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未婚妻来
房内那拿着刀乱砍,砍到房间一片黑气的人不是吴用是谁?
杜水萦甚是无语。
本以为那吴用不出一章必死,却不想这人如此厉害,从白溪岩手下逃脱不说,竟敢附在凶尸身上夜闯仙缘世家!
当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那吴用听得杜水萦的声音,转头看向她。
“花兄弟,你果然和这白溪岩有染!”
杜水萦想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那“花兄弟”说的就是她。
她嘴角一抽。
吴用这人明明看穿她不是男身还能继续演戏,这精神当真让人十分佩服。
于是她也开始演戏:“吴兄别恼,我是被他挟持到此的。”
“一派胡言!”
自然是一派胡言,谁还当真不成?
从他持酒壶过来搭讪的时候她就知这人是怀抱目的而来。
都是逢场作戏,还装什么兄弟情深?
她朝吴用看去,想找找他的破绽,却见那吴用竟然一边与白溪岩对打,一边不时把眼来瞧她。
她被他的勇气折服了。
但随即,她又担心起白溪岩来。
只有在感觉自己足以打败敌人时,人才敢掉以轻心。
难道这吴用比白溪岩厉害?
她朝白溪岩看去,见他依然是那从容旋转、挥剑的姿态,只是一双眼微微泛红,凌厉杀意从中射出。
白日见他打人,是远远看着,并未如此近距离感观。
现在两人都在一个房间,他脸上的每一个细微变化都那么清晰,杜水萦被他这么锐利的样子惊到了。
记忆中的白溪岩从来是个温润的人,怎会如此恐怖?
她细细打量房间,寻找让白溪岩变得如此杀意横生的原因。
没过多久,她就了然一切。
原来是墨妍!
只见这个小小侍女身着素净中衣,嘴巴张大,满脸惊恐坐在床沿,身子瑟瑟发抖。
那吴用果然是到白府寻人来了!
她早该想到的!
吴用过来与她一同饮酒,装作初次相逢,实际很可能已经知道她是从白府出来。
而他多次问她是否在白府看见过七八岁的男孩,都被杜水萦给应付过了。
不,根本没有应付过去。
吴用就是坚信白府藏有男童,因此他便借用凶尸杀进来了!
既然能够化为黑烟藏于凶尸身上,那这吴用必然不是凡人!
不管是什么东西,他肯定是嗅到孩童的味道,找到墨妍的住处,闯了过来!
为什么这个吴用如此在意一个风尘女的私生子,难道……
杜水萦一番思索下来,心跳如擂鼓。
她有心想保护墨妍,却有些害怕。
咬了咬手指犹豫不决时,忽见两人打得不可开交,她连忙身子一缩,朝那墨妍扑了过去,一把将那孩子抱在怀里。
吴用本就时不时分神来瞧她,因此几乎是立马就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
然而那边白溪岩见墨妍已在杜水萦手里,更是没了顾虑,放开来打,像是要将自己家拆掉一般。
杜水萦眼看那上好的桌椅、柜子变成一堆垃圾,心疼得脸都皱了。
但她也无暇顾及,因为胸襟沾到一丝湿润,墨妍哭了!
想想昨日小姑娘傲气横生全然不似一个小童的样子,杜水萦心疼了。
明明不是什么脆弱的孩子却哭了,可见这孩子现在有多么害怕!
她心下一疼,抱在墨妍背脊上的手轻轻拍了拍,目光灼灼看着房内情形,打算找个时机带小姑娘逃出。
然而那吴用甚是狡猾,边打边往她们那边挤,刀锋黑气堵住出路,将她们禁锢在那小小角落。
她恨得牙痒痒,只恨自己筋脉乱了,不能使用灵力和法术。
忽然,她想起修罗。
分出一只手来寻找胸前的小瓶。
却摸了个空。
直到此时,她才发现她的修罗不见了!
这下真是必死无疑了!
杜水萦很是懊恼。
她从小就易丢东西。
小时候丢课本,把老师气得问她为什么没有把头丢掉。
长大后丢钱、丢手机,甚至把白溪岩给她的戒指都弄丢了。
满满的自责涌出胸口,她咬着唇,感受牙齿在唇上留下的痛感。
突然,屋中泛起满室金光。
她一愣,本能向白溪岩望去。
只见他眼中冷意更甚,那金剑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愤怒,周边金灿灿的剑气竟像扇子一样铺张开去,逼得那吴用拿刀抵挡的手上青筋爆出。
饶是如此用力,吴用也是抵挡不住,被那剑气震到墙上,弹了下来。
杜水萦瞧准机会,抱着墨妍冲到白溪岩身边。
白溪岩看看泪流满面的墨妍,身上原本白净的气场瞬间变成与那剑气同样的金光,眼眶也更加红了。
他明显还想去杀那吴用,杜水萦却抓住他的袖口,摇了摇头。
白溪岩这才慢慢恢复原状,将墨妍接到怀中。
那吴用在门外站起,哈哈大笑道:“花兄弟,不枉我俩同饮一场,你居然还会让他对我手下留情!”
白溪岩一剑插了过去:“若非怕吓到墨妍,今日必要你彻底消失!”
“哦?白二少很是宝贝那孩童嘛!难不成杀了人家娘,心里有了愧疚?还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用途?”
白溪岩听了这话,顿了顿,突然一改刚才的凌厉之态,笑了。
“原来是为三年前的事而来。一个风尘女子的野孩子,你道我养在家中作甚?丢人么?看清楚了!墨妍可是女子!不是那女人的孩子!至于你说的不可告人之事,是,她是大哥给我养的未婚妻。”
“啊?”
杜水萦懵了。
吴用更是狂笑起来。
“未婚妻……白二少的品味可真是一言难尽。”
“有何不可?”
白溪岩扬着下巴,满眼不屑。
那吴用刚想说什么,忽见房门外一大批白衣修士正持剑流水般涌了过来。
他嘴里“啧”了一声,很是嫌弃的样子。
随即他又看了眼失魂落魄的杜水萦,再看了看白溪岩手中的墨妍,道:“是与不是,验验再说!”
说完掌间一股黑气溢出,朝墨妍直直飞去。
白溪岩皱眉用那金剑一挡,同时身子一转。
那股黑气将他的黑发吹散,却也散了功,一丝丝消散在空气中。
那吴用见没有得逞,气得眉头一皱,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白溪岩披头散发,黑发衬得那眉间白钿更加明显,妖异非常。
他也不去追那吴用,只收回那剑一剑插入白衣修士群中,大声叱责道:“还过来作甚!今夜练剑,没我的命令不许停!”
那金剑飞出,堪堪插在一位小修士足尖,直入鞋面,再近半寸,必然见血。
那小修士鞋子都不要了,苦笑着拔腿便跑。
众修士也垮脸吐舌,飞一般朝练武场奔去。
“你又在发什么呆?!”
白溪岩又朝呆若木鸡的杜水萦吼道。
杜水萦却身子一抖,低头隐去两行眼泪,飞奔出了门。
第十五章 大哥出马
不是没怀疑过的。
墨妍只是个小小侍女而已,却那么霸道,一看就是被人宠出来的。
杜水萦只道白溪岩一向为人和善,对人又体贴,所以将她宠成这样,却不知,原来,那小墨妍竟是他的未婚妻!
亏她还傻乎乎问墨妍白溪岩是否成亲,当真是问得可笑之极!
她背靠着墙,将自己隐身在黑暗角落,任眼泪流淌。
又是这种感觉!
四肢百骸细细碎碎的疼痛传来,就像是得了心肌炎,胸口又痛又胀,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凌迟。
从喜欢上白溪岩的那一刻起,这种感觉就跟着她了。
见不到他的时候、见到他却被无视的时候、表白被拒绝的时候、听说他有女朋友的时候……
往事一幕幕一帧帧,一直都是她一个人在诠释情深。
渐渐地,她哭出了声,只是因为身在白府,所以苦苦压抑着。
可是,随着心揪得越来越紧,她感觉到自己有可能压抑不住哭声,于是将两手紧紧地绞在一起,似乎左手和右手互掐着就能够将那疼痛缓解。
她就这么轻声而又深情地哭了许久,终于觉得没意思,渐渐平复了心情,止住了眼泪。
将手松开,伸手抹泪,当目光瞟到自己紫红一片的手掌时,她忽然呆了呆。
手心火辣辣的疼痛与那日那人手心传来的温润触感不同,可都是热的。
杜水萦将那只被牵过的左手轻轻举在眼前,怔怔地看了许久。
鼻尖似乎有奇异的清香传来,手心似乎也不再疼痛。
她忽然笑出了声,吸了吸鼻子,再次擦了擦眼泪。
白溪岩有未婚妻又怎么样,她又不是真的要抢他,只是想给他一些教训而已。
而且她的心中,似乎已经……
所以根本不碍事,待她报了仇,就随他去,管他和谁白头,都不关她的事了!
正当她想通,想要一跃而起出白府的时候,很不幸地,又被人扯住衣领带了回来。
她心中一痛,转身过来时却已经挂上笑脸。
“白溪岩,你精力真好,还不睡啊!墨妍怎么样了?”
白溪岩不理她,只道:“你哭过?”
杜水萦笑得脸都歪了:“怎么可能!我可是医生啊!医生铁石心肠,哪能随便哭呢?”
白溪岩原本脸色还算正常,这下突然变得如冰如霜。
他不看杜水萦,只道:“回去休息!再跑砍腿!”
杜水萦心里已经骂了起来,嘴上却道“没跑,没跑,我就是想试试自己轻功有没有退步。”
“你今晚已经试得够多了,再试都能升级了。”
白溪岩道。
杜水萦汗颜,这笑话很冷啊白溪岩!
她无可奈何,只得讪讪回了房。
次日,杜水萦还搂着被子睡得缠绵,却被一个声音吵醒了。
“姐姐!姐姐!姐姐快起床!你还没死吧?”
她拼了老命睁开眼,正想看看是哪个乌鸦嘴在咒她,见到来人时却立马把眼睛闭上了!
唉!这是什么运气!为何不想见的人偏偏都那么爱见她?
她不想睁眼,偏偏有人有法子让她睁眼。
“姐姐,快起床,再不起床,我把洗脸水泼你身上了哦!”
“别!”
杜水萦赶忙睁眼,一个骨碌爬了起来。
“墨妍!小祖宗!你到底有什么事非要这么早来吵醒我?”
“姐姐,不早了,日上三竿了,溪岩哥哥叫你去伺候他用早膳。”
杜水萦顿时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吐槽比较好。
“墨妍,女孩子要矜持,不要那么谄媚地叫男孩子。”
虽然已打定主意不喝那酸涩老醋,可是人有时候就是这么无法自控,唉!
“哦。”
“你刚刚说白溪岩叫我作甚?”
“伺候哥哥用早膳呀!”
“哦,他是叫我陪他用早膳是吧?”
“不是!是叫你伺候他用早膳!”
墨妍一脸天真,用清亮的童音大声回答。
“啊?神经病吧他!”
杜水萦怒气冲冲,下床洗漱。
她拖着墨妍一路嚷嚷:“走走走,墨妍,白溪岩太过分了是不是?哎?这两条路咱们走哪条?”
墨妍眉眼弯弯:“走这条!走这条!”
杜水萦便又将她拉得差点飞了起来。
两人来到一个院子,见正对院门是间厅堂,隐约可见白溪岩的身影被掩映在暗处。
杜水萦一见他身影,河豚般一身鼓鼓的气顿时就蔫了。
她放开墨妍,轻手轻脚进了门。
果然,她一进去,白溪岩就看向她,道:“夜里不睡,白日贪眠,无规无矩!”
杜水萦心头一口老血喷出,又默默咽了回去。
她走过去,正想问白溪岩什么意思,忽然看见对面坐着一袭白衣,顿时就尖叫了起来。
“白溪岩!你……你好恶心啊!为什么将这玩意儿弄到这来?它还需要用膳吗?”
原来坐在她对面那玩意儿一身白袍,披头散发,不是那第一具凶尸是谁?
却不想白溪岩冷冷道:“胡说些什么?没睡醒么?睁大眼睛看看清楚!”
杜水萦很是听话地睁眼打量。
嗯,头发似乎有点多。
发丝里露出的皮肤干净又白润有光泽,原来是活人啊!
杜水萦这才讪讪道:“惭愧!惭愧!是我看错了。不过这位……怎么做得如此打扮?”
她话还没说完,那人猛然跳了起来,甩一甩头发,露出张顽皮笑脸来。
杜水萦目瞪口呆,这人至少三十岁了,虽还算清秀,可是笑得像顽童一般,看起来也着实不搭啊!
“溪岩,这位仙女是谁?”
那人跳起来后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白溪岩拿扇子敲了敲头,左手朝他压了压,道:“大哥,你先坐下,我正想跟你介绍这人。”
“哦。”
那人坐了下来,不过坐下后并不消停,拿了自己一小缕发丝在木桌上刺着玩。
杜水萦都惊呆了。
是谁说白溪山人如其名的?
她真想把她那句“清清白白,心性洁净如溪流,气度豪壮似青山”吃回肚去!
这根本就是个疯子吧?!
白溪岩似乎并不在意杜水萦那一脸错愕的表情,只气定神闲对他大哥说:“大哥,这位姑娘名叫杜水萦,是我新找来的侍女,你喜欢不喜欢?”
白溪山又跳了起来,围绕着杜水萦走了几圈,再跳到白溪岩面前,道:“不如青青好看。”
墨妍在旁道:“哼!姐姐才是最好看的!”
白溪山抬头看她,见是墨妍,竟生生往后退了两步,一副很害怕的样子。
杜水萦戏谑道:“好嘛,白溪岩你完蛋了,你未来媳妇儿都把你哥吓成什么样了,估计平时没少欺负,哈哈哈。”
白溪岩见状也是眉头一皱,却立马换上笑容,搀着他哥道:“是不如青青,但我叫她伺候你可好?”
