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清醒
指骨调转方向,摸上白溪山的额头。
一道微弱的银光从它的尖端发出,和它尾端所带的黑红色雾气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水影紧张地盯着白溪山看。
她突然想起这个人并非只是不久前在白家时见过。
许多年前,当她还花倾城姐妹在一起时也是见过的。
只不过那时候这哥哥剑眉星目,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烈日般的明朗,根本不像现在这样。
记忆便从那炽烈的日头开始。
水影记得自己那时候应该是十二岁,被十八岁的花倾城所救,在阴家落了脚。
那时候花谦语也在,只是她长相丑陋,而且一脸戾气,说话也极其难听,故水影不怎么喜欢她。
不过花倾城却对这个妹妹十分照顾。
那时候的花倾城那么温婉,不但外貌绝美,而且总是慈眉善目、端庄优雅。
她连说话都语气轻柔,从来不用重词。
不过有一日,花倾城却恹恹的提不起精神来。
水影自然好奇,询问原因。
花倾城不语,却问她:“我们出门游玩可好?”
当然好,水影连答应的话都省了,直接将她拉起,出了门。
不过临走之前,花倾城把花谦语叫上了,这让水影感觉到有些扫兴。
不过出了门之后,心情再无半点瑕疵,水影第一次有人陪着在外闯荡,全程开心不已。
她们逛夜市、猜灯谜,甚至窝在素人的村庄隐姓埋名种了一季花。
待进了云悠城之后,一直默默不语的花谦语忽然来了句:“姐姐,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你这次出来就是为了和白溪山私会吧?”
记得当时气氛很尴尬,花倾城原本风光明媚的脸顿时阴了下来。
她低着头,面红耳地揪着手指。
就在水影想教训一下花谦语时,花倾城才小心翼翼道:“谦语、影儿,对不起,我带着你们绕了这么一大圈。可我实在是……实在是不好意思直接到这里来。”
水影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花倾城竟和白溪山两情相悦。
她不知道这两人是因什么机缘互相看中的,可既然是花倾城喜欢的人,一定不会差。
因此她忙说:“倾城,你喜欢白溪山就得来看他啊,我一路上玩得开心得很,你不必在意。”
说完看了花谦语一眼,示意她也开口安慰。
谁知花谦语竟说:“姐姐私会男子,要是被家主知道,你自己担责便是,可别把我也扯进来。”
水影忙过去,想捂住她的臭嘴,但一看她那张尖嘴猴腮的脸和那皱巴巴的皮肤,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将手生生缩了回来。
花倾城坚定地看着她:“不会,我一人做事一人当。”
正说着话,白溪岩出来了,笑得比骄阳还要耀眼。
不过他只是装作偶遇,和花倾城客气了一段时间之后,才以会客的缘由将他们三人请到了白府。
就是在白府,水影见到了十三岁的白溪岩。
如果说白溪山是烈日,那白溪岩便是天上的一轮满月。
白溪山性格豪放,光明磊落,总是笑得两排白牙都露出来。
白溪岩则连笑都那么程式化,而且一双细长的眸子里精光闪烁,总像是在谋划着什么。
相对于白溪山来说,水影更喜欢白溪岩。
在白家和他打过几架,又见过他将一些虚伪的来客真面目无情揭穿之后,水影彻底将他当成了崇拜对象。
原来有人可以坏而不恶,可以活得这样随心所欲。
这是她的想法。
不过白溪岩却一直将她当成小娃娃看,根本不带她。
花倾城却不同,花倾城深陷进了白溪山的魅力之中。
水影那时候并不知什么男女情愫,她唯一的乐趣便是到处捣乱,可就是这样一个她,也能从花倾城和白溪山对视的目光中看出一些让人心动的东西。
三人在白家整整待了一年多。
那时适逢阴沁娘爱上家仆,天天叫嚣着要离家出走。
阴家家主焦头烂额,根本没时间去顾她们。
况且白溪山名声一向很好,估计阴家主那时也很放心,所以一年多都没派人来找她们。
这一年之中,她天天跟着白溪岩到处晃,甚至数月都不回白府。
白溪岩甚至还曾到过临渊城,带着她见了自家哥哥水衡。
不过没逗留多久他就走了。
水影自然不肯听哥哥的话回不近山,继续跟着白溪岩。
就这样晃荡了好几个月,她回到白家还没多久,事情就发生了转变。
一天,花谦语出门游玩,却一身是血地跑了回来。
她捂着心口,说话间嘴里都还在喷血:“水影!水影!快叫姐姐走!白溪山疯了,他要杀我们!”
水影十分惊愕,对她道:“你又胡说八道什么!是不是又被人欺负了?谁?我帮你打就是了,别一天到晚乱说话!”
花谦语却当着她的面倒在地上,丑陋的脸上满是血渍,那双老鼠般的眼里全是焦急和愤恨。
“水影!我说的是真的!我知道你们都讨厌我,可我这次说的都是真的!快去找姐姐!快去!”
水影见她这样才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撒腿就朝花倾城的房间跑去。
一脚将房门踢开,却发现花倾城像个没有生气的尸体一样躺在榻上。
她躺在被面上,鹅黄的中衣靠近大腿的地方有大片大片殷红的血渍,面色苍白如纸,上面布满细细的汗珠。
她那双溢彩明眸现下毫无神采,眼白上布满血丝,晶莹的泪水顺着两鬓流下。
水影连忙进去,跪在床边。
“倾城!倾城你怎么了?!”
花倾城却动也不动一下。
水影惊慌失措,咬着手指想了一下,才意识到得将她扶起带走。
但她仍是不放心花谦语说的话,打算出门后先让花谦语待倾城走,然后却问问白溪山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想才将花倾城扶起,白溪山竟带着家仆执着剑冲了进来,上前便要砍她们。
水影气急,心里为花倾城不平。
竟然喜欢上这样一个道貌岸然的家伙,她真后悔当初答应带她出来。
她将花倾城放回榻上,和白家人打了起来。
不过当时她修为实在是太差,打不过。
好在白溪岩冲进来,喝退了白家家仆,又将他哥哥给稳了下来。
按当时白溪岩的说法,他哥哥是突然得了失心疯。
不过那种情况下,水影根本不敢再相信白家任何人,因此以自己一力将花家姐妹两人都带回了阴家。
第一百二十二章 清醒(二)
回阴家之后,花谦语求阴家家主讨伐白家。
阴家家主拒绝了,说是没有证据,况且她们姐妹二人也都没有受什么重伤。
后来所有人都知道了白溪山疯了的消息。
从那以后,花倾城便郁郁寡欢。
阴家家主过世之后,原本性子恬淡的她竟然和阴家人争家主之位。
水影实在是不喜欢她那汲汲营营的样子,回了不近山。
再后来,便是今日才得以再次相见。
现下再见白溪山,她倒是彻底相信这人当初并非自愿杀花倾城。
在白家,她听到杜水萦和白溪岩说的话,知道白溪山是体内有数道神魂互相蚕食,灵脉出了问题,才导致这般疯疯癫癫的模样。
可到底是谁让他突然之间变成这样?
那时和倾城姐妹去到白家,她也只是和白溪岩离开数月而已。
才不到一年的时间啊,一个那样光明璀璨的人,怎么会蓦然变成现在这副傻相?
水影想了许久,仍是不明白。
她又看了看那根指骨。
这指骨为何会有关于她父母亲的记忆?
它为何会在杜水萦的袖中?又为什么会自动送上让她附身?
脑中一团乱麻,唯一知道的是这指骨应该是友非敌。
而且她还有一个大胆的猜测,或许指骨生前是父母亲的好友,因此才能将他们一家在一起的景象传于她脑中。
正想着,指骨尖端银光消失了。
她连忙断了思绪,过去看白溪山会有何反应。
白溪山像是如梦初醒,脸上又傻又疯的表情消失了。
他如同换了一个人,身上多了一股郎朗的明亮味道。
“你……我记得你,你是水影?你可是水影?你怎的如此,为何要神魂出窍?”
水影心中一惊,这样短短时间内,这指骨竟能将白溪山的病治愈!
她看了指骨一眼,飘到白溪岩面前,说:“白溪山,你这是清醒了?好了?”
白溪山眯眼看了看天空的太阳,又看了看身边的凶尸,转过脸来对水影道:“啊,醒了,让你见笑了。倾倾她……”
水影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但也只是须臾。
她嗤笑道:“倾城现在可不得了了。”
说完瘪了瘪嘴,按压下心中酸涩,对指骨道:“你的事忙完了?能让我附身了么?”
话音刚落,她便已经化为了实
白溪山见状明白了,叹了口气。
“原来你竟是死了。何人杀的你?”
水影摇摇头。
两人对视一眼,看见了对方眼里的过往云烟。
许久,水影才道:“白溪山,你弟弟和我家蠢女人现在还在和阴家鏖战。刚刚花谦语叫我送你回白家,现下你醒了,是继续回白家还是……”
白溪山又叹了一口气,道:“走吧!去找倾倾。我们之间也该有个了断了。”
水影点点头,二人并一凶尸又重新转回蝶谷祠堂。
到了那里,水影一眼就看到杜水萦。
她正蹲在一群不知是死还是活的蝶谷百姓中间动作着,看起来认真至极。
水影鄙视地撅了撅嘴,决定不管这傻子。
白溪山则一眼看到了天空中的白溪岩,他正被阴家兵士围在一处打斗。
不远处,花倾城悠然坐在花瓣中,露出一张极其打眼的娇美脸庞。
斯人依然美若天仙,过往的种种像是泉水一般缓缓涌出。
只是过往泉水是甘泉,现下这甘泉变了质,于白溪山更像是毒药。
他猛地飞起,挺拔地站在了花倾城的面前。
“倾倾,不要闹了,让他们停下吧!”
白溪山说。
花倾城初见他,嘴角不由自主浮起一丝微笑。
被人劫走的玩物突然自己回来了,这是这些糟糕日子里她第一次感觉到欣喜。
可听到玩物说的话时,她的呼吸猛地一窒。
她站起身,试探问道:“你……你清醒了?”
白溪山双目直直地盯着她,十分郑重的点了点头。
那一瞬间,花倾城的脸上闪过一丝动容。
不过这丝动容立马被嘲笑取代:“好哇,醒了最好,醒了,才更能体会伤有多痛。”
她说完,猛地从那团花球中飞出,一挥手,灵力鞭就如游蛇一般朝白溪山卷了过来。
那边白溪岩先是用余光看到了白溪山的身影。
开始他还以为看错了,迅速解决了几位阴家修士之后,终于得空细细查看。
待看到白溪山召出佩剑和花倾城缠斗起来,那许久不见的利落身影、专注而坚定的眼神还有熟悉的招式,都让他的视线倏地模糊起来。
他擦了擦眼睛,手中灵力更加霸道,将阴家的兵士们打了个七零八落,又去帮大哥打花倾城。
花倾城边打边笑,游刃有余地调侃:“好啊,兄弟二人联手欺负一位弱女子。白溪山,你就是这样教你弟弟的?”
白溪山犹豫了,剑锋朝后缩了缩。
白溪岩道:“就是这样教的!打你这种不爱子民、将人命当草芥的家主难道还要特意挑个女的来么?!”
“爱子民?”
花倾城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
“我爱他们做什么?素人本无用,修士们又没有一个法力高深到能用得上的,你倒是说说我为什么要爱护他们?”
白溪岩冷笑着,下手毫不客气:“素人无用,你偌大的阴府每日所食、所用从何出?你府中端茶倒水的仆从数以万计,不都是素人?
修士无用?呵!这些兵士们又是为谁在战斗?”
花倾城大笑:“这都是他们的命数,他们低贱,生下来便注定要伺候我,不然就更是废物一群,根本不配活在世上!”
白溪岩被她这番高见给气笑了。
他摇了摇头,原本心中还有些顾忌,现下干脆丝毫顾忌也没有,打得更加狠绝。
兄弟二人一改方才受压制之势,渐渐占了上风。
可是残余的阴家兵士也朝这边过来了,渐渐将他们二人夹在中间。
就在此时,风云突变。
清明的天空突然暗了下来。
白溪岩心中一个咯噔,瞟了瞟远处。
只见原本还在天空悬挂着的暖阳突然就不见踪影,天空中像是一杯清水被滴进了一滴血液,渐渐的变成了黑红的颜色。
这种诡异的颜色还在渐渐加深,竟如同浓雾一般,干扰了人们的视线。
从那黑红色瘴气中蓦地涌出许多人影,这些人影迅速地占据了整个空间,所在之处传来一声声哀嚎。
白溪山皱了皱眉,一剑将身边一个魔族给刺穿,对白溪岩道:“溪岩,魔族也参与进来了?”
