人抓来这里了!丢不丢人!你让我那些小徒弟今后在别家弟子面前怎么逞威风?”
一想到那些水嫩嫩的小修士,她便无法抑制地想起了莫念辛。
当时他一路向星泽城门跑去,也不知会不会遇到什么邪祟,更不知会不会因为那景伯之死而自暴自弃。
想到这里,再看看被人抓来监牢的白溪岩,她心中更是愤懑,口舌带刀一般继续骂着:“你不是很厉害吗?不是让人闻风丧胆吗?为何会让宁家人带走念辛,又为何害他失踪!自己的徒弟都保护不了,我看你的本事都用在享受风花雪月、天香佳人身上去了吧!不要脸!”
她这边说得双目肿胀、太阳穴都鼓胀酸痛,那边却仍是那份纨绔子弟特有的飘飘语气:“哟!你倒是挺关心那小侏儒的嘛!我是没有保护好他,可你不也是他师傅吗?我看你和我也差不了多少,在临渊城和两位美男游玩的时候不是开心得很么!”
杜水萦被他气得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捂着心口指着他又是一通乱骂:“你、你、你!你明知水衡是我亲生哥哥,还说什么两位美男!你脑袋里装的到底是什么龌龊玩意儿啊!还有,我当初是被诗雨妖女拽入鳏夫冢才无法在念辛身边护他,那诗雨又是冲着你来,说起来一切缘由都是因你而起。你还有什么资格说我?”
她说到愤恨之处两手叉腰,双颊鼓鼓,觉得自己头顶都在冒烟。
不想那白溪岩身子一闪,居然使了个闪身术从那监牢中穿了出来,站到了她的面前。
杜水萦心里那个气啊!
会用闪身术了不起啊!要不是法力被人封印,她分分钟穿出牢笼,找宁逑之算账去了!
虽然很不愿意见那人,可是他欺人太甚,早不派人晚不派人,居然在金月言送她戒指,和她私定终身的时候将人派来,实在是太招恨!
她一腔怒气,但看着白溪岩笑着朝她逼进,一颗心却还是如风中黄叶般在微微颤动。
“你……你别再往前了!要做什么你赶紧说!”
她十分没有底气地轻喝着,直觉得目光无处安放。
白溪岩伸出手指,朝她的面颊伸了过去。
杜水萦见那修长手指就要触到她的脸颊,明明想要伸出手来将那手指打开,却发现自己仍是软绵绵的,连手都抬不起来。
心中忍不住又将宁逑之连带着他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一遍。
就在那根指节分明的手指将要触到她的下颌之时,突然金光一闪,从中出来一个人,将她紧紧搂在怀中。
闻到了熟悉的香味,她双眉一扬,嘴角一弯,又惊又喜道:“月月!”
白溪岩将手收回,满脸讽刺,阴阳怪气发声了。
“不错啊,杜水萦,你这护花使者倒是有几分本事,居然连宁家的监牢都进得来。”
杜水萦有心向这位从前对她不理的人炫耀自己的亲亲好未婚夫,于是喜笑颜开,故意道:“那是自然,我家月月一身本事,修为强大。”
说完又朝白溪岩挑了挑眉,道:“尤其是他不像某人,花心大萝卜一个!他对我一心一意,与我形影不离,每次我遇难,都会及时出现,护我周全。”
说完又往金月言怀中蹭了蹭。
金月言依然保持着那副笑意,只是现下不知为何看上去有些呆滞。
杜水萦忙问:“月月,你怎么了?是不是进来这里费了好多周折?要不要去那边榻上躺着?”
监牢中还算人性化地放着床榻,虽然看上去不怎么干净,但也算过得去。
金月言却摸了摸她的脑袋,摇了摇头。
白溪岩拿着扇子在胸前扇了扇,脸上的笑眼看就要憋不住了。
“啧啧啧,好一个一身本事、修为强大的护花使者!才没来多久,都需要在塌上躺着了!”
他说完,邪邪在杜水萦姣好的身段上瞄了瞄,问:“就他这样,能制得住你么?”