那白溪山顿时一跳三丈高:“不好!不好!我不要人伺候!青青会生气的!”
白溪岩连忙摆手讨好:“是,是,不要她,不要她,大哥你别生气,我只叫她看看你的手可行?”
“手也不行!男女授受不亲!”
那白溪山更是跳得老远,跑到门口一溜烟不见了。
第十六章 废柴弟子
兄弟俩唱戏一般。
杜水萦目瞪口呆。
她见白溪岩皱着眉坐下,拿扇子点着眉心,很是头大的样子,就有种想去帮他揉脑袋的冲动。
这该死的善良啊!
她适时制止了自己这可怕的想法,轻轻咳了咳。
“咳咳!白溪岩,他是你大哥白溪山吧?”
“是。”
“为何那般装扮?”
“见了凶尸,学着玩一玩。”
“呃……”
她顿时语塞。
过了一会儿,她还是没忍住,八卦:“有人说你大哥疯了?”
这话一出,本以为会被白溪岩怒斥一顿,却没想到他只是轻轻叹了口气,道:“更像是病了。”
她小心翼翼在桌边坐下,将手挡在唇边,对白溪岩道:“你想让我用水娘子的医术探探他是什么病,有什么医治方法?”
“是。”
他的言语里全是疲惫。
杜水萦何曾见过这样无力的他,一颗心惶惶然,恨不得立马去将白溪山带回来,好好诊治。
两人默默坐着,各有心事,忽听得墨妍问道:“哥哥、姐姐,你们不用膳了么?”
杜水萦这才猛然醒来,去看那白溪岩。
却见他一改方才的苦恼样子,故意整了整袍袖,正襟危坐道:“时辰不早了,小萦,伺候主人用膳。”
“什么?”
杜水萦当场就惊呼出声!
她怎么也料不到白溪岩会这样无耻,顿时将刚才那个为他担忧、为他心疼的自己狠狠鄙视了一番。
只是接收到白溪岩飞过来的一个眼刀,她瞬间就软了。
唉!她对美男真是一点抵抗力也没有啊怎么办!
对,并不是怕他,实在是他妈把他生得太好看了!
她一边帮白溪岩布菜,一边做心理建设。
“我是个有自尊的女人,并没有随意屈服于男子。”
“就是怪白溪岩长得太好看了嘛!”
“我这是以退为进。这可是异世界!异世界啊!只有找个熟人罩一段时间,不然可能活不过明天。”
“是了,尤其是我现在又不能用法术。”
“对了,对了,重点是这鬼地方最近正在闹凶尸!匹夫之勇不可取!活着才是硬道理!”
她一溜碎碎念,念得白溪岩嘴角笑意满满,忍不住叫她坐了下来。
“行了,主人准许你自行用膳。”
要不是顾及形象,杜水萦白眼都要翻烂了。
这家伙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讨厌
墨妍笑得两颗刚换上的大门牙都露了出来。
她边笑边往杜水萦碗里夹荤菜,眉眼弯弯,视线就没从她脸上离开过。
她顿时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这丫头眼神有点肉麻啊!莫不是不爱她未来夫君,反而是看上她了?
噫!
想到这里,她硬生生打了个哆嗦,赶紧将脸埋在碗里,扒那白粥。
白溪岩用筷子将碗中白粥挑起一点,慢慢放进口中,慢慢咀嚼,目光在她头顶的发漩上打转。
随即,他夹了块豉香小鱼干,轻轻放在了她碗里。
她猛然抬头。
白溪岩道:“你最爱吃的,多吃点,吃完还有很多事要做。”
盯着他温润的目光,她愣愣地晃了会神。
墨妍不高兴了,将她碗中其他还未吃完的菜夹了回去,全部塞进嘴里,闷闷地说:“我吃饱了。”
说完竟跟那白溪山一样转头跑了。
杜水萦莫名其妙,看着白溪岩。
白溪岩笑了笑,继续淡定喝粥。
她这才惊觉自己竟和白溪岩单独在一张桌上喝粥,顿时手一松,筷子落在了桌上。
“怎么?又在胡思乱想什么?”
白溪岩斜了她一眼,道。
杜水萦却不敢看他,也不敢接话,脸上一片绯红。
自然是会害羞的。
因为曾经,在她还是个满心梦幻的少女时,不止一次地想过,有一天,她和白溪岩成了夫妻,他们每日坐在一张桌上吃饭。
早上她起床,做一锅稀饭,拿白瓷的盅儿盛了,那润白的饭粒被玉一般的瓷器映得更加润泽。
中午两人肯定都要上班,相约去各大菜馆吃。
火锅、日料、西餐牛排、泰式冬阴功,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将世界美食吃个遍。
晚上两人一起逛菜市场,边问价格边讨论白天的趣事,回去将食材做成美食,吃得饱饱地出去散散步,然后一同进入梦乡。
明明只是很简单的梦想,却再也无法实现,即使到了另外一个世界也不能实现了。
她心口胀胀地,用右手摸了摸自己左手的手心。
终于收起满心情绪,她抬起头来,笑道:“我也吃饱了,走了,你慢慢享用!”
说完也跑了。
白溪岩气定神闲拿灵力丝将她捆了回来。
“主人让你走了吗?”
她蔫啦吧唧转身回来,坐下,托腮嘟囔:“能用灵力了不起啊!”
白溪岩却又一脸温柔道:“不用担心,我会把你的筋脉理好。”
杜水萦拿手指戳自己的饭碗玩,将那白瓷饭碗戳得东倒西歪。
“不用,我才是医者,自己会把自己治好。”
“没那么简单,你的筋脉需要更强的灵力去引导。”
“什么?”
难道还要像今日这样在浴桶中与他坐上几个时辰?
还让不让人活了!
心脏会跳爆炸的好吗?
见她一脸纠结,白溪岩又说:“只要你你不乱跑,我会帮你。”
“嗯。”
杜水萦只得闷闷点头。
两人用完早膳,往演武场的方向走去。
果然,刚到那里,杜水萦就见昨日那批白衣嫩修士已经变成了灰衣黑眼圈脏修士。
饶是这样,他们还是方阵整齐地在那挥剑,招式甚是整齐划一。
“我……白溪岩啊!你怎么如此暴殄天物的!你看你把我可爱的弟弟们都弄成什么样子了!”
杜水萦见那些八九十来岁的小男孩虽一脸倦容却不懈怠,顿时就心疼了。
“是他们活该。”
白溪岩悠悠道。
“活该什么啊!他们还小呀!能力差一点又如何?”
完全忘了自己昨日是如何鄙视这帮废柴的某人壮着胆子叫嚣。
“都是我的错。说起来惭愧,这帮孩子我本来不想收的,只是他们父母实在是坚持,我不忍心拒绝。可是习武修真原本并不是什么轻易之事……”
“哦,所以你手下留情了?”
“只是没有往死里逼罢了。”
“哦,所以废柴就是这么炼成的?”
“唉!别说了!”
看着在她面前一脸羞愧状的白溪岩,杜水萦差点以为自己在做梦。
什么情况?
这人在云悠城人的口里是个霸道、厉害的角色,况且她这两日观察下来,也觉得这货不是什么善茬。
可是今日为何这般谦逊?而且一副力不从心的样子?
她眼珠转了转,看来白溪岩在这教育问题上是非常之迷惘啊!
想通这层,她计上心来,暗暗偷笑。
都说女人做得好,男人回家早!
要勾人喜欢,不一定要用那种羞人的方法呀!
只要为他分担,解决他的烦恼,不怕他不将真心乖乖送出!
一旦他付出真心,嘿嘿……
那时候就是她痛下杀手、暴爽无敌的时刻了!
她悄悄附在白溪岩耳边,轻声道:“不然我帮你练这帮少年呀?”
白溪岩还是一副头大的样子,轻轻搂住杜水萦的脖子,将她拉得更近,道:“你保证不打他们的主意?”
“什么主意?”
“自然是诱惑他们。”
杜水萦一跳三丈远:“请你不要玷污我的清誉!”
第十七章 婆婆妈妈
白溪岩笑了笑,走到修士阵前方,让他们停了下来。
他长身直立,单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执扇,对那些少年修士道:“明钦!”
“是!”
一个面色刚毅、身量高大的少年走了出来。
这少年估计十五六岁,应该是这些孩子们中最大的了,因为看起来非常懂事。
杜水萦心想:“明钦啊明钦!你也不比白溪岩小多少,怎么混成了人家徒弟?唉!”
面对这样一个人,白溪岩却抬脚就踹,一脚将他踹跪下了。
杜水萦不忍去看。
修士们也是嘘声一片,都在小心议论师兄是哪里又得罪师傅了。
“明钦,我叫你带着师弟们好好练习,你看看这两日你们的表现!”
白溪岩眉头紧锁,似要吃人。
杜水萦在一旁看呆了。
这家伙怎么一会儿一张脸?
刚刚不还是笑着的吗?怎么又生气了?
摸不透啊摸不透,好像她从来没有将他摸透过。
“请师傅责罚!”
“是该责罚!昨日我抓凶尸被人拦截,你们躲在一旁,竟看傻了。不是我叫你们出来,你们还能傻站上几个时辰!”
白溪岩说到气处,又是一脚踹在那明钦身上。
“好不容易弄它回来,竟让它在演武场逃脱。你们可是有四十人!四十个修士眼睁睁看着它挣脱金丝索!”
说完又是一脚踹了过去,被杜水萦挡住了。
白溪岩收回腿,将扇子打开,轻轻扇了扇,似是骂得火大身热。
“昨夜被第二具凶尸破了阵法入门,我与那吴用缠斗,你们在做什么?你们居然站在门外看!”
杜水萦见他白皙的脸色微微发红,知道这家伙确实是怒气冲天了。
她自己也听得不开心。
虽心疼这些小小少年,却也是恨铁不成钢。
白溪岩骂完,周围寂静一片。
忽然明钦哭了起来:“师傅!是明钦错了,请师傅责罚!不要赶我走!”
杜水萦不忍看,大男孩一个,说哭就哭了?
“请师傅责罚!不要赶我走!”
其余修士竟然也纷纷喊了起来。
杜水萦见白溪岩低头,以扇子撑着额头,赫然又是一副头大的样子。
她今日三番两次见他这样,又是惊异、又是心疼、又是好笑,都不知如何反应了。
于是她凑到白溪岩耳边,轻轻道:“你是不是总说不想要他们?”
白溪岩点点头。
杜水萦道:“你什么时候这么怕麻烦了?”
白溪岩一扇子捶在了自己额头上。
唉!看来他真是嫌这帮小修士麻烦。
这样才好,这样等她帮忙解决了困难,他会更加感恩戴德,到时候……哼哼!
杜水萦得意至极,只是一看那四十张惶恐的小脸,心下还是一软,对白溪岩道:“你既说练武修真难,那肯定要耐心些来教的呀,怎可随意说要放弃他们呢?”
白溪岩一脸有苦难言的表情,默默摇了摇头。
杜水萦想了想,突然道:“不对呀!城中人都知你不是好东西,怎么会将自己的孩子送来给你教?”
说完立马又道:“哦,是送来给你大哥,但是你大哥又生病了,教不了,对不对?”
白溪岩摇了摇头,叫明钦起来,带着那些修士继续练剑去。
然后将杜水萦带到演武场边的一个小亭里,叫她坐了下来。
“那些孩子都是他们父母、亲人送于我的。”
“啊?呵呵,你名声那么臭,要是我宝宝,才不会送给你这样名声的人来教!”
杜水萦毫不避讳说出心中想法。
“你难道不知,人天性臣服于力量么?别说白溪岩当年只是做了些小恶,就算他是弑神杀佛,是个十恶不赦的恶魔,也有人愿意将自己孩子送于他来教导。”
“啊?”
怎么成小恶了?
杜水萦心里想着,却不敢说出口。
“因为所有人都希望自己的孩子得到力量,无人能及的力量,成为天下第一,不受任何人威胁。”
她仔细想了想,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白溪岩又道:“所以他们就选中了我,因为我是仙缘世家的二公子,而且又那么……”
“那么丧心病狂?”
“别胡说!”
白溪岩又用扇子敲了敲自己脑袋。
杜水萦猛然坐直:“那你教他们就是了啊!是他们自己要学坏!”
白溪岩的嘴角不着痕迹地抽了抽。
随后他正了正色,道:“这就是我苦恼的原因啊!他们的父母、亲人要我教育他们,却又看不惯凶险。”
“什么意思?”
杜水萦刚抛出疑问,就听得院内吵吵闹闹。
那吵闹声越来越近,似是一群人呼啦啦往这边赶来。
白溪岩扇子“啪”地一收,起身就要走。
杜水萦赶紧跟上,一看,原来是一帮妇女朝演武场这边过来了。
那可真是一帮“婆婆妈妈”啊!
她看了看白溪岩,瞬间明白欠扁如他为何今日这般纠结了。
白溪岩以前就很不懂如何与“婆婆妈妈”们相处。
自那次被他带着从小巷回家之后,她才知道自己阿姨家和他家竟住在同一个小区。
那时他没长开,水嫩水嫩的,可爱非常,周边的阿姨、婶婶之类的就很喜欢逗他。
捏捏他的脸啦,摸摸他的脑袋啦,说他像女孩子啦,问他喜欢哪个女孩子啦,等等等等。
每次上学、放学都能见他被弄得满脸通红,一身烦躁。
只是那时候她见了他都要绕道跑,所以并未深入接触,只觉得他又气又羞的样子很好笑。
想到这里,她不禁真的笑了起来。
是了是了,不会错的,只要给他解决这件事,他一定会对她感恩戴德,心生喜爱的!
她放眼望去,见那些妇女到了演武场,见到自家孩子,顿时就停在脚步,愣在原地。
随即--
“哎呀!小聪!你昨夜没睡吗?怎的气色如此之差?”