白溪岩点头。
白溪山急切道:“这些年我神智混乱,时而清醒时而糊涂,你快将现下所有情况都与我说一说。”
“是,大哥。”
白溪岩一心三用,一边对付花倾城,一边对付阴家修士,时不时还要防着魔族偷袭。
好在那些魔族竟像是冲着花倾城而来,只围着她打,即使有时靠近他们兄弟二人,也不出手。
因此他才有功夫分心将飞升童子之说、水影之死与杜水萦的穿越、鳏夫冢、不近医仙夫妇的死亡、临渊城孩童失魂事件等等一一道出。
第一百二十三章 离间(推荐位加更章)
他刻意隐瞒了自己因“勾结邪祟、屠戮月上城”被宁家定罪、囚于阴家之事。
当时大哥过来大闹一通,他才没有和世人撕破脸。
可那时大哥是不清醒的,现在大哥清醒了,如若知晓他将月上城给烧了又冰冻起来,非得打断他的腿不可!
他不怕断腿,怕就怕大哥看不起他。
当年他虽是带着记忆穿越而来,但一路走来,原先世界中发生的事都已经渐渐模糊,恍若隔世。
初到这危机四伏的地方,一路从脆弱的婴孩时期,是大哥一直在身边守护并悉心教导。
大哥于他,就像是再生之父,即使平日里嚣张招摇,他仍是害怕大哥对他失望。
不想怕什么来什么,花倾城竟似有读心的本事一般,蓦地打中了他的七寸。
这女人都要同时应付他们兄弟和魔族,竟还有心思说话。
她嫣然巧笑道:“溪山,你弟弟最近可是越来越贪玩了,竟勾结邪祟,把个月上城给毁了。”
她说着,灵鞭缠上白溪山的剑身,猛地一收,将他拉了过去,凑在他耳边道:“素人和修士一个不留,尸横遍野,现下挖开冰层估计还能看到满地的血,可真是惨烈。白溪岩,你弟弟真是你亲弟弟么,他和你可真是不一样啊……”
白溪岩听不到花倾城对他大哥说了什么。
他心中忐忑至极,脑中全是大哥失望的表情。
他期待事情有反转,期待大哥能够一如既往地信任他,或者等调查清楚之后再说。
可他的愿望落空了。
白溪山猛的将花倾城推开,转头朝白溪岩看了过来。
他双目怒睁,嘴角下压,双颊上的肉微微鼓起,可以想象现在他那两排白牙一定是紧紧地咬合在一起。
白溪岩一道灵力将花倾城打开,又用身上的威压将阴家兵士们冲开,确认没有人来烦他之后,猛地朝白溪山冲了过去。
然而到了跟前,他却只是轻轻地拉住了白溪山的袖子。
“大哥!你要相信我!我没有!我平日虽急躁了些,但真的不会和邪祟勾结!”
白溪山不说话,只是头颅高高地昂着,不看他一眼。
白溪岩将他猛地拉下,待两人急急落了地,便猛地朝地上跪了下去。
他仍是扯着白溪山的袖子,仰头苦苦哀求:“大哥!求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
白溪山的喉结微微动了动。
白溪岩干脆将脸蹭上他的腿:“大哥,你不要这样对我!这世间,别人怎么看我我都不在意,只有你不可以看不起我,我真的没有灭月上城,更没有勾结邪祟!”
他这一跪,生生让四处的战斗停了下来。
不可一世的白家二少居然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般在自家大哥脚下求饶,当真是把蝶谷城的修士们都看傻了眼。
尤其是阴家的兵士们,本来就被他打得惨,心里有气,蓦地见仇人竟这般低声下气,都停下了打斗,指着他笑骂起来。
“不知道还以为是白溪岩得了失心疯呢!堂堂仙缘世家的二少竟然跪了地,好啊,真是大快人心!”
“他那是知道打不过他大哥,心虚求饶呢!勾结邪祟灭了月上城,不知道他那疯疯癫癫的大哥会不会真的惩罚于他。”
“疯疯癫癫?你说那个?那就是白溪山?我看他根本一点疯样也无啊!”
“不,从前他是疯疯癫癫的,你成日只知道修炼,不喜欢听这些。不过今日他似乎确实太过周正,难道是好了?”
“你管他好没好!我只要看到白溪岩下跪求饶就开心。且看他大哥会如何对待吧,最好是两兄弟狗咬狗,让老子出出今日的恶气!”
他们这般散漫,花倾城竟没有一点话音。
白溪岩跪下之时,她愣了一下。
不过后来见了他那可怜样子,心中也是无比欢喜,连手下乱了章法也都不去纠正了。
水影是看着白溪岩跪下来的,当时她就上前要将他拉起。
白溪岩却一道灵力将她打开,仍是直直跪着,仰头看着白溪山。
水影自讨没趣,气不打一处来,跑到杜水萦身旁将她拉了起来。
“蠢女人!你夫君都被罚跪了,你居然还在着救仇人?赶紧给我过去把白溪岩拉起来!”
杜水萦原本专心致志地给伤者做治疗,根本是两耳不闻窗外事。
被她这么一惊,缝魂用的魂引线和鵸鵌针生生被吓了回去。
针线罢工,好在快死的伤者能救的也都救完了,杜水萦呼出一口气,这才四处看了看。
她习惯性的先寻白溪岩的身影,见他跪着,才猛然明白了水影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白溪岩一身胜雪白袍,即使是在打斗中也被爱护得干干净净,丝毫没有溅上血迹,连魔障之气都没能将他圣洁的气质给破坏。
可此时,他就那样跪在一地血污之中,膝盖以下全是脏污,白嫩的脸上竟还有泪痕,连头发都显得凌乱起来。
杜水萦从未像今天这样觉得他像个小孩。
仿佛空间时间都没有变迁,过去了的八年还未过去,他仍是中学时代那个小小少年而已。
她心中猛地绞痛起来,想起这人从前还有洁癖,虽然到了这个世界之后似乎没有了,可心上的疼痛仍是更加剧烈。
“月月!”
她猛地朝白溪岩冲了过去,陪着他一起跪在白溪山脚下。
“月月,到底怎么回事?大哥是……”
不等白溪岩答话,白溪山一扯袖子脱了身,弯腰将杜水萦扶起。
“你就是那位女子吧?我记得你。你和溪岩似乎很亲密。这样,你告诉我,他们所说的溪岩勾结邪祟、灭了月上城之事是不是真的?”
杜水萦本来要站起的,听到他这么说,顿时又跪了回去。
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说书人是这样说的,蝶谷城的百姓也是这样说的,而白溪岩……以他现在的性子,确实很有可能做出这样的事。
杜水萦记得当日在云悠城的临时安置点,那座金塔中,白溪岩和百姓们动了怒,差点要将他们杀死。
而且照那说书人所说,月上城是先被烧毁后被冰封的,和当年白溪岩灭入云阁的手法很像……
可她真的要和别人一样对白溪岩倒戈相向吗?
不,她不能。
况且事情发生的时候,并没有亲眼见到,只是林蔽涔一人在场。
林蔽涔那厮根本不是什么好东西,因此真相如何还有待调查。
杜水萦想了许久,终于看向白溪山。
“溪山大哥,此时不如待调查之后再下定论?”
第一百二十四章 魔尊
“不用调查了!他就是和我们勾结了!”
一道年轻的声音响起,让杜水萦猛地一愣。
她四处搜寻话之人,却没找到。
反而是在场的魔影都低下头将双手交叉在胸前,显得十分恭敬。
她才猛然惊觉,原来魔族在见到白溪岩下跪那一刻也已停止了打斗。
这是干什么?
白溪岩下跪竟这么有趣么?
杜水萦更加懊恼。
本想再搜寻话之人,却听得白溪山也大喝一声:“来者何人?出来把话清楚!”
话音刚落,魔族瘴气都朝一个地方聚了过去。
周边的空间都变得清朗起来,只有那处像是一个墨点,颜色越来越深。
不久之后,那道墨点朝他们走了过来,于浓重的瘴气之中,众人竟仍能看清那饶真面目。
是个清秀的少年,十五六岁模样,身形修长,明眸皓齿,虽然浑身冒着黑红色瘴气,白嫩的脸却笑得灿烂。
他一笑,露出两颗兔牙,看起来可爱至极。
明知这厮应该是魔族,可他的那张脸却春光明媚,身上的瘴气和他的气质根本完全不搭。
杜水萦却心头一震,拉了拉身边白溪岩的衣裳。
“月月,这个人好像是宁家那个才弟子?叫宁辛的那个,你还记得吗?”
白溪岩仍是跪着,只是不再抓着他大哥的袖口,而是将阴鸷的目光对准了凭空出现的魔族少年。
少年的步伐轻松,带着优雅,只是见了杜水萦之后,不再笑了。
他在杜水萦面前蹲下,柔声道:“白溪岩和我们达成协议,要我们帮忙灭了月上城,你还要跟他在一起么?”
杜水萦被他问愣了,不知如何回答,只好反问他:“你是宁辛吧?你怎么成魔了?”
那少年蓦地一笑:“宁辛?呵呵,才分别多少年,你竟已经认不出我了。唉,我想从我被带走你就没有想起过我吧?”
“什么?”
杜水萦莫名其妙。
这孩子怎么胡言乱语的?
八年前见他还聪明得很,性子也不是这样阳光。
现下看他长大了些许,入了魔不,竟变得讨喜了些,只是怎么脑子却不好用了?
那少年看着她眼里的迷茫,露出一个苦笑,站起身来对白溪山道:“白家主,你方才听到了吧,白溪岩与我魔界勾结,联手灭了月上城,今后我们还会携手将阴家和宁家全灭。怎么样,你要加入吗?”
他这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周围死一般寂静。
当终于有人反应过来,大家才迅速摆好防御阵型,准备和白溪岩及魔族决一死战。
空中的花倾城听了这魔族少年的话,更加得意了。
本来还怕白溪山会念及兄弟情义放了白溪岩,或者听那个女饶话,没想到连魔族都出来指证了。
想起杜水萦,花倾城眸光一闪,突然指着她道:“水娘子,你夫君勾结邪祟,你也脱不了干系!”
众人一听,都看向杜水萦。
一人高声问:“家主,她、她是水娘子?”
花倾城笑道:“是便是,可在场有两个一模一样的,连我这个故人都不知哪个是真,哪个是假呢!”
“两个?”
众修士忙四处寻找,待视线触及一旁的水影之后,眼珠子都要掉出来。
“真有两个水娘子!”
“肯定有一个是冒牌的!她到底想做什么?”
“难怪,难怪了!我们蝶谷城虽人数众多,总是出点打闹,却从未被魔族这样大肆侵犯过,原来竟是瘟神来了!”
“那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当然是活捉白溪岩和两位毒医,然后击退魔族!”
众人义愤填膺,齐声嚷嚷:“活捉白溪岩!活捉毒医!击退魔族!”
喊话声惊动地,只是没持续多久,漫瘴气呼啸而来,耳边充斥着扭曲的话音。
“击退魔族?你们有这个本事么?”
“我们魔尊在此,你们一个都别想逃!”
魔尊?
众修士刚刚涨起的气焰忽地灭了。
连花倾城的脸上都有一丝恍惚。
听闻三年前魔族动荡,上代魔尊精心培养出来的一个护法竟反水了。
那护法一人屠戮魔尊和所有等级稍微高些的魔族,成了新的魔尊。
据传,新魔尊年纪很轻,手腕却很强硬。
数千年来没能进宁家的魔族竟在他的带领下将宁家弄得乱七八糟,又进而袭击月上城,从此魔族威势大振,才有聋谷城今日之祸。
这魔尊……难道竟是那位少年?
众人忍不住再看向那魔族少年,实在是不能将他那张人畜无害,甚至有些可饶脸和魔尊二字搭上。
可事实摆在眼前,如果不奋死抵抗,恐怕他们一个都活不了。
幸存的素人们也是这种想法。
他们不懂事情来龙去脉,可昏地暗之下,魔族横行,尤其又听到魔尊来了,顿时尿都要吓出来。
于是有人跑到花倾城脚下哀求:“家主,请家主护佑,我们一没灵力、二没法术,可却上有老、下有,我们不能死啊!”
