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朱门隐血
白溪岩见突然出现一位女子,已从房中慢慢踱了出来。
那小诗从他出来之后,一双明眸便从未从他身上离开过。
杜水萦就这么看着他们俩望穿秋水、暗送秋波,顿时心中一痛,眼眶一热。
她赶紧摸了摸自己左手掌心,这才忍住眼泪,恢复淡定。
白溪岩走到那女子身边,嘴角笑意更深了。
他竟然微微低了低头朝那小事施了个礼!
杜水萦一翻白眼!
这个孔雀!什么时候见他这么彬彬有礼过了?
哪次不是拽得要命,一副尔等都是凡夫俗子的表情?
他行礼之后,那小诗更加娇羞,也福身行礼,两人相视而笑。
白溪岩道:“敢问姑娘芳名?”
小诗道:“小女子诗雨。”
百溪岩轻佻一笑,用扇尾挑起那女子下巴,道:“方才听闻,诗雨姑娘专程为寻我而来?”
那姑娘的一张小脸顿时红了个透,含糊不清道:“是……”
白溪岩启唇轻笑,手臂一挥,搂住那女子的肩。
两人还在说着什么,很是惬意地朝大门走去。
杜水萦目瞪口呆。
还可以这样?
不是说古代女子端庄自重,不轻易与陌生男子接触的吗?
根本现代女子也少有比她豪放的好吗?
还有从前那么正经、那么洁癖,连衣服都不让碰的白溪岩是死了吗?
为什么到了另外一个世界会变成这样?
她不禁对着白溪岩的脊背空捶几拳头,心道:“男人!呵!”
不过生气归生气,杜水萦从来都是一个不忘正事的人。
她见白溪岩要出大门,赶紧呼喊:“喂!你不查了么?”
白溪岩转过脸来,似是很烦躁自己与美女被打扰,道:“无需再查!回府再说!”
杜水萦又道:“可是李莽还……”
白溪岩不等她说完,又道:“大哥自会带他回来。”
杜水萦眉头一皱。
白溪山自己都疯疯癫癫,你到底有什么自信他会将李莽好好带回?
不过确实是没什么好查的了。
杜水萦自己也知道。
只是她还是好奇,这样一个富有的家庭,肯定奴仆众多。
那些奴仆到底去哪儿了呢?
如果是逃跑,再不济也有一个两个人受不了冲击,急需找个树洞倾吐一下。
必然有人将逃跑之前的事跟人抖落一番吧?
云悠城太过宁静,突然遇到这种事情,照人类那爱八卦的天性,只要有一个人听了这话,必然会一传十、十传百,最后传到白家去吧?
可是白家明显没有接到过这样的“投诉”。
如果不是逃跑,而是被全灭,那尸身呢?怨灵呢?
一般遇着如此横祸的人死后都会化为怨灵,而且怨灵因为怨气重,并不会进入轮回。
他们会守着自己的尸身,一直到作恶之人受到惩罚,才会心满意足,舍尸身而去。
杜水萦思量再三,还是从布袋中拿出一打符箓,分予众弟子。
随后自己和他们各自散开,走遍李府前前后后,看看能否追堵到一两个神魂。
没有!居然一个都没有!
这寻灵符,遇人生魂必然燃烧起火,可是现在,居然没有一张符箓有异!
杜水萦更是不解。
难道真不是灭门?只是大家都逃跑了?
正当她疑惑之时,手中符箓忽然一闪,“呼”地燃了起来!
杜水萦赶忙转身,待找到符箓燃烧最旺的一处之后,顿时就泄了气。
那符箓正对刚刚被破坏的窗,凶尸李莽正从窗中朝她“看”来。
原来它早已回了房。
杜水萦垂头丧气扔了符箓,道:“我说大哥,别看了,你身上就那么一丝丝溪山大哥的神魂,就别来干扰我了吧?”
那凶尸直勾勾“盯着”她,眼里竟然又流出血水来。
杜水萦身心俱疲,道:“你都快成干尸了,还哭什么哭!哭得人心里难受死了!”
说完将那符箓扔地上愤愤一踩,带众修士出了门。
走到门口,墨妍本是牵着她衣裳,被门下木墩一绊,顿时身子前倾,一手撑在门上。
杜水萦正要去扶她,忽见她惊声尖叫,全身过电一般颤抖,额头隐隐有微弱红光闪现。
杜水萦赶忙将她抱在怀中,道:“别怕,别怕,你先把手拿下来。”
墨妍抖着声音道:“拿不下来!拿不下来!姐姐!吸住了!吸住了!”
杜水萦心下惊诧,眉头一皱看向明钦:“明钦,用灵力攻击此处!”
说完拿出一张符箓,往墨妍那粘在门上的小手上一贴!
明钦立即使出灵力,往那张符箓上一轰!
顿时,白光刺眼,杜水萦眯起眼睛。
待她将眼睁开之时,墨妍的手已经拿下,正双手环绕着她的腰将她抱得死紧,勒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她正要去看那大门有何古怪,忽然--
“啊!杜师傅!我的手!”
杜水萦一听这个声音,顿时又是眉头一皱。
居然是莫念辛!
这熊孩子,看到墨妍被门吸住手,居然还把手放上去,深怕体验不到惊心动魄的感觉似的。
杜水萦无法,只得也掏出一张符箓,让明钦按原来的法子,拿灵力去轰。
终于将莫念辛的手也拿了下来,杜水萦心下刚松一口气,忽然腰间再次被人抱住了。
杜水萦看着挂在左腰处的莫念辛,再看看挂在右腰处的墨妍,真是无奈。
墨妍不知是不是因为不喜欢和莫念辛接触,愤愤骂道:“死矮子!你都这么大了,还这么胆小!放开你的脏手!”
莫念辛只把头埋在杜水萦腰间,任她怎么骂,就是不把脸拿出来,也不说话。
其余修士见了,更是哈哈大笑:“这死侏儒当真不要脸!”
“是啊!就是!咱们居然要跟他一同修炼,当真是想想都郁闷!”
最后还是明钦打个圆场道:“莫师弟先天残疾,害怕是正常的,既然师傅都认可他,将他带了回来,你我还是不要随意菲薄吧!”
杜水萦当真是越来越喜欢这明钦了。
白家的其他弟子其实对莫念辛挺照顾的,但他们年纪小,都是小孩子心性,总喜欢耍嘴皮子刺激莫念辛,看他又生气又不敢发飙的样子。
他们都觉得好玩,只有明钦体贴,知道话不能乱说,玩笑不能乱开。
杜水萦逮着这么个机会,忙对弟子们进行了一番“思想教育”。
“你们不要老欺负念辛,看把他欺负得什么样了,当哥哥的天天吓得跟个小女孩一样。你们都是白家出来的,要团结才不会受别人欺负。”
“哦。”
都是些十岁左右的半大孩子,乖得很,调皮地拖着声音“哦”着。
杜水萦也不知他们是不是真的懂,她不顾腰上两个大累赘,把眼细细看起那门来。
来时刚见这门,她就有些诧异。
这颜色当真是不祥,越看越像凝固后的血液。
这下凑近来看,就更像了,只不过凝固后的血液颜色并不会如此均匀,一般都会有黑色固体凸出表面。
杜水萦从上到下扫视,没发现什么。
她只道自己看血看得太多,胡思乱想了些。
忽然,在门底部接近门下木墩的地方,一颗米粒大小的黑色水滴状物体出现在她眼前!
血!
如果大门上的不是血,那这个一定就是!
杜水萦将那血挑起,在手中搓碎,凑近闻了闻。
随后她又从布袋中将花蠓请了出来。
花蠓一接触到那血,便将圆乎乎的脑袋一转,肥嘟嘟的身子后退,很是嫌弃的样子。
是血,是混杂了煞气的血!
她深吸一口气,难以置信地带着众弟子朝白府走去。
第三十章 毒似蜜糖
还未离开李府几步,众人便碰上了小诗和白溪岩。
他们正勾肩搭背往回走。
杜水萦有些疑惑,怎么回来了?不应该是回白府卿卿我我去了吗?
她愣愣地盯着白溪岩。
白溪岩施施然走过来,扇子在她发丝上轻轻一滑:“又傻了?诗雨姑娘担心你们,说要回来带你们一起走。”
杜水萦眼中水光一闪。
那诗雨见他们出来,脸上灿若夏花,迎上来后一把抓住了杜水萦的手,道:“花公子,你还好吧?”
杜水萦眨了眨眼,不知她是什么意思。
随即她才想起自己那天在酒楼和吴用随意胡诌出来的名字,顿时尴尬讪笑道:“挺好,挺好。”
她随即想起自己是男子打扮,见到覆在自己手上那花瓣般的一双葇荑后,脸色一红,心虚地看了看周边。
白溪岩依旧是冷笑。
杜水萦连忙将手抽出,对那诗雨说:“走吧!”
说完又道:“小诗姑娘家在何处?为何没有与其他人一起被安顿起来?”
诗雨眨了眨眼,俏皮笑道:“我不是本地人,去了白公子安排的地儿觉得憋闷,自己逃出来的。”
杜水萦无语。
她没看错,这姑娘根本就是个纯正的花痴啊!
“白溪……白公子那张脸确实是长得不错,可是人不可貌相……”
话还没说完,眼前一道光亮弧线。
待反应过来,脑门上传来微痛。
杜水萦擦了擦脑门看地上。
原来是有人将灵力结成石子模样打她。
疼痛虽轻微,她还是差点哭了出来。
向石子的主人白溪岩投去充满怒气的目光,却被他眼中的警告给逼了回来。
杜水萦揉着眉头,忍住眼泪,朝那诗雨道:“小诗姑娘,我送你回安顿地点如何?”
却听她道:“花公子,我不回去了,白公子刚才让我去他家住。”
“什么?这就带回家了?”
杜水萦觉得眼泪要夺眶而出了。
她的白月光居然变为如此轻浮之人了!
真是心如虫蚁啃食般酸疼,可是她却并无吃醋的立场!
她唇角微微发抖,不自觉以右手抚上左手手心,过了会儿那股闷气才渐渐消散。
一行人又继续往回走。
杜水萦很是奇怪,这小诗姑娘居然不去跟白溪岩一起走了,反而一直在她身边叽叽喳喳、巧笑嫣然。
“花公子,谢谢你,当日我和友人都很害怕,不知如何是好,是你教我们如何逃跑。”
“哦,应该的。你那友人如今怎样?”
“回老家去了。她说云悠城将有祸事发生,心下害怕得紧,便走了。”
“那小诗姑娘为何不回家?”
“自然是因为了……”
诗雨姑娘脸上浮现娇羞之意,杜水萦不用猜也知道她说的是谁。
她一边与这姑娘说着话,时不时看看四周,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那帮凶尸哪去了?
怎么连个声儿都听不到了?
她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又伸长脖子看向远方,见众白家修士比来时显得轻松多了。
一个个收了剑,只盯着远处,再也没了剑拔弩张、小心防御之态。
而原本在他们形成的包围圈外张牙舞爪,兽般嚎叫的凶尸居然一个也看不见了。
杜水萦心下一惊,朝诗雨抱歉一笑,累死累活拖着腰上两个拖油瓶,赶上了白溪岩,凑在他耳边与他说了什么。
白溪岩原地站住,看了看四周,自顾自向前走去。
杜水萦摸着脑袋回来揉着眼睛,嘴里嘟嘟囔囔地骂。
忽听诗雨凑过来,道:“溪岩怎么不理你?”
“他有病!”
杜水萦道。
“咯咯咯……花公子骂人的样子当真有趣!”
有趣什么啊!杜水萦一脸不爽,眼眶都红了。
诗雨从袖中拿出一个藕色小袋,打开后拿出一个东西,塞入她的口中。
好甜!
杜水萦本想吐出,可是舌尖传来带着花草清香的甜美味道,比白溪岩的桃花糖有过之而无不及,十分诱人。
她品了品,发现没毒,这才眉开眼笑吮吸起来。
那诗雨又微微蹲下身,想要将那糖塞给墨妍一个。
墨妍紧紧搂住杜水萦的腰,将脸别过去了。
杜水萦摸摸她的头,道:“小诗姑娘,这位是白溪岩的未婚妻,被他宠上了天,有些不懂礼数,不要见怪。”
墨妍听了,暗暗用牙齿蹭杜水萦的腰间肉。
杜水萦腰上痒痒,立马挺身正色道:“不过小姑娘很机灵的,聪慧过人!”
墨妍这才不咬了。
那诗雨听闻后并未打退堂鼓,笑得越加明媚:“确实是个美人胚子,溪岩当真好福气!”
杜水萦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天下竟真有如此大度的女子,知道自己喜欢的男子宠爱他人,居然不吃醋?
诗雨见杜水萦目不转睛盯着她,吹弹可破的白嫩肌肤居然隐隐透出红色。
她又将一颗糖果放在杜水萦唇边,想看又不敢看似的,终归还是看着她将那枚糖果吃进口中。
忽然,杜水萦腰边传来一个声音:“师傅,不要随便吃陌生人的东西!”
那音调充满敌意。
杜水萦一掌拍上额头,道:“莫念辛,你身为白家修士,居然还搂着我不放,好歹我也是你师傅,你当我是大树啊,随便靠?”
