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过去
杜水萦看着那些浮着金光的字,觉得自己可能又被时空隧道给盯上了。
十几年了,那些记忆早已忘得一干二净,以前总想要多回想起一些,都觉得困难。
可现在,这些记忆就像是海啸一般,退却得更彻底,是为了朝她扑过来的时候更加汹涌。
中学时代已经过去快十年,原本记忆已经模糊不清,只剩下碎片,共同组成一种大概的印象。
酸酸甜甜的,遥远不可触及的,却永远在心中最稚嫩最敏感角落。
会让人突然想哭,哭完却觉得好幸福,想要再来一次的感觉。
可是现在,一切都清晰起来。
她空荡荡的心突然就被填满了。
这些就是她日记本中的内容。
那些年她写个日记都偷偷摸摸的,开着电筒在被子里写。
这本从来不让人去触碰的日记本,在高考后的某一天却突然不见了。
还以为是给“被窝精灵”吃掉了,没想到今天却在白溪岩这里再次出现在她眼中。
这可就丢人丢到太平洋里去了!
因为这本日记本中不写别的,写的全是关于白溪岩!
日记本第二页。
“今天有点尴尬。
体育课,偶然看了一眼白溪岩。
刚巧我看过去的时候,他就投篮把自己给砸到了。
我想笑又不敢笑。
他却看着我笑,说不能在我面前打篮球,一在我面前打篮球就会被砸到。
唉!难道我是什么不详之物吗?又不是我让他被篮球砸到的!”
第三页。
“今天哭得很厉害,因为班上的人传白溪岩喜欢一个女孩子三年,今天他却移情别恋,喜欢上了班上的另一个女孩子--李莹。
我壮着胆子问他怎么可以这样,他说三年还不够么?
他的样子好凶啊!肯定是嫌我多管闲事了。
可我以为他应该是个长情的人啊!
我宁愿他永远没有机会喜欢我,永远只喜欢那个女孩子。
如果他长情,我愿意永远在他身后,只远远看着他们,不去打扰。
可他好像并不是这样的人。
算了,就算是这样,我还是没办法不喜欢他。因为他是我的光。”
那本子在自动缓缓翻着页,杜水萦贪恋地看着,目光却闪闪躲躲,脸上潮红一片。
居然,这日记居然被白溪岩看到了!
时空隧道啊!这才是你该出现的时刻!把我带走!
杜水萦哭得自己快要爆炸了。
“啊!行了,行了,白溪岩,不要再翻了!”
她猛然站起,用身子挡住那灵力屏。
“你怎么可以这么不道德?这是犯法的!还有,我的日记本怎么会在你那里?”
她不敢看白溪岩的眼睛,却故意说得很大声,好像这样,她的话才会有说服力一样。
白溪岩摇了摇头,一脸无奈道:“你的本子在原来的世界,我怎么可能带得过来?
这是我用脑中的记忆做成的。你没发现除了第一页,后面的日记内容都没有日期吗?”
“嗯?”
杜水萦转身看了看,果然是这样。
白溪岩继续道:“又不是我故意看你日记,是你自己将它卖给我的。”
“什么?”
杜水萦连忙反驳:“不可能!我怎么可能会把日记本卖给你?我那时候多害羞啊!才不会给你看我日记!”
白溪岩朝她招了招手,自己走回去,在原本那桌边坐下了。
杜水萦耗子一样小心翼翼走了过去。
“你到底想要说什么?这跟你骗我说喜欢我有什么关系吗?”
她问。
“当然有关系。
其实从你在学校尖子生风云榜对着我的照片花痴时我就记住你了。
后来你帮我赶走了小区里几个喜欢烦我的阿姨,我觉得你挺温柔的。
到后面高中三年,我都在暗暗观察你,发现你又自卑,又胆小,又爱哭,本来该讨厌你的,可是我……
唉!算了。到后面高考结束,我看到你叫室友帮你卖书就过去翻了翻,没想到翻到了你的日记本。”
白溪岩说完,杜水萦的脸“刷”地再次红了个透!
原本还说日记本是掉掉了,没想到是被她粗心夹到书里一起卖了!
卖了也就算了,还卖给了白溪岩!
她的脸鲜红似欲血,同样红艳艳的嘴唇微微发抖,喃喃道:“还……还有没有别人看过这本日记本?”
白溪岩笑着答:“有啊,全班男生都看过了。”
“啊!”
杜水萦大叫一声,伏在桌上揪头发。
白溪岩在她脑袋上摸了摸。
“好了,骗你的,这种东西我怎么舍得给别人分享?”
她这才停止对自己虐待头发,把头抬了起来。
白溪岩笑着捏她下巴:“现在你懂了?就是你这本日记把我感动到了。我觉得能够被像你这样女孩的爱慕也不是什么坏事。”
杜水萦猛然站起:“什么啊!我……我喜欢你是看得起你!”
“对对对,谢谢您老人家看得起我。别激动,以后不要再追杀我就行。”
白溪岩笑得将两颗晶亮的门牙都露了出来。
这让杜水萦有些怔忡。
当初越过来,她没看清救她之人的样貌,可是却记得银光中这两颗牙。
白溪岩笑起来总是婉转似女子,只有在特别特别开心的时候才会不顾形象把这两颗门牙露出来。
其实他这样挺可爱的,估计是他的家教让他认为应该笑不露齿。
“完蛋了……”
她将下巴搁在手肘上,苦着脸喃喃。
白溪岩挑眉问:“怎么了?”
她长叹一口气:“看来月月真的是你。”
“我……”
白溪岩气得跳脚:“你不是早就承认了吗?原来还在纠结这个?
我再次警告你,金月言就是我,我就是金月言,难道你还真想和别的男人搂搂抱抱,卿卿我我?没门!
想要对别的男人毫无保留,你想也别想!除非我变成了智障!”
他说得气喘吁吁,把杜水萦吓了一跳。
杜水萦连忙站起,伸出右手对着他按了按。
“好了,好了,过来吧月月。”
白溪岩怒意不减,重新坐回桌边,将扇子往桌上大力一拍。
“呃……所以说你喜欢我是因为被我感动到了?”
杜水萦将纤纤玉手上晶莹的指甲放在玉齿之间,虚虚咬着。
白溪岩嘴角一勾:“不是!你别想套路我!是不是又要说感动得来的爱情不是爱情,然后用这个借口和我决裂?
我告诉你,不会给你这个机会!我从很早以前就对你很在意了。”
没想到他会突然变得这么直白,杜水萦再次觉得有些羞涩。
不过她仍是故意道:“哇!看样子你很了解女人的心思啊?居然连我会怎么套路你都知道了。说实在的,你有过几个女朋友了?”
听她这么说,白溪岩眉眼一弯,笑得让人毛骨悚然。
“宝贝儿,我不是了解女人的心思,我是了解你的心思。你六年的日记已经将你剥彻底了,我已经完完全全知道你就是个愁肠百结、忽左忽右、敏感自卑的胆小鬼!”
他说着,越过桌面把身子凑过来,挨着杜水萦的耳朵低声道:“说真的,我从未见过有人谈恋爱谈得像你这样纠结的,一会儿说喜欢我喜欢到想要亲亲抱抱,和我结婚,白首共齐,一会儿又说恨我,再也不要喜欢我。你这么多变,到底是要我怎样?”
第六十二章 惊
杜水萦这次不光是脸红了,连脖子都红了个透。
她匆忙站起,将白溪岩推开。
“不要乱说!我哪里这样了?”
白溪岩长身直立,用扇子在那灵力屏上轻轻划了划,屏中本子便又翻了几页。
他对杜水萦道:“看!”
杜水萦直面那道屏幕。
“白溪岩叫我填市重点,他说我该更自信些!
啊啊啊!我好喜欢他!
好想嫁给他啊!他真的像是黑暗中的一道光!和在巷子里的时候一样!”
又翻了几页:“白溪岩太讨厌了!
混蛋!混蛋!混蛋!居然说我喜欢多管闲事!
可我也是受害者啊!
我根本不喜欢李闽苏,是同学们乱传的!
我也没有去打什么小报告,苏莹喜欢李闽管我什么事?
就算苏莹是白溪岩喜欢的人,难道我非要用这种手段去抢吗?
我才不抢,让这混蛋去喜欢别人好了!
啊啊啊!以后我再也不要喜欢他了!”
再翻几页:“啊!啊!啊!我真的好喜欢白溪岩啊!他是我的白月光!今后就叫他月月了!我的月月啊!”
酷刑,这一定是白溪岩给她的酷刑。
这种被当面揭穿私事的感觉,就像是被人给透视了。
“好了,求你了,别再翻了。”
杜水萦捂着双眼,颓然走回桌边坐了下来。
白溪岩将那屏幕隐去,走到她的身边。
“我的心意你明白了吗?”
他在她耳边轻声问,神情严肃,语气里带着讨好。
杜水萦不理他。
怎么可能会理?羞都要羞死了!
见她不做声,白溪岩却慌了。
他伸手将她拉起,扶着她的双肩,急切道:“杜水萦,你看着我。你也不是从前的小女孩了,应该勇敢面对这一切了吧?
你知不知道,当时水娘子被人所害,我去救援,当我听到你咕哝的那声‘讨厌的白溪岩,该死的月月’,心里有多惊讶?
这世界上会叫我白溪岩月月的人只有一个。
可我还是控制住惊喜,等你醒来试探你。我还故意问你月月是什么意思,没想到你那么笨,我一试就成功了!
居然真的是你!我的心都要跳停了!
可是你居然以为是别人救了你,听你和墨妍说的话,似乎还想和那人发生什么。
当时我很生气,觉得你该受些惩罚,所以化为金月言故意满足你所要的一切,再让他消失。
但其实这也并非完全为了惩罚。
是你掉进鳏夫冢,不知所踪。我记得自己曾将这扇子赠与你,所以利用这扇子找到你,在你身边保护你。
这一切我都明明白白给你解释过了,也和你道歉了,如果你能原谅我,起来抱住我好不好?”
他说完,目光灼灼地盯着杜水萦头顶的发旋儿。
她却仍是将脸埋在手中,不说话。
白溪岩脸上的表情一点一点僵化了。
他用扇子搔了搔头,想要说什么又不知怎么说,围着她走来走去,打转转。
就这样足足磨蹭了一盏茶的时间,才听得杜水萦小小的声音。
“你不是个长情的人。”
“啊?”
白溪岩愣了。
“你中学时喜欢一个女孩,才三年就移情别恋爱上了班上的李莹。现在又说当时喜欢的是我,你是有多花心啊!”
白溪岩似乎是被她这话雷到了。
他修长的凤目朝天眯了眯,又低头做沉思状。
忽然,他猛地用扇子一拍脑袋:“你是说那件事啊?那事完全是班上兄弟乱传,我当时才十二三岁,根本连什么是喜欢都不懂,只知道想接近你,可你又总是躲着我,跟个自闭症儿童似的。”
杜水萦缓缓站了起来,娇俏的脸上充满期待。
她双手纠缠,喃喃问道:“你……你的意思是说,你从未喜欢过别人,可能……可能当时就已经喜欢我了?”
白溪岩见她松了口连忙将她拉了过去。
“我想了想,应该是这样。反正我没有什么女朋友,从来都是被你气得半死。”
杜水萦将他推开。
“你……你正经一点好不好?我在很认真问你话!”
白溪岩眸光一闪,再次将她抱在怀中:“傻瓜,我不是说了吗?我有洁癖,一生一世一双人,死都要守着,不会对别人有任何遐想。”
杜水萦哭了。
她双手撑在白溪岩胸膛,抬着脸用一双盛满泪水的眼直直盯着他。
那双眼如林间温泉,其中的热情和暖意让白溪岩有些动容。
但他却隐隐生起一股怒意。
“果然还是要拿出金月言说过的话,这可恶的女人才会相信!”
他无奈地觉察到了这一点,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干了一件蠢事。
这根本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嘛!
难道今后他都要忍受这个女人把他当做金月言?
不,这可不是一个男人能够容忍的事。
即使知道金月言就是他自己,他还是觉得被侮辱了。
不过现在不是和这女人计较这些的时候。
只要能让她冷静下来,和他夫妻相称,将过去欠他的近十年虐狗时光都补回来,那其他的都可以再想办法。
“好了,别哭了。你一哭眼睛就红得很,像在出血似的,看起来丑死了!”