更多素人也跪了过来,忙不迭朝花倾城磕头,哀求声遍野。
魔族少年笑得明媚:“对对对,就该求求你们家主,不然白溪岩可要逼我们大开杀戒咯!”
这话入耳,众人瞬间抖了三抖,磕头磕得更加响亮了。
杜水萦再次看那少年,确认真的是宁辛之后,忙道:“宁辛!你好歹也是宁家出来的!难道没有学到宁家的一丝正义么!”
那少年看着她,不屑一笑:“宁家还有正义?恐怕所有的正义都留在了家训上,其他地方可是龌龊肮脏得很呢!”
杜水萦其实刚出口就知道错了。
不知是否受黄华庆的影响,一想到宁家便想到正义二字。
待她想起宁逑之对墨妍和水娘子做的一切之后,便看也不敢看那少年了。
花倾城看着匍匐在自己脚底下的贱民们,不耐烦地迅速翻了个白眼。
但她口中却道:“众位莫要担忧,今日就算是死,我也会将魔族和白溪岩绳之以法,防止更多人被害。”
随着她的话出口,阴沉的空气中浮动着低低的轰隆声,像是闷雷滚过,又像是周围蛰伏着一头巨兽。
这声音让人们更加恐慌,有的人干脆昏死过去。
那是魔族的声音,杜水萦知道。
她看着那位少年。
那少年俏皮伸出食指朝她做了个“嘘”声,闷雷般的声音便戛然而止。
几乎是一瞬之间,周边魔族彻底消失。
就像是一池墨水,水中墨色猛地被吸出,地又变得清澈,连阳光都再次照耀大地。
杜水萦目瞪口呆,现下她已经确定,这少年就是魔尊!
第一百二十五章 坐实
她猛地向后倒去,双眸中透出惊恐。
白溪岩忙将她拉起,护在怀中。
魔尊看到了她眼中的害怕,也看到了白溪岩眼中的疼惜。
他忽然笑了。
“白溪岩,你这位娘子当真胆小,我还没对她做什么呢,就这样了。”
白溪岩冷笑着,眼里闪着危险的光泽。
“你最好不要动她,今日之事我以后再找你算账!”
“放心,我们现在是盟友的关系,公事公办,不该涉及私事,现下我是不会动她的。”
杜水萦缩在白溪岩怀中,死死盯着魔尊。
待见他谈笑风生中,一张白白净净的脸上微笑可人,便渐渐安心下来。
她从别的世界来,过的是安宁日子,从未见过魔族的大人物。
因此知晓这人是魔尊之后便有些失态
好在那魔尊根本就是宁辛,而且还是萌版的宁辛,因此不再害怕,对白溪岩道:“月月,不要再跟他说话了,不然你大哥会以为……”
没想到话还没说完,白溪山便高高抬起剑鞘,猛地击在白溪岩的肩头。
“你这个畜牲!我没有你这样的弟弟!”
白溪山怒吼着。
白溪岩被他打得闷哼一声,身形不稳,松开杜水萦,捂着肩头,猛然向后倒去。
一起发生得太突然了。
杜水萦根本来不及反应。
待她反应过来,已经哭出声来,忙不迭过去将白溪岩扶起,抱在心口。
“溪山大哥!那是魔族啊!你怎么能听魔族的一面之词!”
她朝白溪山大吼。
白溪山眼眶发红,握着剑鞘的手指节突起,像是要将那剑鞘捏碎。
“一面之词?所有人都这样说,魔尊也这样说,他从魔尊出来之后就不再否认,还和魔尊熟络至此,姑娘,你还说只是一面之词吗?”
杜水萦哭着,却不知该说什么。
她一向嘴笨,不懂辩解。
而且她心中确有怀疑。
新出的魔尊,白溪岩在短短几年之间为什么和他如此相熟。
方才听他们对话,白溪岩的表情明明白白写着对面的魔尊是相识的。
人界但凡正义之士都不会和魔族有染,更何况是坏事做尽,视人类为俎上鱼肉的魔尊!
事实其实已经摆在她的面前。
白溪岩确实和魔族有染。
可她不愿相信。
她知道这厮和从前她的白月光不同,性子清冷又刁钻,不喜欢别人烦他,连自己城中的百姓他都会起杀心。
可从她穿越过来,白溪岩根本没有真的杀害任何一个人!
他为云悠城的百姓调查凶尸之事,他利用妖女诗雨,他帮临渊城的孩子召魂,他变成金月言帮忙调查师傅和师娘被杀之事……
他所行之事根本都是在护着人界,除了……
除了……
“姑娘,不要再为他辩解了。你也该离他远些。当年他烧入云阁,适逢我清醒,我便跟他约法三章,不能再行如此残忍之事,本以为他只是年少轻狂,便未多加惩罚。没想到我一时不忍,竟让他走上了勾结邪祟的歪路,我……”
对了,除了入云阁事件。
杜水萦心痛似刀搅。
她低头,泪水滑落,滴滴落在白溪岩的胸口。
“月月,你……你当初为何要杀入云阁那些人?”
白溪岩不语,猛地将她推开,耷拉着一只手臂站了起来。
“不用你管,既然不信我,就走!我自会将一切了结!”
“走?”
杜水萦泪光闪闪地看着他:“当初我一心要走,你宁愿设局利用金月言的身份将我追回来。现下我爱上金月言,你竟叫我走?我不走,你不要转移话题,告诉我为什么要屠戮入云阁!”
“呵,又是金月言。杜水萦,你说我该开心还是不开心呢?毕竟金月言也算是我自己。算了,我不跟你说这些。”
他转向白溪山:“大哥,我受不了了,这些人我都要杀,一个也不想留!杀完之后我自会回白家向你请罪,只求你将我娘子带走,她胆小,你帮我护她一段时间……”
“你说什么?!”
白溪山气得一剑朝他的脖颈砍去。
杜水萦花容失色,忙扑过去挡,却被那位魔尊给拉住了。
眼见着剑锋就要袭上白溪岩的皮肤,杜水萦一道灵力打去,口中呼喊:“不要!”
然而灵力打了个空,那剑却蓦地一转,离了白溪岩的脖颈,只是将他的发丝斩断许多。
“溪岩,从此以后你不用再回白家,我也不想帮你照顾妻子。如若你仍不知悔改,到时候拔剑相向,我再也不会像今日这样手下留情!”
他说完,背转身去。
杜水萦哭得不能自已,仍是对白溪岩喊着:“你说呀,你到底为何要屠戮入云阁。”
不,她不相信,不相信白溪岩会勾结邪祟。
可是入云阁事件犹如一根刺横耿在喉,成了她彻底信任白溪岩的阻碍。
也许……也许入云阁事件另有隐情。
只要证明入云阁事件另有隐情,她便可以全心信任白溪岩,从此生也好,死也好,永远站在他那一边。
可白溪岩却不说话。
他的目光坚定无比,等着大哥对他重新转过身来。
花倾城对于这出戏码真是喜闻乐见。
她先是下来,走到白溪山身边,暧昧一笑:“溪山,还是你正直,大义灭亲不是谁都能做得到的,难怪我……世间女子多倾心于你。”
白溪山不理她,她便对白溪岩道:“白溪岩,你小小年纪何必断了自己的前程?当初为何要那样对月上城步步紧逼?”
白溪岩自然更不会理她。
她却毫不在意,继续说着:“听闻当初月上城素人被魔族所伤,水娘子伙同水家家主以医治之名将月上城所有人杀害。
你动了私心,将水娘子藏起来,林家主只是问你要人而已,你竟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和魔族勾结,灭了林家。说起来,你还是个情种呢!”
她咯咯笑着,杜水萦的眼泪却更加肆虐。
她猛地跪坐在地。
“不!不!一切竟真的因为而起?不会的,不会的……”
她从来懦弱,没有什么大理想,为人的准则也只是不给人添加负担而已。
现下知道竟是自己惹得白溪岩将一座城给灭了,顿时悔恨交加,恨不得立即死去。
她看着白溪岩,从前的种种都涌入心中。
她仍是不相信。
哪里不对,一定有哪里不对。
她爬到白溪岩脚下,苦苦哀求:“月月,你告诉我,你到底为何要屠戮入云阁!”
白溪岩叹了口气,蹲下来扶着她的双臂。
“小萦,我可能不能带你回去了。你不要怪我。”
说完,他猛地飞起,朝花倾城打了过去。
第一百二十六章 坐实(二)
她猛地向后倒去,双眸中透出惊恐。
白溪岩忙将她拉起,护在怀中。
魔尊看到了她眼中的害怕,也看到了白溪岩眼中的疼惜。
他忽然笑了。
“白溪岩,你这位娘子当真胆小,我还没对她做什么呢,就这样了。”
白溪岩冷笑着,眼里闪着危险的光泽。
“你最好不要动她,今日之事我以后再找你算账!”
“放心,我们现在是盟友的关系,公事公办,不该涉及私事,现下我是不会动她的。”
杜水萦缩在白溪岩怀中,死死盯着魔尊。
待见他谈笑风生中,一张白白净净的脸上微笑可人,便渐渐安心下来。
她从别的世界来,过的是安宁日子,从未见过魔族的大人物。
因此知晓这人是魔尊之后便有些失态
好在那魔尊根本就是宁辛,而且还是萌版的宁辛,因此不再害怕,对白溪岩道:“月月,不要再跟他说话了,不然你大哥会以为……”
没想到话还没说完,白溪山便高高抬起剑鞘,猛地击在白溪岩的肩头。
“你这个畜牲!我没有你这样的弟弟!”
白溪山怒吼着。
白溪岩被他打得闷哼一声,身形不稳,松开杜水萦,捂着肩头,猛然向后倒去。
一起发生得太突然了。
杜水萦根本来不及反应。
待她反应过来,已经哭出声来,忙不迭过去将白溪岩扶起,抱在心口。
“溪山大哥!那是魔族啊!你怎么能听魔族的一面之词!”
她朝白溪山大吼。
白溪山眼眶发红,握着剑鞘的手指节突起,像是要将那剑鞘捏碎。
“一面之词?所有人都这样说,魔尊也这样说,他从魔尊出来之后就不再否认,还和魔尊熟络至此,姑娘,你还说只是一面之词吗?”
杜水萦哭着,却不知该说什么。
她一向嘴笨,不懂辩解。
而且她心中确有怀疑。
新出的魔尊,白溪岩在短短几年之间为什么和他如此相熟。
方才听他们对话,白溪岩的表情明明白白写着对面的魔尊是相识的。
人界但凡正义之士都不会和魔族有染,更何况是坏事做尽,视人类为俎上鱼肉的魔尊!
事实其实已经摆在她的面前。
白溪岩确实和魔族有染。
可她不愿相信。
她知道这厮和从前她的白月光不同,性子清冷又刁钻,不喜欢别人烦他,连自己城中的百姓他都会起杀心。
可从她穿越过来,白溪岩根本没有真的杀害任何一个人!
他为云悠城的百姓调查凶尸之事,他利用妖女诗雨,他帮临渊城的孩子召魂,他变成金月言帮忙调查师傅和师娘被杀之事……
他所行之事根本都是在护着人界,除了……
除了……
“姑娘,不要再为他辩解了。你也该离他远些。当年他烧入云阁,适逢我清醒,我便跟他约法三章,不能再行如此残忍之事,本以为他只是年少轻狂,便未多加惩罚。没想到我一时不忍,竟让他走上了勾结邪祟的歪路,我……”
对了,除了入云阁事件。
杜水萦心痛似刀搅。
她低头,泪水滑落,滴滴落在白溪岩的胸口。
“月月,你……你当初为何要杀入云阁那些人?”
白溪岩不语,猛地将她推开,耷拉着一只手臂站了起来。
“不用你管,既然不信我,就走!我自会将一切了结!”
“走?”
杜水萦泪光闪闪地看着他:“当初我一心要走,你宁愿设局利用金月言的身份将我追回来。现下我爱上金月言,你竟叫我走?我不走,你不要转移话题,告诉我为什么要屠戮入云阁!”
“呵,又是金月言。杜水萦,你说我该开心还是不开心呢?毕竟金月言也算是我自己。算了,我不跟你说这些。”
他转向白溪山:“大哥,我受不了了,这些人我都要杀,一个也不想留!杀完之后我自会回白家向你请罪,只求你将我娘子带走,她胆小,你帮我护她一段时间……”
“你说什么?!”