莫念辛埋头不语。
其余修士又是哈哈大笑,口中却比方才多了些分寸。
“就是!哪有弟子这般大胆,抱住师傅的!”
“没办法呀!明师兄不是说了吗,人家身体残疾呀,不好使,不倚赖师傅,能倚赖谁?”
饶是被讥讽,莫念辛依旧不说话,也不撒手。
杜水萦一个头两个大。
难怪她总是赶不上已然远远在前的白溪岩。
被两个累赘这样拖着,能走快才有鬼!
“墨妍,念辛,你们也该长大些了,总不能一直搂着我吧?”
杜水萦循循诱导道:“你们看,现下凶尸已经跑了,修士哥哥们都闲得慌,应该没什么大碍了,快些起身,将我放开。”
没想到右边一个道:“姐姐,墨妍害怕。”
左边一个道:“师傅,我是想保护你。”
杜水萦一掌轻拍在莫念辛头上,艰难弯腰凑到他耳边,:“师傅真是谢谢你啊!你是不是忘了你的飞升梦了?”
那莫念辛抬头看了看她,眸光一闪,却是依然不放。
杜水萦又轻轻抬起墨妍的脸,柔声道:“墨妍,你也该修炼了,不然在这个修真世界,一路艰险,谁能保证永远让你依靠?”
墨妍抬头,眸光闪闪,却也还是不放。
杜水萦朝那看热闹的诗雨笑笑,无力将手垂下,任那两个小东西继续抱着。
忽然,墨妍和莫念辛同时“嘶”地惊呼一声,双手覆上自己额头。
只见两个灵力石子静静落到地上,化为蝴蝶磷粉一般的碎沙,在空中随风散去。
当真不当灵力是财富啊!
能用灵力了不起吗?!
杜水萦朝前看去,果然见白溪岩正微微转头朝向这边,嘴上仍笑着,眼里却如结冰霜。
莫念辛几乎是立马就放开了手。
那边,墨妍也放开手,一脸依依不舍的样子。
待白溪岩朝她微微颔首,她便一步三回头跑他身边去了。
第三十一章 秘密地点
一行人回到白府,杜水萦向诗雨作别。
她才没心情去看这俩人的卿卿我我呢!
没想到白溪岩将她一拉,拉了回来。
“明钦,将这位诗雨姑娘安顿好!”
明钦跑过来,很是周到乖巧地将诗雨引走了。
杜水萦学白溪岩,一脸嫌弃扯了扯袖子,道:“脏死了!不要碰我!”
说完之后,顿觉心头舒爽。
报仇的滋味原来这般好!哈哈哈……
白溪岩正了正衣服,却并未生气,只道:“该疗伤了。”
杜水萦脸一红,又要疗伤啊?
但身体最大,命要紧,留得青山在,才不会没柴烧。
即使心跳加速,本能抗拒,却还是跟白溪岩朝自己卧房走去。
两人正闭目疗伤,忽听得一个清脆的女声笑嘻嘻道:“咦?白公子,你怎么也在此处?花公子呢?”
她径直走了进来,转向屏风后方,待见到浴桶中有两个人,这才惊叫一声,背转身去。
“啊!失礼!失礼!打扰白公子雅兴!”
杜水萦老脸一红。
雅兴?你确定你脑袋里想的事情配得上这个雅字?
白溪岩收回双手,从桶中站起,道:“诗雨姑娘想多了,我只是在为她疗伤而已。”
那诗雨听他这么说,又转过身来,看着杜水萦道:“啊?她是何人?刚刚我问了,这是花公子的寝室,为何是你与这女子在此?花公子呢?”
说完又重新问道:“溪岩,这位女子,她是何人?”
白溪岩整了整湿衣,道:“侍女。”
那诗雨“噗嗤”一声笑了。
杜水萦眉头一皱。
鄙视啊!多么明显的鄙视!
侍女怎么了?侍女就不配得到主人的治疗了?
她心头一股怒火,眸光一冷,暗暗压住火,抬头轻笑道:“小诗,你不认得我了么?”
诗雨愣了一会,定定看向她,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花公子并非公子,那日也是化名?敢问姑娘芳名?”
“杜水萦。”
“哦!杜姑娘幸会!”
那诗雨嘴上幸会,眸中却隐隐透出丝寒意。
杜水萦很是理解,正所谓同性相斥、异性相吸嘛!
白溪岩虽一身潮湿,却依然并不狼狈,见她俩已然打了招呼,便和那诗雨出了门。
杜水萦一人坐在浴桶内,细细想来,忽然一股不安之意骤起。
疗伤是不能随意中断的,白溪岩不会不知。
可是诗雨一来,他连个招呼不打就走了。
而且既然知道要为她疗伤,先前门边连个守门的都没有。
在这多事之秋,如果有邪祟闯进来,或者,如果那诗雨包藏祸心,那刚才她很有可能已经受到袭击。
思及此,她忽然瞳孔紧缩,一手紧紧抓住衣襟,感觉心脏都在抽搐。
得赶快找到治疗自己的方法!
再也不能安心倚赖别人!即使是白溪岩也不行!
杜水萦摸了摸左手掌心,暗暗下定决心,赶紧将那李莽的事情解决,速速离开云悠城去找寻治疗自己的方法,顺便……找那个人。
她换了衣裳,刚出门,一个又圆又黑的东西忽然跳出,占据了她的视线。
杜水萦吓了一跳,手放在宠灵袋口随时准备出击,抬头一看,却看到一头乌黑亮泽的发。
杜水萦这才放下手臂,以掌扶额道:“溪山大哥,你回来了?”
她又看向白溪山后方,果然,李莽站在那里,明明一脸可怖,杜水萦却总是觉得它一副可怜兮兮,有求于人的表情。
白溪山却不理她,绕着她左蹦又跳,清秀的脸上带上痴相,嘴里道:“哎呀呀!我弟弟不喜欢你啦!你被抛弃啦!”
杜水萦不想他一开口,居然管起人家的事了,心中好笑,嘴上随意敷衍道:“是,是,我被抛弃了。溪山大哥,你要不要回房歇息?”
白溪山这会儿脑子又好使了,完全不上她的当,只道:“可怜哟!可怜!亲眼看着自己喜欢的人带着陌生女子去最机密的地方,痛不欲生啊痛不欲生!”
杜水萦听这话说的蹊跷,问:“什么机密的地方?”
白溪山神秘兮兮凑到她耳边:“全城的人都在那儿!你说机密不机密?”
杜水萦眉头一皱。
这白溪岩是疯了么?见了美人就没脑了?怎么可以随意带一个刚认识的女子去安顿百姓的地方?
她赶紧朝大门口奔去,果然看见白溪岩搂着诗雨出门,后面跟着十二个跟屁虫。
墨妍一见她就过来搂住了她的腰。
杜水萦艰难挪步上前,扯住了白溪岩的袖子。
白溪岩勾着唇,等着她开口。
杜水萦却不说话,只死命扯着他,将他扯到一个僻静的角落。
“白溪岩!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吗?”
她怒气冲冲,愤愤地将手中白溪岩的袖子甩开。
白溪岩只冷笑着盯着她,不说话。
杜水萦又道:“装什么哑巴!无话可说了是吗?居然将那么重要的地点随意告知外人,你是不是想赔上云悠城所有百姓的命?”
她目光灼灼盯着白溪岩,满心愤懑。
怎么……怎么会喜欢上这样的人?
还喜欢了这么多年!
为了他,天天被人嘲笑万年单身狗,逼她值班都拿这事来当理由!
果真是初恋不能再遇见啊!
再遇见已是物是人非,破坏美好,不如不见!
以前的白溪岩那么善良、聪慧,不会做如此愚蠢之事!
白溪岩却依然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唇角轻勾,执扇在手心敲了敲,道:“杜水萦,你是不是忘了?诗雨姑娘原来就到过安置点的。”
杜水萦不听这话还好,一听这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她捏着拳头,压抑怒气,尽量压低声音,道:“你就那么相信她说的话?连我都知道,你做事滴水不漏,如果安置点能有人逃出来,你第一个就回去加固防御去了!”
“哦?你那么了解我?”
“自然了解!现在凶尸在外面虎视眈眈,百姓已经遭到荼毒。你溪山大哥无法主事,白家明显是你在当家。以你的性子,断然不会让百姓有出来胡乱晃荡的机会!”
“呵呵……所以你觉得诗雨在说谎?”
“你就不觉得奇怪吗?她一个小小女子,身无法术,那日在酒楼一见凶尸便吓得连逃跑都不会了。今日却敢独自出现在一座无人的宅子里。”
说完又轻呼出一口气,试图镇定下来,却还是忍不住道:“在李府,凶尸李莽见了那诗雨,本来破窗而出,却在见她之后莫名其妙乖乖回房间坐着了,这不奇怪吗?”
“还有,我们从李府回来,一路上连个凶尸的声音都没听到了,对比刚去的时候那野兽群袭一般的咆哮,不是很奇怪吗?”
“比较一下来与去,唯一的不同就是多了个诗雨。你白家那么多修士都无法立即赶走的凶尸,难道会慈悲心大发,自己退回去?”
“哦?那你的意思是凶尸是诗雨姑娘驱使的?”
“很有可能,不是吗?!”
杜水萦说得气都不顺,怒气冲冲看着白溪岩的眼睛。
这一看,她脸一热,又把头低下了。
“只是我……我不确定……她那般明媚可人,一脸没有心机的样子。可是白溪岩,你怎么可以拿百姓们的生命去赌呢?如果那小诗姑娘真像我推论的那样……”
杜水萦双手绞紧,焦躁不安。
白溪岩目光灼灼看着她头顶的发旋,轻轻用扇子将她的下巴抬起。
“跟个侦探一样怀疑这个怀疑那个,却随便吃她给的东西!杜水萦,你是真的怀疑诗雨姑娘,还是……在吃醋?”
杜水萦一脸难以置信。
这家伙,什么时候了,还会有这种想法?
她顿时怒吼道:“吃你个头!你居然把我看成是那种人!死孔雀!不要脸!别以为我现在还喜欢你!我才不会吃这种醋!”
第三十二章 金光之塔
即使是费了那许多口舌,杜水萦还是没能成功劝阻白溪岩。
这人今日比平时更加执拗,偏要带诗雨去安置点。
杜水萦真想把他那面具一样欠扁的笑容摘下来放地上狠狠踩碎。
但是现下情况是她打不过他,还要吃他的、穿他的,因此没法阻挡,只得厚着脸皮跟在后面。
没办法,她是真的放心不下啊!
要是真像她推论的那样,这诗雨不安好心,那些未曾修行、毫无法力的百姓可就倒霉透顶了!
一行人走出老远,越走周边景色越荒凉。
只见如盖天空下,田埂交错,片片青苗在风中微微打抖。
一弟子瑟瑟道:“师傅,还有多远?”
白溪岩一手搂着诗雨,回头冷冷呵斥:“继续走!”
杜水萦撇脸不去看那俩黏在一起的背影,怎么想也想不通昔日的洁癖狂魔怎么会变得这般来者不拒。
又走了不久,杜水萦已经觉得有些乏了。
她纳闷自己怎么这么不顶事,总觉得全身没劲的样子。
她猜测是自己的筋脉紊乱加重了,不觉更加忧心。
前方白溪岩大手一挥,一枚金光闪闪的佩剑便从天际窜了过来。
他小心翼翼扶着诗雨,两人蹬在剑上,朝前飞去。
留众人呆愣在地,耳边还远远传回诗雨清脆的笑声。
“咯咯咯,这剑当真好玩!这就是传说中的御剑飞行么?”
还有白溪岩轻柔的回答:“你喜欢,以后都带你飞。”
杜水萦闭眼,当没看到。
只是心中再次传来酸涩之感,她习惯性地用右手摩挲自己左手手心。
见师父御剑飞行,众弟子羡慕不已,虽道行不足,御不了剑,也纷纷用法力跟了上去。
杜水萦腰上挂个墨妍,走都走不快,又不能用法力,急得满头大汗,心中将白溪岩骂个狗血淋头。
忽然,莫念辛不知为何飞奔回来。
杜水萦满脸汗水,道:“念辛,你当自己灵力有多吗?怎的又回来了?浪费!”
自从不能用灵力之后,所有滥用灵力的人都会让她想要骂一顿。
莫念辛挨在她的身边,挠头道:“杜师傅,我带你一起走吧?”
“啊?”
杜水萦看了他一眼,无奈道:“师傅谢谢你哦!等你修为再高些再说吧!”
说完将他轻轻一推:“别管我!此处无人防御,你千万不要落单,快去追你师傅和师兄弟们去!”
莫念辛见她态度坚决,一步三回头自己飞了。
杜水萦低头看墨妍,道:“小墨妍啊!你看到了吧?不学法术,连走路都没人家快啊!”
墨妍抬头对她笑笑,道:“姐姐,溪岩哥哥不会扔下我们不管的。”
杜水萦当真是恨铁不成钢。
谁料没过多久,天边一个金光闪烁的物件飞了过来。
只是离得太远,杜水萦看不真切。
待那东西飞进些,看得真切后,她的眼睛都直了。
只见一把绢扇朝他们“刷”地飞来,扇面是白色,扇骨却是金色,周边金光围绕,煞是贵气。
扇尾悬了一块明黄玉玦,上刻一个“岩”字。
不是白溪岩平日不离手的扇子是甚?
