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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溪花笑     你也穿越了啊txt下载     你也穿越了啊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六章 冰屋

    两人在结界中吵吵闹闹,外面的水衡塌着眉唉声叹气。

    “女大不中留啊!”

    阴沁娘苦笑安慰:“衡儿,你妹妹觅得良人,你该替她高兴才是。”

    “高兴?”

    水衡有气无力道:“有什么好高兴的,白溪岩兴许并非良人。”

    阴沁娘便无话可说。

    白家二公子在外的名声确实不好听。

    不过他也算是家大业大,修为也不错,人长得也好,虽然总是阴着脸,但那张脸确实看一眼便让人想看第二眼。

    她又再次看了白溪岩一眼。

    年轻男子特有的朝气打动了她,让她想起了自己那永远也不会再出现的良人,温润的目光中猛地烧起一团火焰。

    前面大汉犹在“窃窃私语”,虽然话语一字不落传到了众人耳中。

    “修仙果然好啊!随身带着罩子,不怕风雪。”

    “是啊!不过修仙的人似乎都有些不害臊啊!当着众人的面搂搂抱抱的,真是扎眼。”

    杜水萦刚刚褪去血色的脸再次烧了起来。

    汉子仍凑在一起絮絮叨叨。

    “那庸医不也自称修仙之人吗?他怎么不变个罩子出来防风?还有那年纪大点的娘子,和那些乳臭未干的毛孩子,看他们装扮应该也是修仙之人,怎的傻愣愣的,任风吹?”

    水衡嘴角歪了歪。

    阴沁娘眉头一挑想要反驳,最后却忍住了。

    白家小修士双双眼睛都在白溪岩身上,哪里管他们说什么。

    只有白溪岩暗自好笑。

    修真之人天生心高气傲,他也是因为知道杜水萦怕冷才用上了御寒法术,其他人就算是在这冰雪中冻死,也断然不会露出怕冷之态的。

    一行人就这样行走在冰天雪地中。

    忽然,前方出现了一条笔直的白线,就像是海平线一样。

    杜水萦见了那条线,猛地停了下来。

    “喂!众位……呃……众位大哥!你们怎么把我们带回来了?”

    她认得这里便是他们刚来时的地方。

    因为那轮澄黄明月太好记了。

    果然,明钦到了远方之后也跑回来,向白溪岩禀报:“师傅,好像是方才那个断崖。”

    “断崖?我记得断崖是月上城的外围啊,怎么把我们带到这里来了?”

    阴沁娘也不解地问那些大汉。

    大汉们桀桀怪笑:“果然会有人上当,家主的手段真不错啊!”

    说完过来将他们夹杂中间,不管三七二十一猛地朝崖边退去。

    杜水萦和阴沁娘以及那些小修士见状都摆好了大打一场的架势,不想白溪岩说:“听他们的,不要反抗。”

    水衡却举起双臂,四处乱拍,边跑边怪叫:“白溪岩,你要害死我们啊!我不跳崖,死也不跳!妹妹,你可不要听他的傻话!”

    然而来不及了,杜水萦已经被白溪岩抱着跳下断崖。

    白家小修士们吞了吞口水,也都下汤锅的饺子一般跳了下去。

    阴沁娘甩开一个大汉的手,优雅走到断崖边,也不见了。

    水衡看着朝他过来的那些大汉,一脸悲壮、满心不甘地被他们拉着跳了下去。

    待他睁开眼的时候,突然道:“咦?原来从那崖上跳下也能到达月上主城啊!”

    他这才松了口气,朝早就在那里的杜水萦他们跑了过去。

    月上主城,顾名思义,是月上城中人口最密集的地方。

    杜水萦一路打量,发现这里和崖上的景色差不多,都是一片让人心惊的白。

    不过这里有一处和上面截然不同,就是风小了很多,地上的雪也薄了很多,而且四处都是一座座冰屋。

    这些冰屋就像是一个个雪白的碗盖在同样雪白的地上,也就六尺来高,上面有一个方形的洞,洞口虚虚地堆着干草。

    冰屋之外不像上面那样干净,四处都有木头搭成的三角形简易炉灶,中间挂着铁壶,底下还有燃烧过后的灰烬。

    不过这一切也都覆盖着薄薄的一层白雪。

    杜水萦见了这景象不禁有些无奈。

    看来身上这件狰毛披风是怎么也脱不下来的了。

    大汉们领着他们来到其中一座冰屋前,大声喊了声她听不懂的话。

    冰屋门内有一个苍老的女声回应。

    那大汉便将门口的干草移开,对他们道:“进去吧!”

    杜水萦便被白溪岩带着躬身进了那小门。

    才见到冰屋里面的惊色,她原本低落的心瞬间雀跃起来,睁大双眼,像是看见了一个世外桃源。

    原来冰屋内的空间不必其他城素人的房屋小,而且穹顶和墙壁全都是由巨大冰块贴合而成,就像是一个现实版的水晶宫!

    尤其是屋中灯火明亮,橙色的火焰照在那些水晶一般的冰块上,变幻出晚霞一般迷人的色彩。

    况且火遇冰,屋中却干燥舒适,连一滴水汽也无,当真是让她叹为观止。

    屋里的空气不但不潮湿,而且非常和暖,跟外面的冻人骨髓的空气简直天壤之别。

    没过多久,她便觉得口干舌燥,赶忙将狰毛披风脱下,轻轻搭在手上。

    她又四面环视一圈,发现在这屋中靠左侧,有一个巨大的类似于炕的东西。

    只是这东西也是由冰块垒成,里面隐约可见摇晃着的火光。

    她惊叹不已,视线上移,便见那“炕”上铺着干草和破布,上面还躺了一个人。

    是个面皮打着褶皱的老妇人,一头发白的乱发从同样乱糟糟的被褥中窜出,嘴里哎哎叫着:“虹儿,你回来了?”

    其中一个大汉连忙跑了过来,在她身边半跪下,摸着她的脑门道:“娘,是我,我回来了。我把那庸医抓回来给你谢罪了!”

    另一个大汉连忙捶了他一拳,也凑上去道:“婶子,不是,我们是把医圣给您带回来看病了。”

    “看病?”