他边说边在杜水萦后背上轻轻拍着,心中暗暗想:“怎么就喜欢上这么一个女人!”
本来大学时就可以抱得美人归,一起享受相亲相爱的快乐,让那些兄弟羡慕一番的。再努力努力,说不定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现在倒好,直到今天才能以白溪岩的身份光明正大在她背上拍一拍。
杜水萦自然是不知他怎么想的,只知道柔肠百结,又欣喜不已,忍住羞涩,突然站起,一把将他的脖颈抱住了。
她其实已经不是个小女孩了。譬如,水影本人,只是个十七岁的小丫头,天生少女的羞涩劲儿。
其实在原来的世界,她早就已经过了那个年纪,平时喜欢故作老成,看看小帅哥啦,追追小鲜肉啦,有时候还能在网络上跟陌生小姑娘讲讲荤的。
可到这一刻,她才发现,只要碰上白溪岩,她仍是毫无抵抗地会变回中学时代那个羞涩的小女孩。
一颗心噗通噗通跳到心律失常,脸上也总是火辣辣的。
这种感觉只当初对着金月言的时候出现过。
她忽然觉得有些庆幸。
还好,还好金月言并不是死了,也不是消失了,他只是去了伪装,像她展开了真实的面目。
更幸运的是,他的真实面目不是敌人,而仍是深爱着她的人。
第六十三章
“白溪岩,到底哪个是真实的你?”
杜水萦趴在白溪岩肩头,贪婪地吸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
和金月言身上一模一样的味道。
“什么叫哪个是我?哪个都是我。”
白溪岩将手放在她背上黑缎一般的头发上。
“可是你一开始那么凶,跟带了刺一样。但是月月就很温柔,好好先生,从来不对我发脾气,总是温柔地笑着。”
果然,又是金月言!
白溪岩有些崩溃。
“两个都是我。你惹我生气我就变得刻薄,你要是全心全意……呃……爱我的话,我会比那时候变成金月言的时候还要百依百顺。”
“哦,就是说你有双重人格?”
“瞎说。我只是受不了你不爱我而已。”
“咿!”
杜水萦故作发抖:“不害臊!你小时候不是这样的!”
“谁说不是?要不是你老躲着我,我们的二胎都能打酱油了。”
“……”
谈话进行不下去了。
两人相拥着,嘴角都挂着笑,静静感受着久违的甜蜜。
先是杜水萦想要从白溪岩肩头爬起来,被他一手给按了回去。
她连忙道:“白溪岩,有情况!”
白溪岩将她紧紧抱住,仍是轻轻抚摸着她的长发。
“没事,等等再说。”
他说得倒是轻巧,杜水萦可没这耐性。
说穿了,她对这个世界还是有些害怕。
因为这里出现的玩意儿是她怎么也料不到的。
她有战胜任何东西的决心,却非常讨厌这种不知道来的会是什么东西的感觉。
“白溪岩,你放开我,真的有东西来了。”
白溪岩在她背上轻轻拍了拍,道:“没关系,不是什么难缠的东西。”
杜水萦无奈。说起来,这人当初念中学的时候也是这股淡定的性子,她都差点给忘了。
因为自从穿越到这里见到他,他就总是跟吃了炸药一样,像是变了一个人。
原来不是变了啊?只是被她气得?
她突然觉得有些高兴。
可是室内的动静越来越明显了。
这种窸窸窣窣的声音就像是好多人一起换衣服,虽没有人语,却吵得人心烦。
她终于忍不住了,死命撑着白溪岩的胸膛,从她肩膀上爬了出来。
白溪岩见她摆好聚灵的架子,手上又不知何时掏出一张试探邪祟的符箓。
这紧张兮兮的样子让他觉得有些好笑。
他这娘子什么都好。就是从小就认真至极,干什么都紧张兮兮的。
“臭娘们,要出来就赶紧出来,在一边窸窸窣窣打扰我和我娘子培养感情!”
他边说,边打开扇子往床脚的暗处猛力一扇,室内便响起一片吃吃的笑声。
是女人们的声音,个个音色不同,听起来总有七八十来个。
杜水萦猛然听到这些声音,顿时吓得后退一步。
退了一步后,她又忍住害怕重新往前走了一步,为的就是不让白溪岩看不起她。
那些声音嘻嘻哈哈,突然其中有个女声道:“哟!这位小娘子真有福分!”
那声音尖利,语气里却听出一种贵气来。
“没错,真好呢!有这么俊俏的公子宠着!”
又一个声音从床边传了过来。
昏暗的房间里,顿时帷幔翻飞,连他们原先坐着的凳子都好像被风吹得移动了。
可是刚进这里时,白溪岩根本没来得及打开窗户,连窗上蒙着的那些黑布都没有拉开。
这便是这房间光线昏暗的原因。
因此风从何来?
不,根本没有风。
凳子之所以会移动,唯一的可能便是那些女声在搞鬼!
“众位……姐姐?”
听她们的声音个个高贵,而且不似少女般清澈悦耳,反而吞了石子般有些暗哑,应该年纪比较大了。
“哈哈哈!她在叫你姐姐!”
床边立马传来一个声音。
“胡说!她是在叫你!”
“明明是在叫华芝姐姐,她可是我们年纪中最大的!”
“琴妹休得乱说,我年纪大吗?我死的时候也就和这姑娘一般大。”
“咿!又在胡言乱语!这姑娘顶多十八,你死的时候大儿可都已行冠礼了!”
杜水萦现在那里,完全听不懂她们在说什么。
死了?所以这些人都是传说中的女鬼?
不对,这个世界中没有鬼,有的只有脱离了躯体的生魂。
也就是说,说话的这些人是一些魂魄?
难怪看不见她们。
她转头朝白溪岩看了一眼,白溪岩朝她点点头。
她便运起灵力,朝床边暗处度了过去。
“啊!不要打我!”
一个声音炸呼呼叫道。
“吵什么吵,她没有打我们!是在帮我们现行而已!”
“哦。”
杜水萦忽然有些想笑。
好了,看这情况根本就不会有什么危险。
她用灵力将屋中蜡烛点起,等待那些游离得神魂现行。
这些神魂离体应该已经有许多年了,因为只有离体三年以上的神魂才会无法自行现形。
须臾之后,床边突然出现一排女子。
杜水萦一看这些人,再次蒙了。
她们自然是清一色的女子,可是年龄跨度也太大了些。
有的总有五十来岁,有的却鲜嫩得像花骨朵,说十五六岁都是往年长了说。
她们的神魂像是她们生前最后的形象,有的穿着襦裙,有的穿着褙子,又单薄得一眼就能看出是在夏季,也有身着裘衣羽帽,明显是在过冬的。
“这……”
她疑惑地看了看白溪岩。
白溪岩对她调皮地眨了眨眼,示意她有什么问题直接去问那些女子。
她想了想,觉得自己自从知道白溪岩是金月言后就变得有些矫情。
她总是会把白溪岩当成金月言那样放肆地去依赖。
这种感觉放在金月言那里是很正当的,甜蜜感爆棚,可是放在白溪岩哪里?
她总觉得好像是在给金月言戴绿帽子。
可是白溪岩就是金月言,金月言就是白溪岩啊!
这么一想,她的脑袋就乱了。
懊恼地抓了抓头发,她朝那些女子走了过去。
其中看上去年纪最大的那个女子似乎也最好说话。
她在这人面前停下,道:“这位姐姐,不知你们在此窥视我们是何意?”
不想那女子长得一副慈祥面相,说出来的话却甚是伤人。
“哈哈哈,臭女人们,你们听到了吗?她说我们故意窥视她!”
这人话一出,别的女子也笑得没了形象。
“呀哈哈哈,我们窥视她?明明是他们不要脸闯入我们的地盘!”
第六十四章 女子们
“是啊是啊,忒不要脸!和男子卿卿我我的,又哭哭笑笑,要是我生前这样,家主定要活剥了我!”
“嘻嘻嘻,你生前倒是想这样吧?可你家家主不稀罕啊!”
“胡说!我卿玉弦国色天香,又法术高强,当年哪家家主不肖想于我?家主他并非不喜欢我,只是他不能人道而已!”
“啊呸!不能人道你那信儿从何而来?真是睁眼说瞎话!”
“那……那就是宁逑之那厮是个断袖,不近女子!”
“等等等等等!”
杜水萦连忙让她们打住。
“各位……呃……美人?你们到底想要我们做什么?不说我们可走了,将这房间还于你们。不要再次扰了你们清净。”
她是好意,以为这些女子只是为她和白溪岩的进入而不平。
不想听她这么一说,年纪最大的那个女子突然双眉一挑,嘴一抿,随即大声喝道:“这就想跑了?没门!姐妹们!拿出你们的本领来,把这两人的身给占了!”
说着,她咧嘴阴恻恻地笑了一下:“被禁锢这许多年,老娘终于可以出去了!快啊!另外一个给你们轮着用!”
说完,她突然飞起,伸出利爪朝杜水萦抓了过来。
房中形势瞬间大变。
蜡烛早已被熄灭,数道邪风不知从何处开始刮了过来。
这些风力大无比,将房内所有家具都吹了个乱七八糟。
一时间,原本静寂无比的房间被乒乒乓乓的声音充满。
这些声音中还夹杂着那些女人故意发出的恐吓声,当真群魔乱舞,胆小的人非得吓出心脏病来。
杜水萦见那女子尖利的指间倏忽指间已到面门,忙后退一步,聚起灵力就要打。
不想白溪岩将她一把拉了过去抱在怀中。
“小萦别忙,我请你看场好戏。”
杜水萦不知他搞什么鬼,可是双手被禁锢,她也就不打了。
白溪岩捏起一道灵力从指间弹出。
突然,屋中出现一个人影。
杜水萦目瞪口呆。
那人影不管从前、从后、从左还是从右看去,都很像是宁逑之。
“你……”
她转头过去看向白溪岩。
白溪岩见屋中黑暗,方便作案,心里一个激动,趁机亲在杜水萦嘴上。
杜水萦连忙挣扎,却被一声嚎叫给镇住了。
“啊!家主!是我的家主大人!”
说话的是那个叫卿玉弦的女子。
她现在正捂着心口站在那儿,目光凄苦无比。
“家主!”
杜水萦一个瞎眼的功夫,那女子竟然对着“宁逑之”跪下了。
“家主!信儿被水娘子带走我这个当母亲的还会不难过么?可是那真的不能怪我!是那妖女太狠心!求求你将肉身还于我,我好去找我的信儿!”
一听到这里,杜水萦猛然张大了嘴巴。
方才她说什么宁逑之不能人道之类的,还道是讨厌他在打趣他而已却不想这女子居然是宁逑之的娘子!
而临渊城那个被水娘子带回来的李信居然真是宁逑之的孩子。母亲便是这女子!
可是宁逑之姓宁。那孩子却姓李……
她想了想,忽然想起李信那位养母。
唉!水影这丫头,明明不像是那么恶劣的人,为什么非要抢宁逑之的孩子去临渊呢?
害得人家正母在这哭天喊地的,看起来着实可怜。
不知道水影那丫头去哪里了。不是说去找白溪岩?可是白溪岩现在在这里啊!
突然,她想到一件非常头疼的事。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水影小丫头确实是喜欢白溪岩的,可是白溪岩已经明确说了早就喜欢她了,那她以后要怎么跟水影交待?
不,也许不必交待。
爱情这个东西本来就是排他的。
如果今后白溪岩喜欢上了别人,不管是不是水影,她都双手奉上。
精神洁癖这种病,得了,活该痛苦一辈子。
这边她胡思乱想一通,那边局势却失了控。
卿玉弦还跪在地上哭哭啼啼,又有几个女人加入了哭喊大军中。
“家主!求家主原谅!环儿不是故意要打搅您!可是您也该让我见见我们松元了!快十年了啊!”
“是啊!家主!还有我的敏儿,求求您放过他,他是您的亲生骨肉啊!”
杜水萦不知道自己今日还会被震撼多少次。
她感觉自己从醒来后就在坐过山车。
等她突然想起来问白溪岩胡娘在哪里的时候,那些女人已经疯了,一个个朝“宁逑之”扑了上去。
白溪岩凑在杜水萦耳边道:“来了,最好玩的时候。”
杜水萦睁大眼睛看着那些女人对一道灵力化成的假象扑了过去,随即重重跌倒在地,压成一团。
“啊!”