“天啊!我的书儿啊!你的衣服是多久没换了?怎么这般灰不溜秋的?”
白溪岩的脚步明显变快了,却还是被一帮飞奔而来的妇女拦住了。
“白溪岩!你为何如此对待我儿?”
“是啊!是啊!叫他指导修炼而已,居然将我们的孩儿往死里整!”
往死里整?
一边的明钦嘴角抽了抽。
这就叫往死里整了?
如果被母亲、姐姐、婶娘们知道他们师傅把他们吊在角楼一整天会是什么样?
白溪岩许是耐不住问,扇子一开,轻轻一扇,一股白光闪现,将那帮婆婆妈妈微微冲开。
那帮人见这变戏法般的一下,微微愣了愣,顿时换上了谄媚笑脸。
“哎呀!厉害!厉害!算了,孩儿们吃点苦就算了,能学成这功夫,也不亏啊!”
说完都找自家孩子去了。
那些少年刚熬了个通宵,又被师傅骂,这会儿被自己亲人摸摸又念念,都委屈得满眼含泪。
顿时,英武肃穆的演武场就变成了火车站广场,上演着一幕幕感人肺腑的悠悠情深。
杜水萦叹了口气,她终于知道白溪岩今日为何一直像雨打的鸡一样萎靡不振了。
她犹豫了一会儿,实打实做好心里建设后,跃上演武场的高台,想说话发现说不出来。
原来是太紧张,嗓子有点紧了。
她忍住跑下去的冲动,清了清嗓子,才发出蚊蚋一般的声音:“众位--”
照这样说下去,一百遍也没人听得到。
可她紧张说不出来!
眼泪都要出来了,她连忙给自己贴了个镇静符,才得以高声道:“各位美娘子!都看过来呀!”
众人一听“美娘子”,果然都朝她看了过去。
她屹立在台上,道:“我我我……我家少爷说了,今日有事要与大家说清除!”
下面的人都开始窃窃私语。
“说什么?”
“莫不是不想带咱们孩儿?”
“那可不行!这可是他们仙缘世家必须做的!要是他们不肯带我儿,我就去星泽城,找宁家家主告状去!”
“对!宁家家主心怀天下,一定会为我们做主的!”
杜水萦不管他们如何闹哄哄,趁符箓还有效,忙继续道:“我家少爷说了,众位美娘子若要继续将孩儿们留在此处修炼,需得约法三章。”
“约法三章?”
第十八章 证魂之术
“对!约法三章!第一:他们此处修炼,衣食住行再不用你们操心,白府一应负责。第二:既然要学就要学到精髓,否则学了个半吊子也没用,还丢你们的脸不是?”
她故意顿了顿。
下面果然开始附和:“是呀,是呀!”
杜水萦趁机道:“因此,凡在此修炼的人,白府保证毫无保留地将本领教予大家。”
“好!好!我还说呢!我家孩儿不见进步,是不是白溪岩那厮有所保留呢!”
杜水萦对这个结果很是满意,因此抛出今日重点:“但是,大家都知道,学武修真是有风险的。我们尽心教,也得向大家讨个保证。今日想要继续在此学习的人都要立下保证书,生死不追究白府责任!”
“啊?”
下面的人群沸腾了。
“生死不管?学个艺而已,还会死的吗?”
“哎呀!李婶,怎么不会?那些修真之人打起来,可是瞬间就会毙命,搞不好是会魂飞魄散的啊!”
“啊?那不学了,不学了!”
“不学,那你孩子就一辈子和咱们一样,是个不能打不能杀的凡夫俗子了!任人欺侮啊!更别说那非人之物了!”
“唉!”
下面嗡嗡嗡讨论一番,正不知如何是好。
忽见明钦跃上台,对着人群中自己的母亲抱拳低首道:“母亲,孩儿要学。孩儿即使是死,也不要任人鱼肉。”
随即--
“母亲!我要学,我要为父亲报仇!”
“阿婶,多谢您多年养育之恩。等孩儿学成之后再来护您周全!请您成全!”
顿时,人群中哭声一片。
也有人实在不忍心,带着自己孩儿默默出了门。
不久之后,十余位妇女哭哭啼啼地被带去签保证书去了。
其中几位厉害的,依然是指着鼻子骂白溪岩:“杀千刀的!有本事把我也打个永世不得超生!送孩子来伺候你们,你们还要签什么保证书!真是太欺负人了!要不是生在这云悠城,我把孩子给宁家带不是更好吗?呜呜呜……”
白溪岩自然是敬而远之,让杜水萦出面。
也就是说,有十余个孩子留了下来。
“好了,留下来的都去用膳、换衣,以后好生修炼!”
杜水萦终于完成任务,差点瘫坐在地。
她看着白溪岩,故意朝他眨了眨眼,道:“我说少爷,咱们是否可以干正事去了?”
白溪岩拿扇子捶了捶她的脑袋,道:“狠心的女人!”
她目瞪口呆。
这和她想象的不一样啊!
这人不该是对她千恩万谢,然后爱上她吗?
居然说她刚才一番周旋是狠心?
过河拆桥啊这是!
她很是鄙视白溪岩如此做派,也不管他,立马转身,凭着记忆朝地牢而去。
也不知道自己中了什么邪了,她一直忘不了那第一具凶尸。
总是觉得那具凶尸很是可怜,似乎在寻求救赎。
两人来到地牢,赫然发现地牢里有三具凶尸!
牢房中两个,分别被昨晚那种白光照着,躺在地上。
牢外面还有一个,双手抓着牢门,只见瘦长背影,和垂在白衣上的一头乌黑光亮的发。
二人看到此景,齐齐一掌拍在额头,做了个无可奈何的表情。
居然是白溪山!
多好一个人啊!体型高大且清瘦,五官端正,也就三十岁左右的样子,没生病的时候估计是丰神俊朗,可是这生病之后……
杜水萦心道可惜,投了个眼神给白溪岩。
白溪岩皱着脸,走到他大哥身边,拍了拍他的肩。
“大哥。”
“嗷呜!”
白溪山忽然鬼叫一句,引得牢房中那俩都挣扎着半坐起来,一阵嚎叫。
白溪岩眼神一暗,一扇子扇得那俩凶尸立马闭嘴。
白溪山更加鬼哭狼嚎起来。
“兄弟!我的好兄弟!你怎样?没伤着吧?怎么被抓到这鬼地方来了!”
杜水萦嘴角抽了抽。
这鬼地方不就是你家地牢吗!
还有啊,人都一半化为白骨了,还问人家有没有伤着。
这怕不是得了老年痴呆吧?
她甚觉荒唐,突然可怜起白溪岩来。
至亲之人疯疯傻傻,白溪岩又明显很敬重他大哥,心里该有多难过啊!
“大哥,他们已经死了,我们别管他们,出去罢!”
白溪岩小心翼翼劝着。
“什么?死了?李兄!李兄啊!你何时竟与我人两隔啊!昨日我俩还畅饮一番,怎么今日……”
杜水萦一阵汗颜。
认凶尸做兄弟,还认得那么像,姓氏都给人家编造出来了,这大哥可是病得不轻啊!
她刚想上前帮忙,却见白溪岩眼里精光闪烁,似乎正在思考着什么。
随后,他抬起头,直直看进白溪山的眼睛。
“大哥,你认识这人?”
“认识。”
“大哥你再好好看看,这人是具凶尸,脸都要烂透了,你当真认识他?”
“当真认识。”
白溪山作无辜状,重重点头。
“啊?”
杜水萦没忍住,轻呼出声。
引得白溪山对她怒目而视:“你不信我?!”
杜水萦赶紧捂嘴。
白溪岩眯了眯眼,对他哥道:“如何认出?”
白溪山却是又被那牢中凶尸勾起了兴趣,不理他,直对着那凶尸涕泪横流。
杜水萦见白溪岩明显拿他哥没办法,心说“算了,送佛送到西吧。”
于是故意将声音扯尖道:“如何认出?自然是胡言乱语瞎说的!”
她这话一说,果然将白溪山给勾了回来。
“你这丑女胡说什么!我自己兄弟自己还不认识么?我们可是义结金兰、证过神魂的!”
“证神魂?已经做到这步了吗?”
修仙之人证神魂,必然是感情到了一定深度,互相完全信任对方,便将神魂抽离互相认证。
人的神魂与身形不同,更像是一团气,一团充满生命力的气。
而在气之中有金丹支撑,金丹之色,金丹之形都各自不同,因此是个独特的存在,可以用来表明身份。
互证神魂之人便是用这种方法将自己最隐秘、最重要的东西--金丹给别人看,由此表示信任。
不过一般人都不会用到这种方法去识别身份。
一来,这样做极其危险。
抽魂本就危险,将金丹示出更是等于将自己的体质、修炼体系、甚至弱点都给人家一一展示。
再来,要和人达到那般信任的关系是很难得的,有些共同修炼的情侣、夫妻尚且做不到,更遑论什么结拜兄弟了。
她故意将语气放得轻佻:“呵!证神魂怎么样!他都成凶尸了,金丹早没了,你还认得?”
“就是认得。”
“如何认得?”
“我曾将自己的一丝魂魄与他的交换。现在,我体内他的魂魄告诉我,它很想回到那具身体中!”
第十九章 云悠城志
“啊?”
这话一出,杜水萦呆了。
这俩是有什么样的感情才会做到这一步啊!
抽神魂出来互换?
你当是剪些头发下来相互保管啊!
她正满心震撼,却听得白溪岩道:“好了,好了,大哥别激动,溪岩把他好好安顿便是。”
说完袖子一扇熄了一盏明火灯,将那罩在火上的透明罩子拿了下来,充了点灵力进去,凌空悬在那凶尸眼前。
那凶尸周身白光也尽皆被撤下了,它便摇摇晃晃站起,直直盯着那透明罩子。
白溪岩用扇子做了个出发的姿势,灯罩中金光一闪,向前飞去,那凶尸便直挺挺跟着那灯罩,走了起来。
杜水萦目瞪口呆。
有这法术还要修士弟弟们弄那金丝索做什么?
竟然因为这金丝索还挨了骂,杜水萦当真为那些小修士们惋惜。
跟了这么个师傅,啧啧……
白溪岩似乎看穿她的想法,冷冷道:“当着普通人的面不好用这法术,怕引起恐慌。”
杜水萦才不信,心想还不是为了给那些弟弟们没事找事么!
两人将那凶尸安顿在了一间布有困尸术的房间,让几个小修士好生看好,将白溪山带到了藏书阁。
藏书阁中遍布经书,杜水萦看得心生喜欢。
从前她就很爱图书馆、书店之类的地方,蓦然在异世界见了这许多藏书,便心生亲近之感。
白溪岩正抓着他大哥的手循循善诱道:“大哥,你与何人证过魂?”
白溪山将手一抽,玩着手指甲,漫不经心道:“很多,不记得了。”
杜水萦和白溪岩听了这话,皆是一惊。
知己一个就已嫌多,如何会与更多人证魂?
那不是将自己置于一个万分危险的境地中吗?
要是这其中有人变心,调转剑锋对你,你还当他是自己人,岂不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白溪岩用扇子戳了戳眉心,一脸疲惫之态。
杜水萦心里有些酸酸的,忍不住过来安慰:“你大哥当真喜欢开玩笑。”
白溪岩的眉头这才松了些。
“大哥,那与你交换神魂之人姓李?”
“嗯。哎呀!我的李兄啊!我可怜的李兄!”
居然是又哭号起来了。
白溪岩故作淡定道:“叫什么名字?”
“叫……不知道。”
“啊?”
杜水萦知道这样不好,没礼貌。
可她还是没有管住自己的嘴,忍不住又狐疑出声。
白溪山顿时一条三丈高:“啊什么啊!就是不记得了嘛!你记得,你说,他叫什么名字?”
杜水萦讪笑:“是,是,不记得就是不记得,大哥不要生气。”
白溪山这才坐了下来,继续剥手指头玩。
白溪岩见哥哥疯疯癫癫,眉头皱得更紧,似已无法承受,轻声道:“好了,大哥,你回去休息吧!不要再到处乱跑了。”
说完用扇子在桌上敲了敲,从门外来了两个从未见过的汉子,将白溪山搀着走了。
白溪山临走时拼命大叫:“我不要回去!不要回去!我要出去玩!青青救我!”
一直对大哥倾心呵护的白溪岩居然就这样将他大哥弄走,杜水萦一开始有点狐疑,但立马理解过来。
不是没有见过的。
许多伤到脑袋或者得了老年痴呆、躁狂症之类疾病的人,家属也是百般呵护,但是真的到了必要的时候,又只得硬起心肠。
他们也想将人好好安顿在安全的地方,可是这种病人往往会对着干,于是这时,家人就必须狠下心,拿出点非常手段了。
捆绑、注射镇静药物,虽看起来比较残忍,不近人情,不尊重患者,但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她看着一脸疲惫的白溪岩,很不争气地又心疼了。
飞速追上那俩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白溪山的脉搏上搭了搭。
须臾之后,她将手从白溪山腕上拿了下来,无力搭在身体两侧。
金丹受损、数道神魂自相残食、心脉瘀滞……
每一项,都不是什么小问题。
她耷拉着脑袋走回藏书阁,进门时刚好对上白溪岩充满期待的眸子。
这些情况不能让白溪岩知道,会心疼死的。
她只得故作轻松道:“嘿嘿嘿,本想趁机给你大哥摸个脉,死都不肯让我近身。”
白溪岩一副了然的表情,道:“无妨,他一直都是这样。”
杜水萦坐在他身边,凑过去,神秘兮兮道:“你大哥为何总是念叨着什么青青?青青是谁?你家嫂子?”