杜水萦的脸猛地就红成了苹果。
她指着白溪岩怒骂:“你、你、你!你当真是太不要脸了!你以为谁都像你那样龌龊!我们家月月才不是满脑子那档子事的畜牲呢!”
她这话说完,犹不减怒气,又道:“就你这样的花心大萝卜,早晚有一天绿帽子也要戴到你头上!”
白溪岩一听这话,脸一皱,明显是怒了,真的怒了。
任何男人都不喜欢被戴绿帽子,连幻想一下都不可以。
他将手中扇子“啪”地一收,又“啪”地捶在掌心,向着金月言的方向皱了皱眉。
杜水萦仍在那气得呼哧乱喘,忽觉身边的金月言猛然一颤,似要晕倒。
她连忙扶住,只听得他有气无力道:“小萦,对不住了,我可能需要离开一会,你等着,我好了,便来接你回去。”
说完竟原地消失了。
第四卷第十二章 美好回忆个毛线
金月言又消失不见,虽说他这般直来直去不是什么新鲜事了,可杜水萦的心头还是无法自止涌上一丝失落。
不过现在不是露出阴郁表情的时候,因为白溪岩正幸灾乐祸地看着她。
在这个人面前,她一定要挺起胸膛做人。要笑,笑得晃瞎他的眼睛。
没想到--
“杜水萦,你嘴巴咧那么大作甚?嫌自己不够丑?”
“……”
杜水萦心中百转千回,终于决定不理他。
渣男啊!为什么当初她会那么喜欢这位纯种渣男,一喜欢还那么久?
痴情的性子有时候真是要不得啊!
她撇下白溪岩,自顾自软绵绵往监牢里端走,在那不甚洁净的简陋榻上坐下,四处张望会后,又闭眼感应周边,希望能找到这监牢中的破绽,好逃出生天。
不想宁家监牢滴水不漏,四处都散布着丰沛的灵气,要想躲避这些灵力逃走,真是痴人说梦。
她感应了会后便觉心烦气躁,猛然一睁眼,看见一张放大的白嫩脸颊在她眼前,顿时一惊,双手后撑,却撑了个空,从那榻上滚了下去。
白溪岩起身玩着他那把白色绢扇,一脸鄙夷道:“胆小鬼!”
杜水萦狼狈爬起,脸红似血,磕磕绊绊道:“你、你、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白溪岩用扇子将那木榻上的干草扇了个七七八八,悠悠然拂袍坐下,看着她。
“你当真喜欢那个金月言?”
杜水萦抱臂靠墙,下巴抬高,洋洋得意道:“还用问么!”
对对对,就是喜欢他!当初你对我爱答不理,今后我要你高攀不起!
后悔了吧?不平了吧?当初是我傻,以为被拒绝只是假象,以为你又和我约会又送戒指给我,是喜欢我。遇到真爱了我才懂得,你那纯粹就是玩弄少女放心,渣男一个!
她心里想着,乐得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直放光。
白溪岩自然看得到她的春风得意。
只是他并不恼怒,而是一把将她拉在榻上,坐在他的身边。
杜水萦挣扎着想要站起,被他将手死死按在了榻上。
“这些日子不在白家,你似乎过得很是开怀?”
他面色自若问着,手上却又用上几分力道,痛得她咬牙切齿。
开心么?自然是不开心的。亲近的人死了,还牵扯出水娘子的身世。占了人家身份和躯体,便该还人家一份恩情。
重点是不还不行啊!虽然她并非水娘子本人,可一想起那些人的死,心中便又恨又痛,如不查清真相,报仇雪恨,复活他们,总觉得吃饭都不香呢!
不开心是真的,但对面前这渣男,还是要说开心的。
于是她愈加笑得开怀,道:“开心啊,怎么不开心?莫名其妙捡了个绝世好男友,从前天天吃别人狗粮,现在天天喂狗粮给别人吃,你说开心不开心?”