可是今日这扇子竟有席般大,到了他们跟前便从半空稳稳落下,在离地一尺的地方停住了。
墨妍一脸骄傲地抬头看向杜水萦,道:“姐姐,你看吧?溪岩哥哥来接我们了。”
杜水萦目瞪口呆。
白溪岩修为已经到如此程度了吗?
御剑飞行已算不得是低阶,随便一个玩意儿他都能御,那就有些不凡了。
墨妍将杜水萦拉上扇子。
杜水萦想着这扇子天天被白溪岩拿在手上,顿时脚都不敢放上去,只轻轻坐在边沿。
扇面冉冉飞起,竟高到浮云在他们身边飘动。
杜水萦又是一脸惊讶,悠悠问墨妍:“小墨妍呀,你溪岩哥哥他的修为到底有多高?”
墨妍天真道:“不知道,反正云悠城没人敢和他比。”
“不对,你溪山大哥不是也很厉害吗?”
“可是溪山大哥生病了呀。”
“哦。”
杜水萦不说话了。
忽然,耳边渐渐闻得人声。
从一朵雨云穿过之后,一座金色高塔立在他们面前。
白溪岩仍搂着那诗雨,两人上了最高的一座塔。
其余弟子奋力追上,已然是劳累至极的样子。
杜水萦不知扇子会不会将他们带到白溪岩那儿去。
但她非跟上他们不可!
好在那扇子也直直进了那塔,杜水萦这才舒了一口气。
进了塔中,才知那塔是虚的。
塔共有是多层,空间非常大。
层与层之间均由金光闪烁的地板分隔,形成独立空间。
每层单独连通,中间一条白光大道,类似于过道的样子。
过道两边排着许多小的隔间,厚重的金光结成隔间的墙壁、地板,每个隔间和过道以扇栅栏门分隔开来。
格中床、椅甚至便桶俱全,隐私之处金光厚实不透明,似黄金打造。
其中之人以家为单位,或站、或坐,神色各异。
有的正在闲聊,有的应该是上次受伤之人,正躺着,被家人照顾着。
白溪岩朝一扇隔间走了过去,围在走廊上的一格栅栏门立马消散。
原来是解了法术。
诗雨陪着白溪岩跟那些人说了什么,忽然跑出,进了隔壁伤员家中。
她满脸悲悯道:“怎么受伤如此严重?”
杜水萦却目光一闪,眉头一皱!
这小诗姑娘为何能解白溪岩的阵法?
她不是不会法力吗?
本已对她满心疑惑,正想过去好好盘问,忽然头上被人捶了一下。
她嘟着嘴抱头转过身,果然看见白溪岩冷笑着的脸。
白溪岩来到杜水萦身边,指着一位侧卧在床的男子对她说:“你看他的腿可有异?”
杜水萦随意看了一眼,道:“好好的,哪有什么异常?”
白溪岩凑到她耳边,挨着她耳廓轻声道:“堂堂毒医水娘子,连自己缝的针都看不出来了么?”
杜水萦这才走过去细细看去。
那男人的腿原先应是被凶尸扯断过,可是现在,断裂的部分除了一丝彩色光线环绕,哪里还看得出曾经扯断过的痕迹?
“水娘子当真厉害!”
她想,内心自豪感汹涌而出,顿时觉得连呼吸都理直气壮了些。
但细细一想,作为新时代的医生,她自己很多时候面对重病人还是无能为力,不禁觉得跟那水娘子一比当真是相形见绌。
白溪岩见她发呆,用扇子挑起她的脸,柔声道:“自卑了?”
杜水萦见了那扇子,脸一红:“这扇子……被……被我我坐过的。”
白溪岩却笑了笑,从袖中摸出一个寸把长的白绢金骨的小折扇,挑眉道:“你是说它?”
杜水萦瞟了瞟白溪岩左手上的大白扇,又看了看这枚小扇子,才发现那大扇扇骨和扇坠均为白玉所制,而这枚小的扇子,扇骨却是金色的,扇坠也是明黄的,原来是她认错了!
她也不知自己的脸怎么就热了起来,羞涩地低下了头。
白溪岩将那金骨扇子在手心捏了捏,用扇子刮了刮她的脑门,道:“还是这么冒冒失失!”
说完将那扇子放在杜水萦手中。
“既然被你坐了就送予你吧!”
白溪岩道。
杜水萦见那扇子小巧玲珑、金光熠熠,早已爱不释手,于是笑逐颜开,紧紧贴在心口。
白溪岩似是也很愉悦,凑过来道:“喜欢?”
杜水萦点头。
白溪岩却眸光一冷,一扇子捶在她的头顶道:“好好保管,再弄丢,砍腿!”
“什么嘛!那这东西怎么用啊?”
杜水萦问。
“用心呼唤我的名字便可!”
“啊?”
杜水萦的脸热了起来。
第三十三章 调查李莽
呼唤名字是让人臊得慌,但其实杜水萦脸红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她很惭愧。
她知道白溪岩带着气。
当年,她可是把他送的戒指都掉掉了的。
遥想当初,顺利考取大学之后,杜水萦绕终于鼓起勇气在网络上给白溪岩写了一封情书。
白溪岩那厮明明回信拒绝,却主动来到她所在的城市,约她出去玩。
两人在步行街走走、吃吃、逛逛,临分别时,白溪岩突然将她带去黄金店,给她买了个金戒指,还特意让金店服务员在戒指内圈刻了个“萦”字。
那日等待金戒指完工,两人在店中坐着,无语对视,杜水萦到现在都还记得那又尴尬又羞涩还带点甜美的感觉。
从那以后,她将那戒指戴在了无名指。
后来她还听室友说,这枚戒指挡掉了她的许多桃花,因为当时的大学同学都以为她已经有主了!
杜水萦自然是不在乎什么桃花不桃花的。
在她心里,她的桃花只有一朵,就是白溪岩。
可是这朵桃花明显已经烂了。
因为后来,她很心碎地得到了白溪岩交女朋友的消息。
据说那女孩子漂亮、外向又有趣,不像杜水萦,每日生活基本都是读书、读书、读书,自己都觉得自己无趣得紧。
尤其听说那小女孩很会玩游戏,两人天天在一起虐狗。
从那以后,杜水萦就将那枚戒指拿下手指,放了起来。
不想那戒指突然无故消失,再也找不到了。
本来戒指掉了就掉了,可是有一次同学聚会碰上白溪岩,那家伙一眼就看到她手上没戴戒指。
于是他过来询问,杜水萦负气,说:“不属于我的东西,掉了就掉了。”
从那以后,两人再也没见过面,大有老死不相往来之势。
杜水萦将所有关于白溪岩的软件拉黑。
什么企鹅、博客、班级群、电话号码等等,全都不要了。
她打定主意要彻底断绝念想,即使常常思念他到嚎啕大哭,想要凭空出现在他面前,也绝不主动联系。
现在好了,真的凭空出现在他的面前了,她却觉得有些回不到以前了。
真是往事不堪回首啊!
杜水萦将那扇子收进宠灵袋,抬头道:“白溪岩,你今日带他们来这里到底做什么?”
白溪岩道:“问李莽的事。”
杜水萦恍然大悟:“是哦,我们在李府根本没有搜寻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现下,只有问问父老乡亲了。”
白溪岩点了点头。
杜水萦撇了撇嘴,跟在白溪岩身后。
两人径直朝前走去,在一个隔间旁停了下来。
隔间里只有一位耄耋老人和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
栅栏自动消失,杜水萦跟着白溪岩进了隔间。
老人见了白溪岩,原本还是坐着,顿时颤颤巍巍站了起来,将男孩紧紧搂在怀中,道:“二……二公子……”
从他褶皱的眼皮中露出混浊眼珠,目光混杂了恐惧、恭敬和疑惑。
杜水萦很是无语,连这么大年纪的老者都怕区区十八岁的白溪岩?
白溪岩悠悠然走了过去,那老者将男孩搂得更紧了。
杜水萦见状,一个箭步跨越上前,挡在白溪岩面前,笑着对那老者道:“老人家,在这住得还习惯?”
那老者冷不防对上一张如夏日骄阳的脸,似是放松许多,但仍时不时朝她身后的白溪岩瞟去。
杜水萦重复道:“老人家?是否住得不习惯?”
那老者这才将注意力从白溪岩身上转过来。
他一双混浊眼睛不露痕迹将杜水萦打量一番,道:“习惯,习惯。姑娘是……”
杜水萦道:“我是白家的侍女。”
那老者又往后退了一步。
杜水萦还想上前扶住他去套近乎,却见白溪岩走到她面前,对那老者道:“苏伯父,大哥差我来问您,您家蒸的老酒还在房檐下埋着么?”
那老者一听,顿时双眼一亮,满脸动容道:“埋着呢,埋着呢!小山要喝,等过了这阵风波,伯父给他送过去!”
白溪岩笑道:“大哥必然会十分开心。可惜他在闭关,无法过来探望伯父。”
老人连忙摆手:“小山真是客气了!二公子,小山今日叫你来,是不是还有别的什么事?”
白溪岩示意那小男孩扶着老人在凳上坐下,道:“伯父见多识广,大哥教我来向伯父打听一个人。”
那老者殷勤道:“哦?是谁?”
白溪岩道:“李莽。”
老人一听,捋着胡子哈哈笑了起来。
“二公子,莫要捉弄于问我。小山和那李莽可是结拜兄弟,真金一般的感情,他怎会叫你来打听这个?”
白溪岩在老人面前蹲下,仰头看他:“伯父,大哥闭关多年,虽派人掌管城内一切事务,但有些事,却无法全面顾及。”
老人狐疑道:“二公子的意思是说,小山并不知道李莽死了?”
“不知。”
“难怪,难怪。”
老人连连点头,眼里竟有湿意。
他示意白溪岩坐,白溪岩扇子一挥,给自己结了个银光熠熠的椅子坐下了。
杜水萦无奈,不敢用法力,便随便在地上坐下。
身边墨妍也不嫌弃,大喇喇坐在她身旁,没有骨头一般靠在她身上。
其余十一位弟子也在那隔间找了空地坐下。
那老者眼神恍惚,悠悠道来。
那李莽祖上靠贩卖牲畜起家,到李莽这一代,微微有些没落,便做起了屠杀牲畜的营生。
他为人勤奋、豪爽,颇有侠义之气,不知因何渊源,竟有幸和白溪山拜了把子。
两人兄弟相称,总是一起饮酒。
因为白溪山仙缘世家家主的身份,使得这李莽也在城中出了大名。
再加上其乐善好施、不拘小节的个性,城中百姓多与其交好。
然而渐渐地,众人发现李府大门紧闭,李家肉摊也交与了旁人经营。
众人结伴去李家查看,见李莽死于宅邸的大门边,家中仆从逃得一个不留。
“伯父,当日为何不上报白家?”
白溪岩听到半途,眸光闪动,打断了老者的叙述。
老人似是不解道:“本就不是什么大事,为何上报?”
“嗯?难道这事还不够蹊跷?”
杜水萦插话道。
“有何蹊跷?当日李莽夫人从房中走出,哭哭啼啼地告诉我们李莽是与她争吵,心悸病犯了,才死在院中。”
“啊?原来那时府中并非只有李莽一人啊?”
“还有他的夫人。”
“夫人?”
白溪岩低头玩着手中折扇,道:“我曾跟着大哥串门,记得那李莽的夫人早已作古,怎么三年前还见到她?”
“嗨!并非原配,难道你们都不知道,李莽娶了新妇?”
“苏伯,并非我不信你,可是记得大哥常常当众夸赞李莽宠爱夫人、重情重义,怎会另娶?”
白溪岩满脸疑惑。
老人疼惜道:“这也不能全怪他啊!老朽活了这许多岁数,还从未见过像他这般不理会世俗偏见,重情重义之人!
他本来家中富庶,娶个把小妾并非难事,却独宠前妻吴氏,拒绝纳妾。可惜那吴氏命薄,年纪轻轻就死了!留个三岁的懵懂小孩,跟着父亲相依为命。”
杜水萦斜眼道:“老伯,您说这人重感情,独宠吴氏,可是前面您又说他娶了新妇,可见也不过如此!”
说完瞟了眼白溪岩,忽然想到,这家伙前脚送她戒指,后脚找了别人当女友,难道不是渣男?
她双掌捂在脸颊。
天啊!难道她是爱上了个渣男却不自知?
初恋真是坑人啊!年纪小就是吃亏啊!居然连喜欢的人是什么德行都没看清!
她很是沮丧,周身一股寒意袭来,连坐都坐不住了,对白溪岩说:“那个……你继续调查,我去小诗姑娘那看看。”
白溪岩却双目一眯,满脸警告。
杜水萦无奈,只得坐下继续听。
第三十四章 忠男再娶
原来那李莽没了妻子,又是做爹又是做妈,任那说媒的踏破门槛,也坚决不娶新妻。
就这样整整过了五年,将那孩儿拉扯到八岁,突然有一天,一个卖花女来到李府门前。
那卖花女当时还是个年方二八的小闺女,头戴一朵余容花,明眸闪动,巧笑嫣然。
可她虽鲜妍明媚,却又衣着褴褛,当真是让人又爱又疼惜。
李莽那日回来,忽见这卖花女在府门前,便笑道:“小娘子来错地方了。我一介粗人,每日与血与肉为伍,实在不需什么风花雪月。”
那卖花女轻笑:“官人,既说得出这风花雪月,必识得这风花雪月。你不需要,你心下珍惜思念之人未必不需要呢!”