白溪山气得一剑朝他的脖颈砍去。
杜水萦花容失色,忙扑过去挡,却被那位魔尊给拉住了。
眼见着剑锋就要袭上白溪岩的皮肤,杜水萦一道灵力打去,口中呼喊:“不要!”
然而灵力打了个空,那剑却蓦地一转,离了白溪岩的脖颈,只是将他的发丝斩断许多。
“溪岩,从此以后你不用再回白家,我也不想帮你照顾妻子。如若你仍不知悔改,到时候拔剑相向,我再也不会像今日这样手下留情!”
他说完,背转身去。
杜水萦哭得不能自已,仍是对白溪岩喊着:“你说呀,你到底为何要屠戮入云阁。”
不,她不相信,不相信白溪岩会勾结邪祟。
可是入云阁事件犹如一根刺横耿在喉,成了她彻底信任白溪岩的阻碍。
也许……也许入云阁事件另有隐情。
只要证明入云阁事件另有隐情,她便可以全心信任白溪岩,从此生也好,死也好,永远站在他那一边。
可白溪岩却不说话。
他的目光坚定无比,等着大哥对他重新转过身来。
花倾城对于这出戏码真是喜闻乐见。
她先是下来,走到白溪山身边,暧昧一笑:“溪山,还是你正直,大义灭亲不是谁都能做得到的,难怪我……世间女子多倾心于你。”
白溪山不理她,她便对白溪岩道:“白溪岩,你小小年纪何必断了自己的前程?当初为何要那样对月上城步步紧逼?”
白溪岩自然更不会理她。
她却毫不在意,继续说着:“听闻当初月上城素人被魔族所伤,水娘子伙同水家家主以医治之名将月上城所有人杀害。
你动了私心,将水娘子藏起来,林家主只是问你要人而已,你竟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和魔族勾结,灭了林家。说起来,你还是个情种呢!”
她咯咯笑着,杜水萦的眼泪却更加肆虐。
她猛地跪坐在地。
“不!不!一切竟真的因为而起?不会的,不会的……”
她从来懦弱,没有什么大理想,为人的准则也只是不给人添加负担而已。
现下知道竟是自己惹得白溪岩将一座城给灭了,顿时悔恨交加,恨不得立即死去。
她看着白溪岩,从前的种种都涌入心中。
她仍是不相信。
哪里不对,一定有哪里不对。
她爬到白溪岩脚下,苦苦哀求:“月月,你告诉我,你到底为何要屠戮入云阁!”
白溪岩叹了口气,蹲下来扶着她的双臂。
“小萦,我可能不能带你回去了。你不要怪我。”
说完,他猛地飞起,朝花倾城打了过去。
第一百二十七章 现形
花倾城猝不及防,本想迎上去,却身子一软,朝白溪山倒了过去。
白溪山扶住她,她趁势将双臂环上白溪山的脖颈。
她双手一伸,衣物下褪,露出一双白净修长的手臂来。
白溪山抓住她的右前臂轻轻摩挲,修长手指抚上她臂上的一只碧玉镯子。
那镯子绿得澄澈,光滑圆润十分可爱,可表面放射状排着一根根刺,虽处理的光滑至极,也仍有些扎手。
花倾城美丽的眸子看进白溪山眼里,粉面含春,笑得妩媚。
此时白溪岩的剑已经过来,花倾城失声尖叫:“溪山救我,你弟弟他又要杀人了!”
白溪岩的剑猛地停住,薄唇紧抿,眼里全是不甘。
可他就是不敢再动。
大哥的眼神那般威严,如若他非要动花倾城,必然要和大哥剑锋相对。
他不敢,也不想。
“大哥,你让我杀了她!”
白溪岩道。
“溪岩,你杀她作甚?她既是阴家家主,也是女子,你堂堂男子汉,杀了她很光彩么!”
“大哥!你别管,你将她放开!”
白溪岩的语气听起来就像是要哭了。
杜水萦哭得声嘶力竭。
她无法接受心中爱人变成今日这般狂躁的样子。
虽然花倾城也想夺得飞升童子,但飞升是所有修仙之人的终极愿望,她根本算不得有错。
况且墨妍现在完好无损,花倾城说白了并未对谁造成伤害,根本罪不致死啊!
她想站起来去阻止白溪岩。
奈何情绪极其糟糕,哭得全身都没了力气,连自己站起来都做不到。
她连忙去喊水影:“丫头,快帮我阻止白溪岩!”
水影对白溪岩有着特殊的感情,一定会去救她。
水影将白溪岩带回之后,便瞥到了一个极其丑陋的人。
她原本心中就有些疑问,便追了上去。
谁知人是追到了,那该死的花谦语却死活不开口说话。
她无法,只得将人带了过来。
不想过来之后,竟发现事情变得连她都看不懂了。
就在这时,她听到了杜水萦的呼喊,忙偷偷使出一道定身符加一道隐身符将花谦语隐在原地不能动弹。
做完这些,她朝杜水萦跑了过去。
待见到她涕泪横流的模样之后,心中一痛,顿时就一根手指朝她脑门戳了上去。
“你怎么回事?谁欺负你了?怎么哭得这么难看?”
杜水萦抽抽噎噎道:“别管我,快,快拉住白溪岩,他似乎是发狂了!”
“发狂?”
水影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她:“白溪岩人精一个,你说他会发狂?开什么玩笑!”
“我没有跟你开玩笑!他勾结邪祟,他屠戮入云阁,他现在还要杀花倾城!他一定是被什么东西给控制住了!”
水影听到此处,眼珠一转,不去阻止白溪岩,反而蹲了下来。
“你方才说,因为白溪岩屠戮入云阁,所以你觉得他被邪祟控制?”
“我不知道,可如果不是这样,我真的不知道他为何会屠戮入云阁!”
水影蓦地笑了,替她擦去眼泪。
“蠢女人,别哭了。看你这副明明不想相信却又不得不相信的狼狈样。你放心,白溪岩没有发狂,也没有被什么控制。他当初屠戮入云阁是有原因的,要是我当时知道是那样,我也会将入云阁的人杀光!”
“什么?”、
杜水萦怔怔地看着她。
“很正常啊,我估计你也会那样做。你知道入云阁是什么地方吗?”
“烟……烟花之地……”
“那只是表面而已。入云阁是妖族在人界伪装的据点,里面的姑娘连着老鸨和打手都是妖物。人界的妖物都是从那里所出。你记得李莽吧?他后来娶的那位卖花女便是从入云阁出来的,目的是屠杀有孩儿的鳏夫,夺取他们孩子的神魂。”
“什么?”
杜水萦双目渐渐瞪大。
“当初我将墨妍从宁家带出,不知如何是好。
我不敢带墨妍进不近山,怕师傅骂,可我在山外只认识倾城姐妹,只得去找她们。
但我看不惯后来的倾城,不想将墨妍放在阴家。
倾城知道我和她之间生了嫌隙,也不强求,只介绍我将墨妍放在入云阁,又找了位干净女子伪装成是墨妍的娘,说是等我征得师傅同意,再带他进山。”
水影说着,眼神渐渐变得阴狠。
“不想我前脚进不近山,入云阁之人后脚便将墨妍控制起来,对他万般恐吓加毒打。
当时我并不知道这些,也是后来调查才知道的。好在白溪岩喜欢四处晃荡,有一日听人闲聊,知道入云阁竟如此虐待一个小童,也调查一番。
这一调查,他便查出入云阁的底细,也查出墨妍的身份。当时他没查出夺魂之事,只知道入云阁的女子在云悠城及附近害死了很多人,因此一不做、二不休将入云阁给烧了。又让那些妖邪魂飞魄散,顺便将墨妍伪装成女子养在家中。”
“竟……竟是这样。”
杜水萦叹了一口气,心中轻松许多。
她擦了擦泪水,颤颤巍巍站了起来,拉着水影朝白溪岩跑过去。
“溪岩,冷静。花倾城也只是做了些不厚道之事而已,罪不至死。”
白溪岩斜睨她一眼:“杜水萦,我真是服了你了,你这多管闲事的性子当真一点没改。”
杜水萦自动忽略他这句话,试图将他的剑抢下来。
花倾城见状,笑嘻嘻道:“哟!好一出夫妇反目的好戏!白溪岩,你要杀我也可以,反正你连魔尊都能勾搭得上,我根本没有反抗之力,最好你现在就杀了我,好让我死在心爱之人怀中。”
她说着,当着白溪岩的面在白溪山脖颈上亲了一下。
白溪岩气得一道灵力朝她打了过去:“不知羞耻的妖女!不要碰我大哥!”
白溪山猛地将那道灵力给打了回去。
白溪岩猝不及防,又被打中了腹部。
他捂住腹部吐出一口鲜血,忽然跪在地上:“大哥!你不要被骗!她已经不是以前的倾城姐姐了!她勾结妖族,残害人界孩童。
你当入云阁是什么地方?那是她为妖族设立的据点!那年她和花谦语、水影来到我们云悠城,并非为了见你,而是为了在云悠安排下这样一座入云阁!
还有鳏夫冢,那些无辜的鳏夫就是被入云阁的人给骗杀,那些失踪孩童的神魂恐怕就在花倾城手上。
还有临渊那次,那些孩子如若不是水衡做出来的假体,神魂必然也在她手上,就算我有通天之能,也召不回来!”
第一百二十八章 现形(二)
“胡说!倾倾为何要做这些?又为何你会知道这些?”
白溪山又是一道灵力发出,佩剑也从天而降,将白溪岩打得再次跪倒在地。
“大哥,你看看你怀中这个女人,难道你还没看出来吗?她不是倾城姐姐!”
白溪山抱着花倾城的手猛地抖了抖。
“你到底发什么狂?我与倾倾年少便相许终生,难道还会认错不成?!”
“相许终生又如何?大哥,你神智不清这么多年,恐怕连以往的事都忘得差不多了,怎么不可能认错!”
花倾城见状,忙站好,将白溪山的脸捧起,直直看着他的双眼。
“溪山,你弟弟可太不懂事了,竟要拆散我们。你好好看看我,我不怕你看我,他竟说我是冒牌的,我更要让你看清楚。”
白溪山将手抚上她的脸庞:“倾倾,你不用在意,只有你我不可能认错。”
花倾城嫣然一笑,重新将脸埋入他的脖颈。
白溪岩气得全身发抖,还想再出手,却终于还是放弃,将手垂了下来。
杜水萦一把将他抱住,心疼不已。
没有人发现,不远处的魔尊看着这一幕,竟然呆了。
他看着杜水萦,伸舌舔了舔唇。
就在此时,花倾城忽然抬起头来,喊道:“结阵!抓住白溪岩!”
说完伸出右臂。
一截圆润的玉臂看上去柔滑无比,可花倾城的脸色却猛地阴了下来。
白溪山将她手臂抓住,挑眉笑道:“你是在找这个么?”
花倾城朝他手上看去,见他手上正捏着一只镯子,正是她的碧磐镯!
她当下气得咬牙,恶狠狠盯着白溪山:“你骗我?”
白溪山将那镯子朝她伸去似要交回,等她伸手来拿,又猛地收了回去。
他像是在逗小孩一般,把个花倾城气得怒目横视,一张美艳非常的脸变得狠毒异常。
“好,很好!你们兄弟二人真是厉害,竟连我也敢骗!”
白溪山笑道:“你有什么不好骗的。我大侄子还连我都敢骗呢!”
他说着,看向不远处一直呆立着的李莽。
李莽胸前一道细长白光朝他闪了闪,白溪山笑着对它挥了挥手。
杜水萦都看呆了。
她和白溪岩对视一眼,都松了一口气。
这个大哥,说好的行为端正稳重呢?
看来病了一场之后,他是不打算回到原来的状态中去了。
白溪山对一具丑陋的凶尸温和,对花倾城却如此,把她气得七窍生烟。
她灵力鞭一出,就朝白溪山打了过去。
白溪岩和杜水萦连忙站起,共同对付起花倾城和她那帮兵士来。
水影符箓画了一大堆,先是给了水衡一张隐身符将他保护起来,随即在墨妍的掩护下,将那些符箓一张张朝阴家兵士贴了过去。
兵士们但凡有被这符箓沾身的,都猛地倒下,鼾声大作。
墨妍看了,笑道:“姐姐,你可真是,他们要是醒来,非被你气死不可。”
水影戳了戳他的脑门:“不然你让我怎么办?杀又不能杀!你那杜姐姐一天到晚叫我不要杀人。上次在月上城杀的那些,她到现在还没原谅我呢!”