白溪岩眸光一闪,面沉如水,道:“大哥尚未娶亲,我也……不知这青青是谁。”
“哦。”
她便双手托腮,望天花板。
两人静默一会,白溪岩悠悠起身,在众多书阁之间徘徊,终于拿了本书,来到桌前。
杜水萦两眼放光,道:“这是什么书?”
“云悠城城志。”
“哦,记录风土人情和历史的那种?”
“嗯,还有各个家族的家谱。”
“人口普查啊?”
“是。”
吸着那极致清雅的墨香,她偷偷看着白溪岩那怎么看怎么赏心悦目的脸,有点醉了。
“你想通过一个姓氏就查出那具凶尸的来历?”
“没错。”
“也并非不是好方法。可要是你大哥说的并不是真的……”
“大哥不会说谎。”
“好吧。我也来帮你。”
“不用,你坐着便好。”
“哦。”
她便懒洋洋坐着,双手托腮,继续犯花痴。
一个时辰之后,白溪岩放下那书,揉了揉眉心。
“怎么?没有找到线索么?”
“不,找到了。只是这人,实在是太出乎我的意料了。”
“为何?”
“这人我也认识,他是个卖肉食的。”
“啊?”
杜水萦一副见了鬼了的表情。
这可真是万万没想到了!
并非他们看不起卖肉食的。
只是修仙之人一般不会做什么刻意杀生的营生,因此你见那修仙之人,几乎都没有什么正当职业,更不可能边杀生,边去修炼了。
一来精力不够,二来沾了太多血腥,必然影响飞升。
但能将神魂抽出,或者能结金丹,没点道行确实也做不来。
她这下当真是一头雾水了。
白溪岩显然也是云里雾里,不知自家大哥怎么会找到这么个神奇的人物证神魂,忍不住以扇击头,一副苦恼万分的模样。
杜水萦再次心想:“我这该死的善良哟!”
恨不得走上前去,给他一剂药,让他瞬间忘却烦恼。
没办法,今日的白溪岩实在是太让人心疼了!
难不成前面的霸道和欠扁都是假的?
她倒宁愿白溪岩像前面那般欠扁!
第二十章 冰针灵线
虽找出凶尸身份,他们并未感到轻松几分。
只知他名叫李莽,贩卖肉食出家。
至于为何会死,为何又变为如今这样,一概不知。
两人皆有些失望。
不知不觉就到了午膳时间。
杜水萦在饭桌上很是惊讶地看到已消失半天的墨妍。
这小姑娘似乎已经消了气,又像早膳那样目光灼灼地看她吃饭。
这让她对着满桌十分对自己胃口的菜,竟不敢去夹。
白溪岩见她不动筷,夹了一块鱼肚给她。
“墨妍,坐好,用膳!”
墨妍这才收回视线,默默吃了起来。
她这才松了口气,伸手在墨妍头上摸了摸,终于安心吃了起来。
忽然,她问白溪岩:“那些可爱的小弟弟们在哪里用膳?”
白溪岩手一抖:“好好说话!”
“哦。你徒儿们在哪用膳?”
“他们有他们的饭堂。”
杜水萦这才放下心来。
只要他们现下不是又在外面修炼就好。
三人都安静用膳。
她忍不住又问:“你大哥可用过膳了?”
白溪岩放下筷子,抬起头,道:“他今日乱跑……现在不方便出来用膳。”
“啊?你这是在惩罚你哥哥?”
“做错了事,就必须要受罚。”
“好吧。”
杜水萦不问了。
突然,外面传来一声熟悉的嚎叫。
墨妍几乎是同时搂住了杜水萦的腰。
“姐姐!”
小小的身子竟是在发抖。
杜水萦抱着她的肩,身子也抽了抽,却仍是站起身,很是豪壮道:“饭都不让人吃了!当真作死!”
吓唬孩子,多恶劣!死也要跟他们会上一会!
她气冲冲往门外走去,虽然双脚走出来的路线因为颤抖而歪歪扭扭
她甚至怕到连墨妍搂住了她的腰身都不自知。
“逞强!”
白溪岩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的背影,目光闪烁。
杜水萦到了白府大门,瞬间就止住了呼吸。
只见门外,一排凶尸远远近近边嚎叫边朝白府走来。
而在更远一些的地方,明钦上下翻飞,时不时发出一些灵力流,向数名凶尸击去。
她这次没有再怀疑自己眼花。
真的是凶尸!
这批凶尸与第二具凶尸相似,腐烂得差不多不带肉了,身上尚穿着丧服,就像是刚被人从土里挖了出来的。
它们怒号着,身形扭曲,一身黑色丧气幽幽发出,迅速弥漫。
那些丧气迅速侵占周边居民和路过的人,只一会儿工夫,白府门外的大道上已经横七竖八躺了许多中毒的凡人。
她细细观察,内里有具凶尸,居然像有神智一般,专挑凡人来撕,已经将好几个人撕裂手脚,让他们连哀嚎都显得那么无力。
满眼不是黑烟就是血色,鼻尖还一片血腥之味,这一切都让她瑟瑟发抖。
当然,这是因为生气,才不是因为害怕!
她深吸一口气,暗下决心,就算是会立马筋脉爆裂,也要使出灵力,将那帮凶尸打回它们的老家去!
正要飞奔出门,忽然被人抱住了腰。
杜水萦一拍脑袋,这才发现腰上缀了个墨妍。
她蹲下身,双手提着小墨妍软绵绵的肩膀将她正了正,说:“墨妍,不要怕,姐姐出去救人,你在这看着,不许哭!”
那墨妍还未等她讲完就哭了。
杜水萦当真是后悔不迭。
其实她是想让墨妍在这练练胆子的。
没想到小姑娘就是小姑娘,那胆子,真是针尖儿一样细。
不过她很是理解。
为何?
因为她小时候胆子比针尖儿还细!
她一手在墨妍背上迅速而又轻柔地拍了拍,又摸了摸她的头,道:“对不起,姐姐不知道你出来了。你快点回去吧,找你溪岩哥哥,他会保护你的。”
说完将墨妍往伏在门边瑟瑟观战的其他小修士那一推:“弟弟们!把她带去你们师傅那里!”
随即又道:“派一个人去就行,其他人继续观战,吓死了也不许逃!”
说完提脚轻跃,出门去了。
不出门还不那么愤怒。
一出门,杜水萦立马感觉一股热气直往头顶上冒。
视野陡然变阔,她赫然看到,在她视线所及之处,居然密密麻麻躺满了人!
有的躺着或趴在地上,已发不出声。
有的缺胳膊少腿,或是躺在血泊里,无助地嚎叫着。
而那些凶尸,居然还在不停地抓人过来残杀。
这样子,明显是在向白家示威啊!
她四处看了看,将心中悲观的想法压下,先是跃到明钦那儿,把满脸是血,一身无力的他扔进了白府。
随即,她从布袋中召出花蠓,手中聚集灵气,在它脑袋上点了点。
不久之后,一只如龙一般的肥壮长虫仰头伏在白府门口,圆鼓鼓的脑袋上两根天线般的触角,看起来虽有些诙谐,却也挺像那么回事儿的。
她对花蠓道:“花蠓,打起精神来!弄死这帮凶尸!”
花蠓点点头,尾巴轻轻一扫,将几个凶尸扫倒在地。
杜水萦松了口气,道:“不错,辛苦了!”
说完一跃,跃上花蠓的脑袋,抓住了那两根柱子一般的触角。
花蠓飞速前行,它全身彩色磷粉被风吹落,阳光下裂成碎碎荧光,竟在白府门口卷起了一道彩色的风。
杜水萦看它肥壮的身子将汹涌过来的丧尸甩地东倒西歪,很是满意地摸了摸它的脑袋。
那花蠓受到主人的肯定,更是活力满满,尾部生风,霹雳一般。
不一会儿,他们便冲出凶尸的包围,来到那一个个受伤的无辜百姓身边。
杜水萦从花蠓头上跃下,见它身上磷粉斑驳,知道它快撑不住了,赶紧将它化了形,小心翼翼放回灵宠袋中。
白溪岩原本站在门口,想要出去解决那些凶尸。
忽见杜水萦从身侧口袋拿了什么出来,放在地上。
不一会儿,他竟见一个虫状怪物立在了那里。
彩灵虫?有意思。
他顿时收起出手的打断,饶有兴致持扇站在门边观看。
门外一人一虫已经冲出凶尸包围,白溪岩心道有趣,打算等杜水萦回来好好揶揄一番。
却不料杜水萦收回那虫子,不但没回来,反而朝前奔去。
他这才眉头一皱,飞速出门,待来到那些杜水萦身边时,发现她竟然在缝针!
只见纤弱的姑娘全身颤抖着半跪在一位伤者身边,手上一枚彩光闪烁的冰针,上连彩色灵力丝线,一针一线被捏在纤纤素手中,上下翻飞,在空中形成令人眼花缭乱的彩阵。
他心中烦躁,一扇子轻捶在她后脑上,喝道:“找死么?不是叫你不要再用灵力么!”
杜水萦微微转头过来看他。
白溪岩的身子猛然挺了挺。
“这该死的女人!”
只见杜水萦大大的美目里已经湿漉漉的,泪珠欲落不落。
一排糯米般的白牙自虐般已在粉嫩红唇上咬出了鲜血。
“白溪岩,呜……劳驾,帮我看着那些凶尸。我,我灵力无法全部施出,无法支持花蠓,我对付不了它们。“
白溪岩拉住她的后领:“谁要你对付它们了?回去!”
她却如魔怔般挣扎,无果后用那针在白溪岩手臂上轻轻扎了一下:“不,不能走。我要救这些人,他们的手脚断了,误了时辰,缝也缝不上了。”
白溪岩怒气冲天,一甩袖子,将后面一具前来袭击的凶尸打飞几丈远!
“我还没死呢,要你逞什么能!”
说完欲要将她拉起,却被拒绝了。
杜水萦一张脸痛苦地皱着,启唇便见鲜血流出:“白溪岩,谢谢你,可我是医生,必须救人。”
说完又埋头缝补去了。
白溪岩的眼眶又隐隐现出红色。
他恨恨地瞪了杜水萦那纤弱的背影一眼,扇子“啪”地一开,飞跃而起,将那些凶尸扇飞在天。
随即,他丝毫不做停留,立在原地,闭眼结了个“斗”字。
有金色灵光从他手指发出,充沛得像是雨季山林中的瀑布。
须臾之间,大地狂风大作,地面草叶碎屑转着圈飞舞起来。
再过一会儿,天空中那些凶尸也加入到这些草叶碎屑之间,转起了圈。
就在它们快要落地的时候,地面上赫然出现一个金光四射的法阵。
就在那一刻,“咚”地一声响起,如晨钟暮鼓一般震慑心魂。
在这声音悠长的余音之中,那些凶尸刚一落地,就被牢牢地黏在地面上,不能动弹了。
第二十一章 为人师表
不过须臾时间,一切便尘埃落定。
地面上的凶尸彻底沉寂,那些受伤凡人的哀嚎之声就显得更加震撼人心。
杜水萦丝毫没空理会周边发生了什么。
她只知道救人、救人、救人。
血要止住,毒要引出,肢体要迅速缝好,心脏停掉的人要赶紧复苏。
两个世界的杜水萦完全重合,两个世界的医术都一股脑儿拿来用,无所谓仙术、医术,无所谓中医、西医。
人命是最可贵的,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这是她心中一直默念着的话。
可一人的力量毕竟不够,更何况她的筋脉错乱,使用灵力之后只觉得一口血涌上心口,只要稍微张口就要喷将出来。
所以她咬着唇,咬得嘴唇都破了,可血还是一丝一丝从那唇齿之间渗了出来。
视线开始模糊,脑袋越来越重。
她定定地看了看手中的冰针彩线,终于喷出一口鲜血,倒了下去。
睁开眼的时候她再次感觉到了熟悉的湿意。
很好,又是这种感觉,至少说明她还活着。
活着就是最好的。
这次应该不是在水潭中了,估计又是在浴桶中疗伤。
她待视线稍稍明晰,便转头看向背后。
果然,依旧是白溪岩那张汗湿的脸。
“对不起。”
她道。
“不接受道歉。”
白溪岩语气冷漠。
“我又不是故意的!”
杜水萦很是委屈。
“那你怎样才算故意?”
“可这是我的本职工作啊,我是医者,要治病救人的嘛!”
“治病救人之前不应该先保护自身吗?你们教授都教你们盲目去死的?”
“可那些人真的很可怜。”
“你死了我更可怜!”
“什么?”
杜水萦转头,一脸惊讶地看着他。
“你没发现墨妍很粘你?你死了,她必然难过,到时候就是我可怜了!”
“哦。”
她转过头去。
原来是这样啊!
还以为听到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看来自作多情这种病真是不会那么快好的。
“白溪岩,我昏倒之后,那些受伤的人怎么样了?”
“我让人好好安顿了,现在全城的医者都在给他们治疗。”
“死……死了多少?”
“二十余人。”
“啊!”
“伤者多少?”
“百余人。”
“唉!”
“不用丧气,你救的那些人,都活了。”
“哦。那……那些凶尸呢?”
“在地牢,他们还有用。”
“是啊,还要借用他们来调查。”
“嗯。你别说话了,安心疗伤。”
“我还有最后一句话要问。”
“啧!”
“好啦,就一个问题。墨妍她当时是不是一直在门口看着我们?”
“你注意到了?”
“注意到了。这小姑娘真是,一会儿软弱,一会儿刚强的。”
“你以后就会懂她了。现在闭嘴。”
“哦。”
白溪岩连着给杜水萦疗了三天伤才放她出门。
杜水萦将鬓边长发捋了几缕出来用花布条轻轻一扎,又从柜中拿了身紫色纱袍披在身上,兴致冲冲出了门。
“白溪岩!白溪岩!吱个声!”