耳边顿时传来女子们懊恼地叫声。
她们已经发现自己被骗了。
白溪岩笑道:“怎么样?众位还想对我家娘子动粗吗?”
他这么一说,杜水萦的脸立马热了起来。
这厮搞这么幼稚的东西原来是为了给她撑腰啊?
可刚才她一点伤也没受这样未免有些太过了。
而且那些女人好像都是失子之人,宁逑之似乎对她们也不好,看起来怪可怜的。
“不是,不是,各位美人,白溪岩不是故意要伤害你们。那个……听你们说的话,是不是宁逑之欺负你们了?不然我们去跟他说说让他把你们放了?”
“就凭你?”
一道刻薄的声线传来,是那个年纪最大的妇人走到了他们面前。
“你就是白溪岩?”
她的视线从杜水萦身上移向了白溪岩。
“没错。”
白溪岩将杜水萦搂入怀中,右手扇着扇子。
“你大哥出生的时候我还抱过。什么时候竟轮得着你这种小辈在我面前放肆?”
她一言不合就开打,锋利的指甲再次朝杜水萦的脸抓了过去。
杜水萦心中一惊,连忙后仰,气愤地想:“这什么人啊!明明是在说白溪岩不尊老,却总要来抓我!还老冲着脸来!不是说打人不可以打脸的吗!呜……”
她这么一闪躲,将其他女子都引了过来。
众人见她似乎并不厉害,又记了方才被戏弄的仇,全都朝她扑过来。
只是她们的动作那么整齐划一,那么--没有杀伤力的样子。
没错,她们也是伸长利爪,朝她的脸而来。
这让杜水萦有些怔忡。
她习惯了这世界的强大法术还从未见过非素人用这样“素”的方式来战斗的。
这要是遇到狠的,还不直接让人整个灰飞烟灭?
她突然觉得这些女人真是非常、非常地可怜!
第四十五章 她们的故事
“那个……各位美人,你们这样打很吃亏的……”
她好心提醒,双手闲闲晃动算是在抵抗。
实在是太弱了!这些人!
连她这种从和平世界穿过来的都看不下去了。
她看不下去,白溪岩似乎也看不下去,扇子就那么轻轻一挥,混乱的局面立马被他控制住了。
看着隐身在房中那道锦绣屏风上,只伸出一个脑袋来的众女子,杜水萦觉得有些尴尬。
“不自量力!”
白溪岩“啪”地一声打开扇子,翩翩然朝那屏风走了过去。
那些女子见了他,老鼠见猫一般,干脆把脑袋也隐了,只剩一双双爪子抓在布面外。
“行了,方才不是挺厉害的吗?
我看你们是在这房中待久了,怨气很深呐!
不然派个头儿出来说说你们的凄惨故事,好让本少爷开心一下?”
“喂!白溪岩!”
杜水萦连忙上前将他扯住。
“你不要这么刻薄好不好?我记得你小时候不是这个性子啊?!”
“娘子,”白溪岩将她的手轻轻接过来:“你说得对,从小我爸妈就对我管教甚严,把我培养成一个明亮善良的小孩。可被你那么一抛弃,我就发现自己原来那样不行,听说男不坏女不爱……”
他将视线转到那屏风上,嘴角一勾,声音陡然变大:“众位美人,你们说是也不是?”
“是……”
屏风上的手都在微微发着抖。
杜水萦低下了头。
“这个记仇的家伙!果然一点不如金月言!我又不是故意不要你的……”
她心里想着,但一想到当初发现被拉黑,白溪岩会有多难受,心里的怨气也就渐渐平息了。
是啊,如果是白溪岩先把她拉黑,那会怎样?
恐怕以她当初的性子,会从此一蹶不振,自卑到一辈子都不敢和人接触吧!
“对不起嘛,我向你道歉,你不要再欺负这些人了,她们明显战斗力不强,你这样以强欺弱,会显得你好没品。”
她将白溪岩往后拉,白溪岩也不反抗,非常好说话地往后退了一步。
“也对,这样确实会显得我没品。不过谁叫她们欺负你!”
他将扇子收拾在掌心轻敲着,沉思了会说:“不过我也不是专门欺负她们,我方才不是叫她们说说她们的苦处,好看看我能否帮忙吗?”
杜水萦暗暗鄙夷。
你那哪是想帮忙,明明是想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不过她没有说出来,她的心里仍是有些粉色的泡泡在起起伏伏,让她无法对这人凶。
“好吧,就当你是为了帮她们吧。不过如果她们不肯说,你可不要乱来哦!”
“不!我们说!”
屏风中传来女子们异口同声的回答。
“咦?”
杜水萦惊讶至极。
这些人怎么回事?
他们应该没有什么交集吧?应该还算是陌生人吧?为什么竟这样草率决定将自己的秘密告知?
难道是--
她抬头,目光惊异地望着白溪岩。
“你是不是又对她们做了什么?”
白溪岩连忙摇头:“没有。”
一双修长凤目里满是真诚,生怕两人之间又生了误会。
“姑娘,你也别误会白公子了。我们好不容易见了人,是真的有事相求。”
听这声音,应该是那位年纪最大的女子。
杜水萦又狐疑地看了白溪岩一眼,想说什么却没说出口。
白溪岩笑着再次将她拉进怀里,抱着她直接在桌子上面坐下了。
那些女子都下了屏风,在他们面前站了一排。
杜水萦挪了挪身子,觉得自己这样挺尴尬的。
她像个小孩子一样呗被白溪岩抱在前面,坐在他的双腿上。
关键这人对角坐在桌上,一脚踏在一只凳上,豪放得有些可怕。
这样就更显得她坐的位置有点……奇怪。
尤其还被七八十来个陌生女子给观摩着。
她的脸突然就烫了起来。
白溪岩却丝毫没觉得自己这样有什么不妥。
他一边玩着杜水萦的头发,一边对那些女子说:“开始吧!接了你们的委托,我以后的日子可能就不会太平了,你们可要说得详细些。”
“嗯?为什么会不太平?”
杜水萦抬头看着他的下巴。
“跟宁逑之有关,还跟他孩子有关,你觉得会太平么?”
“哦。”
她低下了头,心里又开始打鼓。
“完蛋了完蛋了,这么快又陷入事件中去了,还有没有消停的时候啊?”
她暗暗扶额。
不过这些女子看起来真的很可怜,也不知道宁逑之到底对她们有什么意见?
听她们的意思,她们是被他囚在这房中。
而且她们似乎都为他诞下孩儿,可是好像都把孩子给搞丢了。
可为什么说宁逑之不能人道?
又为什么说他是个断袖?
普通人会这样说自己的夫君么?
这不是在说自己当初瞎了眼找错了人么!
好奇心就在她自己的胡思乱想中被勾了起来。
才一会儿的功夫,杜水萦的心境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原本有些怯懦的木光也变得灼热起来。
最后竟是她忍不住开口问那些女子:“你们到底是不是宁逑之的娘子啊?”
这问题不知为何没有人回答。
众女子面面相觑,似有难言之隐。
最后还是那年纪最大的女子道:“她们都是宁逑之的妻妾,我不是。”
“那您是?”
“我是宁端衡的发妻。”
“宁端衡?宁逑之的父亲?那个十几年前飞升了的家主?”
那女子点了点头。
“不对啊,宁端衡名震四方,只听说他发妻死了,受宠的是一位叫淑琼的风尘女子……”
“没错,我是死了,只不过比世人所说的死晚了几十年。”
“啊?”
杜水萦不知道自己这是第几次听不懂人话了。
“姑娘不必惊讶。我夫君在我诞下逑之以后便将我囚在此地。后来他飞升之前,才真正将我杀了。”
“……”
所有人都沉默了,包括白溪岩。
杜水萦忍不住向他看去,发现他原本傲气的脸上布满了阴云。
她忍不住在他的大手上轻轻摸了摸。
是啊,听到这种事,只要稍微正常一点的人都会觉得气愤。
到底是什么样的仇怨会让一个丈夫这样对待自己孩子的亲生母亲?
“这位姐姐,你夫君宁端衡为何如此对你?难道你曾经背叛于他?”
除了男人们都在用生命讨厌的绿帽子,杜水萦已经想不到任何其他理由了。
第六十六章 失子
“胡说!我家世代修行,不说德能比仙,也算是馨香远近闻名。况且宁端衡是我从小心悦之人,我与他青梅竹马,心中再容不下旁人,哪会做出那般龌龊之事?”
那上了年纪的女子一听有人质疑她不洁,顿时就怒气冲冲,伸长手指朝她抓来。
白溪岩一个眼刀过去。女子讪讪地把手放下了。
“继续说。”
他道。
那女子便又娓娓道来。
原来她被宁端衡杀害之后,神魂不灭,竟仍是被关在这屋中。
没想到十年之后,又有一位女子的神魂被关了进来。
两人开始还互相看不顺眼,后来寂寞了,就相互说说话,才知道这女子竟是宁逑之第一任妻子,生了个孩子叫松元。
她带松元去府外玩的时候,那孩子走丢了,宁逑之便将她杀了,囚魂囚在此处。
其余女子的命运大多相似。比如李信的生母卿玉弦,是因为孩子被水娘子带走了,惹怒宁逑之,被他给杀了。
说到此处,那原本还刚硬至极的卿玉弦已经哭得稀里哗啦。
“你们说说,这叫什么事啊!
我的孩儿被人抢走我能不心疼吗?
他是孩子的父亲,又明知孩子是被水影那该死的毒医带走,还不去要回来,竟然怪我看护不力,只用一道灵力便送我来了这里!”
她哭着,似乎忘了自己只是一道神魂,竟扭了身子,将脑袋朝那屏风框子上撞去。
“信儿啊!我可怜信儿!他那时候才五岁!早知如此,当初我就算是死,也不会让那该死的毒医进宁府大门!”
她边哭边说,死死地揪紧胸口。
杜水萦的脑中突然有惊雷炸开。
“等等,信儿他娘,你说当初水娘子进过宁府?”
卿玉弦将身子扭了回来:“何止进过!那该死的丫头片子在宁府逗留了近一年时光,把宁逑之那不能人道的畜生勾得魂都没了!”
“天哪!”
杜水萦身子一软,将全身的重量交给了白溪岩。
看来当初第一次进宁逑之房间,她的预感就是对的。
宁逑之会叫水娘子“水儿”不是故意肉麻套近乎,而是他们之间真的有交集,而且交情不浅!
难道宁逑之这么喜欢水影那丫头?
可如果是这样,水影为什么杀了宁家那么多人?
为什么又带走信儿?
宁逑之为什么不追她?为什么不把信儿要回?
以他和宁家的本事,从水影身边要回自己的孩子,根本如探囊取物一样。
想不通啊想不通!
难道是因为他就是这么纵容水影?
可谁会无缘无故这么纵容一个人?
退一万步说,就算他真的是爱水影爱到不可自拔,毫无思考能力,也不该会糊涂到杀死妻送子的地步吧!
那就是水影回应了他的爱,而且像妲己对纣王那样用上了手段
不,不可能,虽然她和化形后的水影相处时间不多,可还是觉得小丫头不是那样的人。
尤其那丫头分明是喜欢白溪岩的啊!
而且第一次见宁逑之那种不适的感觉分明就是这丫头传达给她的,所以水影不可能喜欢宁逑之!
兜兜转转,脑袋里一片死结,弄得杜水萦有些烦躁。
她忽然再次觉得害怕起来。
她不想和宁逑之打太多交道!
她一紧张就不自觉地咬唇,绞手指。
白溪岩无奈地笑了笑,将她手指分开,分别捏在了自己两只手中。
“卿娘子,你说的很是凄切啊!可是我宁大哥似乎不是那种人呢!”
“什么?”
卿玉弦停止哭泣,朝白溪岩望来。
“世人都知道我宁大哥为人正直,尤其爱护妇孺,今天我还和众修士目睹他惩治邪祟,当真是大快人心!
这样一个人,又是个不近女子,一心只以人界苍生为己任,你却说他杀妻弃子。
我问你,世人皆知他从未娶妻,你有何证据证明你是他妻子?”
他这话一出,不仅卿玉娘,在场所有女子都愣了一下。
卿玉弦看向宁逑之的母亲,似在求她证明。
那女子目光闪烁,喃喃道:“我儿才刚取名,宁端衡就把我杀了,后面的事我都不知道。”
其余女子见这情况都伸长手指叫嚣起来。
“你是何意?我本来就是宁逑之的娘子。当时虽未宣告天下,也没有三媒六聘,可是我两家所签婚书为证!”