说完作沉思状,还故意娇滴滴捻了捻垂在襟前的柔黑发尾。那模样,当真是粉面含春,柔媚至极。
白溪岩的脸色沉了下去,一扇子砸在榻上,将榻中铺的干草又拍下去几根。
杜水萦不做声。
男人啊,呵!现成的舔狗不珍惜,等这舔狗改舔别人了,又要吃醋。
不对,呸!她才不是狗!
“喂喂,我说白溪岩,你这是什么反应?你不会是在吃醋吧?”
此时不去再气他一气,更待何时?
不想这个原本满面怒容的男人竟然须臾恢复淡定神色,冷笑道:“吃醋?我没那么无聊,只是感慨你我相识近十年,其中美好经历数不胜数,不懂为何你们女人怎么这么狠心绝情,居然可以立马将一切忘记,投入一个素不相识的人怀中。”
他说得甚是凄凉,细长凤目里涌起迷茫混乱的光泽。不知底细的人一眼看去,还道是个被娘子始乱终弃的弃夫。
杜水萦惊呆了,这是什么神演技啊!
她对这人从来又喜又怕,总是想方设法避开他,只敢在暗处观望一番。两人同学六年,说过的话不超过十句。就算是后来大学表白后,也只是那日约会好好相处了一天。饶是那天,两人之间话也不多。一起逛了逛,他教她玩了把游戏,给她买了个戒指,就结束了啊!
所以现在他到底为何会说“许多美好回忆”这种鬼话?真是太不要脸了!要说有美好回忆也是她有吧?
“我说白溪岩,你心里不舒服就回去睡觉!你不喜欢我,我也不可能永远单恋你是不是?求求你,别太渣啦,太渣我会恨死十年前的自己的!给我留个美好回忆不行吗?”
杜水萦觉得这个世界糟糕透了。
她以为自己的话已经说得够难听,白溪岩应该会滚回他的监牢中去了。
不想他突然拿扇子挑起她的下巴,一双眼睛直直看进她的眼里。
“我再给你一个机会。你若是现在说一句你还喜欢我,我便不予追究。”
“啊?”
杜水萦懵了。
“追究什么?追究我喜欢金月言这事?”
她摊了摊手,将下巴用力压在白溪岩的扇骨上,白眼一翻,道:“求求你了,不要再消耗你在我心中美好的印象!”
白溪岩双目一眯,杀气立现。
“被你喜欢真是委屈啊!杜水萦,你对我的喜欢就这么容易被新出的帅哥打散?”
杜水萦也学着他冷笑一声,直直朝他的目光迎去。
“怎么?喜欢你接近十年难道还不够么?”
她就是要故意气他。当初他放弃一位喜欢三年的女子,给出的理由也是这般堂而皇之。
“我喜欢她三年,难道还不够么?”
呵!真是好笑!你喜欢她三年是够了,可是她也喜欢你三年!骗得人家真心又不回应,三年以后一拍两散。可那女子伤过的心,他全然不知!
杜水萦倔强的眼神让白溪岩有瞬间的恍惚。
忽然,他将扇子撤回,站起身来。
“好,杜水萦,你记住今天的话。我就等着看你趴在地上哭着求我的样子!”
他说完,将飘逸袍袖甩得簌簌作响,一扭头使了个闪身诀,回到对面监牢中去了。
杜水萦软软趴在榻上,心中又恨又痛,衔起榻上一根干草,将其咬了个稀巴烂。
待她怒气消散,见那干草上面乌漆墨黑,又想到这监牢中的木榻还不定多少人睡过,更觉委屈,忍不住放声哭了起来。
白溪岩在那头良久才说了句:“别哭啦!待会被宁逑之听了去,别说你是从我白家出来的!”
杜水萦毫不客气回怼:“谁要从你白家出来!哥哥是病秧子,弟弟又不要脸!我才不要跟你们家扯上关系呢!”
第四卷第十三章 我们不熟
哭着哭着,便没人再理她。
她忽然觉得不对劲,抹了把眼泪,挣扎着站了起来。
方才她打探这座监牢,只顾着看是否有逃出去的可能,现在被白溪岩闹了这么一通,猛然想到一个问题:“这里就没有关别人吗?”