她不认识其他地方,一路从中堂跑到演武场,果然见白溪岩站在那儿,在指导徒儿们修炼。
一见那些白嫩嫩、青涩得能滴出水来的小修士们她就开心,紫蝴蝶一般飞了过去。
刚到那儿,白溪岩便示意她上台。
她用手指了指自己,以为会错了意。
先前白溪岩在亭中,杜水萦又见他很苦恼的样子,所以才上台跟那些妈妈、婶婶们讨论约法三章的事。
本就有些越界了,今日白溪岩这个师傅在上面,还要她一个外人上去做什么?
难不成是给他当靶子,示范如何虐敌?
噫!她很是惶恐。
惶惶然上了台,白溪岩突然抓住她的肩膀,在她背上一拍。
杜水萦立马抬头挺胸,向前走了一步。
“好了!都看过来!”
他这话有点像废话,因为那些小修士的目光根本一刻都不曾离开他。
“这位是我特意为你们找来的监管师傅,本是出世高人,我为你们费尽心力才将她劝服出山……”
杜水萦都惊呆了。
这货什么情况?开口就是胡诌一通,都不带打草稿的?
出山?还三顾茅庐呢!她又不是诸葛亮!
她扭着身子想要挣脱白溪岩的钳制,被他抓住手腕,注入了定身咒。
“别动,再动让你定在这一辈子!”
杜水萦心里无奈,迄今为止她两次被他定身,用的居然是不同的法术!
真是优秀啊!
根本就是高中那些解数学题用不同的方案家伙啊!
人家一种方案都想不出来,他换着方案解,信手拈来!
这种人,是要被全班同学打死的!
还叫她不要动,她也想动啊,她倒是能动得了啊!
白溪岩不知她如此多的不满,悠悠瞥了眼台下弟子,继续道:“你们可以叫她杜师傅,今后见她如见我,她的命令就是我的命令,懂么?”
下面异口同声:“懂!”
他嘴角的笑意加深,暗暗将灵力抽回,解了那定身咒。
杜水萦不敢太明显违抗他,转头道:“白溪岩,这样不好吧!人家父母、家人将他们托付与你,你却这么潦草打发……”
白溪岩依旧抓着她的手腕,微微低头附在她耳边,说:“是你说要帮我练这帮弟子的。”
杜水萦一想,好像真有这么回事,顿时就石化了。
嘴贱啊!自己都嫌弃自己嘴贱!
只是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接下这个任务她就告诉自己一定要倾尽全力。
可是目前一个那么大的难题摆在面前,根本就是个怎么跨也跨不过去的鸿沟好吗!
“那个……白溪岩,我想你可能忘记了一些事。”
“什么?”
“我不能使用灵力,如何教他们?”
“无妨,我教实作,你教理论。”
“啊?”
什么理论啊!她自己都是借着水娘子的法力,根本没有经历过系统学习法术的流程,如何知道要教什么理论?
真是见了鬼了!
杜水萦又很想打自己的嘴,可是手腕还在人家手中。
她这才察觉两人的姿势实在是太过亲密,顿时就红了脸,猛地挣了出来。
白溪岩轻轻颠了颠袍袖,开了扇子捂在嘴边,对弟子们道:“好了,为师还有些事情要去做,你们就跟着杜师傅开始学习吧!”
说完轻轻一跃,还未落地,想起什么似的又一脚踢在台沿上转了回来。
“为师还有一件事要嘱咐。你们杜师傅刚出山,未免留恋旧日住处,可能一回去就不再来了。因此一定要看好她,好好哄着她,千万别让她乱跑,知不知道?”
“是!”
台下弟子附和道。
杜水萦忽然很想毁了白溪岩那张欠扁的脸!
白溪岩走了。
杜水萦站在台上很是尴尬。
她怕下面这帮小修士不信任自己,于是忍不住用了点灵力发了回功,将演武场边的小亭化为了一堆齑粉。
小修士们很是捧场,鼓掌叫好,叫完觉得不对,找了个小的,通知师傅去了。
第二十二章 梦想飞升
杜水萦对这结果很是满意,于是下了台,招呼那些小修士排好队,一个个自我介绍。
“弟弟,来,你叫什么名字?哦,你是明钦是吧?我认得你。那日你对抗凶尸,很是神勇啊!”
“谢谢杜师傅。可是师傅责罚于我,说我遇事竟不知报告。”
“嗯,这个报告制度还是要严格执行的。一己之力总归太过弱小,要减少不必要的牺牲嘛不是?”
杜水萦想起他们以前在医院,遇事都是要向主任报告的。
这就是医疗核心制度中所谓的报告制度,遇事不报告,造成不良后果,主任非把你骂死不可!
想想以前,杜水萦有点恍惚,忽然有些想家了。
不过她立马调整好了情绪,继续问那明钦:“你来此学习的目的是什么?”
明钦道:“守卫家园。”
杜水萦哗哗鼓掌,两眼放光:“不错不错!”
说完让他自由活动,问下一个。
“你来此学习的目的是什么?”
“不受欺侮。”
“嗯,弱小就要挨打,这个目标还是不错的。”
再下一个--
“你呢?你的学习目的是什么?”
“为父报仇!”
“唉!苦了你了,小小年纪失去父亲。那你努力吧,如果你的仇人做了恶,是该接受报应的!”
她一路问完十个小修士,忽见一个顶小顶小的孩子朝她走了过来。
杜水萦乍一见这孩子身量那么娇小,顿时心头一紧,将他搂在怀中,左顾右盼。
“孩子,你也是这里的弟子?”
那孩子挣扎道:“杜师傅,你做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你……”
杜水萦心道麻烦。
敢情这白溪岩府中还当真藏了七、八岁男孩?
不会就是白溪岩带回来的那个烟花女的孩子吧?
杜水萦从前听吴用说五大家争抢一个孩童之事时就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必然是有人认为白溪岩带回来的这个烟花女的孩子就是那有飞升命的童子!
难怪最近白家这么招邪!
肯定是妖邪之物也听了风声,知道此事,过来插一脚了!
“孩子,你不能呆在这里,白府绝对不能留有七、八岁的小男孩!”
“啊?”
那孩子先是愣了愣,随即脸上渐渐爬上红色,到最后竟红得像要滴血。
杜水萦心道不对,这孩子怎的一副要哭的样子?
与此同时,周边的其他修士都笑了起来。
“哈哈哈,杜师傅,这莫念辛今年都已经十五啦!”
“什么?”
杜水萦抓着那孩子左看右看,一掌拍上自己额头。
确实不像是七八岁的孩子该有眼神。
那眼神不够懵懂,不够清明,一看都是什么都懂了的。
而且那张脸也不似七八岁孩童该有的圆润,就像是一只长大了的小狗,褪去了那圆滚滚、虎头虎脑的神态,线条变得凌厉了。
“可是也许别人会把他当七八岁孩童呢!”
杜水萦小声嘟囔,却被身边一弟子听了去。
“杜师傅,不可能!别说这云悠城,全国都认得他了!因为他父母是侏儒,而且不自量力去刺杀宁逑之宁家主不成,尸身被挂在宁家仙缘台示众了整整一年呢!”
“是啊,是啊!他可是名人!要不是溪山师傅向宁家主讨他过来,说不定他早就随他父母去了呢!”
另一名修士附和道。
杜水萦一个头两个大。
她低头看那孩子,见他满眼恐惧,竟跟小墨妍一个出息,全身都在打抖。
“你胡说!”
似是难以忍受那又恐惧又羞耻的感觉,莫念辛突然挣脱杜水萦的怀抱,跌跌撞撞过去,跟刚刚说话的修士打了起来。
他的打斗动作十分尴尬,似要打,却又犹犹豫豫的,一副吓得要死,不敢动手的样子。
杜水萦尴尬了。
这摸底还摸出滔天仇恨来了?
暴尸整整一年?
让人永世不得超生也不过如此啊!
她满心后悔,赶紧去劝架。
却见那俩弟子已然根本不是在拼拳脚,竟是使上了法术!
原本觉得白溪岩这帮弟子很是给他丢份儿,因为从开始到现在,她也就见过明钦一人用过法术。
其他人都是天天在这演武场比比剑,练练拳,怎么看怎么不像是仙缘世家教出来的。
现在一看,好嘛,原来也是在学法术的呀!
不过这俩法术明显不怎么的。
尤其是那莫念辛,打得断断续续的,甚至可以说是艰难,看起来一点都不爽。
但这么弱的法术还是让杜水萦很是苦恼。
这架可怎么劝?
白溪岩三番两次叮嘱她不能施展法术,不能用灵力。
她又不好叫别的弟子去劝,万一劝着劝着变成三人一起打,那可真是见了鬼了。
眼见两人灵力对灵力,正要来个碰撞,杜水萦来不及细想,飞身冲了过去,挡在中间。
灵光四射中,一个身影痛苦扭曲,重重摔下地来,惊起一片飞尘。
“呃……”
一阵隐忍的叫声过后,演武场上的人接面面相觑,目瞪口呆!
随即--
“明师兄!快去叫师傅来!莫念辛杀人啦!”
杜水萦忍痛睁开眼,见那莫念辛惶然睁大双眼,正在连连摆手:“不是的,不是的,我没有!是她自己撞上来的!”
“唉!”
杜水萦叹了口气,将那正要跑去叫白溪岩的明钦叫了回来。
“明钦,你回来,我没事。”
说完捂着胸口站起,看了看天,道:“太阳太毒了,大家回去休息去吧!午后再来。”
那些修士不敢走,被杜水萦赶走了。
她待那些修士走后,小心翼翼来到那莫念辛身边。
这孩子还在喃喃道:“不是我……不是我……”
一双眼里全是恐惧。
杜水萦站在他身边,低头唤他:“莫念辛?”
那孩子猛然抬起了头。
“对不起,是我不对,我刚到此处,不知道那些事。”
莫念辛沉默不语。
“莫念辛,跟我说说你的梦想是什么好吗?”
莫念辛依旧沉默不语。
“我知道不会是复仇。”
杜水萦道。
按道理这个孩子才是该去复仇的,可是杜水萦在这孩子的眼里看不到仇恨。
与其说仇恨,倒不如说,这个孩子非常、非常恐惧,他虽懂事,却真的像幼小孩童一样胆小。
也许比墨妍更加胆小。
杜水萦有些心疼,他父母如此遭遇,这孩子活着的这十几年,是怎样跌跌撞撞走来的呢?
“好了,念辛,别怕。你跟你父母是不一样的,你也不会和他们一样。”
她这话刚出,莫念辛居然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杜水萦弯腰搀他,被他轻轻推开。
眼泪一滴一滴在沙地上打出一个个小洞,湿漉漉的立马又被阳光晒干。
杜水萦蹲了下来,看着他。
偌大的演武场将他们俩的身影显得那般瘦小,竟似一对童年玩伴一般。
良久,当杜水萦心碎到也要哭了的时候,莫念辛突然擦干眼泪,抬起头,看向她。
“杜师傅,我……我的梦想是飞升。”
他如是说。
第二十三章 正面历练
飞升?
杜水萦一惊。
这孩子到底是不是那个有飞升命格的孩子?
如果是,他根本不需要梦想飞升,水到渠成就直接能成仙了。
但如果不是,那就难办了。
听了这许多人的目标,只有这莫念辛敢说自己的梦想是飞升。
不是因为其他人不想飞升,是因为他们知道自己多半不可能飞升。
为什么?
太难了!
没有约定俗成的方法。
没有什么特别有指引价值的教材。
著名典籍也就是《道德真经》、《南华真经》这类笼统而又基础,极其考验修真者自身悟性的书籍。
细节小到连选择修炼地点,观察何处是福地,何处有灵气,都是一门无标准答案的学问。
所以大家修真,多半还是奔着提高自己能力,学一门防身之术这样的目的而来。
可是这个孩子居然说他要飞升,难道真是个有慧根的?
但那吴用极力强调是个七八岁的孩子,可现在这位已经十多岁了。
到底是也不是,杜水萦很是困惑。
不过她并不打算追究下去。
知道这孩子已经出名到没有人会认为他才七八岁就行,知道他不会被人当做活靶子就行。
她将那孩子轻轻拉起,笑道:“有志气!你一定会飞升的,一定!”
那孩子便抿着嘴似笑非笑,眼里却是明亮如星。
杜水萦和这些白捡来的弟子相处了几日,发现大家都乖得惊人,居然真的将她奉为师傅来看待。尤其是莫念辛,听说她喜欢看神话,就拿了许多志怪书本来,两人练完功便坐在一起看书,聊得十分起劲。
一日午后,杜水萦带着那帮小修士去了地牢。
走了大半弟子之后,白溪岩似是有点不悦,居然连地牢都不派人把守了。
杜水萦看着那大喇喇朝他们敞开的大门,心情很是复杂。
难道是她太过急躁了?
把人家弟子弄跑了近三十个呀!
这下好了,肯定是人手不够用了。
她叹了口气,朝那门洞走去。
没想到刚到那儿,便被什么弹中胸口。
杜水萦给弹懵了。
明明没见着什么东西啊!
明钦却上前道:“杜师傅,师傅在这里施了术。”
杜水萦这才心中一松,道:“原来如此。”
她无法用法术,便放花蠓钻地进去探消息。
花蠓回来,竟然以身画画,画了个人物剪影在她手心。
杜水萦眉头一皱,原来白溪岩也在这里啊!
她便小声喊道:“喂!白溪岩!”
见无人回复,又加大音量喊了一遍。
依然没人回复。
杜水萦深吸一口气,河东狮吼般大叫:“白溪岩!”
不一会儿,“嘶”地一声,那道法术如冰雪消融般被解开了。
杜水萦喜笑颜开,一挥手,将那十一个弟子带进了地牢。
到了地牢,杜水萦又是一惊。
只见相比前几日,这地牢中原本黑暗的甬道周边不知何时多了许多格子状的牢房。
两排牢房,二三十个房间,每间都放了一具凶尸,竟有二三十具!