说完竟自行进了门。
再出来时,她已梳起发髻,成了新嫁娘。
“苏伯,那李莽五年未娶,为何却娶了那卖花女?”
白溪岩听到此处,问那老者。
老者眯眼叹了口气:“我家就住李府对门,也曾跟人起哄,一起去李府问过那李莽。你道李莽说甚?”
“苏伯请讲。”
“他说这位娘子天真无邪、一身浪漫。她总是诚信祭拜死去的吴氏,每日都要采摘新鲜花朵放于吴氏灵位前,并称赞李莽和吴氏之间的伉俪情深。”
杜水萦在旁叹了口气。
聪明女人啊!这道行,啧啧……
那老者继续道:“他还说,这位娘子个性可人,虽已及笄却还是孩童天性,极为亲和,连他那小儿李缈都十分听从于她。因此,这李莽才下定决心,另娶新妻。”
“哦,是这样。”
白溪岩以扇击左手掌心,思索了一会儿又道:“那这新妇后来去了哪里?”
“那位娘子不让城中街坊帮忙将那李莽入殓,说什么要带去哪个地方找神医看看能否续命。
她态度坚决,我们想着这是人家的家事,旁人不好插手,也就没管了。”
“哦。那李莽的孩儿呢?城志中写的是失踪?”
白溪岩又问道。
老人家猛然一惊,站起道:“说起那孩子,当日我们只顾着震惊和伤心,竟不曾留意!”
白溪岩也站了起来,眉头一皱道:“那孩子当日并不在旁?”
“不在。”
白溪岩皱了皱眉,又迅速恢复神色,示意老者坐下,自己也坐了下来。
杜水萦见两人不再说话,便从袖中掏出一张纸,走到那老者面前摊开,问道:“伯伯,您看看这个,认不认得是谁画的?”
那老人家一看,一张纸上画了个乌龟,顿时将脸一拉,道:“姑娘,你这是何意?莫不是取笑于我这将要作古之人?”
杜水萦忙道:“老人家不要见怪,这是从李府发现的东西,对我们追查那些凶尸来历可能有用。”
那老者却把头一撇,再也不理她了。
杜水萦无奈,一口一个“抱歉”,讪讪地将那纸收起。
忽见那老者身边的小男孩将头凑了过来,道:“姐姐!我认得这乌龟!这是李缈画的!”
杜水萦双眼顿时像开了开关的手电筒,忙凑向他,问道:“真的?你何以认得?”
“姐姐,我和李缈家住对门,他家虽然家大业大,却从不显摆,跟我们都玩得很好。”
那男孩似乎真是与李缈交好,说起往事来,一脸幸福表情。
“我们一同在白府学习过一段时间。李缈不爱学习法术,总是喜欢在书本上乱涂乱画,画的都是这乌龟。你看这乌龟,是不是就是一条线连成?我一看就知道是他画的,他笔锋不断就能连出一只乌龟来,而且个个一模一样,这是他的本事,我们当日想学都学不来呢!”
杜水萦见他满脸自豪,心里却泛起了嘀咕。
这乌龟是李缈画的?不是李莽妻子画的?
这李缈在自己父亲胸膛上画乌龟做什么?
她想了想,问那男孩:“李缈与他父亲感情不好么?”
“好!好着呢!李叔将李缈当成宝,恨不得天天搂在怀里呢!”
“哦。”
这就奇怪了,感情好,儿子怎么会在父亲身上画乌龟?
话谈到此处,依然是没有任何线索。
李莽娶了新妻,自己暴毙,儿子失踪,新妻带着他去找神医去了。
只是死人如何治得好?难道是没治好,被他新妻入土了?
可是他儿子哪去了?是被他新妻带走了吗?为何自从他死后就再也没出现过?
杜水萦皱眉细细思索,仍然不得头绪。
忽然,不知从哪里蹿出一个汉子,猛然冲了过来,想要抓住杜水萦。
待杜水萦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白溪岩护到了身后。
白溪岩背对着她,长身直立,对那男子道:“你想死么?”
那男子面目狰狞,道:“白溪岩!你这个祸害!居然窝藏毒医水娘子!你把我们集中在这里,是为了让她拿我们试药不成?!”
“水娘子?”
“毒医水娘子?谁?谁是毒医水娘子?”
“是白二公子身后那位女子吗?”
“不知道!水娘子从未以真容示人啊!”
那整层塔虽看起来是一个个隔间,实则是整层相通。
男子话音刚落,众人就都站了起来,满室惊慌。
杜水萦也慌了。
她从未想过自己如果被人认出是水娘子该怎么办。
因为在她心中,自己从来行得正、站得直,根本不用怕人家指指点点。
可是当这一天到来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现下顶着“血潭深渊水娘子”的名号,根本就是人人恐惧、人人喊打的角色!
她往后退了一步,却撞在那位老者身上。
那老者惊恐万分,竟昏倒在床。
他身边那男孩哭天抢地道:“爷爷!爷爷!你怎么了!”
杜水萦又赶紧去看那老者,却听得周边人声渐渐变大。
“苏老怎么了?”
“刚才还好好的,可是那女子靠了一下,便死过去了!”
“莫非那女子当真是水娘子?”
“是了!众所周知,水娘子全身是毒,只要挨着都会毒发身亡!”
杜水萦听着那些人的议论,看着他们脸上无比惊慌的表情,轻咬指甲,一言不发。
这可怎么办?要是被人知道自己是水娘子,别说自己会很惨,白溪岩也得被她连累。
第三十五章 祸乱心神
仙缘世家二公子竟包藏臭名昭著的毒医在府中,还骗人说是侍女,不能怪城中百姓会惊恐!
这些人可都是没有法力的啊!
再加上白溪岩原本恶劣、狠戾名声已在外,这根本就是在将白府的公信力按在地上摩擦!
她低头咬着手指,眼珠转动,颤抖着小心脏一边想法子救场,一边纳闷:“这些百姓没见过水娘子,怎么突然就有人能认出她来?”
她也曾听白溪岩说过,水娘子神出鬼没,谁也不知她长什么样。
也是,就她那黑寡妇般的装束,有人知道她长什么样才有鬼了!
听说世人辨别水娘子的方法就是找修罗,可修罗早就被她弄丢了,这人到底是因为什么知道她是水娘子的?
杜水萦看向白溪岩,见他依旧一脸淡定。
那人见四下起了议论,更加得意,大声喊道:“大家都知道白溪岩曾差点将整个云悠城烧掉,现在白家将我们困与此,又窝藏水娘子,恐怕这次,我们都难逃一死啊!”
杜水萦听完心中一个咯噔。
原来还以为这人看出她的身份,担忧才站出来,现在看来,他恐怕是存心要制造混乱!
明明只是烧毁了入云阁,却被夸大成烧毁云悠城。
被白家安顿在此却说成是困于此,并且全然不提凶尸在外虎视眈眈一事,不是制造混乱又是作甚?
她心中生气,奈何根本不知该怎么办。
塔中百姓听完那人的话之后,更加惊慌起来,原本秩序井然的地方顿时闹哄哄乱成一片。
“是啊!我们都被关在此,根本就是瓮中之鳖,任人宰割啊!”
“不至于吧?白家可是向来以保卫云悠城为己任的啊,没有白家就没有我们以前的平静生活,如何会要致我们于死地呢?”
“是啊!是啊!尤其是白溪山,跟我们都是以友人相称,正气凛然之程度不下于宁家家主宁逑之。他从不与那邪魔外道为伍,不可能要我们死啊!”
那指认水娘子的男子见风向不对,赶紧道:“如何不能?你们最近可曾见过白溪山?白溪山已经多年未在云悠城出没,这白溪岩说什么他大哥闭关,闭关能闭这许多年的么?怕不是给人关起来了!”
“这话倒是没错呀!我得有三五年没见过溪山了!”
“是啊!从来都是这白溪岩出面,难道真如木殷所说,白溪岩将他亲哥哥关起来了,只为夺得这家主之位?”
“也不是不可能啊!这白溪岩向来行事怪异,不像他大哥那般光明磊落。”
“那可怎么办?我们既往曾那样骂他,现在没有了白溪山替我们做主,按这白溪岩的性子,我们是不是也会被弄得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啊?”
“太可怕了!我不想死!街坊们,兄弟们,团结起来,一起对付白溪岩吧!就算是死,也死得有尊严些!”
这话一出,就像是打开了对战的闸门。
白溪岩所在这层的百姓在那一霎那,嘴里喊打喊杀,数千人洪水一般朝他们汹涌而来。
杜水萦只在春运的车站见过这阵仗,慌得要命,眼泪都要出来了。
她命令自己冷静,摆好防御姿势,觉得不对,又摆手,道:“大家冷静一下!冷静!我们真是想要救你们!你们忘了凶尸了吗?他们现在还在被白家的修士拦截着呢!”
她恍然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医院坐门诊的日子,每日接待百名患者,小地方的医院,排队制度不严格,病人都是一起围在小小诊室,说话不大声点根本听不到。
她喊得声嘶力竭,奈何声音还是被淹没在了众人的讨伐声中。
杜水萦无奈,只得把眼去看那白溪岩。
白溪岩嘴角一勾,眼中杀意横生。
杜水萦见他要发飙,赶忙过去阻止:“白溪岩,别生气,那可是你大哥一直倾心保护的百姓啊!都是一家人,杀不得!”
白溪岩不理她,鹰眸直直盯着那些汹涌而来的人。
忽然,他一跃而起,将那起头的男子木殷给抓了过来。
众人见了白溪岩那冷笑着的脸,又见他只那么轻轻一飘就抓到了人,顿时都被唬住,不敢再往前了。
白溪岩将那木殷的脑袋抓在手中,提起。
那木殷一个大男人,像提篮一样被他提在手中,双腿在空中扑腾。
“放开我!放开我!大家看啊!白溪岩又想滥杀无辜啦!”
众人见状,皆面面相觑,不敢动弹。
那苏姓老者不知何时苏醒过来,走到白溪岩面前,道:“二公子,方才与你交谈,并非如此狠戾模样,千万不要意气用事,连累你哥哥,毁他清名啊!”
白溪岩看了他一眼:“苏伯,我是我,大哥是大哥。别说我只是杀几个该杀的人,纵使我堕入魔界,成为魔尊,只要我大哥一如既往,世人依然不得不承认他的方正不阿!”
杜水萦听他这么说,不禁暗暗捏了一把汗。
什么你是你,他是他,你既然是他弟弟,所做的事必然牵连到他。
她心中嘀咕这白溪岩怎么说得出这般无脑的话来,却突然听得有人附和。
“是啊!是啊!白溪山断然不会做那妖邪之事。他可能真的被这厮关在某处了!”
杜水萦目瞪口呆,这白溪山到底做了什么?为什么大家都这么信任他?
“你们胡说什么!就算白溪山不做坏事,这白溪岩做的坏事还不多吗?苏伯伯,救我啊!您是城中顶有威望的长辈,再不救我,我头都要被这厮扯断了!”
那木殷在白溪岩手底下一阵挣扎,看起来确实是痛苦极了!
众人又吵嚷起来,神情恐怖,看白溪岩简直像在看那些凶尸!
白溪岩却不管,将那木殷往地上一扔,手中折扇一转。
那扇上顿时缠了一根绿色细藤,藤上悠悠散出一股深紫色的气流。
那木殷被这么一弄,顿时扑到在地,竟死了一般。
众人看着那紫光闪烁的细藤,都往后退了退。
杜水萦也看向那紫气,顿时心下一个咯噔。
祸心藤?
这可不是人间之物啊!
据说这祸心藤极其阴毒,多用来蛊惑人心,只要被这藤缠上,灵魂湮灭,躯体成为一具空壳,可以成为任意神魂的容具,被人利用。
既然这木殷被祸心藤缠上,那真正的木殷可就魂都没了啊!
杜水萦看着地下那无辜躯体,顿时怒不可遏,也不知哪来的勇气,大声道:“众位!木殷已经被人所害,一定是有人混进此处,占了他的身,来蛊惑大家对付白家!”
第三十六章 墨妍遇害
众人哪管这些,他们不懂什么祸心藤,亲眼见到的,是木殷被白溪岩摔死。
虽愤怒,虽害怕,可是他们毕竟不会法术,因此都是一脸惶恐表情,或凑在一起,或与家人抱在一处。
杜水萦心道不妙。
这些人不过来打他们不代表没事。
要是让云悠城的百姓都寒了心,那未来白家肯定要出事,要是百姓们被奸人蛊惑,这云悠城也少不了一场动荡啊!
“白溪岩,我觉得你应该安抚一下他们。”
白溪岩却还是一副桀骜不驯的模样,气得杜水萦暗暗跺脚。
她想了想,越想越觉得这样不行,却没办法解除误会。
因此她猛地跪在地上,朝众人深深地磕了个头,说:“让大家受惊了,我是白家侍女,二少让我代他向各位赔罪。请大家不要惊慌,今日肯定是有人故意挑事,陷害白家。”
饶是如此,众人依旧不听她的。
一人双腿打着抖,道:“你是侍女?你就说你是不是水娘子?我……我告诉你!要是想拿我们试药就利索点,不要……不要让我们担惊受怕的!”