    那老妇人气若游丝道:“不用再在我这把老骨头身上花功夫了,被魔族伤了,便是没救了,你们还当我老婆子不知道这些?”

    “娘!”

    那半跪着的大汉开始用手背擦泪水。

    “娘你不要这样说,医圣可是修仙之人,也是医者里面最厉害的,今日神仙保佑,让我遇着她,她一定能把您救好的!”

    “是啊,婶子!”

    其余大汉也都纷纷过来劝解。

    突然,地上半跪着那大汉一脸横肉转过脸来对杜水萦道:“你还站着作甚?快过来帮我娘治病啊!你们医者都喜欢摆架子是不是?还要我跪下求你不成?”

    “嗯?”

    杜水萦懵了。

    谁什么时候说了要他跪下来求了?

    她怎么嗅到了一丝熟悉的讨厌味道?

第七十七章 她们也来了

    不过看那老人家七魂去了六魄的模样,她也不敢耽误,赶紧走到那冰床前。

    伸出葱白一般的手指在老人脉上搭了搭,心中已经有了些数。

    再屏退众人,将那老妇人全身看了看,发现她的心口有一股黑红色的气息在汩汩渗出。

    心下便有了定论。

    她将妇人的儿子招了进来,道:“魔气入体,损毁心脉,命悬一线,不是须臾便可以救治的。”

    那汉子先是一惊,随即道:“为何不能须臾救治?你不是医圣吗?医圣不是很厉害吗?对了,是不是担心我付不起诊费?”

    他目眦欲裂,猛地一拳打在那冰床之上,把个老母亲都吓得抖了抖。

    “莫要狗眼看人低,你尽管治便是,我什么都付得起!”

    杜水萦顿时就被他吓得花容失色,连连后退几步。

    “不是,不是,大哥你听我说,这不是诊费的问题,实在是另母本事素人,年纪又大了,现在被魔气沾染,就如同中了人间剧毒,真不是一朝一夕能好的!”

    “我不管!”

    那人伸出三根指头:“三天,就三天,三天之内我母亲如果还不能下地行走,你们就休想离开月上城!不要以为我们这都是没有法力的素人,等我请来厉害的,你们就吃不了抖了!”

    他说完,甩头在另外一边的一张地铺上躺下下来,不一会儿那个角落便传来他惊天动地的呼噜声。

    此时屋内其他人都被请了出去,因此除了杜水萦和这对母子之外并无别人。

    顿时,一股无力而又孤独的感觉浸透了她的全身。

    她猛然蹲下,捂着眼睛,任泪水从指缝中流出。

    突然,身上传来叽叽喳喳的女声。

    “哟!姑娘,你还是医圣啊!厉害厉害!”

    “嘁!有什么厉害的,还不是救不了人!”

    “就是!不但救不了人,还在这哭鼻子!”

    这些声音分外熟悉,杜水萦侧头往肩上一看,才发现那张明黄的锦布竟被她带了过来。

    “天哪!”

    她惊呼道:“我怎么忘了把你们放在宁家了?对不住,实在是对不住,我忘记了。这可怎么办啊!耽误你们和儿子及夫君团聚了。”

    她说着,神经质地揪着自己的头发,贝齿早已经将下唇咬出了血点。

    不想那些宁家主母们却同时噤了声。

    杜水萦不解,将那锦布拿起抖了几抖,想将那些娘子们抖出来。

    她们却死活扒着那块布,怎么也不肯下来。

    终于,年纪最大的那个说话了:“唉!姑娘,算了吧,我们已经做好决定,打死不出这块布了。你也别觉得有愧于我们,因为我们根本不想再呆在宁家。”

    “为何?”

    杜水萦疑惑道。

    虽然她们是被宁逑之父子杀死并困在洗月阁中的,可是看今日宁逑之来时她们的表情,明显还是想要亲近的,为何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这个外人不懂。宁家对于我们来说是伤心地,如果你能够可怜我们,请你带我们去找信儿。这世上,唯有玉弦的孩子还活着,我们只要找到他就可以安心消失了。”

    “是的,姑娘,求求你帮我找我的儿子。”

    杜水萦目瞪口呆。

    她忙问年纪第二大的那位妇人:“你不是知道水娘子长什么样么?难道竟从未认出我便是水娘子?”

    她从一开始就已经藏起来的疑惑终于被她说了出来。

    那妇人明明知道水娘子,也知道她和宁逑之有过一段过去,可却当着她的诉说对水影的愤恨。

    她和水影明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啊!

    这人到底打得什么主意?

    她做好了准备要与这女子的魂魄大战一场,因为她觉得这人一定是有什么阴谋。

    然而那女子却轻飘飘道:“水娘子?我恐怕这世上除了宁逑之没几个人见过她的真颜。那时在宁府吗,她都是全身上下乌漆嘛黑,我哪里知道她长什么样子!”

    她说着,猛然从布中伸出一指,指着杜水萦道:“你方才说什么?你说你便是水娘子?”

    “啊!”

    “救命啊!”

    “原来竟是落到毒医手上!还不如让我再死一次!”

    “我不想被抽干血漂在湖心里啊!”

    她们在乱叫着,杜水萦却是一脸黑线。

    她揉揉眉心,淡淡道:“众位,请记住你们已经不是活人了,没有人可以放到你们的血好么?”

    “呃……”

    众人这才停止躁动,在布上讪讪笑着。

    忽然,一个声音不知从哪传了出来:“谁说神魂不能放出血来的?只要我水影出马,还没有不能放出血来的东西!”

    一听这声音,杜水萦的心再次猛跳起来。

    她急忙四处寻找,急急呼喊着:“水影?你在何处?”

    “蠢女人!我声音都这么大了你还辨不出我在哪里?”

    杜水萦这才停住脚步,静立细听,在袖中摸索一番,终于把一个彩色魂魄给带了出来。

    水影鄙夷地看她一眼,道:“蠢死了,跟你捉迷藏,你竟然忘了过来寻我!”

    “捉迷藏?”