“对!我也有!都在我娘家那儿!”
“我也有!当初公公来我家提亲,我也才十二岁,可我记得清清楚楚!”
最后说话的女子便是松元母亲。
她似乎是十二岁便嫁给了宁逑之,当时宁逑之也才十岁出头。
白溪岩给了她们一个警告的眼神,她们忙都闭上了嘴。
“你,对,松元母亲。我问你,当初宁逑之可喜欢你?”
“喜欢?他那么小哪知道什么喜欢不喜欢?”
“那你们是如何生下松元的?”
白溪岩又问。
“喂!”
杜水萦红着脸捏了捏他的腿,小声道:“你不要问这么奇怪的问题好不好?!”
她尴尬得要死,那女子却似乎觉得很稀松平常。
她认真回答:“和常人一样生的啊!圆房之时,公公叫他顶喜欢的那娘们教我们。”
“啊?”
杜水萦张大了嘴巴。
其余女子脸上的表情也甚是精彩。
只有那松元母亲还傻傻问道:“怎么了?难道这是不符合常理的么?”
她又问身边一女子:“环环,你难道不是这样?”
那叫环环的女子咳了咳,羞涩道:“你与他成亲时他还小不懂事,我和他一起时他已知晓那……那些事了。因此无需……无需人教了。只是当时,他似乎也有些吃力,不开心便是……”
“呃……”
杜水萦觉得屋中的空气有些奇怪。
到底是为什么大家会讲到了这么尴尬的话题啊!
她从白溪岩怀中挣扎起来,转身面对他,问:“你到底想知道什么?有话你就说明白点!”
白溪岩捏捏她的鼻子,笑道:“傻瓜,我是在告诉你,这些女人都在骗你的同情心!”
“啊?”
杜水萦的心突然就猛地跳了一下。
她连忙转身面对那些女子,退到白溪岩怀里,白嫩的脸上红潮未退,嘴角却在微微发抖。
“你们……你们为什么要骗我们?亏我还那么想要帮你们!”
她从小便害怕交际。也知人心可怕,长大之后更是讨厌复杂的人际关系,讨厌耍心机之人。
因此她才会喜欢宅在家中,喜欢网络上的虚假。
没想到到了这个世界,更是觉得人心叵测,却偏偏总是轻易付出真心,待明白过来,已经伤地心痛想哭。
第六十七章 几乎湮灭
“骗你们?没有啊?我们说的都是实话!”
“就是,我们是看白公子有些本事才寄希望于你们,你们不愿意帮忙也就算了,居然说我们欺骗?”
众女子叽叽喳喳。
白溪岩甚是不耐烦,脸色一冷,拉起杜水萦就要离开。
忽然,门外一个如钟般威慑力十足的声音传来:“溪岩,水娘子可还好?”
是宁逑之!
白溪岩挑眉,朝众女子望了一眼。
那些女子一听这声音,脸上的表情立即变了。
她们总是蹙着的眉头明明舒展了,却仍是咬牙切齿,配上她们尖尖的下巴,又是刻薄模样。
有几人向前飘了一步,显然想要接近房门,看看她们心心念念的人。
然而犹豫许久,她们终究还是往后退了退。
杜水萦不敢相信这些女子竟会这么怕宁逑之。
她们不是宁逑之的老娘就是他的妻妾,就算真像她们说的那样,宁逑之和他老爹宁端衡杀了她们,可死都死了,还这么怕他?
尤其是他母亲。
就算是被他父亲所杀,当年宁逑之那么小,做母亲的应该思念入骨,心疼至极,怎么也该是破涕为笑,怎么会这么噤若寒蝉的样子?
瞧她那抖如筛糠的身子!
杜水萦想了想,觉得可能是她被杀之前宁端衡跟她说了什么。
比如不让她靠近宁逑之,靠近便会害了他之类的话。
再看宁逑之那些娘子。
她觉得也许这些人害怕他,是因为她们仍为弄丢孩子而惭愧,觉得对不起宁逑之吧!
这样倒是说得通了。
她朝信儿的生母卿玉弦看了过去,见这嘴不饶人的女子现下正掩口低头,单薄的魂体在空中飘飘荡荡,像一缕青烟,又像是一束涣散灯光,看起来着实卑微。
再看其他女子,也是蔫啦吧唧的样子。
她们或是躲在屏风后,探出半个身子,目光灼灼看着那扇朱红色的雕花木门。
或以双手捂脸,泫然欲泣地也在望着门口。
女子的心思难懂,但表现常常是有迹可循的。
当你抱怨你的娘子竟不知为何背叛了你,也许数月之前,她眼里爱慕的光芒就已经熄灭,只是你从未注意看而已。
杜水萦握了握拳,心中有了决定。
“溪岩,我进来了。”
门外,宁逑之又开口了。
随即传来木门打开的轻微咯啦声。
众女子来不及惊呼,便都齐齐躲进了那扇屏风的锦布之中。
大门一开,强光刺眼。
习惯了其中昏暗的杜水萦连忙抬袖遮住双眼。
屋外一阵寒风吹来,让在密闭空间里暖意里待了许久的她生生打了个寒噤。
宁逑之见状,迅速用沉静的眸子在房内扫了一圈,随即便朝她走了过去。
就在此时,白溪岩将她的双手捏起,放在嘴边哈气。
“怎么了?冷了?”
他又蜻蜓点水般迅速在她额上亲了亲,随即一脸不悦对宁逑之道:“宁大哥,关门!我娘子从小就怕冷!”
杜水萦心中一震,他怎么知道她从小怕冷?
难道又是那日记?
她的脸猛然又发烫起来。
“不用了,溪岩,在这密不透风的房里待了这么久,我也想透透气。”
她闭上双眼深深吸气,随后睁眼,一脸满足道:“冬季来临,我都能闻到雪的味道了。”
白溪岩笑道:“你还是很喜欢雪啊?怕冷还喜欢雪,真是作。”
“哪有,瑞雪兆丰年嘛!”
她说着,突然问宁逑之:“宁家主,你说日子过得快不快?不知不觉已进十月,初冬到来,不久新年又要到了!”
宁逑之怔了怔,随即笑道:“水儿说的是。”
杜水萦又道:“都说岁岁年年人不同,不知宁家主新年可有想要祭拜之人?”
这话一出,宁逑之的笑容僵在脸上。
只是不过须臾功夫,这一瞬的变化就如石入大海,再也找寻不见。
“我比常人幸运些”,他说:“父亲飞升成仙,因此我不必祭奠双亲,徒生伤感。每年不过祭奠先祖而已,那也是光荣之事。”
“呃……家主说得是,不过你母亲……”
杜水萦还想继续说下去,宁逑之却过来对她对她做了个请的姿势。
“水儿,请随我去中厅再说,你的一位故人一定要见你。”
故人?
杜水萦不知他说的是谁。
她莫名穿越到此,在这个世界上她的故人少得可怜。
难道是哥哥水衡?
一想到这个可能,她的心中就生了期待。
虽然她觉得水衡身为仙缘世家家主之一,看起来着实有些不靠谱,但心里却真的将他当做了亲人。
不知道是不是和水影共体形成的“后遗症”,不过她挺喜欢这种感觉的。
就是不知道如果水衡见了用玄灵草“复活”的水影,会怎么看她这个鸠占鹊巢的外来客。
不管怎样,她的双腿已经自作主张在往外走了。
忽然,她脚步一滞,微微转头,用余光看了看那屏风。
随即她抱住双臂,打了个涕泪横流的喷嚏。
“阿嚏!宁家主!年关将近,我却忘了加衣服!”
此时她穿得确实单薄。
自从重新练回灵力之后,她便享受这种有特异功能的感觉。
也曾觉得冷,却总是随意用灵力扛扛就算了。
她还是改不了从前的习惯。
从前她总是用十几个小时工作,连半个小时的打扮时间都不舍得给自己。
因此到现在她还是穿着单薄的布衣,反观宁逑之等人,早已穿上带兽毛的披风。
宁逑之见她冻得瑟瑟发抖,忙过来,伸出双手想要将她扶住。
白溪岩一脚插过去,率先将她给抱住了。
他一手将人搂在怀中,一手聚灵将那屏风拆去。
屏风中的那块锦布飘了起来,被他大手一抓,包在了杜水萦身上。
“宁大哥,多谢您对小弟娘子的关怀。不过以后您可以不用如此操心别人的娘子,免得惹天下人会误会。”
“说什么啊!”
杜水萦对着宁逑之讪笑:“我家夫君什么都好,就是嘴碎一些,家主不要在意。”
“水儿……”
宁逑之仍是上前一步,似要伸出手。
他的脸上涌起一丝细微的惊讶,眼里的光芒有那么一瞬炽热无比。
只是这点热情立马就消失殆尽。
他将手背在身后,仍是那端方稳重的模样。
“随我来。”
他仍是飘在空中一尺之处,像一尊天神一般出了屋,缓缓上升,朝半空飞去。
跟在他身后的是一队身着橙色烫金底边家服的侍从,空中隐隐有熟悉乐声飘出。
杜水萦再见这熟悉阵仗,仍是忍不住张大了嘴巴。
这宁逑之她虽然不怎么喜欢,可是那股子霸气和小资并存的气质她算是彻底领略过了。
第六十八章 故人到来
反观白溪岩。
嗯……
虽然她方才为了和宁逑之撇清关系,故意叫这厮叫夫君,但她叫完便后悔了。
她一点也不想称变了质的白溪岩为夫君啊!
她憧憬的白先生才不是这样的。
她的白月光同学那么温柔,那么体贴,就是金月言那样的!
她好想问,可不可以把金月言还给她?
至于这个白家二少,谁爱要谁要去!
苍天啊!
这到底是为什么!
低着头,谢绝白溪岩的抱抱邀请,杜水萦没精打采在地上走着。
冬日天冷,她下意识的将身上的屏风锦缎扯紧了些。
“嘤嘤……”
“呜哇……”
耳边传来极细微的哭泣声。
她皱了皱眉,心疼道:“别哭了,方才你儿子说过年都不祭拜你。”
“哇!”
那哭声更响了。
不过立马变成了隐忍的抽泣声。
“姑娘不要怪她,为人母者最怕被自己孩儿遗忘。”
这是另外一个女子的声音。
她一边劝着自己婆婆,一边低声道:“啊!终于见天日了!如果不是记得我那可怜孩儿的年纪,我都算不清自己在里面待了多少年了!”
她说完,其他人也都呜呜咽咽起来。
杜水萦在那锦缎上抚了抚,又轻轻拍了拍,示意她们噤声。
她们便都开始无声抽泣。
宁府当真气派。
一路上,巨大的黑色晶石石板连成蜿蜒如游龙般的道路。
这些石板每块都比两大人平躺,首尾相连还长上几分。
循着这天路上山,周边四处可怜那玲珑精致的亭台楼阁,清幽秀丽的池馆水廊,还有大假山、演武场,甚至还搭建着戏台、琴亭等,中间散落着巨大山石整块切割而成的围棋桌,桌上甚至还有未完的棋局。
到了楼宇密集之处,那饶着围墙屋脊建造的雕龙,鳞爪张舞,双须飞动,好像要腾空而去似的,更是令人感动不已,想要和那雕龙一起凌空飞起,遨游天际。
随着宁逑之和他的家仆们到了宁家中堂外。
杜水萦气喘吁吁站定,还未进门便闻到了一股清香。
那是一种一闻便让人觉得名贵的味道。
她随着宁逑之进了门之后,更是满脑子只有“有钱”这两个字了。
偌大的宁家中堂,足可容纳数十人。
地面不知是何材料,看起来像上好的羊脂白玉,通体洁白润泽,上面闪着乳色灵光。
这地面光洁,柔润,让人不知不觉就有了个温暖的印象,恨不得将鞋袜脱去,在上面走上一走。
在这样冷冽初现的冬季伊始,突然见了这样的颜色,身子连着心,都悄悄热上了几分。
正对着雕龙画凤的珊瑚石大门放着的,是一张四方檀香木桌。
这桌子上面雕刻着众仙飞升像,雕工细致,不似人为。
但它们看起来是那么具体真实,就像是一刀一刀刻上去的,明显不是用法术幻化而成,
杜水萦觉得这可能是扈班里用灵力雕纂而成。
扈班里是这世界出了名的雕刻师。
但他不是普通的雕刻师。
他不但雕刻功夫惊人,还是个九阶修士,而且品味卓然,用杜水萦的话来说,就是“艺术天分超群的修真之人”。
总之不会雕刻的修士不是好的艺术家。
这位扈班里同学用灵力做刀,雕刻手艺冠绝天下。
只不过这人十分好财,想要他雕刻的东西,不出上一摊子血是万万不可能的。
曾经有人要他在夫人扇子柄上雕个芙蓉想引得美人一笑,结果几日之后,那得了扇子的夫人撇下夫君跟别人跑了。
因为她的夫君将祖上流下来的数千亩地、占地百里的祖宅以及宅中所有都付给扈班里作酬劳了。
那人落魄死去之前嘴里还在喃喃:“早知道当初就先问清楚了……早知道当初就先问清楚了……”
有人不平,找扈班里理论,扈班里拿出一张字据,那字据上白纸黑字写着“一朵芙蓉,数金散尽”。
兴许那人当初并不相信扈班里真的会要价那么高,只道是他危言耸听,却不知数金散尽,不在这个数是多少,而在散尽二字。
尽,一无所有尔!