杜水萦茫然道:“试药?我不试药。”
“胡说!当我们不修仙就什么都不懂么?你曾将宁家数百人做了药引,宁家后山的水潭皆人血而变红,这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啊?”
杜水萦目瞪口呆。
这水娘子这么毒辣?
这不是神经病么!
她看向白溪岩,白溪岩气得将她提起来。
“自作主张!丢人现眼!”
他说着,把杜水萦往身后一带。
杜水萦顿时泄了气,缩在他的身后,为自己的自作多情而羞愧着。
白溪岩上前,将折扇“啪”地一开,对众人道:“水娘子已经死了。”
“什么?”
人群顿时又沸腾起来。
“水娘子死了?什么时候?谁杀的?如何证明?”
“水娘子那般厉害,怎么莫名其妙就死了?”
“大家别听他的,这白溪岩狡猾非常,肯定见事态收不住,故意骗我们。”
白溪岩又将折扇“啪”地一收:“是我亲手所杀,她那‘修罗’也在我手中,还有什么异议?”
这话就像是烈火烹油,人群中的议论更加热烈了。
白溪岩一脸烦躁,将一个小瓶用灵力显身在胸前。
玉质小瓶,光泽流转,瓶颈以绿色丝绦系着,不是“修罗”是甚?
杜水萦一见这小东西就两眼发亮,心道这厮什么时候学会偷东西了?
她上前伸手想去抢,却被白溪岩一扇子给打了回去。
众人见了这瓶子,一个个都像是被勾了魂一般,直愣愣看着它,不说话了。
这时,忽见诗雨走出,笑盈盈对众人道:“哎呀!你们真是的!纠结许久,不就是怕有人害你们吗?溪岩哥哥要是想杀你们,还用得着这许多折腾?我看大家还是好好休养,待溪岩哥哥将凶尸的事处理完,再回去好生过日子去吧!”
众人这才道:“是啊,是啊!白溪岩既然连水娘子都对付得了,还用怕我们?”
“没错,没错,他将水娘子杀了,也算是为民除害,我们也该继续信任白家。”
白溪岩见状,眉头一皱,搂了诗雨,朝外飞去,仿佛一刻都不愿多留。
杜水萦站在原地,问墨妍:“墨妍,那小诗姑娘是从哪里出来的?”
却见墨妍根本不在身边。
她心头一紧,赶紧带着众弟子去找,可是找到她的时候,小姑娘已经不省人事。
她就那么静静躺在塔外的泥地里,双目紧闭,全身发黑,眉心散出一股黑紫交杂的气流。
杜水萦顿时就跪了,抱着墨妍,对明钦大喊:“明钦,快将你师傅追回来!”
白溪岩赶到的时候,杜水萦眼睛已经哭得通红。
她将墨妍交到白溪岩手中,问:“白溪岩,为什么当日凶尸、吴用和今日不知名邪祟都冲墨妍来?你是否应该解释一番?”
白溪岩却不发话,抱着墨妍上剑,迅速消失在了天边。
待杜水萦回到白府,白府周边及上空的结界已经层层叠叠,厚到肉眼可见了。
杜水萦眉头紧皱,找到诗雨,一个符箓就朝她扔了过去。
那符箓没近到诗雨的身边就被化为齑粉。
诗雨浅笑:“姐姐,你这是发什么疯?”
杜水萦道:“妖邪之物,还想装吗?有本事接了我这现形符!”
诗雨一改刚才温婉模样,道:“我倒是想接来着,你这符箓却偏偏不近我身啊!是不是你学艺不精,做出来的符箓没有效力?”
杜水萦一掌打了过去:“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为何要加害白家,加害墨妍?”
诗雨扭身闪躲:“姐姐,我自然是好东西喽,不然白溪岩怎会对我一见钟情?”
“你!”
杜水萦简直七窍生烟!
她暗暗运起灵力,却觉胸中如一空穴,竟什么法力也使不出来。
就在此时,喉头突然涌起一阵腥甜!
冷汗涔涔而出,她皱眉将喉中那血咽了回去,冷眼看着诗雨:“你也和吴用那样是来打听飞升男童的吧?你们是不是都瞎了?墨妍是女子!女子!不是那有飞升命格的男童!”
“咯咯咯……没错,我方才也试探过了,确实是个女子。可是那又如何?那小妮子竟然是白溪岩的未婚妻,你说我怎能容得了她?”
“你……”
杜水萦暗暗忍下胸中疼痛,指着诗雨,心下更加寒冷。
白溪岩这渣男,说起来很厉害的样子,连个女人是不是妖邪之物都分不清,竟将墨妍和白家带入这样的境地!
偏偏这厮还喜欢诗雨喜欢得紧,若他当了家主,肯定是最最昏庸的家主!
将云悠城交到他手上,还不如让疯疯癫癫的白溪山继续管理呢!
可是现下情况有变,她无能为力,于是她打定主意,先不与这诗雨纠缠,赶紧解决这凶尸之事,然后有多远走多远,再不与白溪岩为伍!
她站直身体,恨恨道:“算了,小诗姑娘,善恶到头终有报,你好自为之。”
说完转身离开。
她这离开着实狼狈,因为还要当心诗雨会不会从后面给她来一下。
要是真来,她就只能翻翻袋子,看看花蠓它们状态如何,能否救她一命了。
好在那诗雨并未袭击她。
杜水萦来到墨妍房门前,果然看到白溪岩在给墨妍做法,试图驱散她眉心不断冒出的黑紫之气。
好在不一会儿,那黑紫之气便断了,墨妍也悠悠醒转,对着杜水萦叫了声姐姐,随即又昏睡过去。
第三十七章 对牛弹琴
杜水萦来到白溪岩身边,第一次主动看他的眼睛:“白溪岩,我再跟你说一次,我觉得诗雨有问题。”
白溪岩捏着眉心,问:“如何见得?”
“如何见得?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除却我前面跟你说过的,她一个不会法术的女子先是出现在凶尸现场,随后又出现在凶尸故宅,还宣称自己是从安置点逃出。那李莽多次袭击我和墨妍,明明破窗而出到了她面前却不动她,多奇怪!”
杜水萦烦躁地绕着白溪岩走了两圈,接着说:“我们从李府回来,一路上那些活蹦乱跳吵得要命的凶尸竟集体消了音,甚至不见踪影。
我们来去之间,唯一的不同是什么?不就是多了个诗雨?今日,在安置点,她一个没有法力的弱质女子居然随意进出,你设的那些法阵难道是假的不成?”
她见白溪岩不语,气得面色通红:“今日好端端的,那木殷被人下了祸心藤,不但指认我是水娘子,还中伤白家。
当时在场所有人除了云悠百姓,就是我们这些人,弟子们都在我身边,只有诗雨无人留意,我实在是想不出还有谁更加可疑。”
杜水萦一身怒火能将墙壁烧着,可白溪岩却仍是淡淡的。
他替墨妍掖了掖被子,冷笑道:“你真不该穿越到这里来,穿越到《福尔摩斯探案集》中比较适合你。”
杜水萦愣在原地。
白溪岩又道:“不过你跟福尔摩斯比差远了,推理全凭主观感觉,没有任何实在的证据。”
杜水萦梗着脖子刚要抢白,却又听得他道:“杜水萦,就算我不喜欢你,又为何视别人为眼中钉?”
“啊?”
杜水萦一听这话,气得全身发抖。
她原本还觉得能够穿越过来,见到白溪岩是一件无比幸运的事,现在只觉得讽刺至极,越呆越恶心。
她忍住想哭的冲动,指着白溪岩:“好!好!既然你这么说,就别嫌我说话难听了。
我告诉你,别以为我还是中学时代的杜水萦!当初我会喜欢你,无非就是情窦初开、头脑一热而已!你也就是我拿来练练手的,本姑娘见过的好男人多了去了!还当我依然喜欢你不成?”
白溪岩朝她步步逼近。
“你见过多少好男人?”
“与你无关!白溪岩,将修罗还来!老娘自己出去闯荡!不在你这受气了!垃圾!”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白溪岩一脸愠怒。
“我说,你赶紧把我的东西还给我,我不想再见到你这个渣男!我要自己去解决这件事!”
杜水萦隐忍着怒气,连嗓子都微微发哑。
白溪岩却笑了。
那笑当真是不合时宜,根本就是莫名其妙。
杜水萦见了那笑不但不觉得轻松,反而头皮发麻,后退一步。
白溪岩将折扇打开,道:“胆小鬼!”
“什么?”
“不是么?你遇事从来就知道要走,只顾自己全身而退,不顾别人是否答应。”
白溪岩看着杜水萦,眼里波光闪动。
杜水萦满脸不解:“白溪岩,我是什么样的人不关你的事!你不要顾左右而言他。反正你要是还将那诗雨留在府中,那我就走。你最好爽快点把修罗还我!”
白溪岩却笑得更加灿烂了。
“想得美!东西到了我的手便是我的,修罗是,你也是。”
杜水萦一拳朝他打了过去:“卑鄙无耻!”
白溪岩不动声色,待她拳到眼前一把抓住,将她牢牢扣在怀中,低头凑近她耳边。
“给你两个选择。
一,继续留在白府,你我找出凶尸真相,我带你去找你想见之人。
二,我将你囚于某处,你在那慢慢老死。”
“你!”
杜水萦气得满脸通红,刚想聚灵,一口血便涌在喉头。
她改变方案,想要召唤灵虫,竟被白溪岩将那宠灵袋轻轻一摘,握在手中。
她这才发现不妙。
原来水娘子已经受了如此重的创伤。
灵脉出了问题不说,连修罗这等旁人无法触碰的法器,也被白溪岩摘下。
宠灵袋也是一样,随意就到了他人手中。
真是糟糕透了,事情比她想象的还要糟糕百倍!如果此时追杀她的人到来,她根本毫无反抗的余地!
忽然,她想到今日,白溪岩说是他杀了水娘子。
难道--
思及此,杜水萦几乎是疯了一般对白溪岩乱打一气,嘴里歇斯底里大喊:“你!是你杀了水娘子!我有幸被那人所救,却偏偏阴错阳差仍到了你手中!白溪岩,你现在扮演的到底是什么角色?难怪你多次阻止我出府,是不是还要杀我一次?”
白溪岩将杜水萦的两个粉拳握在手中,将她按在胸膛。
“杀你?我怎么舍得杀暗恋我暗恋了近十载的人?再说了,你姿容又并非下等,就算放在家中当花瓶也颇为赏心悦目,为何要杀?”
杜水萦羞愤欲死,跺脚道:“是你自己说的!你说是你杀了水娘子!”
“这你也信?我杀她做甚?”
“可是……”
“可是什么?虽然你喜欢我,也不用把我的每句话当做圣旨吧?那种情况下,不这么说根本无法全身而退!”
“我才不喜欢你!”
“我知道你现在心里又有了一个人,这个以后再说,我就问你到底选哪个!”
“一……还是二?”
白溪岩一字一字地说着,低头耐心将她的拳头掰开,将那十根葱白一样的手指重重捏在手心。
杜水萦吃痛,道:“选第一个,第一个!你可以放开我了么?”
白溪岩这才将她放开。
杜水萦揉了揉手,泪光闪闪道:“白溪岩,说真的,拿人家东西不好,你能不能将我的东西还给我?”
白溪岩坐在床沿,笑盈盈道:“可以,拿我给你的戒指来换。”
杜水萦白了他一眼:“那戒指又不是在这个世界送的!况且都掉了,我哪里拿得出?你不要强人所难!”
白溪岩朝她挥了挥扇子:“我的东西被你掉了,你的东西我还得替你保管,你根本不亏。”
“不亏你个大头鬼!白溪岩,我当初怎么会看上你!”
第三十八章 物归原主
确实是看错了。
暗恋人家近六年,期间各种躲他,能看得对才有鬼!
杜水萦很是憋闷,实在是想不通年少时候自己为何那般怕他。
要搁现在,喜欢一个人,她肯定是大胆去追啊!
唉!
她在默默鄙视自己,白溪岩却毫不在意,摸了摸墨妍的发,道:“过来,看看墨妍伤势如何。”
杜水萦嘟着嘴走过去,在墨妍脉上轻轻一搭。
“没事了。”
白溪岩这才起身,拽着她的手臂出了门,留了两个侍女伺候墨妍。
杜水萦心如死灰任他拉着,想着等确认云悠城众人平安无事就趁机走人。
她跟着白溪岩来到一间金光闪烁的卧室,见白溪山被金色灵力流绑着,身边站着被困尸阵困得动弹不得的李莽。
她很是诧异,惊呼:“要死了!你居然把你大哥捆起来了?”
见白溪山双目无神,一言不发,又道:“你大哥看起来不太妙啊!你到底把他怎么了?”
白溪岩走到他大哥身边,恭敬行了个礼,道:“杜水萦,你那日其实已经替大哥诊过脉了吧?”
果然逃不过这厮的眼睛!
“嗯。”
“是否金丹受损,并且与他到处和人证神魂有关?”
“是。他身体之内多道神魂在互相冲撞、蚕食。”
“我想要你帮我,将他体内旁人的神魂抽出。”
“啊?”