杜水萦原本对凶尸并无什么感觉。
不喜欢也不讨厌。
见了它们就跟见到当初解剖用的无语体师差不多。
可那日亲眼目睹他们滥杀凡人,今日再一见,心中愤恨及厌恶就如火山喷发一样。
“这帮畜生!”
她恨恨道。
身边一位修士提醒她:“杜师傅,它们不是畜生,是死人。”
杜水萦嘴角一抽,道:“呃……书砚啊,死人这个说法不准确,今天我带你们来,就是为了让你们认认这种极其凶恶的死人--凶尸。”
“这就是凶尸啊?”
“有点可怕哦!”
“是啊!是啊!那日我们不都见到过吗?它们会吃人!”
杜水萦嘴角再次一抽。
这帮修士当日除了明钦,全都缩在白家大门内便打抖边观战,今日竟还好意思自行提起!
她当真对白溪岩这些弟子“刮目相看”了。
她向白溪岩看去,见他正在做法。
只见他周身金色光粒漂浮,正闭着双眼,右手张开,从手心中散出一条白色光束,直直扎在一具凶尸头上。
杜水萦对众修士做了个“嘘”的手势,走到白溪岩身边。
白溪岩立马收起灵力,将手放了下来。
那凶尸便直直倒下,依然被白光笼罩了周身。
“你来做什么?”
白溪岩轻呼一口气,又恢复了气定神闲的样子。
杜水萦道:“带你弟子们来见识见识凶尸。”
“不错。”
白溪岩说着,眼睛一眯,不知从哪拿出了绢扇,不着痕迹轻轻一摇。
杜水萦疑惑问道:“你刚刚在做什么?通灵?”
“不是。这些凶尸身上已无灵可通。”
“他们的灵魂呢?就没有一个是舍不得身体,徘徊于附近的吗?”
“没有。”
“那你刚才究竟是在做什么?”
“探灵。”
“啊?”
杜水萦不解。
白溪岩一扇子捶在她脑袋上:“探探这些人体内有没有我大哥的神魂。”
杜水萦一边揉脑袋一边作恍然大悟状:“哦,是哦,说不定这里面也有人跟你哥证了神魂呢!”
白溪岩这才笑笑,只不过那笑有些无力。
正当他们俩说话之时,忽听一人大叫:“啊!啊!救命啊!”
杜水萦识得是莫念辛的声音,刚转头去看他,却又听得另一修士道:“莫念辛,你鬼吼什么!烦不烦!”
他刚说完,立马也鬼叫道:“师傅!师傅!凶尸跑出来啦!”
杜水萦这才发现那些牢门不知何时全被打开了,笼罩在凶尸身上的白光也已消失。
此时,那些凶尸正步态诡异地走出牢门,向那些弟子扑去!
杜水萦刚想聚集灵气,又被白溪岩一扇子打散了。
“为何如此不听话!再用灵力,谁也救不了你!”
“可是……你的弟子们……他们那么小……”
“不小了,宁家弟子十二岁就登顶新秀风云榜了。这世界不比我们那个世界,少年成名的人多得是,你不趁早成功,日后必然被人后来居上。”
“不是这个问题啊白溪岩!重点是他们还什么都不会啊!”
杜水萦急得直跺脚,冷汗都出来了。
那边有个弟子被凶尸一指甲刮到脸,嫩生生的小脸上顿时出现一道长长的血痕。
破相了!破相了啊!
暴殄天物啊!
白溪岩见她紧张,一脸无辜道:“咦?这门不是你打开的吗?我以为是你要训练他们所以……”
他这话声音够大,大到所有弟子都听到了。
众人顿时一阵哀嚎,都分心把眼来看杜水萦。
那眼神里明明白白写得都是:“女师傅果然都够毒辣。”
还有:“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杜水萦一头雾水,也顾不得辩解,抓着白溪岩的袖子求他:“白溪岩,拜托!拜托!快救救他们呀!要是死了一个两个,怎么向他们父母交代?”
“不是已经签了保证书了么?生死与白家无关。”
白溪岩道。
第二十四章 实习机会
杜水萦差点被他这话噎死。
她眼珠转了转,急忙道:“不是,死也得死得其所,这样白白费了性命,家人不会理解的。”
耳边听得众修士的恐惧惨叫,杜水萦都快急死了,白溪岩却依然慢悠悠道:“救他们也可以,告诉我月月是谁。”
“啊?”
杜水萦懵了。
他怎么还记得这事?
白溪岩居高临下睥睨她。
杜水萦只好讪笑道:“白溪岩!白大哥!白祖宗!这个时候不要在意这种事情了好吗?快救人!”
白溪岩却弯着嘴角冷笑道:“不说,不救。”
杜水萦连忙说:“好,好,出去就说!出去就说!”
白溪岩这才笑笑,对那些修士道:“明钦!结阵!”
他这声一出,原本无头苍蝇般的弟子们都停了下来,以明钦为中心靠拢。
明钦已经从背后抽出佩剑打了一阵,这下更是提着那剑运气聚灵,在地上画了个直径三尺左右的圈。
众修士聚于圈边,闭上双眼,同时聚灵,地面上顿时多了个灵光闪烁的阵法。
杜水萦看呆了。
这与她所知道的不一样啊!
这帮孩子还有这能力?
那为何之前的表现那般惨不忍睹?
她看着那些凶尸被阵法中的灵光冲得四处乱窜,最后竟乖乖自行走回牢中,更是心中一惊,嘴巴张得老大。
白溪岩善了后,笑意满满走来,对那些差点吓破胆的弟子们道:“好了,都出去吧!”
皱了皱眉又道:“都记住今天!凶尸算是最低等的祟物了,如果连这都怕,就别当我弟子了。”
“是!”
众弟子除了明钦之外都低眉垂眼,拍着胸口出去了。
他们显然不敢再朝那些凶尸看上一眼。
杜水萦这才身子一软,坐在了地上。
如果因为她的失误造成这些弟子的死伤,那可真就是活不下去了。
白溪岩见她坐在地上,一脸嫌弃道:“脏是不脏?还不快起来!”
杜水萦这才想要站起,腿一软又跌回地上。
白溪岩走到她身边,蹲了下来,凑到她耳边道:“说吧,月月是谁?”
杜水萦的脸“刷”地就红了个透!
她会说月月就是白溪岩吗?
她会说因为白溪岩姓白,她给他取了个外号叫“白月光”,天天在心里默念吗?
她会说每当她心里难受、害怕或者遇到困难的时候都会一遍遍叫这个外号来给自己打气吗?
她会说她念着念着,发现“白月光”的“月”字意象很美,于是直接改为默念“月月”吗?
她会说,她捡了个白毛狗子,天天跟它说:“月月,今天我不开心”、“月月,今天见到你了,好幸福”吗?
羞耻啊!绝对的中二又羞耻!
这种话叫她怎么说得出口!
没想到白溪岩对此似乎甚是执着,依然在她耳边问着:“嗯?是你第几代男友?”
杜水萦打了个激灵。
男友?这是什么东西?可以吃的吗?
白溪岩又道:“你不说,我就把那帮崽子们召回来,继续虐。”
杜水萦这才连忙说道:“别!其实……其实……月月就是你!”
“什么?”
白溪岩眉头一皱。
杜水萦挠着脸,说:“呃,我以前给你取了个外号叫‘白月光’,简称‘月月’。”
她刚说完,白溪岩就站了起来,脸上的表情甚是精彩。
杜水萦低头吐舌,作小媳妇状。
白溪岩看了她一眼,袍袖一甩,鼻中轻哼一声,走了。
他不这般表现还好,一这样,杜水萦的恶作剧心思又起来了。
她蹲在地上,猛然将他的一角用力一拉,随后一跃而起,朝他扑了过去,然后将他耳尖轻轻一含!
苍天啊!大地啊!这可是她学会的最肉麻的一招了!如果还没有用……
不幸的是,白溪岩翻身将她紧紧抱住,差点没将她的耳朵咬掉。
然后这个野兽一般的人悠悠然飘走了……走了……了……
杜水萦发誓再也不造次了,她的耳朵都快要掉了!这个渣男!
第二日,白溪岩出门,还未跨出,就被等在大门口的杜水萦拦住了去路。
杜水萦今日一身深绿衣裳,依然是男装,清新得像枚春季初发的嫩叶。
白溪岩冷冷道:“又不安心休养?嫌自己筋脉太过结实?”
杜水萦讪笑着凑过去:“嘿嘿,我保证不用灵力,并愿意随时接受监督。”
白溪岩这才摇摇扇子,悠悠然飘出了门。
杜水萦朝大门墙边勾了勾手指。
以明钦为首的弟子们便蹑手蹑脚,半是害怕半是期待地跟上去了。
没想到刚出了大门,白溪岩转身一扇,将众弟子扇得摔倒在地,除了明钦以外,都在地上东倒西歪。
杜水萦心道:“完了”,赶紧上前赔笑。
“嘿嘿嘿,白溪岩,支持一下我的工作嘛!我要带这些弟子,总归要提供实习机会的呀!”
白溪岩看了她一眼:“你负责理论。”
杜水萦暗暗嘟嘴,心想:“就是因为光会理论,缺乏实作他们才这么废柴啊!你又不好好带他们!”
嘴上却道:“理论也要结合实践来教的嘛!”
通过昨夜的事件,杜水萦算是看明白了。
这些少年修士并非天资不好,也不是自身不努力,实在是这云悠城太过平静,他们经历的事情太少。
说得难听点就是没见过世面,没有经过风吹雨打,没有经历过足够强度的锻炼。遇事之后先就乱了方寸,只要白溪岩稍微带个头,便能镇定下来。因此他们只要能学得遇事冷静,今后必然有所成就。
她很为这些人着急,总是希望他们能够早点学得本领,一方面自保,一方面闯下一番事业。
白溪岩听她这么说,将扇子悠闲摇了摇,道:“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杜水萦,为何这么多年,你还是如此爱管闲事?”
“啊?”
杜水萦的眼泪瞬间就填满眼眶。
她赶紧低下头,将心中那股闷气吞了下去。
与此同时,那帮弟子都爬了起来。
白溪岩不看杜水萦,朝那些弟子道:“都别乱走乱碰,死了、伤了白家一概不负责!”
“是!”
众弟子一口同声道。
杜水萦这才松了口气,悄悄把眼去看自己最挂念的莫念辛。
果然,这家伙在颤抖。
亏他说得出那个“是”字。
杜水萦忍不住摇了摇头。
这帮孩子对成功的渴望白溪岩一直都看不到吗?
一行人出了门。
白溪岩和杜水萦并肩在前。
弟子们全是一身白,一溜儿从高到矮排成队,跟在白溪岩后面。
这一行人白白绿绿的,活像一串白皮水晶葡萄。
杜水萦出了门就觉全身血脉喷张。
这种气氛,真的是太令人激动了!
根本就是大片场景啊!
才几日未出门,原本一派祥和的云悠城就全然变了样。
春光明媚的景象没有了,到处都是黑气缭绕。
青嫩的树叶也被黑烟变成了灰,在干枯的枝头随风开裂,簌簌落下。
那些黑烟像一条条通体漆黑的蛇,在人眼前来来去去,交缠重叠。
明明是青天白日,却给笼罩得像是黑夜一般。
空气中还飘散着死尸的腐臭味,耳边传来一阵阵凄厉怒号。
杜水萦心中一紧,居然又是一批凶尸入城侵犯了!
云悠城中显然已经进入了绝对戒严状态。
原本熙熙攘攘的街道上一个人也没有,杜水萦猜测是被白溪岩安顿在了某处。
现在城中能见的全是白衣白鞋的修士。
他们一个个脖颈耿直,肃穆而立,持剑待机,目光如炬,袍袖下偶尔露出的手臂肌肉膨胀、青筋暴涨,一看就充满力量。
与这些明显道行颇深的修士相比,白溪岩养着的那些小的就实在是没法看了。
只见现下,只有明钦还算冷静,不紧不慢跟在白溪岩后面,目光灼灼看那远处凶尸,明显想上前去较量较量。
其余弟子都是三三两两扒在一起连火车,噤若寒蝉。
还未出门多久,两位师傅都还未发言,这串白皮葡萄就散了个乱七八糟。
葡萄的尾巴上,最矮小的莫念辛早就偷偷站杜水萦后面去了。
第二十五章 探访凶宅
虽然很丧气,杜水萦还是忍不住轻声对白溪岩道:“我还说你怎么会把这帮小的带成废柴呢!敢情是已经有足够的势力,不用在意他们有没有出息了啊!”
白溪岩毫不在意,道:“家有猛虎,还不止一只,要小奶狗作甚?”
“哼!培养下一代也是你们白家对云悠城的责任啊!”
杜水萦双手抱臂,很是不满。
“所以我找你来练他们啊!”
“你……”
杜水萦愤然甩袖,上前一步,不理他了。
莫念辛也向前跨了一步,紧紧跟在她后面。
白溪岩微微转头看了看那小个子一眼,似是一惊。
随后他以扇点唇,笑得意味深长。
一行人穿过条条黑烟,无视那些被白家修士驱赶在远方的凶尸,来到一扇大门前。
那扇大门坐落在主街边,镶嵌在一排白墙黛瓦中。
偏偏这门的颜色一片暗红,着实与那墙体清淡的色泽不搭。
杜水萦见了那门,便觉头皮发麻。
怎么是这种颜色?
这颜色像极了她在临床常见的凝固后的血液,红中似带黑色,黑中浸透了红色。
她下意识朝后看了看,对众弟子道:“你们别走散,有事大声叫。”
众修士明显也觉得这门有些诡异,连那句“是”都回答得小心翼翼。
白溪岩却是万年不变的淡定样子,嘴角依然轻轻向上勾着。
杜水萦看看他白皙的脸,素白的衣服,在看看他额上的花钿,忽然觉得,他与这大门倒是挺配的。
吊死鬼配血门,妥妥的灵异风啊!