“哦,也是。不过姐姐,我有些不懂啊,你为什么那么听杜姐姐的话?”
水影看了杜水萦一眼,眼神暗了暗。
墨妍狐疑地看着她。
她一道符箓贴在一个兵士身上,咬牙切齿道:“能不听她的么,她比我老那么多!敬老爱幼懂不懂?白溪岩连这个都不教你们的么?!”
墨妍知道她又不正经了,笑了笑,专心护卫她。
突然,空中传来一声尖叫。
是花倾城的声音!
阴家兵士本就见水影的缺德手段,觉得还不如战死得好,心中已经恐惧至极。
再听得自家家主这样凄惨的一声尖叫,顿时斗志全无,全部举手投降。
花倾城被白家兄弟二人联手打落在地,恶毒的眼光直直盯着白溪岩。
“溪岩,你真要如此?你可知道我见你醒来有多开心!本想着你我终于可以在一起,携手度过一生,却不想你竟狠心至此!”
白溪岩冷笑:“别装了,你连倾城姐姐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你知道为什么我和大哥都看出来你不是她吗?就是因为你学得漏洞百出……”
白溪岩还想再说什么,被花倾城打断了。
花倾城含泪笑道:“你的意思是我才是那个被骗的傻子?”
白溪岩笑得更加冰冷:“难道不是?”
花倾城双目一瞪,发丝猛地散开变长,如同万千条毒蛇朝白溪岩冲去。
白溪山一剑将那些发丝斩断,厉声喝道:“原来真是妖物!你把我倾城姐姐弄哪里去了?!”
花倾城哈哈大笑:“那又怎样!你看出来过吗?”
她慢慢站起,甩了甩长发,对白溪山道:“怎么?是不是真的那么想知道我是谁?很想知道花倾城在哪里?”
白溪山不说话,可眼里的光芒明显已经给了答案。
花倾城双手叠放在身前,又恢复了端庄绝美的样子。
“我可以告诉你,不过我觉得你知道了会后悔。你当真要知道么?”
白溪山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莫要再故弄玄虚!你这碧磐镯现在在我手上,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碧磐镯?
杜水萦这才发现白溪山手上的镯子,猛地捂住嘴巴。
“月月,那不是诗雨的镯子么?怎么会……”
白溪岩紧紧牵着她的手:“她是妖物,诗雨也是妖物,也就说得通了。
“听闻妖界最大的一支擅化为女子模样戕害人界,她们的立身之本就是腕上的镯子,唤作碧磐镯,虽为手镯,却带着刺,是灵力汇聚之地,不但是武器,也是死穴。”
“你的意思是说她和诗雨一样,来自于那最大的一支妖族?”
“嗯。”
杜水萦不敢相信。
人界的主宰及护卫者,仙缘世家之一的阴家家主竟是妖界的,这多荒唐!
难怪她对人命如此漠视,难怪她能设立入云阁……
“花倾城”被人看穿是并非人类,也不恼,反而笑了起来。
“呵,白溪山,我会让你后悔的。”
她阴毒地说:“我呢,确实不是花倾城,但其实跟你也算是老相识。”
白溪山用剑指着她:“不要废话,快说你到底是谁!”
“你就那么想尝后悔的滋味?好,那我成全你。我是花谦语!”
“什么?!”
白溪山呆了。
不光他呆了,所有人都呆了。
花倾城的妹妹花谦语以相貌丑陋闻名。
丑陋到用法术都不能彻底改变。
就连当初阴家家主见她可怜,用尽办法帮她换颜也都没有成功。
可现在,她怎么变得和花倾城一模一样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过错
白溪山如被一道惊雷劈中。
他的脑中猛然一个人影滑过,心头涌起一种极差的预感。
他将花谦语提起,眉头紧锁,额边青筋爆出:“你是花谦语,那你姐姐呢?你占了倾倾的身子对不对,那倾倾呢?倾倾的神魂被你弄到哪里去了?”
花谦语看着眼前的男子。
看惯了他这些年疯疯癫癫的样子,看得心头起火,看得想吐,看得想把人界整个端掉。
好在今日他回来了,与从前一样庄重,想一座青山一样稳重而又美好。
可现在他又露出这般难看的模样,他从前那般注意自己的形象。
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一个人,又是为了那个人!
她双眉紧锁,嘴角微微抽搐着。
她不知道为什么,值不值得。
白溪山却在等她的回答,所有人都在等她的回答。
蝶谷城的人从小是听着各任家主的八卦长大的。
到花家姐妹这一代,所说的都是花家姐妹情比金坚,到哪都是二人组。
本来姐妹俩的样貌天上地下,鲜明对比之下所有人都对花谦语没什么好脸色。
可她那个姐姐,却将个宝贝妹妹护得紧。
当初宁家家主宁逑之继位不久,来蝶谷阴家拜访当时的阴家主。
那是姐妹俩年纪还小,凑热闹上中堂,为一睹最年少家主的风采。
宁家有个仆从,不知为何与花谦语吵了起来。
阴家主叱责花谦语不懂事,不想从来温文尔雅、听话至极的花倾城居然当着所有人的面驳斥阴家主,并且和宁家那位仆从打了起来。
这件事当时传得沸沸扬扬,后来众人便不怎么招惹花谦语了。
即使是被她那副丑陋相貌恶心得手心发痒想要将其打死,也碍于花倾城的面子和阴家的面子不敢乱动。
这些年没见着花谦语,大家还以为是这丑女受够白眼,不敢再出来了,没想到竟是这样……
众人皆面面相觑,心里嘀咕难道真是花谦语将自己姐姐取而代之?
若是如此,那花倾城美人可真是白疼这个妹妹了。
白溪岩见大哥眼中有泪,猛地将碧磐镯从他袖中掏出,对着那镯子注入灵力。
碧磐镯连着灵元,花谦语顿时喉头一紧,憋得脸都青紫了。
她忙朝白溪岩摇了摇手,做了个“饶命”的口型。
白溪岩停了手,花倾城捂着脖子拼命地咳。
待气息终于稳了,她却笑了,道:“白溪岩,你敢伤我,就不怕我把你做的事捅出来么?”
白溪岩的脊背猛地一挺!
花谦语得意大笑:“你说我到底要不要跟他说呢?说吧,怕你像刚刚那样对我,不说,心里总觉得过意不去,毕竟,这可关系到他的子嗣呢!”
白溪岩双目一瞪,本能朝后退了一步。
“你住口!”
他朝花谦语喊道。
白溪山却对他摆了摆手,问花谦语:“你方才说什么子嗣?”
杜水萦心里直发慌。
白溪岩做了什么事竟露出如此心虚模样?
当年他屠戮入云阁,被天下人误会都没有半分心虚。
现在竟因为花谦语一句话,就这样不淡定?
子嗣?什么子嗣?
难道白溪岩跟残害孩童也有关系?
可是他已经知道墨妍就是那位有飞升命格的童子,根本不需要像花谦语一样到处试探,盗取其他孩童的神魂。
她满心纠结,直直看进白溪岩的眼里。
白溪岩对上她的目光,手上握得更紧,眼里露出一丝苦痛。
“月月,你……”
杜水萦还想问,却被花谦语抢了先。
“冒牌水娘子,你的运气可真不好。你知不知道,你的这位夫君,可是会吃小孩的哦,吃自己亲生大哥的小孩,他自己的亲孙儿!”
杜水萦的双目猛然睁大。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白溪岩,想要将手从他手中抽出。
白溪岩嘴角猛地向下一压,甩袖将她的手放开。
“你又不信我,我就知道每到这种时候你就不会信我!杜水萦,为什么你总是把人想得那么坏,为什么遇事你总是离开我、放弃我!”
他弯着腰,声嘶力竭地大吼。
杜水萦却猛地将他的手拉住了。
“对不起,我方才是习惯性的。你说,月月,你自己说,我不要听那个女人说。”
白溪岩的双眼蓦然发出亮光。
“我说。”
那年阴家姐妹和水影三人在白家住下。
白溪岩当时十二三岁,却已经十分少年老成。
他喜欢四处游历,便任由水影跟着,将大大小小的世家一个个拜访过去,企图找到些志同道合的公子哥,给生活添些乐趣。
时间如白驹过隙,不知不觉八个月便过去。
白溪岩思念大哥,便回了白府。
不想刚入家门,便看到白溪山怒气冲冲、疯疯癫癫,手里抱着一个婴孩。
婴孩背对着他,皱乎乎的小肩膀上还带着暗红色的血。
白溪岩不知这婴孩从何而来,也不知大哥为何那样。
他叫了白溪山很多声,白溪山都没有理他。
白溪岩又过去将狂躁的大哥制止,发现根本制止不住。
他大哥抱着那孩子,一会儿举高,一会儿放下,一会儿将狰狞疯狂的脸凑在那婴孩身上。
那婴孩看起来软软绵绵,连哭声都是稀稀落落,像是快要没气了。
白溪岩不知道大哥想做什么,心中又记挂那孩子的安危来。
于是他决定暂时将那孩子抢过来,放在安全的地方,再好好弄清楚大哥到底出了什么事。
他与白溪山交战,两人法力不相上下。
白溪岩又不敢伤到自己大哥,因此用的都是极其缓和但灵巧的招式。
他不要胜负,只要靠近他大哥,再趁机将孩子抢过来。
但他大哥修为高强,白溪岩虽不至于被打败,也没法讨得好。
两人纠缠许久,终于,白溪岩的手够到了那个孩子。
他将那孩子拨转过来,忽然惊得猛退了一步,再站定时,一掌已经朝那孩子打了过去。
“小萦,当时我一心救那孩子,可那个孩子根本不是普通婴孩。
他额上发着红光,才数月大小,嘴里的牙已经长齐了,甚至还有两颗长长的獠牙。
我将他掰过来之时,那孩子正把獠牙扎进我大哥的胸膛。我一时惊诧,便将那孩子打中……”
白溪岩低头说着,看起来十分崩溃。
杜水萦从认识他起从未见过他这般狼狈模样。
她心中有些不舒服,忍不住在他手臂上拍了拍。
“既然是邪祟,打了就打了……那孩子,那邪祟被你打死了?”
白溪岩不说话。
第一百三十章 过错(二)
她心中为莫念辛担忧着,然而仙缘大会已经开始了。
放眼望去,台上人山人海,各种色彩的旗帜翻飞,多由各家弟子手擎,上书各家族门派的称号。
原来除了上座的几位家主之外,各家都派了弟子和仆从来,其余名不见经传的小家族也都派了人来,只是他们的家主就没有上座可坐了。
这些人连带着一些散修都有固定的站立位置。他们全都意气风发,都想着借此机会崭露头角,闻名于世!
一道震撼如惊雷般的钟声响过,宁逑之倏然幻化出如山的巨大身形,浮于空中,用一双如鹰的眼看着下方众人。
众人见了这阵仗,连鼻息都停止,生怕发出声音、乱了规矩。
他身旁以为手执经卷和拂尘的男子也幻化出了巨体,拉长声音,宣布此次仙缘大会正式开始。
杜水萦在旁被兵士们监视,心中已经是十分不耐烦,蓦然见了那“卫道士”更是气得半死。尤其见他也化了身形,一副狗腿子狐假虎威的样子就更加憋闷。
她轻轻啐了一声,心中想着不知金月言现下有没有好些,又不忘盯着林蔽涔,希望有机会将一切逼问清楚。
她这边心中万千思绪,那边那“卫道士”已经将仙缘大会的种种介绍了一遍。
原来这仙缘大会说得好听是天下修仙者切磋比试、交流寻友的地方,其实就是个夺宝、献宝的地方。
宁家占地盘的功夫和他家的名气有得一拼。
现下众人集结的这“聚泽群峰”便是十分珍贵的上古仙山。
相传这些山中邪祟众多,且不同于山外那些众人皆知的,这山群之中皆是难得一见,还未被破解的上古物种。
而且因为上古大战的原因,里面遗留下来的古代阵法也是层出不穷,难以预料。
仙缘大会便是让各家派人进山猎宝,不管是何种邪祟、神物,甚至如果你能捡到一本两本修仙经卷也好,最不济只要你能找到一处让众人信服的灵光宝地也好,都能为你加分,拔得头筹者可以得到宁家送出的大礼一份。
这大礼便是众人来此参加仙缘大会的目的。
记得最初届的仙缘大会,那还是五仙飞升后的第一年,拔得头筹的是白家家主白溪山,那时候他还不是家主,得到的大礼是飞升之后的宁家仙人宁端衡送出的《复原真经》一册。
白溪山当年不过十岁出头,靠着这本仙经只用数日便习得修复系法术,于是当年云悠所有缺胳膊断腿的人都一夜成了正常人。
因此他倍得云悠百姓推崇,将个云悠城治理的井井有条,人人从未和他白家有过大的嫌隙。
后来宁端衡仙人再未下凡,宁家给的大礼便更实在了些。这独一无二的胜利者,不管是哪家弟子亦或是无名散修,都可进宁家藏宝阁选一样礼品。
世人皆知宁家藏宝阁典藏的宝贝珍奇稀有,且对修行大有裨益,因此十分推崇。
当然,如果不想进去选宝,而是想进宁家修行,那也可以,但是需要将仙缘大会那日猎得的宝贝全数送入宁家珍宝阁。
虽然后者看起来有些吃亏,但十余年间开了这几期仙缘大会,除了最初的白溪山和第二届本就是宁家弟子那人之外,基本上所有人都选择了归入宁家。
这根本就是仗着自己名气变相夺宝嘛!