不光是对素人,对修士们,扈班里一样心狠手辣。
杜水萦估摸着要换这檀木桌,数金散尽也就算了,不知道有没有搭上几本修炼秘籍,或是几块机密至极的修炼福地。
不过宁家的藏宝阁如烟波浩渺的海洋,宁逑之估计也不会在意这些。
檀木说下一溜檀木凳,都是给客人做的,不用再提。
再看中堂之内,上有古檀木为云顶,周边水晶宫灯,门边帘幕珍珠造就,支撑墙壁的巨大柱子居然全是黄金打造的!
此时夜幕低垂,堂中水晶灯里灯芯已经点起。
明亮的灯光被水晶灯罩一折射已是华丽至极,如在水晶宫内。
再被那纯金大柱一反射,更是金光四射,如在浮云端天界的金光大罗宝殿聆听仙言一般。
杜水萦觉得眼睛有点被扎花了。
她一手扯住身上的锦布,一手在眼睛上揉了揉。
白溪岩本早已到达堂中,正负手抬头欣赏头顶灯光。
忽见她来了,且一来便蹂躏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不禁皱了皱眉,朝她走了过去。
他过去之后,忙拉住那只在眼睛上乱来的白嫩柔夷,放在自己左手手心。
然后用右手轻轻掀开她的眼睑,猛地吹了一下。
杜水萦从在指缝中见他过来之时,心脏就已经开始乱跳了。
待他完成这一连串的动作,她的腿已经软了,突然跌坐在地。
白溪岩低头看她,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笑着将她拉起。
他凑在她耳边,道:“口是心非的女人!你看你多喜欢我,不就是吹个眼睛吗?站都站不住了!”
杜水萦忙将他推开,仓皇失措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忽然,她一把将自己身上的锦布扯下,抖了三抖,理直气壮地说:“你在胡说什么呀!我是被这锦布绊倒脚了!”
锦布中众女子乱糟糟出声:“姑娘信口雌黄!我们这布根本还未害到你脚后跟!”
“就是,就是,自己见了俊俏男子便心虚,哪怪得我们?”
杜水萦窘迫至极,挺直身子,仍是将那锦布披在身上,咳了几声,道:“喜欢说话是么?待会我做宁逑之身边和他好好说。”
众女子不做声了。
白溪岩以扇掩口轻笑。
第六十九章 意外
宁逑之从空中飞下后仍是悬在离那白晶石地板一尺左右。他没有先落座,而是挥手示意让杜水萦和白溪岩以及白家那帮小弟子们坐了下来。
随后便有众多仆从鱼贯而入,奉上茶水。
杜水萦本就无喝茶的习惯。
她目光灼灼地四处打量,期待赶快见到她那便宜哥哥水衡。
然而来的人却不是水衡。
她看着从金色大柱后走出来的女子,有些恍惚。
“影儿。”
阴沁娘一出来,满脸长姐般的温柔表情,双目里的柔情蜜糖一样化不开。
“姐姐?”
杜水萦怔怔地看着她,身子已经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
再见故人,过去在蛊坟的一幕幕就自动在脑海中回放起来。
虽然她与这妇人相处时间并不长,可是其中难以言喻的情愫却已深埋。
不知是否因为父母太宠爱她,长大之后她渐渐发现,自己会对别人的宠爱特别留恋。
不需要多大的恩情,兴许别人都未觉得自己给过她宠爱,可是只要她抓住了一丝温暖,便会将双手扣得紧紧的,不让这丝温暖有流失的机会。
也许当初对白溪岩也是这样的吧!
这种个性挺困扰人的。
可她无法更改,一切已经深刻在骨血之中。
过往和阴沁娘相处短短数日,灵魂却像是被温泉涤荡过了。
让人印象深刻的不是这人被蛊虫所累时那枯瘦如鬼的模样,而是她好转时爬山采葛时的灵巧、屋中裁衣时的温润,替人化妆打扮时身上传来的和暖气息。
原本她对这人还是有些怨怼的,可是数月不见,所有的嫌隙都变淡了。
“姐姐!”
她大方喊着,终于正视内心,承认自己仍对阴沁娘有着小妹依赖长姐的心思。
阴沁娘的脸上原本还有些尴尬意味,似是不能确定杜水萦有没有放下对她的恨意。
当初配合不近大哥来磋磨这个小徒弟,做的确实是过分了些。
再加上刚好碰上不近大哥的死,给这孩子留下了更加不好的回忆。
不过现在看来,是她多虑了。
当她看着小姑娘朝她冲过来,可人的小脸上洋溢着晃眼的笑容,觉得自己的心都化了。
两人凑到一起,像在蛊坟中游玩时一样双手掌心相对,手指轻轻勾着。
杜水萦笑逐颜开,激动道:”姐姐,你怎么也来星泽了?”
阴沁娘在她手背上按了按,将她拉到椅子上坐下,笑眯眯地说:“还是这么个急性子,先坐下歇歇,待会我再一一与你细说。”
突然,她的目光放在了杜水萦披着的那张明黄缎子上。
“影儿,你把这么个东西披在身上作甚?惹人笑话。”
杜水萦将那缎布紧了紧,说:“姐姐,没事,我就是喜欢这上面的刺绣罢了,而且天气怪冷的,用这个可以挡一挡。”
“冷就多穿点,如果没有现成的衣裳,你就用法术换一身。”
阴沁娘皱眉看着她,似是不懂为何她要穿得这样单薄。
杜水萦讪笑一声:“姐姐说的是,不过法力换的衣裳也只是表面而已,实则化个裘皮大衣也还是冷的。况且我最近遭遇很多事情,灵力耗费太多,不想再浪费了。”
后面的才是重点,不过她希望没有人注意到这个。
阴沁娘疼惜地看着她,似乎想问问她到底遭遇了什么。
不过她嘴皮动了动,忽然温柔笑了起来,话锋一转:“也对,这样,我们过两日去买些衣物,今日你先穿我的。”
“好。”
杜水萦嘴上应着,双手仍是紧紧抓着那匹缎布,好像这匹缎布能挡住一切严寒似的。
她方才说到最近遭遇,忽然想起一个人来。
胡娘不是在她身边的么?而且她不是在慈母庙中么?怎么会到宁府来?
胡娘呢?也来了么?
她的记忆有些混乱。
然而从刚醒来时的情况看,应该是白溪岩将她带来宁府的。
于是她撇过头去悄悄问白溪岩。
白溪岩眸光一暗,附在她耳边道:“胡娘想要害你,不过没有得手,她已经被花倾城灭了魂。”
“什么?这不可能!”
杜水萦急切道。
胡娘害她?
这怎么可能!
她明明记得好像是那慈母神女要害她。
她努力想要将一切回想起来,脑海中却只有一个女子的剪影。
那女子美艳不可方物,可是……
她本能地感觉到了阴谋的味道。
胡娘没有害她,甚至说是胡娘救了她才对。
还有那个老人家。
那人到底什么来头?
他明显奔着修罗而来,难道真的是宁家人?
对了,最重要的是林蔽涔!
她猛地睁大双目,雷劈一样挺直了脊背。
这才是重点!
照胡娘所说,林蔽涔那厮夺竟在宁家人眼皮子的底下夺去了她孩儿的神魂。
神魂!神魂!又是神魂!
而且都是七八岁孩童的神魂!
结合鳏夫冢及临渊城孩童神魂丢失的事件来看,很可能这些事情都是林蔽涔做的,目的就是收集孩子们的神魂!
可是他要孩童的神魂有什么用?
拿来吃?
这根本没有意义!
因为那些孩子根本没几个有灵力的,多半都是素人家的孩子!
就算是残忍地将他们的灵力夺去为己所用,也根本涨不了多少修为!
不管怎么说,种种迹象表明,林蔽涔在谋划一些事。
况且据水影所说,当初林蔽涔还是师傅的徒弟,因为和人秘密通信被发现是背叛者,所以被师傅赶出了山。
出山之后本以为他失踪了,却不曾想居然当了林家家主!
天下之大姓林的很多,到底此“林”是不是彼“林”?
师傅当初收他为徒,到底知道不知道他是月上林家的孩子?
他应该是不知道的。
当初追杀师傅的便是林家人,他不可能将月上林家的孩子带在身边。
所以只有一种可能,那便是林家将林蔽涔安排在师傅身边,监视师傅,然后杀了师傅!
可是这样推测也仍有疑问。
据水影所说,林蔽涔年纪还很小的时候就修为不错。
他已经知道师傅不会离开不近山,也跟林家通了信了,林家当初就应该会派人来杀师傅,为何还要等到如今?
他们到底是在等什么?
杜水萦实在是想不通了。
正当她绞尽脑汁思考之时,忽听得宁逑之的声音从前方传了过来。
“水儿,你看起来很是苦恼,可有什么难处?”
第七十章 团聚
“啊?”
杜水萦猛然抬起头,对上宁逑之的目光。
那目光似冬日寒霜般威严。
她心中一悸。
这宁家家主大人总是这样,明明年纪不大,长得也挺喜人,目光中的威严却一刻都不会散去。
这人即使是在笑着,眼里发出的光也是沉重的。
就算是坐在自家中堂上,也是脊背挺直如松竹一般,全身的威压时时在线,让人没来由地就觉得不敢靠近。
然而她还是在这人的目光中发现了一丝柔软的意味。
只是这丝柔软在她看来完全是不必要的。
她不知道水影对他这隐秘的温柔作何感想,可她一点也不喜欢。
从见第一面开始,这人就让他觉得害怕,而且有一些讨厌。
见杜水萦在发愣,宁逑之又问:“你看起来有心事,是不是我有哪处招待不周?”
“没……”
见他脸色变得更加不好,杜水萦连忙回答。
然而她话还没说完,就听得宁逑之轻叹一声:“唉!人心易变,当初你在我宁府可是想怎么来就怎么来,把这里搞得一团糟。现下竟变得如此生分了……”
不知为何,看着他英气逼人的脸上露出一丝受伤的表情,她居然生生打了个寒战。
“我……”
刚想解释,忽见白溪岩拍桌站起,像个不懂礼数的顽童一般叫嚣:“宁大哥!我白溪岩忍你很久了!多次跟你申明,水影是我娘子,你却三番两次来勾,是不是想要和弟弟我共享佳人?”
他这话一出,全场静穆。
连训练有素的宁家家仆和侍女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阴沁娘更是以袖掩口,像是当场看到了什么绝对不该看到的场景。
杜水萦羞愤欲死。
她觉得上天一定是在跟她开玩笑。
想当初她心中的白月光白溪岩可是文雅至极,被众女生暗地里称为“小王子”的!
他父母都是市重点大学的老师,一个教国语,一个教绘画,是那所学校乃至全市都出了名的风雅之人。
她当初一是因为在小巷中被他所“救”,心存感激,到后面根本就是被这种雅致的气质所俘虏。
她虽生在农村,但其实十分向往精致文雅的生活,因此她从来都对身边男孩不感冒,总觉得他们是糙汉子,只有白溪岩才有着月光一样淡雅的华丽。
可没想到,一朝穿越,本以为可以有机会将误会解开,然后再续前缘,可这人居然性格大变到这种地步!