宁家贵为仙缘大家之首,且据说正气凛然,极好打抱不平,说得好听是以天下为己任,在杜水萦看来就自以为是现世主宰,哪家的事都要上去插一脚。
就拿当初云悠闹凶尸来说,两地相聚那么远,宁逑之也照例亲自出马,去云悠走了一遭,还毫无顾忌地将人家云悠城仙缘大家的二少爷白溪岩批了一通。
就这样一个家族的监牢里,居然没有别的囚犯,只关了她和白溪岩二人?
不合理,当真是太不合理了!
不过她未疑惑多久,就有人给她送答案来了。
只听得远处仙乐飘飘,随即四处橙金色灵光闪烁,一行人便如下凡谪仙、天兵天将般降临在她面前。
为首一人剑眉入鬓,眼射寒星,身躯凛凛,头戴一顶贵气逼人的金丝高帽,身着灵光浮动的橙色织锦长袍,薄唇紧抿,唇色红中带紫,不怒而自威,不是那宁逑之又是谁?
杜水萦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只晓得盯着他的唇看。
那样诡异的色泽,让她觉得这人的身体必然已受到荼毒,可人人都说宁逑之修为极高,可算得天下无敌,这样的人身上会有疾病?总觉得不大可能。
“兴许是看错了。”
她这样想着,又忍不住看了看那人唇部,忽然觉得这样也挺好。这颜色有种阴邪之感,更显得他高深莫测。
杜水萦不知道自己为何一见这人便觉头皮发麻。尤其是他腿脚不落地,双手背后,稳稳当当飘在监牢之外,用一双威严的眼睛紧紧盯着她,看得她更是想夺路而逃。
她越过那些人向对面监牢望去,发现刚才在她面前蹦跶了许久的白溪岩一点动静也无,顿时心中冒出一股无力的感觉。
金月言不在,在这个世界上就白溪岩也是穿越过来的,虽说这人在她心里已经是板上钉钉的渣,可至少认识那么多年,总能让她心中略感安慰。但这人被她给惹生气了,这么大动静都不知道出来看看,早知如此,刚才就不那么肆意地把心里话一股脑儿倒出来了。
她翘首望着白溪岩那头,忽见一人施法开了那灵光闪烁的栅栏,走了进来。
杜水萦一看那人手上的拂尘和他那阴森森还带点谄媚的笑,顿时就怒了。
“是你啊,公公!你不久前将我关来这里,现在是要作甚?过来挨打么?”
那“卫道士”不怒反笑,笑得一脸褶子,眼里的谄媚看得她直觉双臂发冷。
“水姑娘,方才真是得罪了。家主特意带我等前来,便是来向你赔罪的。”
说完带着身后那排成方阵的兵士齐齐向她作了个揖。
杜水萦撇了他们一眼,心说信了你们个鬼,下巴微扬道:“你们道歉的诚心不够啊!好多人没来吧!”
她记得打斗之时,其中有许多人被她的蛊虫拆了手脚,还有许多中了毒,倒在地上口吐白沫,现下见这些人的方阵明显小了一圈,便知那些人没来。俗话说机不可失,这种篓子哪能放过?她便紧抓这事不放,用来恶心对方。
那“卫道士”模样的人果然敛了笑意,嘴角微微一抽,眼中泛起寒光。
杜水萦满意至极。她知道宁逑之带这些人来道歉,估摸着又是黄鼠狼给鸡拜年,要真的履行那“一聚”的名头。可是她就是不想和这人离得太近。一见这人,她的脑中便涌起“危险”两个字,几乎已经成了她的一项本能。
那寒光显露的“卫道士”似乎察觉到不妥,连忙换上笑意,伸着脖子还想要说什么。
不想还未说话,浮在他身后的宁逑之先他开口了。
“水儿,莫要再淘气,乖乖随我来。”
他的声音沉稳霸气,吐出的却是这样一番言语。
杜水萦直觉全身一个激灵,像是被一盆冰水当头淋下。
水,水儿?
苍天啊大地啊!这是什么比苍蝇粪还恶心的称呼啊!她快要吐了!
完蛋了,真的完蛋了,最担心的事果然发生了!