杜水萦根本不知道如何反应。
“白溪岩,你应该知道这样做风险很大。”
“我知道。”
“有可能会伤到他自己的神魂,弄不好甚至可能魂飞魄散!”
“我知道。”
“那为何?”
“大哥原本那般风雅,现下这样疯疯癫癫,他自己若是知道,必然生不如死。”
“啊……”
“况且你进了我白家,于我们是个机会。你虽是毒医,却也是名医,一定可以治好我大哥。”
杜水萦见他一脸认真,眉头隐隐还有孤苦之色,顿时心中一疼,道:“这事风险很大,如果你决定承担后果,我也会竭尽全力。”
“好。”
白溪岩说完,立即用灵力将屋子封住,并召集所有弟子及数十个成熟修士共同聚灵,维持防护阵法。
房门一关,杜水萦端坐在地,召出花蠓,将指尖扎破,引出血点涂在它的头顶。
花蠓瞬间缩成一根半寸来长,发丝一样粗细的彩线。
白溪岩用法力让自己神魂出窍,与那血滴融合,附在花蠓头顶。
杜水萦召唤出循血虫,带着花蠓入了白溪山的筋脉之中。
她手握白溪岩不久前给她的修罗,细细观察那瓶身,见那洁净光滑的瓶身上,几条颜色各异的光线正在互相冲撞。
杜水萦心中喊话于花蠓听:“花蠓,与白溪岩亲近的便是白溪山的神魂,你将那些疏远的带出来!”
“杜水萦!别的暂时不管,你看哪个是那李莽的神魂?”
白溪岩道。
杜水萦将一张符箓贴于凶尸李莽身上,那凶尸便突然发狂,怒号起来。
她将那符箓收回,贴到白溪山心口,道:“抓住现在扭动的黑色那条!”
玉瓶上一条黑色细线,微弱如轻烟一般,却甚是有活力,像是要冲出牢笼般不停扭动。
一条金光闪烁的粗线在它旁边,绕着它不断打压。
这时候,原本两眼无神的白溪山突然醒了过来,痛苦地“嗷嗷”大叫。
他的瞳孔时而精光闪烁,时而空洞无神,身上裂开一条条血纹。
同时,“修罗”瓶身上的白色线条也七扭八歪地动了起来,就像是被人追打着的蛇,看起来好生可怜。
杜水萦一身冷汗。
居然这么快就伤及本尊了!
她端坐在白溪山身旁,拼命聚集法力,从“修罗”中引出一滴清澈水滴,滴在白溪山身上。
水滴蜿蜒而下,他身上的裂口立马收敛,须臾之间,竟完全愈合,连一丝痕迹也没有。
与此同时,那道白线也安定下来。
而那黑色线条已经消失了。
杜水萦喷出一口鲜血,再次拼命凝结灵力,心道:“出!”
一条细细血流从白溪山的食指指尖喷出。
杜水萦将灵力反向注进那条血流。
可是居然不见花蠓!
她心下紧张,道:“为何还不出来?”
于是她只得再次提气聚灵,又是引得口中喷出鲜血。
眼见着那道灵力越来越弱,还是不见花蠓的影子。
杜水萦冷汗涔涔,几欲哭出声来。
但她不能哭。
她想起她从前实习时老师说的话。
“任何一台手术都可能出岔子,但是无论如何,想方设法也要稳住局面,调整方案,不要放弃一丝希望!”
她咬着唇,持续不断朝那血丝中输送灵力,直到胸中一痛,脑中空白,昏了过去。
待她醒来,便看到在她脸边打量着她的花蠓,还有那几只循血虫。
杜水萦虚弱地朝它们笑笑,道:“你们还知道回来呀!”
那花蠓便赌气般扭头不理她。
杜水萦将它和循血虫收回宠灵袋,起身对坐在床沿的白溪岩道:“抱歉,我实在是太没用了。”
白溪岩低头,声音有些暗哑:“你的灵脉已经枯竭至此,为何不与我说!”
杜水萦无奈:“我不知道,只是这几天使用灵力,总觉得像拳头打在棉花上似的,很是无力。”
“这不可能!你的灵脉根本不至于如此!是不是你自己胡乱治疗,弄成这样?”
杜水萦看着怒气冲冲的白溪岩,有些看不懂了。
“白溪岩,你为什么这么生气?我自己是医者,还能把自己治成残废不成?没关系的,以后慢慢调理便是。那个,我昏迷多久了?是不是该将李莽的神魂还与他?大哥怎么样了?”
“不用了,我已经将剩下的事完成了。大哥已经好了许多。”
“哦,那接下来我们怎么办?怎样才能查出凶尸来历呢?”
“方才我将李莽的那缕神魂放出去了。神魂追求完整,必然去找其他残魂,我们只需要跟着李莽,便知他的神魂都在何处了。”
“哦,那我们快走吧!”
杜水萦一骨碌坐了起来,却被白溪岩按了回去。
“你……”
杜水萦狐疑看他。
白溪岩却冲门外轻呼:“大哥!”
只见白溪山走了进来,虽仍是疯疯癫癫,眼中却多了丝清明。
他依然是披头散发,蹦蹦跳跳来到杜水萦身边,道:“哟!丑女!送你一个好东西!”
说完神秘兮兮道:“要不是我弟弟求我,我才不送给你呢!”
求他?
怎么可能!
杜水萦讪笑着看向白溪岩,果然看到他一扇子拍在自己脑袋上。
杜水萦扶额。
她就说嘛,白溪岩这厮怎么可能求人?
就算是对亲哥哥,以他那骄傲如孔雀般的性子,也绝对不会这样做的!
第三十九章 大哥赠礼
白溪山体内少了李莽那丝神魂之后,头脑明显清醒许多。
有时候看他神态,听他说话,当真惹人犯花痴。
换回正常衣物之后的他,虽头发仍散在肩头,但那浑然天成的气度真似山中青松,挺拔俊逸。
再看那张讨喜的脸,一双桃花眼炯炯有神,嘴角也挂着笑意,却坦诚无比,全然不似他弟弟那般阴邪。
杜水萦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虽然被称作丑女,她却全然不放在心上,直勾勾看着他,问:“大哥,你要送我什么?”
白溪山很是嫌弃地捂脸,猛地跳起来:“不要这样看我!你这个丑女人!青青知道了会生气的!”
杜水萦顿时收了目光,盯着自己的尖翘小鞋。
得,高兴得太早了,这大哥的病毕竟还是没有完全好啊!
白溪山跳了一会儿见没人理他,估摸着是觉得没意思,便不再跳了。
他伸出一手,手心银光闪现,托出一个晶莹剔透的小石子来。
杜水萦被银光吸引,抬头见到那石子,张大了嘴巴。
她看向白溪岩,道:“这是……易经石?”
白溪山从大哥手中接过那石子,一手捏开杜水萦的嘴唇,将那石子塞了进去。
杜水萦从见他靠过来时就开始挣扎了,现下被人捏了下颌不说,还塞了石子,更是一阵乱打。
她将那石子衔于口中,含含糊糊大骂:“给我吃就给我吃嘛!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动手动脚的!”
也不怪她这般反应,白溪岩从前那句“你怎么喜欢动手动脚的”可是被她记了十多年的!
杜水萦清楚记得那是小巷中遇到的第二天。
晚上她再次在小巷中遇到白溪岩。
白溪岩依旧是拿了手电筒,杜水萦很开心,便主动走在他的身边。
两人其实不算熟,所以一直没有说话。
杜水萦原本就很不喜欢自己无趣的性子,突然头脑一热,觉得不能在这个人面前也表现得很无趣,于是跟他聊起来。
聊的什么杜水萦已经不记得了,反正她的脑子一直是糊着的,嘴巴根本就是自己在乱动。
没想到她这一番乱说,白溪岩一句话不说。
她有些尴尬,便一掌拍在他的背上,轻轻推搡了一下。
白溪岩被这么一拍一推,脸上顿时就结了霜。
他立在原地,冷冷道:“杜水萦,你怎么动手动脚的!”
说完便再也不说话了。
杜水萦的玻璃心当时就碎了。
通常都是女孩子说男孩子怎么动手动脚的,现在好了,她像个混混一般被心悦之人说动手动脚?
从那以后,她的性格更加内向,从家里拿了个老掉牙的电筒出来,再也不跟任何人同路了。
好在今天,她终于报仇了!
实在是普天同庆、彩旗飘扬、锣鼓喧天啊!
杜水萦边说边将那在口中丝丝融化的灵石咽下,笑得嘴巴都歪了。
白溪岩看了她一眼,道:“吃完了?出去!”
杜水萦还想问什么,见他脸色不好,便悻悻然出了房门。
没过多久,白溪岩也出来了,房门一关,留下白溪山在里面鬼哭狼嚎:“溪岩!我的亲弟弟啊!你放大哥出去!不要叫这俩冷面无趣的东西看着我!”
杜水萦扶额:“白溪岩,你怎么又把你哥哥关起来了?那俩是你的影卫?”
白溪岩用扇子捶捶脑袋:“不是,他们是大哥从前的手下,也是他的结拜兄弟。”
“噫!你大哥他是结拜结上瘾了么?他们不会也和你大哥交换神魂了吧?”
“并未。”
白溪岩摇摇头。
杜水萦松了一口气。
要是再来一次这抽魂术,那她的小命可能就交待在这里喽!
她正打算出白府,又被白溪岩提着后领给拉了回来。
杜水萦反手一掌打过去:“你又要做甚?渣男!”
白溪岩抓住她的手腕,冷笑:“不想疗伤了?”
说完在她手腕重重一捏,道:“不想疗伤也由不得你了!大哥稍微清醒便好心炼化易经石给你,你要是敢浪费,我立马将你关起来,让你一个人烂在那里。”
杜水萦顿时就泄了气:“白溪岩!你能不能不要说得这么吓人?疗伤就疗伤嘛!真是的!”
说完从他手中将腕抽出,又道:“这易经石极难炼化,你大哥练的难道是修复系法术?”
白溪岩嘴角弯起:“嗯。大哥在多门法术上均颇有造诣,最喜欢用的却是修复系法术。”
杜水萦一听,更是两眼冒爱心,恨不得回头去找那白溪山了。
白溪岩一扇子轻捶在她的脑袋:“我大哥看不上你。”
说完又弯腰凑在她耳边轻笑道:“小丑女。”
杜水萦两耳发热,弃了他朝自己房间奔去。
房内。
白溪岩的脸笼罩在金光之中,额头沁出晶莹汗珠。
“杜水萦,你到底对自己做了什么?!”
杜水萦满脸浅笑,用手荡着浴桶中琉璃色泽的水,时不时拿起一丝药渣在鼻尖嗅嗅,道:“我说了几百遍了,我什么都没有做!”
“你最好再仔细想想!前些日子你灵脉虽混乱,但并未完全瘀滞,怎么现下却瘀滞成这般?”
“啊?筋脉阻塞了啊?完了,那我岂不是要得心梗了?”
杜水萦玩得不亦乐乎,随口调笑。
白溪岩收了灵力,气得一巴掌拍在水里,将那水拍得四下飞溅。
杜水萦吓了一跳,刚想起身,忽然听得一个清脆女声从屏风外传来。
“溪岩,你在这里吧?我可以进来吗?”
杜水萦斜眼看白溪岩,正巧对上他突然扬起的嘴角。
唉!以前要是这厮这般风流,她杜水萦去喜欢一块石头也不会去喜欢他啊!
至少石头不会拈花惹草、来者不拒,至少石头是一直没有脑子,而不是见了美人就没了脑子!
她正满心腹诽,那诗雨果然从屏风后走了进来,笑嘻嘻对杜水萦道:“咦?姐姐为何总要我溪岩哥哥替你疗伤?莫不是灵脉尽断,成了废人?”
杜水萦刚想反唇相讥,忽然脑中灵光一闪,冷笑着问:“小诗姑娘为何知道我在疗伤?又为何知道我灵脉出了问题?”
她这边问着,却并不看那诗雨,反而去看白溪岩。
见白溪岩神色并无变化,心下一冷,又说:“小诗姑娘,你那日给我吃的那颗糖,我是不是不该吃?”
那诗雨听完咯咯一笑:“姐姐胡说什么?一颗糖而已,要是都像姐姐这般草木皆兵,那是不是该把世上所有卖糖之人都杀光?”
杜水萦冷着脸起身:“杀光他们倒是没意思了,毕竟他们并不知晓,甜美清香的糖果,也是会被用来害人的!”
她再次将视线放在白溪岩身上,白溪岩却说:“你也吃过我给的糖,草木皆兵的女人!倒水!将屋子收拾干净。”
说完一手楼上诗雨的肩,换上明媚笑脸:“诗雨,今日怎么这么晚才来找我?”
那语气,竟比那日糖果还要甜软。
可不管多甜,对于杜水萦,都是毒。
第四十章 临城事件
自从知道自己竟被人用一颗清香甜蜜的糖荼毒,杜水萦分外生气。
她没等天黑透,就换了身黑不溜秋的衣服,将自己包得比原先的水娘子还严实,一晃身,出了门。
待她在院中见到诗雨窈窕的身影之后,顿时就血气上涌,嘴角扯出一个笑来。
真是运气爆棚!