    杜水萦望天,食指抵着下巴细细回想。

    饶是她把眉头蹙成了疙瘩,也还是想不出来自己什么时候说了要和水影捉迷藏。

    她向水影绽开一个讨好的笑容,道:“丫头,不对啊,我记得明明是你说要去找白溪岩,然后就走了的。我可从来没说过要和你捉迷藏啊!”

    “哼!你不但蠢还健忘!明明是你说要和我捉迷藏玩的,你却把我给忘了。真是背信弃义!白眼狼!恶毒的女人!”

    稍晚抱起双臂歪头斜斜睨了她一眼。

    杜水萦无奈笑道:“那好吧,对不住啊丫头。不过你的身子呢?玄灵草失效了?”

    “当然了!我出来就是为了叫你去给我找玄灵草的,你这个蠢女人!”

    水影朝她挥动双臂。

    杜水萦心中无奈,她不喜欢胡搅蛮缠的人,但谁叫手中这人是她的“本尊”呢?

    而且这种小女儿的骄纵姿态她还蛮羡慕的。

    因为她从小到大都特别乖,在班上是书呆子,在家中是乖乖女,什么叛逆期在她身上完全没有过。

    她其实也会有想要刁蛮任性一番的时候,只是往往等她下定决心,口中已经温言软语起来。

    也因此,她才会喜欢一个人宅着,因为她根本无法应对太复杂的人际关系。

    她根本不敢也不懂拒绝!

第七十八章 宅女不弱

    “没关系,丫头,你先在我袖中待着,过两天我便让你时时都能现身。”

    “真的?”

    水影放下双臂,从她手心跳起。

    “真的。”

    杜水萦笑着用食指在她头顶点了点。

    她一直都很喜欢小巧精致的东西,忽然见了这样的水影,心中那一点点怨怼瞬间便没了,恨不得将那小小的一团抱在怀中。

    水影虽仍是不悦的样子,但乖乖回袖中去了。

    这时,沉寂许久的宁家众主母们都哆哆嗦嗦来试探。

    “方才那小姑娘才是真正的水娘子吧?”

    杜水萦心里一个咯噔:“你们怎么知道?”

    其中一位女子道:“她连声音都像你,我曾听过她说话,语气也是这般蛮横的。”

    原来如此。

    “那你们要把这些事告诉宁逑之吗?”

    她心中打鼓,不知道身份若是被世人拆穿,她会得到什么样的结局。

    不过那些女子连忙摇了摇头,惊惶道:“不,不,医圣姑娘,我们还想在这世界多待些时日,你可千万别误会我们啊!”

    原来这些人很忌惮她医圣的身份,害怕她会让她们消失。

    不过她们明显想多了。

    杜水萦不但不想伤害她们,还真的想将她们带去见李信。

    水影这事做得忒不地道,哪有夺了人家孩子,随意找个人抚养便将他仍在城中不管的?

    这次差点连神魂都被林蔽涔伙同妖物夺走,要是那卿玉弦知道了,还不伤心死?

    她连忙对那些女子道:“放心吧,只要你们不害我,我一定会带你们去找信儿。”

    说完将那锦布小心翼翼地卷起,放入宠灵袋中。

    才将东西放好,杜水萦刚想喘口气,猛然看见一团花白的东西凑到眼前。

    她被这东西吓得猛然后退,定下心来看时,才发现是床中老人将头抬了起来。

    那老妇人已经只剩一口气了,还颤颤巍巍问她:“你在和谁说话?你也是魔族对不对?”

    说完竟尖叫起来。

    “啊!虹儿!虹儿!你把魔族带进城了!”

    杜水萦一边惊讶这老妇人生命力竟如此顽强,一口气吊着还能发出这么尖利的声音,一边连连摆手,解释着:“不是,大娘,我不是魔族。”

    然而那老人根本不听她解释,又鼓起一口气大叫,还将半个身子探出去,伸手朝她儿子挥舞着。

    这么大的动静将那汉子吵醒了。

    他猛地从床上跃起,抄起一把鱼叉就跑过来,将那尖利的银色叉尖对准了杜水萦。

    杜水萦连忙闪躲,手中捏了个定身诀,打算在躲无可躲的时候用。

    那汉子见讨不找好,忽然扔了鱼叉,双手环在唇边,撅唇对着穹顶发出悠长的一声。

    不久之后,白溪岩他们冲了进来。

    跟在他们身后的是数十个和那汉子一样的“圆球”,手中拿着鱼叉,叉尖对准了白溪岩他们。

    “阿虹,魔族在哪里?”

    一个体型稍微瘦小,满脸褶子耷拉的老头挤了进来。

    他看起来极其稳重老道,应该是城中地位颇高的人。

    “族长,这些外来人便是魔族。他们冒充医圣,骗我将他们带来,在我睡着之时想害我母亲!”

    那个叫阿虹的汉子朝那老者抱起拳。

    那老者眯着双眼走了过来,在杜水萦身上打量。

    当他看到杜水萦额头上的玄灵草形状的印记之时,身子顿时直了直,忙抱拳朝她道:“医圣!医圣啊!小子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得罪,还望原谅啊!”

    说完,他竟双膝一弯,朝杜水萦跪了下来。

    “族长!你这是作甚?那是个假的!”

    阿虹气得身上的横肉一抖,似乎恨不得将地上的族长拉起来打一顿。

    族长却剜乐乐他一眼,呵斥道:“族长我吃的盐比你吃的米还多,还用你来教?快跪下!”

    那汉子这才嘴巴一撅,耷拉着脑袋,“嘭”地一声跪下了。

    杜水萦连忙上前,要将两人扶起。

    不想刚才鱼贯而入的所有月上城的人也都朝她跪了下来。

    她当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干脆哪个也不扶了,红着脸低声道:“你们不用这样。我反正不是什么魔族。但听说你们现下处在魔族进犯的关键时刻,把我认作魔族也是正常,我不会怪你们,你们也不用跪我。”

    那老者这才带头站了起来,朝她躬身行礼:“多谢医圣大度。此次我们月上城实在是遭遇紧急情况,有许多人都被魔族所伤,还请医圣不计前嫌,施以援手。”

    说完再次对她躬身拜了三拜。

    杜水萦哪里敢手老人家这样隆重的礼仪,赶紧跳开一步,说:“那是自然,我就是来帮大家治疗的。”

    老者这才示意大家站起来,一行人怎么来的又怎么出去了。

    临别之前,老者对阿虹道:“阿虹,等医圣看完你娘之后便带她挨家挨户查看大家的伤情,切不可再生事端,耽误医圣的时间。”

    阿虹一张带着胡茬的蠢嘟得老高:“知道了!族长你真是越来越唠叨了!”