杜水萦总毫不吝啬对宁家的鄙视,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这种心态是从何而来。
她抬头看了看宁逑之,又看了看林蔽涔,还是觉得宁逑之更丑陋些。
就这样,仙缘大会开始了。
众人皆摩拳擦掌,打算大干一场,忽见有两拨人居然无视宁家威严,当场动手动脚打了起来。
一队身着橙衣的少年修士站在那里,皆一脸鄙夷。
为首的那名修士指着另一队白衣修士指指点点,嘴里毫不留情地骂着:“手下败将!是谁给了你们这么大脸,居然敢在我家仙缘大会上露面!”
杜水萦听得那人声音极其苛刻,心中已经冷笑起来。
真是有人的地方就有垃圾,动不动就手下败将手下败将的人,总有一天要成为别人的手下败将。
她朝那人望去,见那人十四五岁模样,腰身别剑,器宇轩昂,只是仍以手指人,毫无家教地在骂着:“从哪里来的滚哪去去!我们宁家不欢迎怂包!可别将你们的没出息传染给了别人!”
这话说得就有些过分了啊!
不对,是十分过分。
他对谁说这话都无可厚非,可偏偏,他那根欠扁的手指指着的,是明钦!她心中最得意的便宜弟子!
原本心下只是有些不快,在见了明钦和那帮许久不见的小修士之后,这种不快立马上级为仇视!
杜水萦未待明钦开口,猛然召出花蠓,乘着它逃脱禁锢,来到了明钦身边。
她这一出场,将整个仙缘台的秩序都打乱了。
众人皆将目光转向花蠓,口中叫道:“彩灵蝶!是彩灵蝶啊!”
杜水萦收回花蠓,有些心虚。
她原先不知花蠓是什么来历,反正从水娘子当初留给她的记忆来看,这花蠓还是虫子的时候可以入任何缝隙,还会画图,可做勘探之用。幻化巨大之后可以当做坐骑,甚至当成游龙,和敌人打上一架。
至于化成了灵蝶之后,那力量就更大了,可以扇风、飞翔,重点是它夺了狰火,因此还可以搞个把爆炸出来,总之非常好用。
但当她夺去了黄华庆的金丹,继承了他的知识体系之后,才知她和水娘子都将花蠓这只高射炮拿去打蚊子去了。
花蠓是什么?花蠓是连通仙界和人界的桥梁啊!
当初仙界创立者紫花鹿仙下界云悠,遇到一块凌厉顽石,将她拂过的衣角勾去一片。
紫花鹿仙甚觉有趣,便对那顽石道:“既然你喜欢,这衣角便赐予你罢!”
说完便飞升上了仙界。
那顽石守着那衣服仍冥顽不灵,气愤至极,跳起要将那片衣角压入土中。
不想那衣角乃仙人遗留,早已沾染仙气,竟化为彩蝶,飞了起来。
从此这世上便有了彩灵蝶。彩灵蝶代代相传,仅此一只,天生能识得仙气,可循了仙气上天界,因此得到它的人便有可能被带入天界,一举成仙。
这真是正中仙缘台上所有人的红心!
自古修仙,谁不愿一步登天!
有了这彩灵蝶,一步登天的机会便多了九成,实在是让人心馋得很!
第一百三十一章 过错(三)
想清楚了这些,她的心中终于有了些底气。
水娘子和这人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关系她不管,她是她,不会被一个自己一眼就觉得害怕、讨厌的人俘虏。
她下了床,对宁逑之露出个讨好的笑来。
“那个……宁家主,您真的认错人了,水娘子可是赫赫有名的主!我叫杜水萦,无名小卒一个,是不是我和水娘子长得像,所以您误会了?”
宁逑之终于不耐烦了。
他倏然闪过,一把揪住了杜水萦的领子!
“水儿!你最好识相点!你和白溪岩之间的那些弯弯绕绕我不管!只不过想要抹去我俩之间的一切,做梦!”
说完往旁边一瞪,顿时来了几名兵士,将一个人拖了过来。
杜水萦一见那人便蔫了。
她瞬间褪去讨好的神色,冷冷问道:“你到底想要我做什么?”
宁逑之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愉悦:“两日后的仙缘大会,一切听从于我,不得反抗。”
“好。”
杜水萦咬牙切齿回答。
能不好么?居然将她在这世界顶顶疼爱的墨妍抓过来了。俗话说苦谁不能苦孩子,她又本就是个喜欢小孩的主。宁逑之下手这般狠准,正中她的七寸。
厉害!实在是太厉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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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逑之到底想在仙缘大会开启那日搞什么幺蛾子,杜水萦不得而知。但好在那厮还算有点良心,居然同意将墨妍和她关在一起。
两人刚被扔进牢中,杜水萦便将墨妍狠狠批了一顿。
“你不是在水家呆着么?为何会被他们抓到这里来?”
墨妍支支吾吾:“姐姐,是……是水衡大哥说要带我一起来的。”
“胡说!我和月月走之前,哥哥还嘱咐你在家好好修炼!”
墨妍一脸委屈:“我师傅都走了,修炼什么啊?再说了,水衡大哥很早以前就说过要带我来参加仙缘大会的。”
杜水萦无奈,问:“他真的说过?小孩子说谎可不好。”
墨妍重重点了点头:“说过的!这么重要的事我记得很清楚!”
他那样子认真又稚气,当真让杜水萦不知如何反应。
她轻轻提着他的耳朵,道:“你私自出来的事我就不管了。可是你为何不明说,好跟我们一起?你看现在,这么轻易就被人抓住了,丢不丢人!”
墨妍直勾勾盯着她,良久才冒出一句:“姐姐,你和我溪岩哥哥都进来了,还好意思说我……”
“……”
杜水萦没招了。他说得没错,丢人的是她和白溪岩。
于是她又把怒火转移到白溪岩身上,冲着对面大喊:“喂喂!白溪岩!你听到墨妍说的了吗?你平时不是一副很厉害的样子吗?怎么那么容易就被宁逑之抓进来了?”
那边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不好意思啊老同学,我不是被抓进来的,是宁逑之请我进来做做样子的。这里被抓进来的大人,好像只有你一个而已。”
杜水萦再次结舌,泄气地在榻上坐下,将墨妍拉来过来左看看又摸摸,确认他没有受伤。
那边白溪岩又说话了。
“我说杜水萦,真的,要么你还是继续喜欢我吧!我大发好心再给你个机会,你只要说句喜欢我,你和那小白脸的事我就当不知道。”
杜水萦“呸”了一声:“求求你不要再给我机会了,我听得恶心。还有哦,你有资格叫我家月月小白脸吗?也不知道谁姓白,谁的脸白得像个娘们!”
那边终于住了声。
杜水萦心里那个爽啊!
苍天啊!大地啊!当初被他耍后她就期盼有这么一天,能让她也爽爽快快地将这个人臭骂一顿!
墨妍看着喜笑颜开的杜水萦,问:“姐姐,你以前不是喜欢我溪岩哥哥的吗?后来怎么又喜欢那个月言哥哥?”
杜水萦摸摸他的脑袋,语重心长道:“乖!墨妍啊!你要记住,天底下的女子呢,有时候看起来是挺好玩弄的,但姐姐劝你,千万不要随意玩弄她们,因为有可能她们会让你后悔莫及!”
墨妍脸一红,低头道:“我才不会故意玩弄人家!姐姐你忘了,当初是女子的身份在一直保护我!女子是这个世界上最温柔可爱的人!”
“孺子可教啊!还好没跟白溪岩学坏。”
杜水萦笑眯眯地想。
三人在牢中蹉跎了两日,还好宁家人没有再来打扰。
两日过后,众人翘首以盼的仙缘大会开始了。
当杜水萦被人带出监牢,押送到宁家望峰台上的时候,双目顿时亮了起来。
这是她见过最气派的地方!
宁家仙缘台坐落在星泽地界的无量山上。无量山是星泽最大的山群聚泽群峰中最高的那座山。山顶已被宁家人夷平,铺上宁家地界常见的那种黑色灵石,形成一座巨大的平台。放眼光去,整个平台前后望不见边,浮在青黄并存的深秋季山中,像是大海上漂浮着的航母一般。
台上正中心有一根长长地柱子直插天际,上面挂着一具尸身,并且用法术放大来,让人们能将那倒霉催的死者看个清清楚楚。
那是一具女尸,身着粗布素衣,面上已经露出白骨。
台上现下用法术浮现出了一道天梯般的台阶,台阶最顶端坐着宁逑之。今日他打扮得更加贵气逼人,光是身上的袍子就层层叠叠,将座椅都遮挡住了。
再下面就是其余四大家家主。杜水萦一眼便望见了月上林家的林蔽涔--那个在她看来活不过一章的吴用,那个很有可能与她有着不共戴天之仇的人!
这人今日打扮得也是庄重华丽,稳稳当当坐在台上一张灵力幻化出来的橙光闪烁的椅子上,神态十分优雅,不似从前所见那般“无用”至极的怂包样。
只是他那身打扮立马就让杜水萦心中一颤,想起了当初梦中那个叫林荫朔的男子!
不管是他身上的黑底金边长袍还是头上的黑缎高帽,都让她头痛欲裂,心脏挛缩。
原来这便是林家的家衣么!当真是--
冷酷得紧!
她连忙移开视线,抬头望天,却又看到了那高杆上的尸身。
十余年前,有两位侏儒的尸身曾经吊在那里让人鄙夷了一年之多。
没错,那便是莫念辛的父母。
她心下涌起一股酸涩,想起那日莫念辛失魂落魄匆匆跑远的模样,更是觉得担忧不已。
那孩子出现在哪里都可以,就是不能出现在这星泽宁家!
这里是他父母被辱之地啊!
第一百三十二章 归来
白溪山脊背一挺,再次朝她奔了过去。
他大叫道:“倾倾,我就知道是你。”
花倾城却仍是从他怀中挣了出来,目光急切地看着他。
“溪山,我们的孩子并不是溪岩杀的。”
这话一出,不光是白溪山和白溪岩兄弟,连这杜水萦、水影以及阴家人和魔族都愣了。
魔尊抚掌大笑:“好戏!好戏!人真是有趣,这弯弯绕绕的,比话本还有意思。”
他说完,往空中一飞,蓦地变出一套桌椅茶碗来,喝茶看戏起来。
花谦语见他这般,脸上露出失望的神情。
魔尊却朝她一笑,继续喝茶。
白溪山从震惊中恢复过来,问花倾城:“倾倾,你说我们的孩子不是溪岩杀的,那……”
“对,不是溪岩杀的,是我妹妹杀的。”
“花谦语?”
“是。”
花倾城那张丑陋的脸平静非常,泛不起一丝涟漪。
“没错,是她杀的。你的疯病也不是什么神魂相嗜,是她做了手脚。还有慈母庙,根本从来都没有什么慈母神女,都是她假扮的。她利用妇人生下孩童,将她们当成一块块肥沃土地一般,种下种子,等着收货时候到来,便将那些孩子骗走,抽取神魂。”
“什么?!”