原本在鳏夫冢,身份尊贵的宁家主会特意过来和她一个未入世的小女子说话,当时她便觉得有些别扭。那时候她的脑子就告诉她这个人很可怕,能不接触便不要接触。后来到这星泽宁家,这人飞在天上都点名要她上去同坐。那时她便有了疑虑,水娘子的身份应该是被他知晓了。
但她还心存侥幸,也许宁逑之对她这般“关照”只是因为她长得漂亮,或者医术在世间有那么一丢丢出名,又或者是因为别的原因,而不是因为水娘子去世之前,和他有非常亲近的关系。
可是现在,侥幸变成了不幸。当初水娘子杀他宁家那么多人,又带走他的儿子,现在他居然一点怒色也无,在这里又是道歉又是深情款款叫着水儿的,要说水娘子当初和他没有任何瓜葛,打死她也不会信!
“要死了,要死了”,杜水萦心下懊恼:“水娘子啊水娘子,你怎么就和这样一个人搞在一起了呢?”
她不禁猜测两人的瓜葛到底到了哪一步。是大哥带小妹那种还是……
他们到底进行到了哪一步?
她想着,冷不防打了个寒噤,偷偷朝自己领口瞄了瞄。
不会吧,难道……
她不想让金月言莫名其妙就戴了绿帽子啊喂!
“那个……宁家主,虽然我名中是有个水字,可我们毕竟不熟,请你以后注意点影响,不要叫得这么亲热。”
她说着,又朝白溪岩那头瞄了瞄,故意放声喊道:“宁家主!你到底想要把我带到哪里去?!”
心中暗暗求着:“白溪岩啊!他们要把我带走啦!你快点过来帮我解围!”
不想白溪岩那头半点动静也无。
宁逑之脸色却变得凛冽起来。
他沉声道:“水儿,休要胡言乱语。他们都已跟你道歉过了,那些受伤的没用东西我也已经差人处理掉了,你再不悦,也该消了怒气,快跟我过来!”
杜水萦风中凌乱。
处……处理掉了……
不是说宁家家主作风极其正派,是名副其实修仙者的楷模吗?
为什么他可以这么随便就将手下兵士处理掉?!
第四卷第十四章 两人有关系?
无论如何,杜水萦就是不想跟宁逑之走。
这就好像是瞎子摸黑,虽看不见具体情况,但若脚下有万丈深渊,身体还是能感受得到,不会冒然踩下去。自然老师曾说过,动物与人都有天生趋利避害的功能,这是有科学依据的!
只是她不动,宁逑之的人却不会任她继续杵在那里浪费时间。
在接收到他的目光之后,方阵中前排的几名兵士便过来抓她。
杜水萦脸色一凛!
就说这宁逑之不是什么好东西,表面上好言好语,还不是做这强迫人的勾当。
她正准备出手反抗,忽见眼前白光一闪,竟是白溪岩挡在了她的身前。
他一脸清梦被扰、睡眼惺忪的模样,将手放在唇边,打了个哈欠,眨眼一看是宁逑之,顿时垂手恭敬道:“原来是宁家主来了,我还以为是哪个胆大包天的来暗杀。”
宁逑之不怒自威。
“方才听老吴说你怪我替你管教女人?怎么?你和水儿已经到了这层关系了?”
白溪岩像个被师傅训斥的徒儿,作了作揖才敢回答:“宁家主见笑了。小萦脸皮薄,还请不要说破吧!另外,她一个女娃儿,喜欢乱闯,不太懂事,还请家主见谅。”
“行了!”宁逑之唇角一压:“小小年纪唯唯诺诺,也不学学你大哥,见面非兄既弟,哪像你这般生疏!你小时候不是时常喊我大哥么?”
“是!宁大哥!”白溪岩立定站好,修长的脊背挺得更直了。
杜水萦又懵了。
什么管教女人?她哪里是他女人了啊!
还有,她本以为白溪岩不喜欢这宁家主,敢情这俩还是有交情的,只是他单方面不与宁逑之亲近而已呀!
“宁大哥,小萦她生性爱闹事,你不会是真的要处罚她吧?”