    杜水萦原本就觉得这阿虹有些怪怪的,却不知道怪在哪里。

    现下她终于看出来了,这个阿虹虽然是个实打实地彪形大汉,可是小表情似乎有些多啊!

    尤其他和族人“窃窃私语”时那撅起的某处,还有这嘟起的小嘴唇,怎么看怎么……娘!

    她自顾自干笑了一会,便又转身去看阿虹她娘。

    大致情况已经了解了,现下只剩下治疗了。

    虽然不是什么好治的情况,但也不是无药可医。

    她拧着眉头想了想,便将冰针灵线给召了出来。

    白溪岩看着坐在床边捏着针的女子,忽然想起她初到白家的那些日子。

    凶尸大规模进犯的那天,她也是用这样一套华彩熠熠的针线,抢救那些被撕裂了的人。

    那时她还带着婴儿肥的小脸上那么倔强,与平时总是软弱随意的她判若两人。

    虽然怕得浑身都在颤抖,眼泪糊了一脸,贝齿将下唇都咬出血来,她却全然不顾他的呵斥,坚定地继续着未完成的事。

    这样的她很难得见。

    他喜欢她总是老鼠一般躲躲藏藏,见了人就跟见了鬼一样的死宅模样。

    也喜欢她总是不敢坚持己见,傻乎乎被人一句话就能带偏了的样子。

    但他最喜欢的是现在这样的她。

    专业的,坚定的,信心满满的,让人感觉到无穷力量的样子。

第七十九章 幸福生活

    杜水萦正在月上城救人的时候,月上林家家主林蔽涔正躺在一棵十人合抱都抱不过来的大树上,翘着腿优哉游哉地晃荡。

    他今日没有穿繁杂的礼服,也没戴冠帽,而是将头发随意披着,身上只穿了件黑不溜丢的宽大袍子。

    连靴子也被他踹到了树底下,只着一双白色锦袜子,朝天空翘着。

    他本来哼着曲子,忽然停了,眉头一皱,嘴角一压,对天道:“臭老头,又来我月上作甚?”

    话音刚落,一道疾风刮过,将他生生从树上吹了下来。

    一同吹下来的还有一个精致的小瓶。

    林蔽涔将那小瓶捏在手心,双眉一挑:“这么快就拿到修罗了?不愧是仙界之人啊!”

    回答他的是一道空灵却苍老的声音:“你父亲便是死于话多,还不快去办正事!”

    声音随风飘散,四周仍是半个人影也无。

    林蔽涔笑了笑,徒手将一双靴子捡了回来,再费力穿上。

    他穿好靴子,站起身来,仰头看了看远方的一条白线,喃喃自语:“终于来了啊,我的女王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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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水萦用一个晚上的时间将阿虹他娘的伤势给稳定住了,那老妇人不再时不时哀嚎几下,而是沉沉2睡了过去。

    一个晚上没睡,她再次找到了在原来的世界值夜班时的爽炸天的感觉。

    没有上过夜班的人根本不会知道,上完夜班之后,人一开始的感觉其实并不是疲倦。

    因为体内肾上腺素的飙升,第二天清晨,其实是会有一段时间特别亢奋的。

    因此年轻的医生们上完夜班往往第一句话不是“好累啊,要回家睡觉”而是“今天天气真好,出去浪不?”

    当然,等再过一两个小时,当他们的脑袋终于有权利接触到枕头,他们便会知道什么叫“差点睡死过去”以及什么叫“黑甜黑甜的梦乡。”

    杜水萦现在正是这种感觉。

    她从床边站起后,第一反应便是抬脚朝门外走去,要去第二家救人。

    不想此时,白溪岩伸出手臂,将扇子横在她的面前。

    “发什么神经?不许去,先睡一会儿!”

    他丝毫不温柔地开骂。

    杜水萦无力与他争执,轻轻将那扇子掰了掰,合掌卖萌道:“求你了,白二少,让我去救人。我现在不睡还好,一睡着再等我醒,黄花菜都凉了。”

    “那就先吃点东西。”

    白溪岩收了扇子,将她往冰屋外面带。

    在那里,原本被冰雪浅浅埋了的炊具已经冒着热烟。

    阴沁娘眉眼带笑,正端着一碗稀粥朝她走了过来。

    杜水萦现在根本没有心情吃东西,她甚至有些恨自己当初因为贪吃没有辟谷。

    吃完一碗粥少说也要十分钟时间,她治疗一个病人就已经花了一夜之久,还有一个城的病人要等她救,哪里还有时间容许她耽误!

    “谢谢你们,我不吃了,你们吃吧!”

    她匆匆说了声,又要走。

    水衡连忙也过来将她拉住,苦口婆心道:“妹妹,你多少吃点,你看你一夜未睡,都瘦了一圈了!都怪我!是我医术不精,是我非要将你找来帮忙,你从小到大,哪里吃过这样的苦啊!”

    “呃……”

    杜水萦的嘴角抽了抽。

    一夜没睡就能瘦一圈?这减肥法子好啊!她宁愿天天不睡!

    “不会,哥哥,我很好。”

    她努力露出一个灿烂些的笑容,悄悄将手伸到袖中,想要把水影抓出来。

    水影却传声于她:“我不要出来!看到哥哥那黏黏糊糊的样子就讨厌!你再抓,我把你的手烧掉o!”

    杜水萦的嘴角再次抽了抽。

    本来还想趁此机会让他们兄妹二人见见面,顺便迅速对水衡说声对不起的,不想水影明显不怎么待见这个哥哥。

    那便从长计议吧!