只有这一刻,她才真真实实地感觉到年少时候的愚蠢。
只凭一时感觉和外表爱上一个人,却不深入交流,到最后终于落得这样的结局!
心碎啊!懊悔啊!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
可是怎么办?
真正的儒雅君子金月言还在他的身上,只有他才能化得出来!
她没有办法,只能继续和这人玩这种“夫妻”的戏码。
“白溪岩,你住口!”
忍住想将这人打死的想法,她轻轻扯了扯白溪岩的袍袖。
白溪岩却一动不动,长身直立,目光咄咄逼人。
气氛由尴尬倏忽转为剑拔弩张般地紧张。
两人目光相对,对峙许久,唬地宁家的仆从们都打起抖来、
终于,宁逑之抬手朝白溪岩的方向按了按。
“溪岩,莫要胡言乱语。当初我与水儿相识相知,却未得她全心信赖,故遗憾错过。但既然她已是你的娘子,过去也就烟消云散了。”
“宁大哥知晓便好。”
白溪岩仍是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样子,不过好歹是袖子一摆,坐了下来。
杜水萦真是不敢再朝他看上一眼。
一是因为有些嫌弃,二是心跳实在太快,呼吸有些困难,她怕在看到那人白皙的俊脸,会就地猝死。
好在气氛缓和了下来。
须臾过后,她终于觉得呼吸顺畅了些。
忽然,阴沁娘起身,对着宁逑之优雅跪了下去。
杜水萦目瞪口呆。
白溪岩的脑子坏掉了,怎么她也开始做起奇奇怪怪的事来?
“姐姐!”
她低声提醒。
不想阴沁娘没理她,却哭了起来。
“宁家主!求宁家主为妇人做主!”
她唉声道,忽然向前一伏,以一个十分卑微的姿势朝宁逑之行了拜礼。
杜水萦心中一痛。
阴沁娘已经不小了,即使保养得当,风姿绰约,看上去也年近四十。
可宁逑之虽做派老成,终究不过三十来岁。
一个年纪大的给一个年纪小的磕头,而且姿态那边卑微,旁人看了都觉可怜,可何况是将她当长姐看待的杜水萦!
她忙过去扶。
阴沁娘却将头死死胶着在那晶石地板上不肯抬起。
不多时,宁逑之的声音穿了过来。
“沁娘,你不用如此。如果你仍是在说那件事,我的回答还是一样。”
他的语气平和,似是见惯了如此阵仗。
从他那死板的脸和语气中的高傲看出,他心里根本没有什么年龄、辈分之说。
在这种时候,杜水萦对这人的讨厌便更加强烈。
是,他是仙缘世家之首宁家的家主,统领整个人界的大腕,确实也该有气势才能镇得住场子。
可她还是看不惯。
但阴沁娘却明显很是依仗他。
“不!家主!您必须答应我,帮我夫君报仇!现在只有林蔽涔一人嫌疑最大!不近医生仙当初肯定也是被他杀死在蛊坟!这事影儿也在现场,当初我和她细细思量了一番,只有林蔽涔的嫌疑最大!”
她这话一出,杜水萦立马明白过来。
原来姐姐是为姐夫讨公道来了。
也是,如果这个世界上有一人帮她用最快的方法解开师傅与师娘之死的真相,并且直接捉拿真凶,那只有宁逑之。
宁逑之有最高的地位。
他有法力高强的追随者。
他有在粉碎其他三界对人界侵犯的光荣历史。
他本身修为高深,恐怕已经天下无敌。
况且抛去对他的生理性厌恶来说,黄华庆的知识体系告诉她,这人确实是公正至极,丝毫不用怀疑。
虽然他与他的娘子们好像有些误会和隔阂,对她们做出的事似乎有些残忍,但目前还未确认那些娘子们说的是真是假,因此也做不得数。
由此看来,她早该向阴沁娘一样过来拜托宁逑之了。
可她从未想过这件事。
因为她真的对这人又怕又讨厌。
莫名其妙的讨厌,即使水影已经不在这具身体之中,她也还是讨厌他。
当初还以为是体内残留了水影对这人的印象,现在看来完全不是。
不过也对,人就是这样,有莫名其妙,一见钟情的喜欢,就有更加莫名其妙的讨厌。
第七十一章 来信
本来师傅的事,她是想自己一手去查,怎么也不想要宁逑之插手的。
可她能体会到阴沁娘的痛苦。
当初会为一个男人不惜和家庭决裂,背上与家仆私奔的难听名声,便知对那人爱得有多深。
好不容易可以鸳鸯相伴,有了孩子,却被蛊虫破坏,还要心力交瘁地瞒着师傅,替他教徒儿。
最后自己夫君却被追杀师傅的人给一同害死在蛊坟,肯定后悔当初答应进蛊坟帮师傅。
那种感觉该是多么懊悔和绝望!肯定恨不得死的是她自己!
思及此,杜水萦也对着宁逑之跪了下来。
“姐姐所说之事千真万确,我有当初母亲和师傅通信为证,杀害我师傅的必定是林家人,林蔽涔当初和师傅有嫌隙,又是林家家主,他的嫌疑最大!请宁家主派人将林蔽涔捉来与我们对质。”
她说完,看了阴沁娘一眼,刚好也对上阴沁娘的眸子。
那双眸之中所盛的苦涩、伤痛还有一丝丝感激,她全都看得清清楚楚。
两人目光一交错便分开,齐齐抬头,朝宁逑之看去。
宁逑之站了起来,浮在空中。
他双手背后沉思许久,脸上仍是带着一丝犹豫。
“宁家主还有什么顾虑?”
阴沁娘有些急了。
宁逑之朝她飘了过来,却挺在了杜水萦面前。
“水儿,这事你们根本没有确凿证据吧?”
“嗯。”
杜水萦点头。
阴沁娘连忙道:“家主!我们并不要求宁家将其定罪!只是那林蔽涔行踪不定,处事又十分狡猾,我们没有能力抓到他。但他不敢不给宁家面子,只要您叫他来,他必然回来。我们只想与他当面对质,还请宁家主成全!”
“此事本不难,”宁逑之道:“可是林蔽涔才刚参加完仙缘大会回去,你们又要我将他召回,实在不妥。
况且仙缘大会上刚出了个胡娘说他害了她的孩儿,说得那么真切,到最后却是一场诬陷。
他本已受到困扰,你们手中毫无证据,现在又要状告于他。
他因为身世可怜,本就有些怪异,要是最后又是一场诬陷,此人怕是要与天下人生了嫌隙!
如若一朝选错了路,进了魔门或者魁门,人界可就成了其余三界的笑柄了。”
他这话说得阴沁娘和杜水萦都有些心虚。
她们确实没有确凿的证据。
可是她心里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就是他,就是林蔽涔杀了师傅!
这种预感不是空穴来风,因为一切都指向他!
不然为什么不是别人与人通信,暗中监视师傅,却偏偏是他林蔽涔,师傅的二弟子?!
为什么师傅早不被杀晚不被杀,偏偏在何处孩童丢魂事件发生之后被杀?
还有那三批追杀她的人,她总是提醒自己要保持镇定,甚至逼迫自己要忘了有人在追杀她,可是她忘不了!
她一直记得,当初刚穿越过来,湖心中冒出的黑烟和林蔽涔刀上发出的那么相似!
还有当初在云悠,李莽第一次出现的酒楼中,林蔽涔也是拿着他那把大刀,从天而降,直直便朝她砍来!
没错,三批追杀水娘子的人马中,走一批一定是林蔽涔派来的!
这人早就不顾什么师兄妹情分了。
小时候的什么追求啊,爱恋啊肯定也是一种障眼法。
会对自己爱恋许久的人一刀砍下?
怎么可能!
杜水萦边整理着思路,牙齿已经在唇上咬出一排红印。
白溪岩过来,轻轻一掌拍在她的嘴上。
“自虐狂吗?放开!”
他呵斥着。
杜水萦终于饶过了自己的朱唇,忽然撇过头去不看宁逑之。
“没关系,宁大家主不帮便不帮!我自己去查!”
说完赌气拉起阴沁娘,道:“姐姐,我们走吧!抓紧时间去找林蔽涔,他刚参加完仙缘大会,据说又被人污蔑,现在肯定在月上林家修养。”
污蔑?胡娘会污蔑他?
呵!不知这厮又使了什么不要脸的手段,竟如此颠倒黑白!
阴沁娘知晓宁逑之所说怕与天下人生了嫌隙,还不如说是怕与他宁家生了嫌隙。
同为仙缘世家,当初飞升的五位家主也交情甚笃,其中必然有说不清道不明的盘根错节之处。
想必这个忙,宁逑之事是怎么也不会帮了。
她本也不是什么文弱女子,气性也是大得很,干脆牵起杜水萦的手,朝门口走了过去。
两人未走几步,忽有一位家仆匆匆飞了进来。
宁家家仆向来做事沉稳,还从未听说有这样火急火燎的人,这让阴沁娘和杜水萦都站住了。
“家主!家主不好了!”
那人不但看起来火急火燎,一句话说得也是气息不稳,活像是后背着火了似的。
宁逑之一道灵力将他打在地上:“为何如此慌张?是要回炉重造吗?”
“不,不,家主饶命!实在是情况紧急!”
那人翻了个身,猛地跪了起来。
那矫捷的身姿倒看起来像是宁家教出来的了。
“说。”
宁逑之明显是在压制心中怒意。
他宁家就算是一个扫地的走出去都像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将军,何曾有过这等毛毛糙糙之人?
“家主,魔界进犯!”
那仆从猛然叫道。
宁逑之又是一道灵力将他打趴下。
“这就是你慌张的理由?魔界进犯?呵,我还道是我宁逑之死了呢!”
他目光阴鸷,只往外看了一眼,立马便见那执拂尘的圆脸仆从进来了。
“将他扔进关押魔族的监牢,撑得住三天也就算了,撑不住,就当给魔族俘虏加餐。”
“是。”
那人恭敬俯首。
“不!家主!并非小的害怕白才如此着急。实在是情况紧急,从未遇见过!”
“哦?那你说说如何紧急?”
宁逑之看那人像看着一只苍蝇。
“魔族闯入我宁府中,不但夺去了洗月阁众主母的神魂,还伤了我近一半宁家兵士!”
“什么?”
宁逑之勃然大怒!
与此同时,一封灵力信突然出现在他手中。
他皱眉将那信打开看了看,忽然朝空中一扔,右手一抚,那信便浮在空中,现出一行发着灵光的文字来。
“月上林家地界出现许多被魔族所伤素人。衡无力一人救治,请将小妹水影派来搭把手。”
落款:拙医水衡。
杜水萦嘴角一抽。
原来哥哥知道他自己是个拙医啊!
第七十二章 救治
“宁家主,魔界从来不敢靠近星泽城,今日如何竟敢直接侵犯宁府?”
阴沁娘问。
杜水萦点了点头。
魔、魁、妖界虽从未停止对人界的攻击,可有一个地方他们从来不触碰,那便是星泽城。
原因大家心里都清楚,宁家不好惹,现任家主宁逑之更不好惹。
可今日魔界高层们是怎么回事?喝多了酒胆子变肥了?
宁逑之目光如炬看着堂外,道:“无妨。有些东西总是忘了自己的身份。”
说完,他双手背后对杜水萦他们颔了颔首:“你们在此等候,等我结束了那些东西,再来招待你们。”
“不用了!”
杜水萦立即道。
“哥哥在月上城还不知道有无危险,我想现在就过去增援。多谢宁家主款待了。”
说完朝宁逑之行了个礼,朝朝门外急急走去。
白溪岩执扇翩然站起,也朝他抱拳:“宁大哥,宁府想必轮不到我帮忙,告辞!保重!可不要被那些不自量力的东西伤到了。”
宁逑之伸出右手,朝他轻轻一挥。
白溪岩便朝杜水萦追了上去。
阴沁娘看了宁逑之一眼,也出了中堂。
中堂之外,乌烟瘴气,乱七八糟,和过来之时简直天壤之别。
原本的青天白日被一种黑中泛红的雾气所遮蔽,秩序井然的花草树木在那些黑红瘴气之间歪歪扭扭躺着,像一具具从土中穿出直指天空的白骨。
到处都是业火在燃烧。
业火周边围绕着模模糊糊的人影。
说是人影,它们的轮廓却怎么看怎么不舒服。
有些手脚明显长反了,有的身子是好的,落地的地方却是一团青烟,像是幽灵。
还有的干脆自己把自己扭成了麻花。
它们全身都包绕着和空气中一样的黑红瘴气。
与它们相对的,是宁家的兵士们。
他们都在拼命和那些似人非人的魔族缠斗着,面部表情坚毅而淡定,手中一招一式灵巧至极,发出的灵力也很丰沛,招招直逼魔族要害。
可奇怪的是,那些魔族竟总能堪堪躲过他们的攻击。
就像是事先已经料到他们下一步会使出什么招式一样。
更要命的是,这些魔族明显有备而来。数量多,魔力强,而且大有一鼓作气之势,专挑宁家防备较为薄弱之处而去。
尤其是它们就算是被灵力所伤,仍可以自动复原。
而人就不同了。
都是水和肉做的,一旦被杀,就再也没有重来的机会了。
虽然宁家兵士威名震世,可这根本就是一场不对等的单方面残杀!