“喂!白溪岩,这莫非就是那李莽家?”
她憋住笑,问出心中疑问。
“没错。”
白溪岩淡淡道。
有几个弟子听到了,狐疑问道:“两位师傅,我们到人家里来作甚?”
白溪岩听闻,看向杜水萦,轻笑道:“你们杜师傅敢带你们出来,就没敢告诉你们出来作甚?”
众弟子均摇头,有一个道:“不是说出来练习吗?”。
杜水萦将两手在胸前挡了挡,讪笑道:“弟弟们,不是姐姐骗你哦,实在是想让你们多见见世面,锻炼锻炼。”
众弟子歪头看她,一脸不解。
杜水萦这才神秘兮兮道:“其实,这家的主人,就是你们第一天绑回去的凶尸!”
“啊?”
除明钦外的弟子皆猛然后退一步,脸色瞬间惨白,一双双眼睛四处瞟着,生怕身边突然冒出具凶尸来!
杜水萦自视比他们淡定多了,忍不住内心那股鄙视他们的冲动,默念“他们还小”、“他们还是孩子”,终于把气给理顺了。
于是她挂上慈爱的笑容,拍了拍离她最近的弟子--莫念辛的的肩,道:“没事,没事,凶尸都被那些人挡在远处了,不会进来的。”
莫念辛看了看放在自己肩头那白嫩圆润的手,将头深深低下了。
正当众弟子放下心来时,忽然,一个弟子厉声尖叫起来!
杜水萦心中一震,朝那弟子看去,忽见那孩子肩上赫然搭着一只枯瘦的手!
那手已然是皮包骨,指甲却奇长。
顺着那手像后看去,却被飘散过来的黑烟挡住了视线。
她当下立马从身侧绿色布袋中取出符箓一张,迅速贴在了那只手上!
符箓刚触到那手,便化为一团黑烟。
她眼中冷光一闪,道:“弟弟们,都散开,凶尸来了!”
刚刚才说不会有凶尸,现在又说凶尸来了,她自己都觉得惭愧得慌。
好在那些弟子不知为何那般好说话,居然没有一个去质疑她,而是迅速散开,照昨夜地牢中画出了一个阵。
她暗暗摇头。
这帮家伙都是要逼的吗?为何没有危险的时候那般胆小鬼的样子,一旦危险来了,反而更像个修士了?
她又扔出一张符箓,将那碍眼的黑烟散开。
果然,一具凶尸渐渐现身。
看到那凶尸的一刻,她有点愣了。
什么情况?
这李莽是自己找到自己家来了?
原来这凶尸便是那“凶尸一号”李莽。
除了那特征性的干净白袍,还有那白袍下露出来的乌龟形状的映血诀,无一不在证明他的身份。
但杜水萦即使不靠这两个特点,也能一眼认出这具凶尸来。
它那白骨显露的脸上,总是带着悲情。
它那连着两颗瘆人眼珠的眼眶,看起来总像是在哭。
她正愣着,不知道要打还是不打。
忽见那些弟子虽抢先画了阵,只是一眼望去,除明钦之外皆是战战兢兢,一副想要尿遁的模样。
杜水萦原本稍稍宽慰的心顿时就紧缩了起来。
真是恨铁不成钢啊!
可毕竟这些人都还是孩子。她只能双手在凶尸面前一栏,回头对那些小修士道:“弟弟们!狭路相逢勇者胜!遇事冷静、相信自己是出门在外必备心态,你们还这么怯懦么?”
这话一出,众弟子脊背一挺,胸中一股热气鼓胀,像是被谁将脊梁骨都给掰直了。
他们围在阵边,启动灵力,对着那凶尸左一下右一下地打着,企图将它赶到阵中。
眼见那凶尸一脚迈进阵中,忽然白光一闪,“轰”地一声,众弟子皆飞起,随后重重跌倒在地。
杜水萦心头一疼,鹰一般的双眼冷光一闪,朝凶尸身后看去。
她刚想聚气,忽见白溪岩也在看向这边,只好悻悻然放弃使用法力,只对远处那些成年修士大喊:“哥哥们!此处有凶尸!”
那些修士一听,再往这一看,顿时露出惊骇表情。
他们虽一脸惊骇,却是风驰电掣般赶来。
很明显,他们忌惮的并不是这具凶尸。
恐怕是--
杜水萦偷偷剜了白溪岩一眼。
恐怕是这祸害!
当着白家二少爷的面将凶尸放进安全地带,已然是十分失职。
况且那被放进安全地带的凶尸居然就站在自家主子身边不到一丈之处!
让自家主人处于危险之中,这不仅仅是十分失职啊!这根本是无能加叛主啊!
白溪岩依然淡定地站在那儿,对那些前来的修士们摆了摆手。
杜水萦吃了一惊。
这种时候叫援兵回去,他就那么自信,即使在这种乌烟瘴气的环境下,也能一人制服凶尸?
如果只有一具凶尸还好了,但既然这具可以逃出白家,进入这安全地带,那其他凶尸就不能吗?
她不管白溪岩如何淡定,自己全程一身紧绷,连那圆润的脸都被生生拉得变形,显得有点尖刻了。
正当她和那些小修士都满身戒备,满脸担忧之时,忽听那片片黑烟中传来一个惊天动地的声音。
那声音竟盖过远方震耳欲聋的凶尸哀嚎,听得人头昏脑涨,耳膜撕裂。
“啊!我的李兄啊!你为何如此命苦!连这帮黄口小儿的都敢拿些破烂阵法来欺负你!”
嚎完又继续道:“想当初,只要我在,谁敢欺负你!只可惜……”
正在这时,黑雾中传来一个童声:“臭溪山!臭溪山!你不能把它放走!”
杜水萦听这阵仗,先是风中凌乱,一掌拍在了自己脑门上。
随即她又赶紧朝那凶尸跑过去,越过它,将黑雾缭绕中一个女童抱在了怀里。
那女童刚才的喊叫带着哭声,这回突然被人抱在怀里,本该更加害怕。
可是她却紧紧搂住了杜水萦的腰,仰头看她,嘴角扯出一个看、快乐的笑容。
“姐姐!”
杜水萦一个头两个大,这不该出现的人和非人,怎么都出现了呢?
都来瞎凑什么热闹啊!
第二十六章 旧宅衣影
惊魂未定中,一切却已真相大白。
原来是白溪山病犯了,将那凶尸李莽一起带来了它生前住处。
白溪山是白家家主,自身修为又高,带个凶尸出门,自然无人敢挡,却偏偏被墨妍看见了。
墨妍虽小小年纪,一向是个机灵的,于是怕得要死还要追在后面阻止,终于也来到了这里。
一行人站在李家大门外,怔怔地看着那血色大门。
杜水萦担心得要命,心说不然先将墨妍送回去?
毕竟她那么胆小,而且似乎并无武功和法力。
但白溪岩却依然噙着笑,一副来了就来了,无所谓的样子。
最关键的是,那墨妍抱上了她,就不肯回去了。
杜水萦摸着腰边的小小脑袋上的两颗小小发髻,无奈打消了送她回去的念头。
“出来练练也好,太胆小了如何在这种世界生存下去?”
她心想,看了看白溪岩。
虽听得白溪岩是个厉害角色,作为未来夫君应该也会好好保护小墨妍,可是如果碰上比白溪岩更厉害的呢?
如果白溪岩不在身边呢?
如果白溪岩死……
杜水萦想到这里,赶紧摇了摇头。
她呆呆看着墨妍头顶的髻子,感受着腰上紧箍的力道,陷入思索中。
白溪岩扇子一划,那大门缓缓打开。
门还未开全,白溪山便披头散发,野人一般带着那凶尸消失在了门中。
他走后,众人耳边还听得到他的哭丧。
“李兄啊!李兄!一别多年,残酒尚在桌上,对饮之人却天人两隔了啊!”
杜水萦揉揉自己的耳朵。
忽见白溪岩也在捏眉心,顿时忍不住笑了。
白溪岩见她笑,更是奋力地揉着眉心,揉得杜水萦暗暗担忧。
要是把那白色花钿揉掉了,可就少了三分邪魅了!
哈哈哈……
杜水萦这才稍稍放松些,见白溪岩和明钦进了门,也带着其他弟子走了进去。
腰上还搂着个小墨妍,一并跟她进了院子。
一进院子,不知哪个傻不愣登的弟子把门给顺手带拢了。
杜水萦很是头疼,这帮家伙到底懂不懂什么叫给自己留后路啊!
这要是院里有什么东西,开着门,跑也跑得快些啊!
不过门一关,倒是有个好处。
因那外墙很高,门又关了,黑烟很少进得来。
黑烟不在,眼前豁然开朗。
杜水萦扫视一番,内心顿觉凄凉。
只见偌大一个院中,满眼都是衰败气息。
假山?
倒了,风化为片片碎石。
池子?
干了,剩一些柏油样的污泥,泥中透出乱七八糟的枯枝败叶,仔细看还能见一两具死鱼的白骨。
只有那树木极其茂盛,遮天蔽日。
只有那野草萋萋,没人膝头。
众人一见以静谧、祥和著称的云悠城中居然还有这般破败的院子,顿时都立在原地,晃了晃神。
白溪岩却丝毫不在意,四处打量,勾唇微笑。
杜水萦无奈。
这家伙,看到这种景象都能笑得出来。
要是被凶尸李莽看见了,不过来扒皮抽骨才怪呢!
不过杜水萦只是想想,那凶尸明显打不过白溪岩一根手指。
于是她只是凑到他身边,道:“这地方破败成这样,真能找到线索么?”
白溪岩面对李家主楼,道:“云悠城接二连三出现凶尸,数目不小,不可能是偶然事件。只有仔细调查,不放过一丝线索,才能找到幕后黑手。”
“啊?你认为这些东西是有人故意放到云悠城来的?”
“嗯。”
他以扇叩击掌心,目光柔和道:“大哥管理云悠城时,一方面杀伐果断,一方面与人为善,才有云悠城的祥和美名。如今却摊上此等事件,不是有人故意作妖又是为何?”
杜水萦满心惊异。
白溪山原来竟有那样的好本事?
真是越想越可惜。
院子和主楼以青石台阶相连。
现下这台阶爬满青苔,阶缝中竟还长了棵一尺来长的荆棘出来,更显院中衰败。
杜水萦身上绕着个墨妍,与白溪岩并肩而行。
正要踏上那石阶,忽听得一人大吼。
“啊--”
她连忙转身,见一个小修士满脸惨白跌坐在地上,右手朝天指去。
与墙头基本平齐的地方,尚有厚重黑烟穿梭。
在那来来往往的黑烟之中,似有人影窥视。
杜水萦心下也是一惊!
是谁在那里?!
腰上,墨妍又在瑟瑟发抖。
其他弟子也是害怕非常。
只有明钦已经结好法力在手,随时准备出击。
而那莫念辛最是可笑。
他给自己结了个护身阵,正眯着眼睛站在阵中,一副邪祟进不来算我命大,进来了就死了算了的样子。
杜水萦又好气又好笑又心疼,连忙从布袋中抽出一根干燥的草茎,朝上刺去。
那平凡草茎到了空中居然越飞越大。
杜水萦朝明钦道:“明钦,用灵力助它!”
明钦将手中灵力发射,在那草茎上镀上了一层银光。
那草茎渐渐变成一根银光闪烁的飞箭,朝那人影直直插了过去!
刹那之间,白光闪烁,黑烟散开,橙红色亮光顿起。
原来那黑烟之后并非人影。
只是一件女子外衣被挂在了墙头,现下被灵光飞箭戳刺,已然燃烧起来。
白溪岩一扇子将那火熄灭,又一扇子将那衣物拿了下来,在手里轻轻扯了扯。
“一撕即破,应是在那墙头挂了许多年。”
他道。
杜水萦点点头:“不过这衣服当真华丽!料子精贵不说,上面花样繁复,美妙惹眼,这怕不是谁都穿得起的吧!”
白溪岩道:“仆人不可能穿这类衣物,应是主母所穿。”
说完想起什么似的,竟眉头紧皱,死死盯着那件衣服,不说话了。
杜水萦见惯了他这种突然冷漠的样子,也不理他。
她暗暗心想,必然是李家仆人大意,忘了给主子收衣服,所以任它飘到墙头去了。
白溪岩却突然道:“这衣服飘在墙头,却无人发现,应该是飘上来之前,此处就已无人居住。”
“啊?”
杜水萦听到这话,才是真真实实地吓了一跳!
“怎么会没人?难道是灭门?”
“那倒不一定。也有可能是李莽全家死光,不怎么相干的奴仆、远亲之类的就都散了。”
“连衣服都不帮人收一下?这衣服如此精贵,主母必然宝贝。家仆们看到主人或者亲属不幸,多半会产生缅怀之情,收好遗物吧?”
“那就可能当时发生了可怕之事,大家都不敢逗留,逃了!”
“啊……”
杜水萦不知道说什么了。
只听得那些小修士都在议论:“还有这等事?那也太可怕了吧!”
又有人道:“师傅,这番推论并不符合常理!如若当真发生灭门大事或者极其可怕之事,为何没有人上报白家?”
杜水萦听得这声音,原来是明钦。
当真是个身手不错,又智慧过人的好苗子!
她也觉得奇怪,刚想问白溪岩,却见他眉头紧锁,悠悠道:“那就可能真是灭门了。”
杜水萦一惊。
是了,只有灭门才是封住了所有人的嘴。
如果是被邪祟灭门,不会让任何人觉得有上报的必要。
毕竟,它们有的是法子让一切都显得稀松平常。
第二十七章 女怨微尘
可是--
“白溪岩,还是不对呀!不管是不是灭门,至少李莽死了尸身是完整的啊!城中人不可能视而不见。你那日翻云悠城城志,就没看到相关报道吗?”