他语气显得那般担心,让杜水萦有些意外。
好同学!好朋友!就说那么多年的交情,是个人都不会见死不救吧!虽说这人在情感方面有些渣,本性还是善良靠谱的嘛!不然当初她也不会看上他。
她是决计不会承认自己眼瞎的!
宁逑之的脸色更加不好看了。
他看了看杜水萦又看了看白溪岩,嘴角边的肌肉微微颤动,最后还是没有发作。相反,他笑了起来。
“呵呵,溪岩莫要担心,我将她抓来,跟把你带到这里是一个道理。后日仙缘大会召开,你俩上台在众人面前吃点苦,演演戏便可。你该知晓,如果宁家不惩罚你和她,今后便无任何威信可言!现世百姓可都等着我将你们碎尸万段呐!”
原来是要当众惩罚,稳固民心啊!
杜水萦眉头一皱,脑中出现一个词:狗拿耗子。
“不过你放心,好歹我与你大哥是同辈又是旧识,明日所有都只是做做样子,不会真的伤及你们。”
宁逑之说完,袍袖一挥,道:“来人!送二少回去!”
立即有几个兵士将白溪岩带回牢中。
宁逑之见他进了牢房,伸手飞出一道灵光,在牢门外加了道破功屏障。
破功屏障可须臾之间破人功力,任是法力再高超,碰上此屏障也无法立即施展法术,相反会被反噬。
杜水萦看呆了。黄华庆的知识体系告诉她,这破功屏障功效卓著却极难练成,没想到宁逑之就那么信手拈来,当真是难以想象。
她心中暗道不好。要是落入这人手中,还不定怎么死的!
她才不会信这人的鬼话!什么做做样子,傻子才信!
想要逃走,却迎面被宁逑之一道灵力打着,顿时头脑空白,昏了过去。
待她醒来,便见自己躺在一张极其舒适的床榻上,双手抓在一床毯面上。触手是毯上柔滑的白色细毛,那些细毛被油浸染过一般,在橙黄明灯下闪着细腻柔滑的淡金色光芒。毯上又覆着一层锦被,锦被上花纹繁复,也不知是什么做成,散发着一股让人昏昏欲睡的甜腻馨香。
再朝周围一看,原来这馨香来自于床边柜上放着的一个貔貅形状的镂空铜炉,袅袅青烟正从那铜炉飘出。
当真是又柔雅又温馨。
这风格顿时让她想起来一个人--她的哥哥水衡。
恍惚间以为自己还在他的卧房里,心里想着做妹妹的睡睡自家大哥的床也没关系,因此她迟迟不愿起来,只想再睡一个回笼觉。
只是没蹭多久,耳边就有一个如钟般的声音响起。
“水儿,还不醒么?”
杜水萦一听这声音,便像触电一般,立马坐了起来。
映入眼帘的,果然是那阴魂不散的宁逑之。她这才想起自己是被人从牢中劫持而来,并非在水家睡大觉。
“你,你,你!宁家主,你我无冤无仇,为什么三番两次纠缠?你到底要做什么?不如痛痛快快说出来,如果我能办到,帮你就是了!”
“呵呵……水儿还是这般调皮,故意说得与我素不相识。从你出现在云悠便装作不认识我,可是又在玩什么有趣的把戏?”
“玩……不是!宁家主,我真的不认识你啊!我叫杜水萦,从前就是个普通老百姓,哦,就是你们常说的素人。后来误入白家,跟着白溪岩学了些法术,再后来白溪岩嫌弃我,我便孤身云游,到这里来看仙缘大会。”
宁逑之哈哈大笑:“水儿,不要再调皮。当初你毒医水娘子一名还是从我这传出去的。还来骗我?”
杜水萦的脑袋“轰”得炸了。
他见过水娘子的真颜?
这明显的暗示是怎么回事?
苍天啊!大地啊!水影你这个瞎了眼的妹子啊!为何会跟这种人有瓜葛啊!他虽然长得不错,可全身上下都在写着“吃人不吐骨头”好吗?