    她再也无心和他们推来推去,猛然跃起,想要出其不意,冲出他们的包围。

    不想才刚跃起,就被定在了空中。

    白溪岩绕到她的面前,塞了一颗糖在她口中,便解了她的定身诀。

    “去吧!下不为例!”

    他说。

    杜水萦一边跑一边品着嘴里的糖。

    嗯,桃子味的,又香又甜!可是头好晕啊,怎么吃着糖还低血糖吗?

    数日过后,月上城一百多位伤者的伤情都被稳定住了。

    杜水萦精疲力竭躺在阿虹的地铺上,喝着阴沁娘倒的茶,吃着阿虹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鲜鱼,看着瞪大眼睛未她挑鱼刺的哥哥,听着白溪岩的数落。

    “不是说好没有下次的吗?为什么你连续数日不进饭菜,真当自己飞升成仙了?你可还只是个医圣而已,说白了就是个稍微有点道行的凡人!”

    “是。”

    杜水萦喝了一口明钦奉上的鱼汤,低声回应。

    “就算是干脆辟谷了也好啊,既然不舍得辟谷,就不要不把自己当凡人看!”

    “是的,白二少。”

    她享受地眯了眯双眼,又笑着看了阴沁娘一眼,伸着柔软白腻的脖子凑到她手边喝茶。

    “从今日起,你闭关三天,进补修养,知道吗?”

    “知道,知道,你能不能停一下?”

    她揉了揉耳朵。

    以前的白溪岩应该不是这么啰嗦的人吧?

    她记不清楚了。

    唯一记得清楚的是认识开始那几天,都是她在没话找话,叽叽喳喳,这厮却总是闭着嘴,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想到这里,她突然歪头问白溪岩:“对了,我问你哦,以前,就是我们刚认识的时候,我那么努力要跟你说上话,你怎么老是不理我?”

    如果说那时候他是讨厌她的,那一切就说得通了。

    可是这厮说过了,从一开始就很喜欢她。

    这就奇怪了。

    难道这厮居然对她用了男人们最常用的手段--胡说八道?

    不想在她身边蹲下,直视着她的双眼,正色道:“我当年才十岁出头,你当我不会害羞的么?”

    “啊?”

    她不知为何有点想笑。

    尤其是他的这句话让她想起了中学时代的他。

    那时的他还不长得这般锋利,脸圆圆的,白白的,看起来乖乖的,总是引得大人们要在他脸上扭上一扭。

    “嗯,理解了。你那时候确实也会害羞,被小区里的阿姨们捏脸的时候,脸都红得像顶级红富士了!”

    杜水萦心情好,对白溪岩的怕便也淡了些,忍不住笑话起他来。

    “你看见过?”

    白溪岩问。

    “看见过啊,我一直都很关注你的。”

    她说完,笑眯眯又从明钦手上抿了一口鱼汤。

    白溪岩却愣了愣。

    不久之后,他将手指捏上杜水萦的脸庞:“是啊,你那时候喜欢我喜欢得都要死了。”

    说完在她脸上轻轻一扭,哈哈大笑起来。

    杜水萦看着他疏忽雨过天晴的脸,听着他极少发出的爽朗笑声,差点被口中的鱼汤给呛到。

    心中异样的感觉传来,过去很多被她遗忘的细节像潮水异样朝她汹涌而来。

    如果,如果每天都能让他笑得这么开朗就好了。

    这个想法一出,她顿时将脸捂住,倒回了被子里。

第八十章 再生变故

    躺在阿虹家,抬头注视穹顶那一块块晶莹剔透的冰砖,时不时喝上一口热茶,再瞧瞧欣赏一下白溪岩晃来晃去的颀长身影。

    杜水萦就在这样的状态下安然度过了十余日。

    但天地良心,会过上这种猪一样的生活并非她自己的意愿。

    这一切都是被月上城中的人给逼出来的!

    事情是这样。

    她花了数日将城中伤民都救好了。

    就连阿虹的老母亲都能下床煮饭了,她方才喝的茶就是那老人家泡的。

    为此城中人对她特别拥戴。

    有人见她熬了夜,立马报告那位年纪老一点的管事,管事便要求她睡觉。

    每日都有各式各样的人过来给她送东西,腌肉、活鱼,还有不知道从哪里采来的野果子,全都不要钱似的堆在了阿虹家中。

    在这送东西来的过程中,有人发现她居然站着!

    这可不行!尊贵的医圣大人怎么可以站着!

    于是她便被他们给活活逼到这个地步,当起一头吃了睡,睡了吃的猪来了。

    “人生真是完满啊!”

    她打了个饱嗝,从来没有觉得像今日这般舒畅。

    听着城中人由衷的感谢语,接受他们视线中的膜拜之情,她觉得在不近山中背的医书,修炼的种种法术都有了不一样的意义。

    就连当初初来乍到时的彷徨也没有了。

    她甚至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医院,在自己最拿手的地方找到了一丝自信。

    正和自愿充当“喂汤大姐”的阴沁娘说说笑笑,突然,阴沁娘手一晃,道:“不好!外面好像打起来了!”

    “咦?没错!难道是魔界找来了吗?”

    杜水萦也感受到了动静,忙掀开被子站了起来,拉起阴沁娘往外冲。

    本以为又会看到那种令人生厌的黑红色雾气,却发现四处仍是白茫茫一片。

    远方,白溪岩和水衡他们正被一群人团团围住。

    那些都是月上城的人。

    熟悉的巨大体型环成一圈,活像一个个小山头。

    被围困在“山头”里的人是白溪岩、水衡还有白家小修士们。

    除了两个大的,少年们全都严阵以待。

    至于白溪岩嘛,仍是笑眯眯地样子,就连脸上长挂着的清冷之气都没了,也不知道他最近在高兴什么。

    而水衡早就躲到了明钦的后头,伸出一根手指道:“你们含血喷人!说我是庸医也就算了,怎么又说我妹妹是庸医?!”

    他刚说完,其中一位大汉一叉子就叉了过去,被明钦一剑把叉头给打飞了。

    那人便后退一步,愤愤地说:“我阿爹原本说话还算利索,被她治了后反而胡言乱语。期间魔界又没再来,只有她碰过,不是她医术不精害了我阿爹又是怎么?”