杜水萦瞪大双目在那看了不足半柱香的时间,已经有些看不下去了。
虽然她不怎么喜欢宁逑之,可是看着自己的同族被魔物所杀,仍是心痛至极。
于是她打算先在这逗留一会,帮帮这些可怜的宁家兵士们。
然而刚想出手,就被白溪岩拉住了。
“傻子,这里没你的事了,走,去找你哥哥。”
“什么啊?你放开我!你没看到那些修士快被全灭了吗?”
杜水萦很是郁闷。为什么白溪岩人变得讨厌了,连本性都变得不善良了?
看着自己的同族被杀竟能这般淡然?
好歹叫宁逑之一声大哥,宁逑之也是真把他当弟弟对待,他难道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宁家沦陷?
宁家沦陷了,整个人界可就沦陷了啊!
“全灭?”
白溪岩看着她,忽然笑了起来。
“你是不是傻?宁家会全灭?唉!看来你们这些人,嘴里说着敬重宁逑之,心里其实并不把他放在眼里啊!”
他笑得张狂,杜水萦有些懵。
没错啊,就算是有了黄华庆的知识体系,她也仍是觉得宁家会全灭啊!
事实摆在眼前。
那些修士明显撑不了多久!
“白溪岩,我求你了行吗?你不救人可以,不要妨碍我救人啊!”
她甩了甩手,想把手从白溪岩手中抽出,却不想那厮竟一把将她拉入怀中。
“傻子,就爱乱出头!你看那边!”
说完指着一个方向。
杜水萦一看,愣了。
只见那边的天空中独独仍是清明模样,一人负手立在那里,犹如一把铮铮铁剑,蓄势待发。
从地上看去,那人竟是与天平齐。
他橙底金边的袍子在天风中猎猎翻飞,全身有橙色光芒散出,缓缓浸透整个宁府,将原本那些黑红色瘴气覆盖挤出。
“结阵!”
一道熟悉的声音从太空传来,原本便如钟的音色回荡在广袤的空中,更是震撼人心。
那声音未落,天边便出现无数光点。
那些光点都是橙色带金,像是神仙在天空中撒下的金沙。
随着那些金沙的靠近,杜水萦才发现那是数以万计的兵士。
他们和宁府中这些兵士们不同,全身上下都有金色光芒发出,那是灵光的表相。
杜水萦目瞪口呆。
这些横空出世的人明显有些极高的法力,个个都超满阶。
“天哪!难道他们都是神仙?”
她忍不住惊呼出声。
“神仙?怎么可能!他们是宁家先祖代代亲手训练出来的禁卫军,从未出现于世。”
“你是说这些人里面有可能有很多从未出世的高人?”
白溪岩点点头。
杜水萦又问:“比宁逑之年纪还大的那种?”
白溪岩用扇子在她头上轻敲一下:“宁逑之又不老。里面多的是比他爷爷还老的!”
“什么?”
杜水萦实在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过她也知道这个世界和原来的不一样,也就不做追究了。
只见在宁逑之的号令之下,那些金光修士呼啸而至,在空中排成了一个巨大的圆。
重重灵光从他们身上发出,在圆心聚集成一个灵力球。
不久之后,那道灵力球破空旋转而下,所至之处,魔族的身躯越加扭曲。
它们像是被一种未知的力量捏圆搓扁,来不及嚎叫,便被那金球吸了过去,湮灭在金光之中。
从天边修士阵出现到宁家的魔族全部被肃清,所历不过一盏茶时间。
杜水萦直到现在才对宁家实力有了实感。
她突然觉得自己以前对宁逑之的所作所为根本就是在作死的边缘试探。
“好了,还看?”
白溪岩在她脸上捏了捏。
她这才如梦初醒,忍不住对白溪岩道:“你说这些修士千年都未出现过?”
“是。”
白溪岩回答。
“所以世人根本不知道宁家还有这样一群世外高人?”
“嗯。”
杜水萦狐疑看他:“那你怎么知道的?”
第七十三章 月上林家
“我当然知道。”
白溪岩说完,忽然问她:“你不去水衡那儿了?”
杜水萦知道他在回避话题,但她确实无心和这人较真,只想快点去到月上林家。
一方面找哥哥,一方面打探关于林蔽涔的消息。
既然下了决心,她便拉着阴沁娘出了宁府,一路奔星泽城外而去。
白溪岩带着众弟子跟着,一路白般骚扰。
好不容易出了宁府,一行人路过当初的“不思蜀”酒楼,见那楼居然仍屹立在街市中。
杜水萦不禁感叹老板的执著。
不过那楼已经改了样子,像是鬼窟一般光怪陆离,听说打的是邪祟屋的牌子,连里面的厢房都以女鬼为主题。
在这楼前,她停留了一会儿,想起胡娘那张半好半坏的脸来。
居然就这么消失了。
花倾城?
看来蝶谷阴家她日后也少不得去一趟了。
正对着楼上牌匾遐想万千,白溪岩突然过来搂住她的肩,凑在她耳边道:“娘子,累了?想进去休息休息?”
他的语气明显轻浮,杜水萦纵使还是个雏鸟也知道这人脑子里想的是什么。
她红着脸怒斥:“不要乱说!”
白溪岩便笑了笑,一手摸着她的腮帮子将她往前路的方向转:“不累就赶紧走啊!你哥哥一向不喜欢劳烦他的宝贝妹妹,这次居然会向宁逑之要你,可见他碰上的麻烦不是一般大。”
“哦。”
杜水萦心想也是。
水衡对水影的宠溺,她这个不速之客已经受教过了。
连房间都是自己妹妹喜欢的样式,抽屉里还放着小时候为妹妹做的玩偶,甚至还为妹妹刺绣做衣样,这种宠爱,当真想起来都起一身鸡皮疙瘩。
她突然有些羡慕水影了。
不过也只是想想,因为对于水衡这人的肉麻,她实在是没有办法完全承受啊!
想到这里,她却更加急切地想要见到水衡了。
“不走了,白溪岩,我和姐姐用缩地千里符,你和弟弟们随意了。”
白溪岩把她往颈边一带:“胡说什么,一起去!”
说完伸出手指做法,忽然天旋地转,一行人原地消失。
待他们再次出现的时候,已经身处一道断崖之上。
周边凛冽的寒气让杜水萦忍不住惊呼:“白溪岩,你有没有弄错啊!为什么这么冷!”
白溪岩为她披上一条火焰色高领羽绒的披风,道:“又发傻了么你,月上林家本就是极其严寒之地啊!黄华庆要是知道你这样侮辱他的学识,消失了也要被你气回来。”
“哦。”
杜水萦天性怕冷,一时情急才那样说。
披风上身之后,便像坐在火堆前一般和暖。
她这才稍微清醒了些,深深吐出一口气,道:“对哦!”
她又见阴沁娘也冷得打抖,众小修士也是抱着自己跳着脚,忙对白溪岩道:“这是什么做的袍子?这么暖?要不你也给姐姐和弟弟们一人一件?”
白溪岩一副见了白痴的神情:“这是神兽狰的毛,我平时搜集那畜牲掉落的猫收集了多年才做成这样一件,你要我每人给一件?我自己还都没得穿呢!”
“呃……”
杜水萦的脸又红了。
她不再去看白溪岩,而是细心打量起周边景色来。
只见他们现在正站在一个巨大的断崖之上。
前方就是万丈深渊,那断崖的断面九十度直直向下插去,且上面光滑如镜,要是素人掉下去,绝对连个扒着的地方都没有。
在这险峻的断崖之上,低低悬挂着一轮黄澄澄的明月。
因为离地不远的缘故,那明月看起来圆盘一般格外大,而且竟比那断崖稍稍低了些,看其实着实奇怪。
不过想来月上林家这月上的名号就是这样来的了。
杜水萦到了这里,虽感觉寒冷,但也觉得视野开阔,有一种波澜壮阔的感觉直击胸中,反而变得心情激荡起来。
“姐姐,”
她抓住阴沁娘的手:“如果见到林蔽涔,你可万万不要被仇恨冲昏头脑,不要单独行动,所有的后果,你我共同承担可好?”
“好!”
阴沁娘笑着在她手背上抚了抚:“影儿,走吧,今后的路,可不好走啊!”
“嗯。”
杜水萦咬着唇,在坚硬光滑的冻土上迈出了坚定不移的第一步。
白溪岩看着她停止的脊背,面沉如水。
一行人渐渐远离了断崖,进了月上城。
月上城说是个城,实际上荒凉得有些可怕。
如果说临渊城中到处都是一股清冷之气,那月上城便是每一丝空气都透露这一股冰天雪地般的严寒。
到处都是齐膝的雪,空中鹅毛大雪还在飘着,凛冽的寒风冻得人头皮发麻,耳垂也像是随时可以离体落地。
放眼望去,四处白茫茫一片,看久了眼睛里都是一片白,让人猛地以为自己已经失明。
不过好在闭上眼睛休息不久后,失踪的视力也就自己回来了。
这样恶劣的环境饶是他们这些天赋异禀的修士也觉得有些麻烦,杜水萦不知道月上城中的素人是怎样生活的。
也许黄华庆并未来过这月上城,因为除了最大体的“月上城是著名的寒冷之地”外,她脑中想不起任何关于这座城的其他东西。
地理位置?没有。
风土人情?没有。
她心想也许这里只是月上城的外围地带,到了城中,自然又是一番天地。
她不相信有任何一个素人能够在这样的环境中存活。
然而没过多久,她就傻眼了。、
原来所谓的月上城就是建立在这样的冰天雪地中!
她看着眼前的一座座冰屋,觉得自己很可能又穿越回去了,而且是去了爱斯基摩人的地界。
苍天啊!
她望着那些低矮的屋子,欲哭无泪。
白溪岩伸出手指在她唇上轻轻点了点。
杜水萦无奈看他:“干什么啊!”
双唇刚分开,一个东西就沾到了舌尖上。
“啊!好甜!”
好甜,而且绵软绵软的,有一种暖暖的味道。
“棉花糖?白溪岩,你居然会做棉花糖?”
她原本苦瓜一样的小脸立马带上了喜色。
“小馋猫!”
白溪岩不回答她,只将她搂在自己身边。、
她原本是和阴沁娘牵着手的,被白溪岩这么一搂,两人的手立马就分开了。
阴沁娘朝她笑着,仍是温柔的,却带上了一丝俏皮。
她恨不得立马将白溪岩推开。
只是想着口中的糖,她又放弃了。
第七十四章 怂包哥哥
一行人在冰雪之中往前走。
忽然前方出现一个身影。
开始只是一片白茫茫中的一个小彩点,近了些,众人便看清那是一个人,一个穿着彩色裘衣,带着黑色帽子的短发男子。
这人目前正一脸惊惶,口中大喊:“为何要追我!我可是来帮你们治疗的!”
众人这才发现,他身后有追兵。
与其说是追兵,倒不如说是当地的素人。
这些人脸上刻着风霜,身上用兽皮和兽毛包得严严实实,活像是一颗颗圆滚滚的大球。
不过这些“球”气势绝对是其他城的素人没法比的。
他们的体型足有那彩衣男子的两倍之大,双目瞪得像铜铃,嘴唇也厚实,口中正大骂:“庸医崽子!今日非把你拆骨扒皮,当我们的下酒菜!”