那种老头子一般的做派,随身而来的压迫气场……啧啧,她宁愿和林蔽涔那厮打交道!
居然……居然已经和这种人……
她的金月言居然被这种人戴了绿帽子……
真想一头撞死!
“不,这人一定是在诓我。”
杜水萦暗暗吸气,逼迫自己保持冷静。
水娘子当年杀了宁家人,抢了宁逑之儿子,宁逑之却不追究,这样看来他们确实极有可能是这种交情。
可那是水娘子的事,她不能承认,她必须反抗。再说了,这人城府不浅,过去的事谁也不晓得,水娘子以前又那么神秘,谁知道这俩人是不是真的有关系!
她又将先前的事理了理。
水娘子的毒医名分不是白来的,据云悠百姓说,被她碰一碰都要死人,她又不爱露面,无所谓因颜值太高被盯上。
那么会打水娘子注意的人大概只有一种,那便是想要得到修罗的人。
偏偏这宁逑之是仙缘世家家主,偏偏仙缘世家都在抢夺飞升童子,偏偏在她梦里,那个林荫朔也是为了修罗杀了缎娘。
说不定这修罗和飞升有密切关系,而这宁逑之也是奔着修罗而来!
可白溪岩都说水娘子死了,也向众人展示了修罗,为什么这人还要来找她,却不去白溪岩那夺取修罗?
难道……
对了,听墨妍说过,只有水娘子才能驾驭修罗。
所以这人是要将她捞在身边,为他所用,将来得到修罗,便可一招飞升?
第四卷第十五章 仙缘台
想清楚了这些,她的心中终于有了些底气。
水娘子和这人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关系她不管,她是她,不会被一个自己一眼就觉得害怕、讨厌的人俘虏。
她下了床,对宁逑之露出个讨好的笑来。
“那个……宁家主,您真的认错人了,水娘子可是赫赫有名的主!我叫杜水萦,无名小卒一个,是不是我和水娘子长得像,所以您误会了?”
宁逑之终于不耐烦了。
他倏然闪过,一把揪住了杜水萦的领子!
“水儿!你最好识相点!你和白溪岩之间的那些弯弯绕绕我不管!只不过想要抹去我俩之间的一切,做梦!”
说完往旁边一瞪,顿时来了几名兵士,将一个人拖了过来。
杜水萦一见那人便蔫了。
她瞬间褪去讨好的神色,冷冷问道:“你到底想要我做什么?”
宁逑之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愉悦:“两日后的仙缘大会,一切听从于我,不得反抗。”
“好。”
杜水萦咬牙切齿回答。
能不好么?居然将她在这世界顶顶疼爱的墨妍抓过来了。俗话说苦谁不能苦孩子,她又本就是个喜欢小孩的主。宁逑之下手这般狠准,正中她的七寸。
厉害!实在是太厉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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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逑之到底想在仙缘大会开启那日搞什么幺蛾子,杜水萦不得而知。但好在那厮还算有点良心,居然同意将墨妍和她关在一起。
两人刚被扔进牢中,杜水萦便将墨妍狠狠批了一顿。
“你不是在水家呆着么?为何会被他们抓到这里来?”
墨妍支支吾吾:“姐姐,是……是水衡大哥说要带我一起来的。”
“胡说!我和月月走之前,哥哥还嘱咐你在家好好修炼!”
墨妍一脸委屈:“我师傅都走了,修炼什么啊?再说了,水衡大哥很早以前就说过要带我来参加仙缘大会的。”
杜水萦无奈,问:“他真的说过?小孩子说谎可不好。”
墨妍重重点了点头:“说过的!这么重要的事我记得很清楚!”
他那样子认真又稚气,当真让杜水萦不知如何反应。
她轻轻提着他的耳朵,道:“你私自出来的事我就不管了。可是你为何不明说,好跟我们一起?你看现在,这么轻易就被人抓住了,丢不丢人!”