杜水萦道。
“有。李莽三年前死了。当时大哥发病,我每日繁忙,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写城志的小官便轻轻带了一笔。”
“写的什么?”
“李莽身卒,爱子不知所踪。”
“那家中仆人呢?有没有其他亲眷的消息?”
“没有。”
杜水萦皱眉,一手撑脸,默默思索。
忽然,白溪岩手一抖,身子一转,将那衣服狠狠摔在地上。
杜水萦莫名其妙,忙道:“怎么了?”
白溪岩看了看自己手心,顿时眉头皱起,一脸杀意。
他不说话,只是手中结了法,朝那衣服拍去。
那衣服竟似人一般站起,左闪右避,发出女人的笑声。
“咯咯咯……嘻嘻嘻……打不到!打不到!”
那声音尖利诡异,刺人耳膜,竟如同发自地狱,虽故作可爱,但着实让人爱不起来。
在场谁也没料到,一件旧衣服居然也如此不好惹。
那帮小修士脸色更加惨白,缩着身子四处打量,就怕什么普通的东西开口说话,顺便给他们来一下。
颇有些草木皆兵的意思。
明钦却越来越镇定,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惊心的节奏。
他带着师弟们结了个阵,全部站于阵中,十一位小修士便齐齐擎剑,做出防御姿势。
那衣服被白溪岩追得似有些烦躁,刚想袭击那些小修士,忽见一个金阵突然出现,顿时笑着退到一边。
它飘在半空,边笑边作出女子娇嗔动作,不一会儿瞥眼看到杜水萦,竟调转身子,朝她飞来。
杜水萦欲哭无泪!
这帮鬼东西,也如此趁人之危!
要不是白溪岩禁止她用灵力,她真想分分钟把这衣服裁成个小裤衩,看它还嚣张!
她眨了眨因为心惊而有些泪湿的眼睛,微微一思索,从布袋中拿出一个绿色荧光小虫,朝那衣服扔去。
小虫接触到那衣服,喷出一股粘液,沾了那衣服一大片。
随即,杜水萦燃起一张符箓,朝那沾湿的一片扔去。
那衣服左躲右闪,捉迷藏一般咯咯大笑。
那符箓却似一个顽固孩童,卯足了劲,只盯着那衣服上被沾湿的那一片飞。
终于,在一番追逐之后,那张符箓堪堪粘在了那潮湿的一片衣物上。
符箓遇着那绿色荧虫喷出的粘液,瞬间爆炸起火,将那衣服炸得片片翻飞。
杜水萦暗暗呼出一口气,含泪笑了。
周边弟子看傻了,见那衣服被炸烂,雀跃着朝她围了过去。
“杜师傅,好厉害!你用的是什么法术?”
杜水萦讪笑挠脸,闭口不答。
哪是什么法术,只不过是将蛊虫和符箓的特性结合结合,胡乱对付罢了。
白家这些小修士们经历得太少了,不知道蛊虫的奇异之处。
虽解决了这件诡异的衣服,杜水萦更是忧心忡忡。
衣物显然不会自己成精,那到底是谁在其中捣鬼?
那些小修士全然不懂她的担忧,依然少见多怪地用崇拜的眼神看着她。
看完她后还不忘一脸新奇地去看那衣服残体。
杜水萦扶额。
果然,这云悠城定是至少十余年没有出现过如此邪祟了吧?
到底是哪个吃饱了没事干的,非要将如此美好的和平日子变为战争?
白溪岩见她一脸难看表情,似是明了她的所思所想,扇子轻轻捶在她脑袋上,柔声道:“怕了?”
杜水萦点了点头。
“当然怕,想回去。这个世界不和平,都是有血有肉的人,凭什么不能过些安宁日子?”
白溪岩挑了挑眉,笑了。
他从袖中拿了一块晶莹剔透的方形物放在杜水萦唇边。
“别想太多,吃这个。”
那东西煞是可爱,杜水萦不禁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白溪岩虎着脸吓她:“毒药!”
“啊?”
她闻了闻那东西:“想要骗毒医吃毒药?”
白溪岩笑眯眯:“桃花糖,我做的。”
“啊?”
杜水萦愣在原地。
她将那糖果小心翼翼放入口中,轻轻一吮--
“嗯!好吃!有桃花的味道!”
白溪岩:“桃花是什么味道?你吃过?”
此时的杜水萦双目幸福弯起,已经沉迷其中,完全不理他了。
一行人刚进门就受了惊。可大家的好奇心却更重了。
这下不用白溪岩上前,那帮小修士早已上了台阶,将那主楼的大门推开了。
大门一开,一阵怪味扑面而来。
是混合着灰尘及腐臭的味道。
杜水萦没做好准备,深深吸了一口霉气,顿时不住地咳嗽起来。
她腰间的墨妍竟也学她,不停咳嗽!
“咳咳……我说小墨妍啊!咳咳……咳嗽又不是什么光荣的事情,你为什么要学我?”
“咳咳……姐姐,我刚刚吸了口气,就感觉喉咙好痒,并非学你。”
杜水萦闻言低头,将墨妍的小脸抬起一看,好嘛!脸都咳红了!
她赶忙为她拍背顺气。
拍着拍着,突然感觉到不对劲。
全场十三人,只有她和墨妍在咳嗽。
而她和墨妍都是女人!
“妒女怨!”
居然是妒女怨!
杜水萦顾不得自己越咳越凶,电光火石之间已从身侧小袋中捏出两粒丸子,一粒放于自己口中,一粒塞在墨妍嘴里。
“吞下去!快!”
她道。
可是周边无茶水,墨妍梗着喉咙拼命吞也吞不下去,反而是一咳,给咳了出来。
杜水萦慌忙接住那药丸,对白溪岩道:“白溪岩!快!你来喂她!”
“啊?”
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
怎么喂?这明显是因为没水吃不下去啊!难道用嘴喂啊?
杜水萦又道:“快些!救命之用!你不要你的未婚妻了吗?!”
白溪岩一脸难以置信,甩袖道:“荒唐!”
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她,眼里似有火光闪烁。
杜水萦只道他是迂腐,心下一急,不再劝他,将药含在口中,低头捧住墨妍的脸,吻在了她的唇上。
不久之后,墨妍喉头一滚,将那药丸吞了下去。
杜水萦这才与她分开,暗暗松了一口气。
不怪她焦急。
这妒女怨是一种怨气极强的诅咒。
布咒之后,咒体附于空气微尘之中,无色无味,凡人吸入,须臾之间烂喉烂肺,且迅速朝其他脏腑蔓延。
那威力,比硫酸有过之而不及。
即使是修为不错的修士,吸入之后,如果不迅速处理,用灵力将其驱逐出身体,也要被化为一滩尸水。
而这妒女怨怨如其名,专门作用于女性躯体,不沾男子。
据说这是一位嫉妒心十分之强的女修所创造。
这咒并非什么大法术,并且无色无味,极其隐秘,许多人中咒,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因此此咒不出名,基本无人知道。
杜水萦猜想自己会知道这些,很可能是那水娘子身为毒医,曾经专门研究过这类古老又恶毒的咒术。
而且,她连解药都研制出来了!
她不禁对水娘子又多了一层敬佩。
要是这人将医术用于正道上,那可真是造福苍生了!
第二十八章 半道美人
自从杜水萦“帮助”墨妍吃药之后,众人间的气氛就有些微妙起来。
那些弟子,包括一向识大体的明钦在内,都时不时偷偷把眼去看她、白溪岩和墨妍,眼里充满探寻,似乎还带着些……向往?。
杜水萦见状,心中叹道:“男人啊!呵!”
墨妍不再抱着杜水萦的腰,改为牵着她的轻纱外袍,时不时抬头盯着她的唇看。
白溪岩却是一脸怒气,不耐烦之意扑面而来,让人更加不敢靠近。
他这样子连墨妍都不敢亲近,只要见他稍稍靠近点,就立马躲到杜水萦身后去。
杜水萦很是头大。
她根本没做什么好么?
治病救人知不知道!
治病救人时,医者是绝对不会把这当作亲吻的!
就算救治的对象再美丽、再可爱、再惊为天人也不会!更何况她和墨妍都是女性啊!
“唉!”
她欲哭无泪,医者当真如此不能被人理解?
但明显没有人在意她这一声叹气,因为他们已经走到了另一扇门前。
一位弟子跟着明钦把胆子练肥了,上前“吱呀”一声将那门推开了。
杜水萦忙停止呼吸,顺便把墨妍的口鼻也掩了起来。
待眼前那灰尘散尽,她才恢复呼吸,顺便放开了墨妍。
一行人进了门,忽见昏暗的房中,一个人影站在里面!
“又是那诡异衣裳!”
一名修士大叫!
“不是。”
杜水萦道。
不是那件衣裳,那件衣裳已经被烧毁了。
也不是别的衣裳。
因为那个身形,杜水萦非常熟悉!
白溪岩袍袖一挥,一张明灯符飞出,将房中的一对红烛点燃了。
众人这才看清楚房间全貌。
除却灰尘有些多之外,这间房内摆饰很豪华。
金丝楠木所制家具以金皮包边,在灯火下荧荧闪光。
床、桌子、置物架、屏风……即使是蒙着灰都能看得出金贵。
其中,靠床摆着的一张梳妆台甚是显眼。
倒不是因为那梳妆台金贵,而是因为那梳妆台上不放首饰盒,竟放了一本书。
一本《道德真经》。
“咦?这房间主人是何人?难道是个女修?”
杜水萦来不及问,便向屋中立着的那个身影看过去。
果然,那在房间站着的,不是凶尸李莽是谁?
众修士一见凶尸,又摆好了防御队形,白溪岩却摇了摇扇子阻止他们动手。
“大哥在他身后,不会让他伤害我们。”
杜水萦也觉得那凶尸似是一脸茫然,根本不像是要攻击谁的样子。
她心下狐疑,小心翼翼走到那物身旁往后一看。
见白溪山竟然躺在它身后的木床上,睡着了!
那木床已经沾满落灰,怎么看怎么脏,可那白溪山安然睡在那儿,面色白净,呼吸均匀,隐隐竟有一股仙意。
杜水萦不禁再次觉得可惜。
这样一个人,体内居然那般一踏糊涂!
真不知他还能支撑多久!
要是他出了事,白溪岩会很难过吧?
她不禁对自己的无能感到有些懊丧。
见那凶尸无害,众人便各处翻看起来。
只是白溪岩叮嘱过他们不许破坏屋内物品,所以大家翻得小心翼翼,藏得深点的东西干脆碰也不去碰了。
一行人翻了许久,未发现任何线索。
忽见那凶尸居然挺着身子,一步一步从房中央走来,在那梳妆台上坐了下来。
凶尸本是全身僵硬,杜水萦还是第一次见它那般灵活地坐下来。
她又忍不住看那白溪山,更加觉得此人高深莫测。
那凶尸坐下来后,低头“看”向那书,便一动不动了。
徒留那耷拉的俩眼珠子,差点挨在了书面上。
众修士一阵恶心,杜水萦却走了过去,将那书抽出,轻轻一翻。
一张折叠成两层的宣纸从中飘了下来。
杜水萦连忙捡起,众修士也凑了上来,伸长脖子等着看有什么秘密。
没想到那纸一被打开,他们看了一眼就兴味索然,后退一步,重新翻其他东西去了。
杜水萦也是很无语。
这女修很是不专心啊!
看书时分心画画不说,还画了个乌龟,真是够无聊的!
她正要将那纸折回,忽然脑中电光一闪,又将那纸拿回眼下,细细看来。
白溪岩正巧走到她身边,杜水萦忙拉住他,将那纸放到他眼下,道:“看这个,你有什么想法没有?”
白溪岩嫌弃地从杜水萦手中扯回自己的衣袖,凝神看了会后道:“李莽身上的映血诀。”
杜水萦立马两眼放光道:“对!两只乌龟手法相似,根本是出于同一人之手!”
“嗯,那这房间可能便是那李莽和她妻子的寝室了。”
“你是说这两只乌龟都是李莽妻子所画?”
“嗯。”
杜水萦顿时嫌弃道:“在自己丈夫身上画乌龟,当真是恶趣味!这李莽妻子真是顽皮啊!”
她正说着,忽见那凶尸猛然站起,竟举起双臂,伸着那鬼爪一般的爪子朝窗外一跃,一抓,破窗而去!
与此同时--
“哎哟!救命!”
是个女子清脆的声音。
杜水萦和众修士一愣,连忙出了房门来看。
只见一位约莫十五六岁的年轻女子坐在地上,正仰头看着李莽,一脸惊惶。
杜水萦跟李莽打交道打得多了,不怎么怕了。
她过去将那女子搀起。一看清那女子的脸,顿时心道:“这妹子怎么又来找死来了?”
那俏生生的少女,正是李莽凶尸出现那天,她在酒楼上遇到的花痴女子,记得当时她同伴唤她小诗。
杜水萦无奈地摇摇头。
这丫头是命里犯这些东西吗?
先是遇到凶尸,今日居然摸到凶尸的凶宅来了。
抓她手腕想要将她扶起。忽然手心一痛,一看,原来那姑娘左手手腕上带了个碧玉手环。
那手环好看是好看,却显得过于窄了,比韭菜宽不了多少,上面还竖起一根根玉刺,虽不长,处理得也很圆润,摸在手上还是有些扎手。
好在那女子很是懂事,柔声道:“花公子,多谢,我自己能起来。”
杜水萦这才站起,微笑着看她慢慢爬起。
那小诗姑娘爬起之后,便转头四处寻找,待目光触及白溪岩那身白袍之后,才惊喜一笑,羞涩地又把头扭了回来。
杜水萦心知这姑娘多半是为了白溪岩而来,却还是问道:“姑娘为何在此?”
那小诗羞涩道:“我……我是来找白公子的。”
杜水萦一掌扶额,心中“死孔雀”、“不要脸的家伙”之类地乱骂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