    他话刚出口,其他人也叫嚣起来。

    一位大嗓门妇人单手插腰,另一只手舞者鱼叉道:“没错,我家孩儿虽受魔族所伤,但伤势原本是最轻的,现在已经不省人事,你说不是她弄的是谁弄的?”

    这两人说着说着又上前几步,举着鱼叉,一副死也要带上他们的意思。

    杜水萦感觉上天赏给自己的好日子应该是到头了。

    当医生真难啊,到哪里都能遇到这样的事。

    不过自己的事自己扛,虽然她十分想要逃离这个坑爹的世界,但还是惴惴不安朝那些人走了过去。

    她抓住一个认识的人--阿虹--的衣角扯了扯。

    那人原本也举着叉子正要讨伐水衡他们,忽然衣服被扯,便过来看了看。

    待看到是她,立马夸张尖叫,后退一步,娘们一样大喊:“哇啊啊!你们将她吵醒啦!”

    杜水萦一头雾水,伸出手来想要和他好好聊聊,不想他竟又后退几步,直到撞在明钦身上。

    明钦闪开,身后带着水衡这个尾巴。

    杜水萦只得在众人眼光中羞涩开口:“那个……你们怎么了?昨日来看我的时候好像不这样怕我的啊!”

    她不说话还好,一说话,众人散得更开了。

    方才那位妇人跳着脚道:“我妇道人家眼皮子浅,不懂什么医圣不医圣的。你再厉害,医术不好又怎么?害得我家孩儿病情越来越重,就要受天谴,还我与我孩儿一个公道。”

    天……天谴?

    杜水萦咋舌。

    好久没听到这样的字眼了,乍一听,还挺恐怖的。

    她忙挠了挠头,小心翼翼道:“这位姐姐,就算要我死也该给我个辩白的机会。你说你家孩儿病情加重,可我根本就没见到他,也不一定就是我医术不精引起的。不如你让我再去诊治一番再来定论?”

    说完又对方才那汉子道:“这位大哥,你说是不是?既然你阿爹也不好了,这冰天雪地之中,又是躲避魔族的关头,想必你们也没有别的办法,还不如干脆再让我去看看。”

    其他月上城的人都面面相觑,也不好替这两人做决定。

    那妇人却仍是不依不饶的模样:“让你看?再让你看,我儿要死得更快些!”

    白溪岩原本优哉游哉扇着扇子,这下终于淡定不下去了。

    他见杜水萦漂亮的双眼中已经包了两包晶莹的泪水,连忙上前将她搂入怀中,用扇子指着那妇人道:“有没有脑子?真要是我们从中作梗,在这里就能把你孩儿弄死!”

    杜水萦一听,吓了一跳,忙打了他一下,轻声叱责:“你胡说什么啊!你是来添乱的吗?”

    白溪岩捏了捏她的脸:“我说的是实话。”

    杜水萦使劲把他往旁边推。

    两人推推搡搡,把月上城的人都看呆了。

    从未见过如此明目张胆、有伤风化的!

    最后还是明钦上前,恭敬对那妇人抱拳行礼道:“大姐别怪,我师傅说得难听,但不是没有道理。我们都是修行之人,如果真是与大家为敌,故意要害你们,根本不需要先将大家救了再害,也不用被你们堵在这冰天雪地中了。”

    其实那些人刚听完白溪岩所说态度就有了松动。

    修仙之人对付他们这些还得向天讨饭吃的素人,根本不需要用那许多心机。

    但他们需要一个台阶。

    好在明钦正好把这个台阶放到了他们脚下。

    城中主事的老人也站了出来,通情达理地说了一番。

    众人便放下鱼叉,带着杜水萦朝方才那妇人的冰屋中走去。

第八十一章 再施医术

    一进那冰屋,杜水萦便发现原来这一男一女是一家人。

    屋中的榻上躺着一老一少,老少她都见过,是前几日才被她救好的人。

    可是现在这两人就像是发高烧一样意识模糊不清,还在不停地胡乱叫唤。

    “毒医来了!毒医来了!水娘子杀人啦!”

    这是那老人家常喊着的。

    小的就更加虚弱,气若游丝地嘟囔着:“姐姐不要吃我,姐姐不要吃我……”

    那妇人见状,连忙推开榻前的杜水萦,像一座倒塌的山一样伏在了床边。

    “爹爹!爹爹!你到底是怎么了!”

    过一会又越过外边的老人抱着那孩子哭喊:“儿啊!儿啊!到底是谁要吃你啊!”

    杜水萦看着这景象,不禁对自己有了一丝怀疑。

    不可能的啊!难道是她哪里搞错了?

    一周前这老人家还牵着那孩子过来给她送鱼,那时他们根本已被完全治愈了!

    怎么才这么几天,成这副模样了?

    这几天魔族根本没有再进犯。

    听城中主事的老人所说,这里是林蔽涔专门给他们设了谜障的,等闲找不到这里来!

    “这位姐姐,你先让我看看他们好么?”

    她心中着急,轻轻推了推床头那妇人,,一手已经搭上了那孩子的脉门。

    诡异的脉象让她倒吸了一口气。

    她的心就像是被毒蛇给咬了一口。

    方才她替那孩子把脉,发现这人竟又是被魔族的戾气给沾了身。

    她确定上次已经将他们身上的魔族戾气给彻底清除,因此两人才可痊愈。

    那这次这两人身上为什么又沾上了魔族戾气?

    恐怕还是他们太乐观了。

    什么林蔽涔设的谜障,怕是早被破了。

    可为什么到处都不见魔族的影子?

    它们到底蛰伏在何处?

    杜水萦把白溪岩叫了过来,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白溪岩冷着脸点点头。

    她便当着众人的面给那一老一小把脉、治疗,顺便从宠灵袋中拿出许多符箓贴上,又出了许多珍稀灵药,用灵力给熬煮了,喂他们服下。

    不久之后,一老一少都转醒过来。

    他们醒来便不再胡言乱语,只嚷嚷着要水喝。

    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那一对夫妇更是欣喜不已,瞬间变了个人般,伺候杜水萦他们在冰屋中央的会客席上坐下,拿出许多珍贵吃食来答谢。

    水衡茫然看着他们,道:“你们变脸也太快了吧!”