就知道这厮不可能乖乖待在白府睡觉,必然要整出点幺蛾子来。
她正要抬脚去追,忽然腰身一紧!
杜水萦一愣,想了想后将那人扯开,一把捂住他的嘴。
“莫念辛!你是不是想让你师傅再把你吊角楼上去晒月亮?”
莫念辛没有出声,一双眼睛如星辰一般,直直对上杜水萦那双水光潋滟的眸子。
杜水萦无奈:“念辛啊!你不要这么看着我嘛!你长得这么幼稚,皮肤又这么嫩嫩的,我会忍不住亲你的!”
莫念辛将她的手从自己唇上掰下来:“杜师傅,我不是小孩了,你不能亲。”
杜水萦差点没被他这话给呛死!
“是,是,我们念辛是大男孩了。念辛啊,你能不能悄悄回去啊?师傅我还有事要办!”
“我知道,你是想要跟踪那人。”
“是啊。”
“为何?”
“这个说来话长,就不跟你说了。等我查明一切,你自会知晓。”
“杜师傅,让我去吧!”
“啊?”
杜水萦看着这个跟墨妍一般高矮的家伙,想起他那日在李府中的所作所为。
因为一件妖邪衣裳,便将自己关在阵中等死,这孩子怎么看怎么不能担此重任啊!
“那个,念辛啊,你不怕吗?”
“只要是为杜师傅做事,我就不怕,死也不怕。”
“是不是真的啊?”
“师傅,你再犹豫,人都没影儿了!”
杜水萦这才发现那诗雨已飞上屋檐,身影消失在黑夜之中。
她眼珠子转了转,将花蠓召出,放于莫念辛头上,见它钻进他的发丛才道:“好了,去吧!”
那莫念辛竟一个法术隐了身,不见了。
杜水萦看着空空荡荡的身旁,惊讶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以为这帮废柴好歹会结阵,没想到还会隐身!
她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难道白溪岩并不是天天在放羊?
那前面这些人的废柴行径到底是什么情况?
杜水萦不解,不过她也无心纠结,暗暗来到诗雨房外,想要派个小虫进去细细搜查一番。
不想还未等她摸到宠灵袋,便见一道灵力朝她劈头盖脸打来。
她左闪右避之时,忽见房门打开,赫然是那诗雨站在门口!
杜水萦心道不好!
这个是诗雨,那刚刚出去的那个是谁?
莫念辛呢?他会不会有危险?
诗雨却不似她那般紧张,满脸笑意如烂漫花朵。
她笑嘻嘻道:“姐姐,天黑不睡,过来做甚?看我和溪岩哥哥秉烛相对,眉目传情?”
“你说什么?”
杜水萦咬牙切齿,双眼不住四处逡巡。
突然,她见诗雨身后出现一片白衣,眼珠子便再也不动了。
“白溪岩……”
她实在不敢相信,这两人才认识几天,怎会已经发展到了这一步?
白溪岩整整衣裳,便又成了正派公子。
他很是不悦,道:“半夜不睡,明日又要赖床,回去!”
不消他说,杜水萦已经转身,掩下两行泪水,右手绞着左手手心,失魂落魄往回走了。
翌日清晨,白溪岩带着诗雨在堂中用早膳。
两人你喂我一口,我喂你一下,言笑晏晏,暧昧无比。
杜水萦却肿着双眼坐在桌前,双手颤抖,连勺子都没拿住。
好在一个软绵绵的冰冷物体顺着中衣爬到她的腿上,她这才松了口气,悄悄将花蠓从小腿摘下,放入宠灵袋中。
墨妍在旁给她夹了块红油笋丝,狐疑问道:“姐姐?你怎么了?鞋不合脚么?”
杜水萦忙笑道:“没有,没有,身上有些痒。咦?墨妍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这小菜?”
墨妍不回答,笑得两眼弯弯。
没过多久,忽然有人来报,说莫念辛求见。
白溪岩挥了挥手让放人进来。
莫念辛一路跑到他身边,轻声道:“师傅,昨夜冠冕城出现命案,死了一个男子。弟子粗略勘探,发现那男子身上也画了个乌龟!”
杜水萦在旁将这话听得清楚,猛地把筷子一放,站起身来,道:“我吃饱了!”
说完就要跑,又被白溪岩提住了领子。
“莽莽撞撞!你老师当初就是这样教你们为医的?”
杜水萦转身过来,挠脸讪笑:“我们老师是说过遇事要冷静,可是每次抢救还不是半分钟不能耽搁?职业习惯,职业习惯,嘿嘿……”
白溪岩不理她,转过头去对诗雨暧昧一笑:“陪我出去看看?”
那诗雨更是笑得肉麻:“好呀,溪岩。”
杜水萦身子一扭,将自己后领上那手扭开,带着莫念辛出门,顺便叫上了其他弟子。
与云悠城相邻的城名叫冠冕城,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城。
这小城平日沾着云悠城的光也是祥和一片,昨夜却突然死了一个人。
杜水萦到达现场时,冠冕城城主已经在对着白溪岩卑躬屈膝,一副六神无主的模样了。
这让她不禁慨叹,躲在别人的庇护下,即使你是个头头,那也要矮上半截呀!
不过她没将注意力放在白溪岩身上多久,便跟着莫念辛看起那可怜人来。
果然,那人胸口也有一只乌龟,一线连成,和李莽身上的一模一样。
一行人在这城中侦查许久,没有什么其他线索。
白溪岩受城主邀请,去了他家喝茶。
杜水萦见那他左边一个对他恭恭敬敬的城主,右边一个将整个身子都贴在他身上的美人,忍不住想起从前来。
从前的他也是身边一堆人,人缘超级好。
那时他笑起来虽也带些冰冷,可是举止端庄,言语和煦,态度真诚,带着少年特有的明朗之气,全然不似现在又阴险又花痴,怎么看怎么渣。
青春一去不复返,她也只能祈祷这厮稍微靠谱点,快点将这事解决,不要再让那些百姓担惊受怕了。
第四十一章 深坑惊人
到了城主府中,大家坐在一起喝茶。
喝着喝着,不知何时,白溪岩和那城主便不见了。
杜水萦想起身去找,奈何对面坐个诗雨,喝水都是一小口一小口地抿,大家闺秀般有礼有节!
她估摸着要是自己起身到处乱逛,岂不是分分钟被人给比下去了?
因此她只得耐着性子继续喝茶,时不时和那些弟子们轻声交谈。
过了不久,白溪岩回来了,先是对那城主行礼道谢,随后对着诗雨伸出长臂。
那诗雨便优雅地扭着身子挂了过去,被白溪岩一把搂入怀中。
杜水萦心道不要脸,也起身,对城主道了谢,带着一帮弟子跟了出去。
出了冠冕城,她实在憋不住,追上白溪岩,问:“你方才去哪里了?是不是查到了什么?”
白溪岩以扇掩唇,说:“有些眉目,但无实质进展。”
“那我们现下去哪?”
“回府。”
杜水萦不解,眼珠一转,渐渐放慢脚步,走到人群末尾。
刚想转身逃跑,忽听得白溪岩道:“明钦,我跟你说过,你们杜师傅难请出山,可别让她跑了!”
明钦立马过来,说了声“得罪”,将杜水萦拿灵力缚住,朝白溪岩送了过去。
白溪岩扇子往后一挥,道:“再跑砍腿,关起来等死!”
杜水萦吃痛,故意扯着嗓子哀嚎了一阵才嘟嘟囔囔起身:“天天砍腿,你失心疯啊!”
诗雨在旁笑道:“溪岩,你还不如放姐姐走。反正她一身是伤,过不久必然回来求我们收留。”
杜水萦朝她投去一个如刀眼神,她回过来一个更加明媚的假笑。
一行人刚回白府,白溪岩便又驱着李莽出了门。
白溪山在他身后张牙舞爪,痛哭流涕:“弟弟啊!你为何就是揪着我这兄弟不放?你要带他去哪里?没他陪我喝酒,我可怎么活呀!”
白溪岩朝上怒目一瞪,顿时有两个面熟的修士从天而降,把白溪山给带走了。
杜水萦斜睨着那两人,对白溪岩道:“亲弟弟如此,这俩结拜兄弟也如此,你大哥还真是有一帮好兄弟啊!”
没想到白溪岩却一脸认真:“大哥失了性子,不能让他涉险。”
杜水萦自讨没趣,抓了抓头发,一行人跟着那李莽朝前走去。
白府外近日着实平静,阻拦凶尸的修士们都已经放松到坐着执勤了。
连那黑色煞气也消散许多,空中顿时清明起来,只是那桃红柳绿的明丽春景却回不来了。
一行人越走越远,渐渐觉得身上寒冷。
有个弟子抖着声音道:“嘶!怎的这般寒气逼人?难道是倒春寒么?”
明钦听了这话,飞跃而起,冲到最前面,四下转头勘探了一番,回来报告:“两位师傅,此处有些不大对劲。”
白溪岩摇了摇扇,猛地用那扇子使劲一扇,铺天盖地的金光便如潮水一般,急速朝前荡漾开来。
不一会儿,原本灰暗的天空就像是被撕开了一个角,从那撕开的地方蹿出大片紫黑色的灵光。
在这看起来就有些不讨喜的光芒之中,一个个身影僵硬着朝同一个方向聚集。
杜水萦目瞪口呆。
原本她想的是凶尸们离开云悠城,可能是因为惧怕诗雨,却不想原来是被人用法术掩藏在此处。
她看着那气势逼人的紫黑色光芒,顿时一跃而起,冲了进去。
白溪岩在她身后摇了摇头,也带着众人进了那片奇异光芒中。
杜水萦一人在前,眼见得越往里紫光越强,视线却越来越明朗。
原本只看得见那些东西的身影,这下却可以看清楚他们的全部面貌了。
这面貌……自然是不怎么讨喜的,比原先关在白家的那些好不了多少。
可是她却发现,这里的那些家伙却似乎一点攻击性都没有!
他们只顾着朝前走去,僵硬的躯干和四肢使他们步履维艰,就像是八九十岁的老头在行走。
可是他们却又那般专注,就这么一直往前走,一直往前走。
杜水萦跟着他们朝前走去,在那紫光最黑的地方,一个深坑赫然出现在她眼前。
那坑比白家的演武场占地还要广,看起来深不可测。
从那深坑中心和周边的泥土中,一股股冷若刀锋的紫黑色寒气从中汩汩溢出。
杜水萦怔在原地。
她看这深坑,就仿佛是从从海面朝深邃的海底看去。
好在她并无深海恐惧症,要是有,现下估计已经被吓得心跳骤停!
情况好像有些糟糕。
她心知自己无法使用灵力,实在是没有胆子下那坑去勘探一番,只得朝后叫道:“白溪岩!你快些过来!”
然而等了许久,却没人理她。
她心下狐疑,转身去看,忽见一双干枯手臂直直朝她扑来!
本以为此处凶尸毫无攻击意象,却没想到失算了。
那双手臂机器一般按住她的双肩,将她往那坑中死命一推!
杜水萦尖叫:“啊!什么情况?!”
可是回答她的只有耳边的风,和身上那刺骨的寒气。
她承受着失重的飘忽之感,再看看那冰锋一般寒冷锐利的紫光,心下一片惊慌。
掉下去会怎样?死去?还是和那些东西成为同类?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根本不敢想象!
如果跟那些玩意儿成为同类,再刚好被白溪岩碰到……
还不如灰飞烟灭,彻底消失!
她心下又是惶恐,又是绝望。
忽然,她看见那坑入口,一具具凶尸主动朝坑中落石般投下。
这是什么意思?
他们是嫌死一次不够,再跳下来多死几次?
见情况奇怪,她好奇心顿起,竟忘了害怕,迅速观察起周边情况来。
没想到她这一观察,顿时心脏紧缩,哭叫出声:“我的天啊!白溪岩!快来救我!”
只见在她身下,黑烟缭绕,从那黑烟之中,一具具人形物体站起,朝坑外冲了出去!
上面的玩意儿往下跳,下面的玩意儿往上飞,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关键看着那样一堆本该安静躺着的东西跟活了一般在身边飞来飞去,饶是看过那许多仙侠小说,见过那许多不幸毙命之人,杜水萦也还是无法接受!
苍天啊!她从未像此刻这般想要回家!
该死的白溪岩,你到底在后面磨蹭什么?!
能不能不要这么重美人而轻同学啊!
第四十二章 熟悉触感
正在她直线下落,马上就要跟坑底那些东西来一个亲密接触的时候,忽然鼻尖一阵奇异香气传来。
她顿时心神一晃。
这香气怎么这般熟悉?
她使劲吸了口气,忽然心里一亮,原本就扑通乱跳的心脏更是狂跳起来,打得胸腔都有些疼。
这不是刚穿越过来时救她那人身上的香味吗?
没错!就是这个味道!她不会记错!
这样温柔而又干净的香味,一出现便可以化去世间所有污浊和冰冷,她又怎会记错?
正四处寻找香味来源,忽然发现自己离坑底只剩一尺之隔,她欣喜的情绪迅速被恶心和害怕取代。
“不要啊!”
她实在是忍不住,闭眼尖叫一声。
就在这时,手心传来柔润的触感。
她的左手又被人握在了掌心。
那样恰到好处的温度,让她想起数九寒天,自己窝在妈妈刚晒过的被子里。
那般安心,那般舒适又惬意。
杜水萦全身都在发热,她觉得自己像个馒头,在蒸笼中冒出蒸腾的白烟。
一、二、三、四!