见此阵仗,杜水萦不禁扶额。
当日在临渊城她便知晓这哥哥的医术不怎么的,很有庸医的嫌疑。
没想到他居然把这庸医的名声传到别人的城中来了。
来人正是水影的哥哥水衡。
也是被杜水萦的便宜哥哥。
虽是个捡来的哥哥,但杜水萦这逢暖必抱的性子,让她也把这人当成了亲近之人,不舍得人家伤他一点。
她连忙朝水衡迎了过去,一把拉住他往前伸来求救的手,将他甩在了自己身后。
可那些“圆球”走近,她却有些后悔了。
早知道就让哥哥吃点苦头好了。
这些人不但体型巨大,还一脸横肉,跟那原始森林中的野人似的,怎么看怎么让人发怵啊!
然而箭已发出,不得回头。
她只好吞了吞口水,恭敬福了个身,对他们道:“各位大哥!有话好好说啊!我哥哥可是哪里得罪你们了?我代他向你们赔个不是!”
那些“野人”原本追得风风火火,蓦然遇到一女子娇滴滴柔声对他们说什么赔不是,顿时就懵了。
他们你看我我看你,终于也躬身朝杜水萦行了个礼。
“姑娘,这庸医是你哥哥?”
杜水萦点头:“正是我家兄长。”
“好!”
其中一人咬牙道:“既然是兄妹,那他的债你来偿也是应该的!”
“啊?”
杜水萦心中再次后悔起来。
偿债?
她从小就穷,工作后也是穷得要命,最怕有人跟她谈钱。
“那个……这位大哥,我哥哥欠你们多少?”
希望这个世界不一样吧,也许能用灵力抵钱财,那她还可以直接卖掉一些给哥哥还债。
要是需要真金白银,恐怕只能打宁逑之那土豪的主意了。
不过她并不想和宁逑之扯上关系啊!
“什么欠多少!你以为我们是为他的钱财而来么?他这个该死的庸医将我母亲治死了,我是来找他算这个账的!”
难怪刚才众人庸医庸医地叫了。
原来竟是这样。
杜水萦朝一脸落魄的哥哥看了看,心中再次打起了鼓。
完蛋了,在原来的世界行医之时他们最怕的就是这种纠纷,现在好了,到了另外的世界,居然还要面对这种烦人的问题。
她以前因为性格内向老实,嘴巴又不会说,病人骂她的时候她从来不知如何还嘴,只知道道歉和哭。
那种在全科病人面前被人数落的感觉太难为情了,所以她一听到这样的事要来,就先吓得半死。
现在她仍然吓得半死。
连披在身上的狰毛袍子都变得不暖了,手指指尖也在神经质地抽搐着。
偏偏此时水衡还要和他们犟嘴。
“你们不要血口喷人,大娘明明还未咽气,哪里算是被我治死了?”
这话一出,那些大汉瞬间炸了。
也不管前方是不是弱女子,猛然朝杜水萦冲了过来,个个提起右手,将原来众人未曾注意到的武器给亮了出来。
居然是--
鱼叉!
杜水萦觉得自己的眼睛有些痛。
那尖利的二角银叉在雪地中反射着晶亮的银光。
多看一眼,便觉得眼睛都要被那光刺破。
其中一人的银叉之上居然还带着血!
这一刻,她忘了自己是个法力高强的医圣。
这一刻,她忘了宠灵袋中的各种蛊虫、彩灵蝶还有随便一张都能将那些鱼叉化为齑粉的符箓。
她带着水衡连连后退,吓得花容失色,甚至一脚被雪绊住,差点跌倒在地。
见她竟如此害怕,白溪岩看不下去了。
他跃上前,冷着脸将那些大汉的鱼叉都化成了灰烬。
“你!”
那灰烬被冷风一刮,顿时朝那些大汉扑面而去。
大汉们才来得及说出一个字,便都被呛得咳嗽起来。
“有淑女在,你们就不能温柔一些么?”
他转身走回将杜水萦抱在怀中,指着她眉心中的玄灵草印记对他们道:“你们家主林蔽涔也该给你们科普科普了,一上来就得罪医圣,家中老母还想不想救了!”
“医圣?”
“他方才说这女子是医圣?”
大汉们连忙擦擦双眼,走近几步,盯着杜水萦瞧。
阴沁娘走过去,道:“别说了,她正是新练成的医圣,能妙手回春,活死人的。快带我们去看病人吧!”
大汉们面面相觑,走远了些,凑在一团商量着什么。
虽然所有人都看得出来他们是想要秘密商议的。
可他们那大嗓门即使隔了那么远,中间还有寒风咆哮,也仍是清清楚楚传入众人耳中。
“那女子真是医圣?”
“不知道啊!你家可有什么修真的亲戚说过这事?”
“是听说过,医圣能起死回生的。”
“当真?那我们就带他们去见见阿娘?”
“不去也没有别的法子啊!婶子就一口气吊在那,什么时候一命呜呼了都不知道。我们得快些决断。”
“狗东西!都怪那个庸医!不管了!反正魔界进犯,我们能活到什么时候也不知,不如就带他们去吗,就算会暴露行踪,多活一时也算是挣了!”
杜水萦听着他们的豪言壮语,风中凌乱。
原来真的没死啊!那方才说死了的是谁?
她看了看将头缩在彩衣之中的水衡,忽然有些心疼水影了。
摊上这么个哥哥,真不知道水影是如何长大成人的。
看来一切都好在有师傅和师娘。
结合她刚穿越过来时的那个梦境来看,如果不是有师傅和师娘,水影早就死在林荫朔手上了。
她那般精灵古怪的人都要死,这个傻不愣登,比林蔽涔还要怂包的哥哥就更不要说了。
尤其林蔽涔明显是在装傻,暗地里做了那许多坏事,却还能从宁逑之眼下安然退出。
可见这人藏得有多深,脑子有多好用。
她又嫌弃地看了水衡一眼。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第四十五章 吵架
既然答应去救人,杜水萦边拽着死活不肯走的水衡跟着那些大汉走。
风月更大了,天地间已经被棉絮一般的雪花填满,稍微大口呼吸都觉得喉间冰冷一片。
杜水萦生于江南,从未见下得这么豪放的大雪。
她忍不住伸出手来接了几片雪花在手中,不过雪花还未融化,她便连忙将手缩回狰毛披风之中。
水衡见状,背也不驮着了,忙不迭地上前,将身上的彩衣披在她火红的狰毛披风之上。
“妹妹,冷了吧?你从前最怕冷了。都怪哥哥无能,还得把你请到这冷冰冰的破烂地方来。”
他比杜水萦高一头,枝条一般纤瘦的身材现下却微微朝她的方向弯着,脸上不知所措的表情不像个成年男子,倒像是怕女朋友生气的少年。
杜水萦分外不好意思,连忙安慰他:“没事,没事,哥哥,你不是说魔界进犯?魔族在哪里?”
水衡还未开口,少年一个大汉转回来粗声粗气道:“魔族已被家主结界阻挡在外。你们别腻腻歪歪了,快些走!”
也是,人命关天,磨蹭不得。
杜水萦忙挽着水衡臂弯,准备大踏步向前。
突然,她发现自己的衣领被人扯住了。
随后,水衡的那件彩衣被扯了下来,扔回他手上。
杜水萦皱眉,这人还真是……
她转过头看着白溪岩,杏目一瞪,刚想骂人,到嘴的严厉语句又变成了软言绵语。
“白溪岩,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啦!可不可以不要扯我领子!”
白溪岩一手横在她脖颈上将她拉回,手中结了个阵法,将两人包在一个水泡形的结界之中。
“男女授受不亲,你的手只有我能碰。”
他皱眉说道。
杜水萦无奈:“他是我哥哥啊!你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东西?!”
“哥哥?”白溪岩凑到她耳边:“你是谁?他是你哥哥?他跟你可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杜水萦愣了一会儿。
他说得也没错。
水衡是水影的哥哥,不是她的。
可她对天发誓,她确实把水衡当成了自己哥哥。
“唉!”
她叹了口气,说:“白溪岩,你不懂,我真的把他当哥哥的。”
白溪岩鄙夷道:“是啊,只要有人和你一点点温暖,全天下的男子都能是你哥哥。我真怕你哪天跟人跑了。”
“胡说!我才不是那种人!我又不是没有脑子!”
“是么?可你才穿越过来,就对我家修士们流口水,弟弟弟弟的叫得好生亲热呢!”
“呃……”
杜水萦词穷了。
她不否认自己确实有些小花痴,可那都是闹着玩的。
都是在网络上跟人家打打情骂骂俏,其实双方都清楚,与其说这是暧昧,倒不如说是各自在卖萌。
至于心中到底喜欢谁,想要和谁仗剑天涯,白头偕老,她是清清楚楚,想弄错也不能的。
“唉!”
她又叹了口气,只能任由白溪岩从后面箍着她。两人前后相贴,以一种奇怪又幼稚的方式行进。
不过好在结界隔绝了外界所有寒冷。
那层寒冷消散之后,连原本又爱又恨的雪花都还原了在她心中原本可爱面貌。
她嘴角弯弯,美丽的双眼盯着那些飞舞的雪花,忽然觉得心中所有的忐忑都不见了。
“好美啊!”
她忍不住惊叹一声。
白溪岩的嘴脸也微微勾起了。
“你曾经在日记中写过最喜欢下雪,但是又害怕冷天。现在这样,是不是满足了?”
“啊?”
杜水萦的脸又不争气地热了。
她小声嘟囔:“满足了。能不能不要再提日记的事了!”
白溪岩笑着摸摸她的脑袋。
那一瞬间,杜水萦觉得一股电流从她的头顶一直窜到脚底。
那熟悉的触感让她再次想起金月言。
她扬起头向后看着白溪岩的下巴,和那低垂的带着温润笑意的眼眸,心跳如擂鼓一般。
“真是要精神分裂了。”
她想着,觉得自己的情感世界已经陷入一团乱麻。
她喜欢的到底是谁呢?
从前这个问题根本不用想,只要想到这方面,白溪岩的轮廓必然会从脑海跳出。
可是现在,她看不懂了。
虽然金月言就是白溪岩,可他们俩明显是不同的。
金月言从来不带任何一丝刻薄之气,也不爱恶作剧,不会扯人领子,不会动不动就杀人。
白溪岩却明显不是这样的。他身上的戾气只要稍微被激,就会铺天盖地地散发出来。
当初在云悠城的难民安置点,他差点连自己城中人都杀了。
这样一个人,真的会是她的心上人吗?
不,她还是特别特别想念金月言。
身前原本雀跃的女子突然低头,一言不发,白溪岩便敏锐地知道了缘由。
他抚摸的动作改为在她头顶抓了抓,道:“知道为什么金月言总是摸你脑袋吗?那是因为你日记中写过喜欢被人摸脑袋,而我,看到了。”
杜水萦猛然抬头!
“你……你不要总是提醒你就是金月言!就不能给我一丝幻想吗?”
她咬着唇,泫然欲泣。
“你可以幻想,但你幻想的完美爱人不能是别人,只能是我白溪岩!”
“什么啊!”
杜水萦气得猛一跺脚。
“是你把月月给我的,现在又要这样!你是在自己吃自己的醋吗?”
“你以为我想啊!要不是你入了鳏夫冢,我察觉不到你的方位,我能想出这种烂招吗?”
“什么啊!明明是你想要用月月惩罚我,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呀!”
“那也是因为你对我不忠。”
“我和你又没有任何关系,怎么就成了对你不忠了?”
“笑话,你向我表白了。撩了人就想跑?没门!”
“我……我不跟你说了!你这个混蛋!下次不准再摸我头!”
“不摸就不摸,但要是让我看见你容许别人碰你,我就……”
“你就怎样?又要剁我腿吗?”
杜水萦的眼泪挂在下眼睑处,欲落不落。
她从来不擅长与人争论,小时候和弟弟吵架,不到几句都是自己就先哭了。
今日竟然吵了这么久,已经到了她的极限了。
做好了和这人撕破脸的打算,不想这人却猛然变脸,笑着将一颗糖塞入她的口中。
“我就请你吃糖。”
他死皮赖脸道。
杜水萦就像一只被扎破的气球,立马消了气。
“不要以为几颗破糖就能打发我!”
她仍不甘说着。
“当然打发得了你。你日记中说,喜欢吃糖,因为酸酸甜甜的,像恋爱的味道。”
“啊啊啊!你不要把这种肉麻的话专门说出来!”
中二少女啊!为什么当初她要写日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