    杜水萦忙扯了扯他的手臂。

    没见过说话这么直白的!

    那对夫妇送走了其余邻居,正落座,忽听得他这么一说,脸上都有些讪讪的。

    还是那男子豪爽一些,抱拳道:“请客人不要见怪。你们也有父母亲人,应该知道眼见亲人受伤是如何心酸。我们也是着急啊!

    不过现在好了,医圣再次救了他们一命,多谢多谢!我敬你们!”

    说完拿起冰雕大碗,将碗中的酒一口气喝了。

    杜水萦笑了笑,心下一块大石头落了地。

    日子又变得平静起来。

    这日,连阿虹的老母亲都完全痊愈了。

    这又让杜水萦欣喜万分。

    阿虹更是高兴,一改往日女子般扭捏姿态,大大方方对她说:“医圣姑娘,你们初到月上城,我们不但没有好好招待,还总给你们添麻烦。不如今日我带你们去弄点野味,也算是带你们见见我们这的有趣之处。”

    出去玩?

    她本能地摇了摇头,还不如躺在家中欣赏冰屋的水晶穹顶呢!

    不想白溪岩却道:“如此甚好,麻烦阁下带路。”

    于是不久之后,在这个冰雪都停止了的珍贵晴日里,杜水萦被白溪岩强搂着坐上了一辆类似于雪橇的木车。

    他们就这样跟着阿虹和几位大汉出了门。

    水衡在后面哭着喊着也要来,被白溪岩毫不犹豫地赶了回去。

    那“雪橇”前面套了绳子,被十来只野狗拉着。

    月上城中的野狗体型也是出了名的巨大,跑起来豹子一般飞快。

    没过多久,一排排冰屋便被他们甩在了远处,渐渐和苍茫的天地融成了一片。

    不久之后,野狗们疯狂咆哮,到了一处如海一般的冰面之上。

    它们到此便狂欢一般抬起前脚,跳起、落下,落下又跳起。

    阿虹他们将车上的绳索扣子解开,那些野狗便撒丫子消失在远方。

    杜水萦甩开白溪岩的手从车上爬下,问阿虹:“这些狗为何一到此处就如此兴奋?”

    阿虹目光呆滞,嘴唇动了动,仍是没说什么。

    其他月上城的大汉忙解释:“此处便是月上城物资最丰饶的地方。”

    其中一人用脚蹬了蹬冰面,道:“底下便是湖鱼,鲜美至极。”

    又指了指远方:“越过这湖便是林家地界,林家所处为月上城的边界,与蝶谷相接,四季如春,花草树木,虫鸟野兽不计其数,稻米粮食也多,那些野狗都是去那边寻找食物去了。”

    “也就是说月上林家占据了月上城最好的地方?”

    白溪岩淡淡道。

    杜水萦悄悄扯了扯他的衣袖。

    怎么一个个的说话都这样直白?

    她很怕那些人会生气,不想他们却齐齐露出了崇敬的目光。

    “我们素人世世代代受林家保护,林家便是我们的天神,他们本就值得最好的。”

    白溪岩哂笑一声。

    杜水萦望了望远方,心里想着:“林蔽涔那厮居然也有人崇拜啊?”

    虽然她知道这人并不像表面上那样弱,可当初他撇开诗雨一人逃走的样子还在她脑海中回放。

    尤其是在水家,水清然房屋中和金月言的那阵战斗,这人也是瞬间落败。

    所以她一想起这人,浮现在眼前的不是他峨冠博带出席仙缘大会时一表人才的样子,而是他落败而逃时的怂样。

    不过既然是家主,被城中人崇拜也是正常。

    她便不再想这些有的没的,只暗暗记着,等确认魔界的人近期不再进攻这里,她便和阴沁娘越过这湖去林家堵截林蔽涔。

    苦恼的是一路过来,她并不知如何就来到了这里。

    四处都是同样的白,根本分不清哪里是哪里。

    现下又开始下起小雪。

    再过不久,地上的痕迹也会全部消失,再要找到这里可就难了。

    她想到这里,鼓足勇气走到方才说话的大汉面前,问:“这位大哥,你能告诉我怎样才能去林家地界么?”

    那大汉爽快道:“医圣姑娘,你要去林家?可是那里结界众多,地形诡谲,搞不好会一命呜呼的哟!”

    她一听这话,双目瞬间亮起光芒:“你是说可以告诉我怎么去?”

    “有何不可?不过我恳请你还是多待几日。我们城中伤者才好全,不要又出了什么篓子,还是得劳烦医圣姑娘留下观察几日。”

    “那是自然。”

    杜水萦喜笑颜开。

第八十二章 一起

    耽搁几日也无妨,反正她本来就放心不下这些人。

    她脑中并无关于林家的记忆,想必连黄华庆也不知道林家是个什么情况。

    不过林家自古本就神神秘秘,不知道也是正常。

    心中知道过几天便可见到林蔽涔,她觉得自己又轻盈了几分。

    师傅、师娘的仇马上就可以报了,兴许此行还能挖出从前的秘密,对她复活师傅,师娘他们有一些帮助。

    她兴致勃勃地从狰毛披风中露出一张肉嘟嘟的白嫩小脸,看着阿虹和那些大汉在地上支起一个个兽皮帐篷。

    既然说了湖中有鱼,想必他们就是想破冰捉鱼了。

    她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果然有人将一根鱼竿送到了她的手上。

    “医圣姑娘,你和那位公子进去那个帐篷里面钓吧!那帐篷可是用我们这最好的兽皮制成,里面暖和得很。”

    “嗯嗯,谢谢大哥!”

    杜水萦喜滋滋看着手上那把柳木制成的短小鱼竿,又用手摸了摸枯草茎纤维搓成的鱼线、干枯水葫芦制成的浮子和下面的锋利铁钩,忽然觉得回到了在乡村度过的肆意无忧的童年。

    “走了!笑得跟个傻子一样!”