连手中薄薄的茧子都没变位置!
多么熟悉的触感!
她憋了许久的眼泪这才汹涌而出。
“不要哭。”
温和的声音,听得杜水萦眼泪更加肆意流淌,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随着手被拉起,身子被人抱在怀中向上升腾,她几乎怀疑自己是在梦中。
她多想看清那个人的眉眼,可是那些讨厌的黑紫色亮光却将他照成了个虚影。
待她双脚落地,那影子却忽然消失,再也无法找寻。
“你……”
杜水萦呆呆站在原地,心中千言万语,却随着那影子的倏然消失而被闷在了喉中。
她愣了一会,才慢慢擦干眼泪,一手握了握拳头,下定了决心。
“杜水萦!你不要命了么!”
正在她泪光闪闪做决定之时,白溪岩飘然赶到,用扇子轻捶在她的头顶。
她随意摸了摸脑袋,没事人般对他道:“你看这个坑。我刚刚下去过了,下面有很多在往上飞,上面有很多在往下跳。”
小修士书砚发问:“杜师傅,什么上面下面的,到底是什么啊?”
她这才发现自己失态,挠了挠脸,道:“就是这些家伙啊!”
边说边指着远方一具凶尸。
白溪岩将她拉离坑边,结法在那扇子上,扬起一扇金光,朝那坑里扇去。
顿时,坑中那瘆人的紫黑色光芒便被削去大半。
杜水萦心道:“厉害!”
又转身对他道:“白溪岩,我研究了一下,这坑上的东西怕是被谁赶着回坑中,坑中的东西又像是被谁从里面赶了出来,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白溪岩摇了摇扇子,说:“将它们赶出来自然是为了对付我白家,将它们赶下去,恐怕是想要隐藏这些东西。”
说完转向那诗雨,阴笑着问她:“你说是不是?我的美人?”
那诗雨见他神色怪异,脸上顿时带上害怕神情,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溪岩,你在说什么?我们回去好不好?这里这么多……诗雨好生害怕!”
“害怕?我的美人,等我将那人打出来,你便无心害怕了!”
说完一咬牙,从天边招来金剑,朝最浓郁的那缕黑气插去。
顿时,一朵金色光圈炸裂开来,天崩地裂般,震得杜水萦和她那帮弟子们都站不住脚。
白溪岩却稳稳立在那里,盯着那处,嘴角是闲适的笑容,眼中光芒却似捕猎雄鹰。
金光消逝之后,地面震动才稍稍停止。
杜水萦稳了稳身形,循着白溪岩的目光看去。
只见金光消逝之处,一个人影站在那里,身前横着一柄长刀。
吴用!
杜水萦目瞪口呆,怎么哪哪都有他?
那吴用从坑中飞出,立在上空,一脸愤怒。
“好你个白溪岩!老子替你提示危险,你居然三番两次打我?”
白溪岩双眼一眯:“替我提示危险?我看是替我制造麻烦吧!”
吴用将那刀扛于肩上,道:“离你的老巢这么近有个藏邪纳祸的坑你都不知道,还好意思宣称自己来自仙缘世家?真是笑话!”
“你便因此而将凶尸驱出,扰乱我云悠城?”
白溪岩冷冷看了吴用一眼,又道:“你可知因为你,我云悠城损失多少无辜百姓?又因为你,多少幸福家庭毁于一旦?”
“关我何事!就算我不这样做,你身边这位小娘子也会将云悠的人荼毒个够!我只是将这个结果提前一些罢了!”
吴用这话一出,杜水萦和一众修士顿时间将视线聚焦到了诗雨身上。
那诗雨见吴用拿刀指着她,便破口大骂:“你是何人?小女子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诬陷于我?”
“诬陷?小娘子,老子费心费力将这些东西引出去对付白家,你倒好,偏要将它们赶回,你说我们俩是否无冤无仇?”
“胡说!我……我一点法术都不懂,如何知道怎样驱使它们?你不要血口喷人!”
“前日我们俩还打了一场,你道你没法术?你的法术们听你这么说,可是要反噬的哟!”
“够了!”
白溪岩轻叱一声,手中不知何时结起灵力,朝诗雨眉心点去。
诗雨见情况败露,收起无辜神情,冷笑一声,一把将他的灵力击落,闪在一边。
杜水萦在旁,就这么看着她由原来娇滴滴的委屈样变成一个神采飞扬、浑身妖异的女子。
她的装扮未变,可是眼神、气度已经完全变了。
就连手腕上那枚形状特殊的玉镯也都闪起了荧荧绿光。
“好哇,白溪岩,我真心对你,你却趁亲近之时偷偷探了我的灵,破解了我的封禁之术!”
白溪岩丝毫不觉脸红,气定神闲摇着他那扇子,对她轻笑:“没办法,有个傻子天天在我耳边聒噪,说你有问题,我烦也被她烦死,自然是要替她一探究竟。”
这傻子是谁,一看诗雨的脸色便明白了。
她原本粉白粉白的脸上一会儿白一会儿紫,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也变成了锋利的菱形,恶毒的目光直直朝杜水萦射来。
杜水萦惊讶万分,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她看着白溪岩朝她射来的戏谑目光,心中如沸水翻滚,实在是不知该作何反应。
白溪岩明明喜欢诗雨的不是吗?
那日她费了那么多口舌分析诗雨的蹊跷之处,这人不是句句都在护着她?
他明明天天跟诗雨连体人一般到处晃,明明半夜还在她房间逗留,明明……
原来他早就知道了,只是一直在演戏!
演戏做什么?
自然是骗她杜水萦,骗她这个彻头彻尾的大傻瓜!
她怔怔地看向白溪岩,一手指着他,喝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四十三章 仇人联手
白溪岩过来,一扇子将她手指摁倒,皱眉道:“什么时候养成这用手指人的毛病?基本的礼貌都不懂了?”
杜水萦将那根手指握在手心,绝望道:“你快说,不要废话。”
事已至此,她满心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去找那个人,那个手心温暖、身带异香的人。
至于白溪岩,让他见鬼去吧!
白溪岩见她态度不对,嘴角笑意却更深了:“正如你所言,诗雨不是什么好人,这个坑便是她的杰作。”
“啊?”
杜水萦抬头看他。
“你是说这些东西也是……”
“对,她在数年之间化为卖花女、裁衣娘、歌舞先生等人,进入那无主母的人家,勾人家主,然后杀害,贮于这坑中,炼化凶尸。”
说完朝那诗雨一笑:“我说的对不对啊?我的美人?”
诗雨听闻,冷笑一声:“是又如何?”
杜水萦见两人之间剑拔弩张,忙转移诗雨的注意力,问白溪岩:“你与那冠冕城城主消失许久,就是去调查这个去了?”
“不,当时我只是和他查阅冠冕城诚志而已。只是看到几年之内,数十鳏夫新娶之后便在一年之内命丧黄泉。我觉得蹊跷,便让人去各处城池打听了一番。”
杜水萦愣了,她和这厮一起从冠冕城出来的,到现在不过一个时辰,白家的动作竟然真么快?
看来自己手下这帮弟子,跟白家养的成年修士相比,实在是妥妥的废啊!
“于是你发现他们的新娶的妻子都有问题?”
杜水萦问道。
“没错。”
白溪岩淡淡道,一双眼睛不离那诗雨,眼神利剑一般。
“原来如此,可是李莽身上的乌龟和日冕城那人身上的乌龟出自同一人,此事何解?”
杜水萦仰头问白溪岩。
“那就要问问我的小美人了!”
白溪岩嘴上调笑着,双臂却紧紧一收,将杜水萦牢牢锁在怀里转了个圈。
杜水萦莫名其妙,细细一看,才发现原本在她身后的一具凶尸现在正倒在地上,被一圈小小法阵封在原地不能动弹。
“好险!”
正暗暗庆幸逃过一劫,忽听得遍地凶尸齐齐嚎叫起来。
她心下一动,抬眼扫视周边,见那些东西受刺激了一般,朝他们恶狠狠地逼将过来!
“去死!居然敢戏弄于我!我要你们和它们一样,永世受人嫌弃,任人驱使!”
诗雨的声音在那一片片嚎叫声中更显凄厉。
杜水萦心知自己不好用法力,虽极其不愿,却还是乖乖靠在白溪岩怀里。
白溪岩托着她的后脑将她的脸往自己胸膛上一拍,对那帮弟子道:“明钦,带他们布阵,将坑中凶尸圈在原地,一个都不能放出来!”
明钦得令,十一个修士便闭眼念诀,将灵力发出,在空中聚集。
待各人灵力相接之后,一个金光闪烁的圆形法阵便越扩越大,慢慢下落,盖在坑顶。
法阵所过之处,万物皆静止,唯留下地面上那些,还在疯狂嚎叫,想要大开杀戒。
白溪岩一扇子将那些东西扇飞一大批,附在杜水萦耳边叮嘱:“从现在开始,你要跟紧我,知道了么?”
“嗯。”
杜水萦关键时刻掉链子,本已觉得十分丢脸,听他这么一说,心中更是不爽。
奈何自己刚服下易经石,欠了白溪山那么大一人情,如果再盲目用灵力,浪费了那灵石的修为,那就实在是过意不去了。
好在白溪岩这厮人讨厌,功力还是了得的,分分钟就封禁了数十凶尸,同时没让她受一点伤害。
就在她心中不情不愿渗出些许敬佩之情时,忽然一道黑光朝他们砍来。
杜水萦转头一看。
好啊!就说那吴用怎么半天没动静,这不是来了么?
他似是见白溪岩消耗了许多灵力,便趁机杀来,一把刀舞得黑气四溢,让人眼花缭乱。
白溪岩搂着杜水萦冷笑一声,那枚金剑不知又从哪个旮旯里被他召了出来,直直朝那刀迎去。
杜水萦心中叫好!
这白溪岩渣是渣了些,还是很可靠的嘛!
她又忍不住不情不愿在心中对他崇拜一番,忽然耳边劲风一闪!
这凌厉的风让她吃了一惊,斜眼一看,见那诗雨红唇似血,手中挥着一条骨鞭朝她的脸狠狠甩来。
“见鬼!打人不打脸你不知道啊!”
杜水萦怒骂。
好在那鞭子过来,还未接触到她的脸,便被白溪岩一道灵力打开。
谁知这鞭子煞是精准,还未离开她多久,便又朝白溪岩的眉心击去。
见那鞭尾离白溪岩眉心花钿只差毫厘,杜水萦身子一扭,从他怀中挣了开来。
她从宠灵袋中召出花蠓,让它化为长龙模样,手中拿了厚厚一叠符箓,跃上花蠓的背脊,手一挥,将其中一枚符箓朝诗雨挥出。
白溪岩皱了皱眉,一边应付吴用和凶尸,一边喊道:“你又发什么疯?回来!”
杜水萦双目如炬,紧紧盯着那符箓,在它快要接触到诗雨的长鞭之时,忽然洒出一些黑色细粉。
细粉跟符箓两相接触,顿时红光一闪!
只听得那诗雨尖声大叫:“找死!”
随即,从那红光中闪出一根细长鞭影,杜水萦驱使花蠓上前,迅速将手中符箓朝那鞭影砸去。
顿时红光再次闪烁,只见那清澈光泽之中,一条彩色灵光将那鞭子包绕并往上蔓延,朝诗雨执鞭的玉手爬去。
诗雨左眼紧闭,用左手轻掩,似是受不了那红光,单单微睁着右眼,方便挥鞭。
她忽见一条彩光朝她迅速爬来,尚来不及反应,便眼见着那道彩光将她右手缠绕起来。
“啊!”
随着一声尖叫,她脸上难得地露出惊惶之色,竟连鞭子也不要了,将手缩了回去。
杜水萦拿出冰针彩线,往那落地的鞭旁一扔,将那鞭子捞了起来,扔给明钦。
明钦很是懂事,将那鞭子折吧折吧,运起灵力烧了。
“真棒!师傅看好你哦!”
杜水萦调皮朝他一笑。
他理也不理自家女师傅,转身埋头干仗去了。
白溪岩一扇子将她从花蠓身上扇下,又迅速飞起,将她搂进怀里。
这套动作被他做出,真真是行云流水一般。
杜水萦心道这家伙如此熟练,不知这样抱了多少个妹子,顿时又有些伤感,不去看他。
那边吴用还在对付白溪岩那金剑,看上去并不轻松。
于是他对诗雨喊道:“臭娘们!要不要联手?”
诗雨被夺了鞭子,已是气得脸都歪了,哪里不肯,大叫道:“你要是厉害些,我们早就送他们上路了!”
吴用听了这话,咬了咬牙。
忽然那长刀暴涨数尺,竟似怪物一般,在那金剑上狠狠一砍!
“铛”地一声,那金剑往下狠狠一沉,杜水萦眼见白溪岩眉头一皱,双眼一瞪,额上生生蒸出水汽来。
“你没事吧?”
她急忙道。
“死不了。”
白溪岩咬牙切齿。
“快放我下来!”
杜水萦赶忙挣扎。
她才不要当谁的累赘呢!
“不要动!”
白溪岩一掌拍在她的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