墨妍直勾勾盯着她,良久才冒出一句:“姐姐,你和我溪岩哥哥都进来了,还好意思说我……”
“……”
杜水萦没招了。他说得没错,丢人的是她和白溪岩。
于是她又把怒火转移到白溪岩身上,冲着对面大喊:“喂喂!白溪岩!你听到墨妍说的了吗?你平时不是一副很厉害的样子吗?怎么那么容易就被宁逑之抓进来了?”
那边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不好意思啊老同学,我不是被抓进来的,是宁逑之请我进来做做样子的。这里被抓进来的大人,好像只有你一个而已。”
杜水萦再次结舌,泄气地在榻上坐下,将墨妍拉来过来左看看又摸摸,确认他没有受伤。
那边白溪岩又说话了。
“我说杜水萦,真的,要么你还是继续喜欢我吧!我大发好心再给你个机会,你只要说句喜欢我,你和那小白脸的事我就当不知道。”
杜水萦“呸”了一声:“求求你不要再给我机会了,我听得恶心。还有哦,你有资格叫我家月月小白脸吗?也不知道谁姓白,谁的脸白得像个娘们!”
那边终于住了声。
杜水萦心里那个爽啊!
苍天啊!大地啊!当初被他耍后她就期盼有这么一天,能让她也爽爽快快地将这个人臭骂一顿!
墨妍看着喜笑颜开的杜水萦,问:“姐姐,你以前不是喜欢我溪岩哥哥的吗?后来怎么又喜欢那个月言哥哥?”
杜水萦摸摸他的脑袋,语重心长道:“乖!墨妍啊!你要记住,天底下的女子呢,有时候看起来是挺好玩弄的,但姐姐劝你,千万不要随意玩弄她们,因为有可能她们会让你后悔莫及!”
墨妍脸一红,低头道:“我才不会故意玩弄人家!姐姐你忘了,当初是女子的身份在一直保护我!女子是这个世界上最温柔可爱的人!”
“孺子可教啊!还好没跟白溪岩学坏。”
杜水萦笑眯眯地想。
三人在牢中蹉跎了两日,还好宁家人没有再来打扰。
两日过后,众人翘首以盼的仙缘大会开始了。
当杜水萦被人带出监牢,押送到宁家望峰台上的时候,双目顿时亮了起来。
这是她见过最气派的地方!
宁家仙缘台坐落在星泽地界的无量山上。无量山是星泽最大的山群聚泽群峰中最高的那座山。山顶已被宁家人夷平,铺上宁家地界常见的那种黑色灵石,形成一座巨大的平台。放眼光去,整个平台前后望不见边,浮在青黄并存的深秋季山中,像是大海上漂浮着的航母一般。
台上正中心有一根长长地柱子直插天际,上面挂着一具尸身,并且用法术放大来,让人们能将那倒霉催的死者看个清清楚楚。
那是一具女尸,身着粗布素衣,面上已经露出白骨。
台上现下用法术浮现出了一道天梯般的台阶,台阶最顶端坐着宁逑之。今日他打扮得更加贵气逼人,光是身上的袍子就层层叠叠,将座椅都遮挡住了。
再下面就是其余四大家家主。杜水萦一眼便望见了月上林家的林蔽涔--那个在她看来活不过一章的吴用,那个很有可能与她有着不共戴天之仇的人!
这人今日打扮得也是庄重华丽,稳稳当当坐在台上一张灵力幻化出来的橙光闪烁的椅子上,神态十分优雅,不似从前所见那般“无用”至极的怂包样。
只是他那身打扮立马就让杜水萦心中一颤,想起了当初梦中那个叫林荫朔的男子!
不管是他身上的黑底金边长袍还是头上的黑缎高帽,都让她头痛欲裂,心脏挛缩。
原来这便是林家的家衣么!当真是--
冷酷得紧!
她连忙移开视线,抬头望天,却又看到了那高杆上的尸身。
十余年前,有两位侏儒的尸身曾经吊在那里让人鄙夷了一年之多。
没错,那便是莫念辛的父母。
她心下涌起一股酸涩,想起那日莫念辛失魂落魄匆匆跑远的模样,更是觉得担忧不已。
那孩子出现在哪里都可以,就是不能出现在这星泽宁家!
这里是他父母被辱之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