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了,或难以置信,或心有余悸地看着花谦语。
有人还默默往后退了几步。
杜水萦猛地想起胡娘来。
胡娘曾说,慈母庙在很多城中都非常出名,因为真的十分灵验。
不想……不想竟是……
难怪灵验了,旁人带着目的有意为之,哪里能不灵验?!
可这花谦语到底是如何确保每位上前求子的妇人都怀上孩子的?
这点她实在是想不通。
她看着花倾城,听她继续说。
原来那次,花倾城姐妹二人和水影入住白家。
水影性子野,喜欢跟白溪岩到处游历,因此一直都只有花姓姐妹和白溪山在白府。
花倾城本就是为了情郎而来,因此迅速和白溪山感情升温,从此鸳鸯一对,每日看花赏月,修炼切磋,渐渐地,花倾城珠胎暗结。
两家本门当户对,阴家家主对她们姐妹又从来宽松,因此他们并不觉得有何不妥,也从未惊惶,只一心想着等孩子出生,便去阴家报喜,两家联姻。
谁想一切,就在孩子出生的那天出了变故。
花倾城看着地上的花谦语,语气和她的脸色一样波澜不惊。
“那日孩儿出生,因为早产,溪山出门主事,并不知晓。谦语在旁服侍,待孩儿出生后,她看了一眼,却突然将旁人都叫出去,将我孩儿抢走,并把我打伤在床。
那日她在我耳边咬牙切齿地说,这孩子是个瘟神,非死不可。我以为孩子真的有什么问题,忍痛探身去看,见孩子无异,她却改了口风,说溪山的孩子应该是她生才对。我那时才知她竟对溪山有了那种情愫。
她将孩子抱走,又趁我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便骗了水影,说溪山疯了要杀我们。水影心善,不明就里,便将我们救走。可那时孩子已经不在谦语手上,应该是被她给杀了……
她后来抽出我的神魂,让我和她调换了身子。她又玩弄心机,杀了阴家二代家主,坐上了家主之位。后来她时不时就要显摆她的厉害之处,便将溪山的事还有慈母庙的事都告诉了我。
那日我尾随她进入慈母庙,还见一位妇人和一位年轻女子被她骗去加害,那妇人后来被她杀了,女子被溪岩救出,玩票才知道当日女子竟是水影!”
“不,不是我。”
水影站到了她的面前,打断了她。
“倾城,我才是水影,那位蠢女人,她的名字叫杜水萦,是从别的世界穿越来的。”
“嗯。”
花倾城脸上仍是不澜不惊,只是眼里已经有了泪光。
“水影,谢谢你当初救我,可那……”
她道。
水影苦笑:“不,不管什么时候,只要你还是当初那个你,我就一定会救你,就算知道救你是错的。但我怕恐怕你要谢我的不只是这个。我把你的孩儿也救了出来,你要拿什么来救我?”
“什么?”
白溪山猛然朝她冲了过去。
白溪岩也愣愣地看着她。
杜水萦双目一闪,将目光放在了墨妍身上。
她的目光和水影的目光便在墨妍的身上相遇了。
水影道:“蠢女人,说你蠢,今日竟是你先猜到了。”
她走过去,踮起脚用指尖在墨妍脑门上一戳:“倾城,当初我戳这孩子脑门的时候得弯腰,现在这臭小子长得这么高,我还得踮脚。你说你没事把他生得这么高作甚?”
花倾城和白溪山同时将目光转向了墨妍,嘴唇微微张开,都惊异非常。
此时花谦语猛然起身,用尽全身力气将胸口的玉牌拔出,朝墨妍扔了出去。
“不!你们休想圆满!我不会让你们和这小杂种相认的!当初他命大被他逃了出去,今日我还能要他消失!”
墨妍一把抓住那张带血的玉牌,抓在手中呆呆地看着水影。
“姐姐,你……”
水影轻笑:“臭小子,你什么你,花谦语不是都承认你是当初那孩子了么?还用怀疑?”
花谦语闻言,身子猛然一顿。
忽然,她的眼中涌起漫天火光,尖锐十指直直指着水影,口中尖利大叫:“你居然骗我!你本来根本不知道……”
“对,我原本就只是猜测而已。我根本没有办法确认墨妍是倾城的孩子。是你自己将这一切告诉了我们,谢谢你啊,丑八怪!”
“不!不!你怎么可能猜到,你骗我!你骗我!”
花谦语歇斯里地大喊:“那孩子被劫走的时候才不满三个月,当时你已经回了不近山,你不可能知道他是谁的孩子!”
水影指了指杜水萦:“没办法,是她告诉我的。
杜水萦疑惑地指着自己。
水影白了她一眼:“对,就是你。
当初我们在洞中修炼,墨妍法力大增,某日炼出一块奇丑无比的石头,你还拿嘴去尝,固执地非说是易经石,还说一定不会错,说什么当初在白溪山哪儿吃过。
众所周知,白溪山是为数不多的修炼修复系法术的人,而且在这方面造诣颇深。
法系都易影响后人修习,也就是说白溪山的后代一般容易走修复系法术路线,当时我就在想墨妍是否和白溪山有什么联系。
不过那时候都是灵光一闪,不多久也就自己胡思乱想过去了。后来,墨妍修习快过十阶门槛时,有一次神魂躁动,眉心现出一道标记,那标记状似鹤羽须臾不见……”
第一百三十三章 认子
“鹤羽标记……”
杜水萦喃喃道。
原先穿越到这个世界,她看白溪岩眉间的白色花钿还道是用来装饰用的。
后来水影将黄华庆的杀了,她在仙缘大会上又被宁逑之现朝出眉心医圣标记,才知这眉心的标记并非装饰用,而是有特殊含义的。
为什么能轻易看出大家的修为程度,因为即使有人将眉心标记刻意掩饰,只要原主修为不逾十阶,众人都能看得见他们的标记,从中得出他们的修为程度。
只是一些超十阶的,比如医圣这样的,眉心标记一旦隐去,世人是看不出他的修为的。
还有一种标记,是不受原主控制的。
那是高阶的证明。
就比如说这鹤羽标记,传说是飞升童子的专有标记,世间独一无二。
原本便知墨妍是飞升童子,这下更加确定了。
可白溪山与花倾城却露出了痛苦的神情。
先是花倾城看向墨妍。
她在众人嫌恶的目光下抱住墨妍。
墨妍不动声色。
花谦语又疯笑起来:“真是不要脸,这么丑还好意思抱别人!”
花倾城不出一言,只是用比树根一般粗糙的手指轻抚墨妍的眉头。
“竟还有再见面之日。孩子,你刚出生时,就有传闻说飞升童子降世,眉心鹤羽是标记云云。当时我真恨不得将你藏起来,永远也不现世,却唯独疏漏了一点。”
墨妍呆呆道:“你觉得不该让花谦语看到我?”
花倾城抱着他,眼里透露坚毅的光芒:“你该唤她一声姨娘。不用怕,即使不与她划清界限,为娘也不会让你动你半分。”
墨妍点点头。
他像是有些不习惯被花倾城搂着,往后缩了缩。
花倾城苦笑地看着他,转身对白溪山道:“溪山,对不起。”
白溪山朝她摇了摇头,走过来将她的手牵住,又伸长胳膊将墨妍搂了过来。
“不怪你。人心难测而已。我们一家三口今日得以团员,已是万幸。今后慢慢弥补便是。”
他说完,又过去将白溪岩安抚一番。
到此时,杜水萦的神情才放松下来。
眼见着万事大吉,忽听得天边一声遥远乐音传来。
杜水萦和水影互看一眼,同时皱眉。
花倾城长叹一声,将手从白溪山手中抽出。
“恐怕不会有时间让我们弥补。”
她看着天空,淡淡道。
不远处的花谦语一听到这乐声,猛然站起,遥望天边,脸上浮现出向往的神情。
而地上所有人也都驻足观望,或谦卑或敬仰。
一切都停止了。
杜水萦看向水影。
水影抿嘴抬着下巴,很是嫌弃。
当宁逑之带着一帮兵士浮在他们眼前的时候,她将头转了过去。
花谦语连忙奔到宁逑之身边,猛地跪地。
“家主,快,快把他们都抓起来!”
宁逑之越过她,飘在了白溪山面前。
众人眼睁睁看着他缓缓落地,嘴巴张大,眼中惊异。
“宁家主落地了!不是我眼花了吧?”
“没有,没有,他真的落地了!”
“不可能啊!相传宁家公子从小便高傲,他嫌地面肮脏,从会御剑开始便从不落地,后来学会飞行之术后更是脚不沾地,今天这是怎么了?”
胆大的都在窃窃私语。
胆小的却连抬头看一眼宁逑之的勇气都没有。
在他们眼中,宁逑之就是神,虽未飞升,但比大家口中虚无缥缈的仙人清晰多真实多了。
白溪山看着宁逑之落在地上,朝他爽朗一笑。
“逑之,好久不见。”
宁逑之也笑了。
“溪山,不闭关了?”
白溪山面不改色:“一个人呆累了,出来会会兄弟妻儿。今日你来此有何公务?不如陪我去喝杯酒?”
宁逑之婉拒:“喝酒以后再说。今日不如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如果是要人的话,对不住,不帮。”
宁逑之仍是笑道:“不用这么快下定论吧!你就是性子太急。这样,花倾城和这位后生,你选择一个。”
他指着墨妍。
墨妍眉头一皱。
身边的杜水萦、白溪岩等已经做好了再次战斗的准备。
水影猛地上前,对宁逑之道:“你够了!收手吧!飞升有什么好的!为什么你要执著至此!”
宁逑之见了她,眼神便胶着在她身上了。
就仿佛刚才还和他聊着的白溪山是个摆设一样。
只是水影似乎很是讨厌他这样的眼神,抱着双臂把头偏开了。
宁逑之收了笑容,仍是看向白溪山:“溪山,选一个吧。我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白溪山一步步冲他走过去:“宁逑之!你也参与了这事?你和这妖女到底什么关系?!”
杜水萦心中一动。
白溪山并不知晓宁逑之时如何对待墨妍的。
如果知道,局面会变得更加混乱。
她看看了满地半死不活的蝶谷城百姓,又看了看天空中看着戏的魔尊,心中焦急。
如果局面变得更加混乱,他们这些有修为的一时半会倒是不要紧,可那些本就遭受重大创伤的素人就难办了。
家园明显已经被毁,重振旗鼓不知要花去多少时日。
死去的人更是无法复生,徒留活着的人痛苦而已。
况且还有那些她刚治疗到稳定的伤者,如果再受一次创伤,必死无疑。
她眼珠子转了转,对白溪岩道:“月月,宁逑之也想得到飞升童子,恐怕还有更大的阴谋。你们不要相信他。”
白溪岩点点头:“我早就不相信他了。他的野心太大。”
杜水萦道:“也不要和他硬碰硬,我们先回云悠城再说吧?”
“回云悠城?”
水影听到她的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为什么要走?怕他们不成?”
杜水萦便将自己的想法一五一十悄悄说与她听。
她这才看了宁逑之和花谦语一眼,转身准备走。
就在这时,忽听得宁逑之道:“水儿,我没理会你,你便要走么?”
杜水萦一身鸡皮疙瘩。
当初第一次听宁逑之这么叫,她就满身不适。
现在明知道他叫的不是自己,也仍是难过至极,不知道水影是不是也同样反应。
答案居然是肯定的。
水影抱着胸很是夸张地抽搐了一下,转过身来怒气冲冲对宁逑之道:“跟你说了多少遍,不要再这样叫我!”
宁逑之的脸色变得难看至极。
他朝白溪山点了点头,便朝水影走了过来。
“水儿,闹了几年了,应该够了吧?跟我回去。”
水影啐了他一口:“回哪去?不近山?我还没跟你算这笔账呢!给我把林蔽涔叫出来!”
第一百三十四章 认子(二)
“在在在,师妹,师哥在这呢!”
水影话音刚落,林蔽涔便一身黑衣地现了身。
他惊讶道:“怎么两个师妹?其实我不需要这种齐人的福分。”
说完单单对着水影道:“师妹,我对你是一心一意的。”
杜水萦和水影两人皆眼中冒火,不想看到他身旁还站了个阴沁娘,二人更是急火攻心,心照不宣地同时发出攻击。
不过杜水萦直接用灵力,水影用的是符箓。
见两人都开打了,白溪岩也跟了上去。
五人缠斗期间,宁逑之面色一沉,朝他们飞了过去,意图止住他们的打斗。
不想此时白溪山上前将他截了下来。
一时间灵力溅射,兵器飞舞。
水影许久没经历过这么酣畅淋漓的大战,虽不能使出灵力,只能在杜水萦的保护下放暗器,竟打得眉飞色舞。
白溪岩一边替她们打掉林蔽涔和阴沁娘的攻击,一边问杜水萦:“她这性子你是怎么和她成为朋友的?”
水影不等杜水萦出声便喊:“谁是她朋友!”
杜水萦无语,不理他们,只专心致志对付着阴沁娘。
她心中五味杂陈。
脑中满是不近山内那短短几日得到的快乐。
上山、下河上彩妆,童年时候最爱做的事和少女时期向往却不能做的事她都得以再做一遍。
和阴沁娘待在一起的那段时间,她就像是回到了家乡,回到了小时候,和当年尚年轻有活力的妈妈在一起。
可这个曾经给与她温暖的人,骗她去碎魂渊的时候竟那般决绝。
阴沁娘见她表情犹豫,便道:“我以为你是影儿,却不想是个冒牌的。
算你命大,进了碎魂渊都没死。看在相识一场的分上,劝你们还是不要生事。
柳不近和他那婆娘死便死了,现在我家家主林蔽涔可是由宁逑之护着的,你们再挣扎,便是与天下人为敌。”
杜水萦不语,忍住眼中泪花。
水影一道符箓打来,将阴沁娘稍稍击退,道:“滚开!我师傅的名字是你这种无耻小人叫的么!”
说完又对水萦道:“你犯什么蠢!敌我都分不清了?!”
杜水萦猛然心惊,狠下心肠。
白溪岩在旁,一边帮水影对付林蔽涔岑,一边冲她道:“小丫头片子,多少年了,说话还是不好好说。”
水影手上动作迟滞一下,低头讪笑:“对……对不起。”
白溪岩不管她,继续打。
不多时,阴沁娘被杜水萦一道灵力击中,又受了水影一道符箓,顿时趴倒在地。
林蔽涔也是一头的包,被白溪岩打得无处可躲。
他找了个稍微能松口气的时间朝宁逑之喊了一嗓子:“主人,救我!”
宁逑之朝他皱眉,看起来十分气愤。
只是气愤之余,仍是抽空出手,将白溪岩打退。
白溪山见状,眉头一拧,厉声喝问:“你这是何意?”
宁逑之轻松避过他的攻击,随意道:“溪山,你闭关时间太久,这世上之事已经不一样了,你最好不要插手。”
白溪山满脸心痛:“我若是继续疯着,是不想管你这些破事。可你现在先是和妖界勾结,又要将我亲生孩子带走,现在还帮着别人打我弟弟,你说我能不管?林蔽涔乃一家之主,竟称你为主人,你到底在谋划什么!”
宁逑之轻笑一声:“溪山,你我兄弟一场,却同道殊徒。我所受所经历的你不知道,我在谋划什么你也不必懂。今日只是借你家小子一用,数日之后必当原样奉还,你不要太过固执。”
杜水萦听见这边动静,忙对白溪山喊:“溪山大哥,不要相信他!他当初就已经抓过墨妍了,是将墨妍带去宁家抽魂研究的!”
水影也道:“对,这厮只有一个目的,就是仿造墨妍飞升童子的命格,自己飞升!”
她话语一出,全场哗然。
原本打得惨烈的众修士都默契地停了手。
抽魂研究?
光是听到这四个字,都已经全身发麻。
抽魂的痛苦,谁也不想尝试更何况还要研究。
如何研究?研究几次?研究多久?
研究完了,成功了,然后呢?
那个叫墨妍的飞升童子会被丢到哪里去?
既然是仿造命格,为了不被仙界知道,必然会让正主消失吧?
哪里还有什么原样奉还之说?
白溪岩听到此也是头皮发麻。
他身上温吞带着爽朗的气息猛变,突然咬牙,朝宁逑之加重了攻击。
宁逑之见他这样,打了几个回合后突然不耐烦,手中灵力更加充沛并刁钻。
白溪岩见状,飞快将林蔽涔收拾完,又把阴沁娘定在地上,和杜水萦、水影二人朝宁逑之打了过来。
墨妍在旁,仍是有些愣愣的。
他看着身边与其说是女人不如说是野兽的所谓“母亲”,突然深深地恨起自己这可恶的命格来。
花倾城看着面前的少年。
当初她将墨妍生下,看到了这孩子眉心的标记,便知道痛苦将至,今后的日子必然不会太平。
好在花谦语过来之后,两人拉扯之间,她找到些时间将这标记替墨妍隐去。
却不想事情仍是到了今天这副模样。
心中蓦然涌起一个念头:“当初如果没有将这孩子生下就好了。”
但看着墨妍紧抿的嘴唇,悲伤又不知所措的脸,一股狠厉之气忽然涌遍全身。
她忍不住伸手,将墨妍的手捏住了。
“孩子,不要胡思乱想。错不在你。”
墨妍动容,哑声道:“为什么偏偏是我?你和溪山大哥……你和父亲都不是仙人,修为也并不是最出挑的,为何偏偏是我有这麻烦至极的飞升命格?”
花倾城目光坚毅地看着他:“既然是命格,便不是我们凡人所能理解的。但是墨妍你记住了,今后不管还有多少艰险,母亲和你父亲都会护你平安,即使是拿命去护也在所不惜。”
她将手覆上墨妍的脸颊,嘴角微扬,丑陋至极的脸上露出一个噩梦般的笑容:“墨妍,你是个好孩子。母亲都看见了。
你像你父亲一样开朗,却比你父亲要温柔沉稳。
你帮着医圣医治伤者,你驱使神兽对付魔族,救了许多人。
母亲只愿你永远带着一颗赤诚之心,不要为这世上的污浊所浸染,永远像蝶谷城的阳光鲜花一样美好绚烂。”
墨妍看着她,从那噩梦般的笑容中竟看出一片鲜妍明媚来。
第一百三十八章 威胁
“在在在,师妹,师哥在这呢!”
水影话音刚落,林蔽涔便一身黑衣地现了身。
他惊讶道:“怎么两个师妹?其实我不需要这种齐人的福分。”
说完单单对着水影道:“师妹,我对你是一心一意的。”
杜水萦和水影两人皆眼中冒火,不想看到他身旁还站了个阴沁娘,二人更是急火攻心,心照不宣地同时发出攻击。
不过杜水萦直接用灵力,水影用的是符箓。
见两人都开打了,白溪岩也跟了上去。
五人缠斗期间,宁逑之面色一沉,朝他们飞了过去,意图止住他们的打斗。
不想此时白溪山上前将他截了下来。
一时间灵力溅射,兵器飞舞。
水影许久没经历过这么酣畅淋漓的大战,虽不能使出灵力,只能在杜水萦的保护下放暗器,竟打得眉飞色舞。
白溪岩一边替她们打掉林蔽涔和阴沁娘的攻击,一边问杜水萦:“她这性子你是怎么和她成为朋友的?”
水影不等杜水萦出声便喊:“谁是她朋友!”
杜水萦无语,不理他们,只专心致志对付着阴沁娘。
她心中五味杂陈。
脑中满是不近山内那短短几日得到的快乐。
上山、下河上彩妆,童年时候最爱做的事和少女时期向往却不能做的事她都得以再做一遍。
和阴沁娘待在一起的那段时间,她就像是回到了家乡,回到了小时候,和当年尚年轻有活力的妈妈在一起。
可这个曾经给与她温暖的人,骗她去碎魂渊的时候竟那般决绝。
阴沁娘见她表情犹豫,便道:“我以为你是影儿,却不想是个冒牌的。
算你命大,进了碎魂渊都没死。看在相识一场的分上,劝你们还是不要生事。
柳不近和他那婆娘死便死了,现在我家家主林蔽涔可是由宁逑之护着的,你们再挣扎,便是与天下人为敌。”
杜水萦不语,忍住眼中泪花。
水影一道符箓打来,将阴沁娘稍稍击退,道:“滚开!我师傅的名字是你这种无耻小人叫的么!”
说完又对水萦道:“你犯什么蠢!敌我都分不清了么?!”
杜水萦猛然心惊,狠下心肠。
白溪岩在旁,一边帮水影对付林蔽涔岑,一边冲她道:“小丫头片子,多少年了,说话还是不好好说。”
水影手上动作迟滞一下,低头讪笑:“对……对不起。”
白溪岩不管她,继续打。
不多时,阴沁娘被杜水萦一道灵力击中,又受了水影一道符箓,顿时趴倒在地。
林蔽涔也是一头的包,被白溪岩打得无处可躲。
他找了个稍微能松口气的时间朝宁逑之喊了一嗓子:“主人,救我!”
宁逑之朝他皱眉,看起来十分气愤。
只是气愤之余,仍是抽空出手,将白溪岩打退。
白溪山见状,眉头一拧,厉声喝问:“你这是何意?”
宁逑之轻松避过他的攻击,随意道:“溪山,你闭关时间太久,这世上之事已经不一样了,你最好不要插手。”
白溪山满脸心痛:“我若是继续疯着,是不想管你这些破事。可你现在先是和妖界勾结,又要将我亲生孩子带走,现在还帮着别人打我弟弟,你说我能不管?林蔽涔乃一家之主,竟称你为主人,你到底在谋划什么!”
宁逑之轻笑一声:“溪山,你我兄弟一场,却同道殊徒。我所受所经历的你不知道,我在谋划什么你也不必懂。今日只是借你家小子一用,数日之后必当原样奉还,还请你不要太过固执。”
杜水萦听见这边动静,忙对白溪山喊:“溪山大哥,不要相信他!他当初就已经抓过墨妍了,是将墨妍带去宁家抽魂研究的!”
水影也道:“对,这厮只有一个目的,就是仿造墨妍飞升童子的命格,自己飞升!”
她话语一出,全场哗然。
原本打得惨烈的众修士都默契地停了手。
抽魂研究?
光是听到这四个字,都已经全身发麻。
抽魂的痛苦,谁也不想尝试更何况还要研究。
如何研究?研究几次?研究多久?
研究完了,成功了,然后呢?
那个叫墨妍的飞升童子会被丢到哪里去?
既然是仿造命格,为了不被仙界知道,必然会让墨妍这个正主消失吧?
哪里还有什么原样奉还之说?
白溪岩听到此也是头皮发麻。
他身上温吞带着爽朗的气息猛变,突然咬牙,朝宁逑之加重了攻击。
宁逑之见他这样,打了几个回合后突然不耐烦,手中灵力更加充沛并刁钻。
白溪岩见状,飞快将林蔽涔收拾完,又把阴沁娘定在地上,和杜水萦、水影二人朝宁逑之打了过来。
墨妍在旁,仍是有些愣愣的。
他看着身边与其说是女人不如说是野兽的所谓“母亲”,突然深深地恨起自己这可恶的命格来。
花倾城看着面前的少年。
当初她将墨妍生下,看到了这孩子眉心的标记,便知道痛苦将至,今后的日子必然不会太平。
好在花谦语过来之后,两人拉扯之间,她找到些时间将这标记替墨妍隐去。
却不想事情仍是到了今天这副模样。
心中蓦然涌起一个念头:“当初如果没有将这孩子生下就好了。”
但看着墨妍紧抿的嘴唇,悲伤又不知所措的脸,一股狠厉之气忽然涌遍全身。
她忍不住伸手,将墨妍的手捏住了。
“孩子,不要胡思乱想。错不在你。”
墨妍动容,哑声道:“为什么偏偏是我?你和溪山大哥……你和父亲都不是仙人,修为也并不是最出挑的,为何偏偏是我有这麻烦至极的飞升命格?”
花倾城目光坚毅地看着他:“既然是命格,便不是我们凡人所能理解的。但是墨妍你记住了,今后不管还有多少艰险,母亲和你父亲都会护你平安,即使是拿命去护也在所不惜。”
她将手覆上墨妍的脸颊,嘴角微扬,丑陋至极的脸上露出一个噩梦般的笑容:“墨妍,你是个好孩子。母亲都看见了。
你像你父亲一样开朗,却比你父亲要温柔沉稳。
你帮着医圣医治伤者,你驱使神兽对付魔族,救了许多人。
母亲只愿你永远带着一颗赤诚之心,不要为这世上的污浊所浸染,永远像蝶谷城的阳光鲜花一样美好绚烂。”
墨妍看着她,从那噩梦般的笑容中竟看出一片鲜妍明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