    白溪岩搂着她钻进了那兽皮帐篷,帐篷不到一人高,宽刚好可容纳他们俩人,地上还有一块木板,是给他们坐的。

    木板前面早已经凿开一个洞。

    很明显月上城的这些大汉们非常殷勤地想要他们体验一下冰钓这种平时难得遇到的技艺

    但杜水萦不敢捏那饵虫。

    那是一种白胖白胖的虫子,一捏就会爆的样子,那画面想想都有些恶心。

    白溪岩见她犹豫不决,叹了口气。

    他凭空将那虫子捏起,又用法力把它挂在了勾上。

    杜水萦这才想起可以这样。

    她终归是穿越过来的,老是忘记还有法力这种东西。

    “谢谢你啊!”

    她羞涩道。

    “笨死了!你到底怎么考上医学院的?!”

    白溪岩丝毫不给面子。

    杜水萦也不理他,目光闪闪将那鱼饵放下洞去。

    两人便坐在小小的天地中,等待着鱼儿上钩。

    忽然,她感觉到耳边有些热,还痒痒的。

    心中其实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但越是知道,她越不敢抬头。、

    当那热气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之时,她忽然转头,害白溪岩只亲在她的后脑勺上。

    “喂!”

    白溪岩语气中有了怒意:“你还在害羞啊?到底还能不能接受我了?”

    杜水萦低头小声回答:“谁叫你故意试探我。我……我心里只能接受金月言。”

    “什么?你要我说多少遍,金月言就是我?!”

    “不一样的,你根本没有月月那么温柔。”

    “我擦!”

    白溪岩终于爆了粗口。

    “你看,你还爆粗口!月月从来不爆粗口的!”

    杜水萦抬头惊呼。

    白溪岩用扇子挤了挤眉心,终于放下了心中的欲念。

    “算了,算我一子走错,不过我不后悔。当初你那样气我,我非得让你知道我有多受伤不可。”

    “嗯。”

    杜水萦又把头低下了。

    两人便都不说话了。

    这里原本就静寂非凡,两人再不说话,连对方的呼吸声都听得到,便产生了一丝尴尬。

    白溪岩忍不住打破沉默,道:“方才你被人误会是庸医,怎么那样花容失色?”

    “我最怕别人否定我的医术。”

    杜水萦苦恼地说。

    “恐怕不只是怕别人否定你的医术吧?是不是平时的工作中,不管病人还是上级医生,只要一句话就能把你骂哭?”

    白溪岩看着她。

    “咦?你怎么知道?难道你来找过我?”

    杜水萦抬起头,目光闪闪。

    白溪岩用扇子将她的脑袋轻轻推开:“我倒是想去找你来着,不是遇上车祸被撞到这里来了么!开不开心?意不意外?”

    他哂笑着。

    “呃……对不起。”

    杜水萦的脑袋又低了下来。

    “对不起就接受我啊!光道歉有什么用!”

    白溪岩逗她。

    “那我亲亲你好了。”

    杜水萦抿嘴一笑,猛然将红唇贴在他的侧脸上。

    白溪岩懵了。

    他手上的扇子第一次和地面亲密接触。

    待他从那股懵懂得状态中清醒过来,忽然咧嘴一笑,恶魔一般将杜水萦扣在怀里。

    等到两人分开,杜水萦的唇已经殷红似血了。

    她胸廓急速起伏着,娇声道:“你……不带你这么玩的,你这个坏人!”

    白溪岩擦了擦嘴角:“是谁先撩我的?”

    这话让杜水萦的脑袋差点低到那洞中去了。

    “我……我只是想要给你一个亲亲,你……你却……”

    “亲亲?要是十年前你说亲我我还可以接受,现在嘛,不行!谁要拿幼稚玩意儿!”

    “……”

    杜水萦不说话了。

    她的初吻也太刺激了一点吧!

    她不说话,白溪岩的目光却小太阳一把热辣辣照在她的脸上。

    好在此时那浮子动了几下,她连忙指着那洞口道:“有鱼上钩了!”

    说着猛然将鱼竿提起,果然有一尾巴掌大的小鱼挂在勾上。

    她乐得差点跳了起来。

    被白溪岩按着头按了下去。

    “你这个铁头,别我帐篷撞翻了!”

    他笑着对杜水萦说。

    杜水萦无奈,想去将那小鱼拿下来。

    白溪岩又制止了她:“当心,不要扎到手!”

    说完早已使出灵力,那鱼便自己飞到了旁边的小冰罐中。

    “呼!”

    杜水萦借机吐了口气,道:“挺好玩的。”

    白溪岩的魔爪又朝她伸了过去,仍是将她抱在怀中。

    “你那么胆小,平时怎么应付医院那许多人的?”

    杜水萦有些感动,她记得当初金月言也问过她,为什么会选择从医这条路。

    说白了,她这种胆小怯懦,又敏感的死宅性格根本不适合去医院那种人满为患的地方工作。

    “没事啊,习惯就好了。”

    她垂着眼皮回答。

    察觉到自己又陷入了一种哀怨之中,害怕这种情绪会给白溪岩带去不好的印象,忙又抬头看着他,说:“不是,其实你对我的印象还停留在中学时代。这些年我变化很多的,你看我不是也学会撩小鲜肉了么?我变得胆大多了,能够应付各种场合。我的病人也都很信服我的呢!”

    白溪岩嘴角一勾:“了解,你在撩小鲜肉方面的本事我确实是见识到了。”

    “呃……”

    气氛又冻结了。

    忽然,白溪岩凑过来,一脸认真问道:“小萦,如果你辛辛苦苦救回的人要杀你你会怎样?”

    “啊?你是说那个啊!苍天啊!其实我当医生的时候最怕这种事发生了!根本无法接受!”

    “那这样的人,你还会救吗?”

    “会……会的吧……前提是我还有命救啊!不,我也不知道……”

    “没关系,你马上就会知道了。”

    白溪岩眸中精光一闪,抱着她猛然跃了起来!

第八十三章 遇袭

    兽皮帐篷被重开,被寒风裹挟着远去,瞬间不见踪迹。

    广袤的天地迅速打破了方才的二人小天地。

    但这天地却不复是原来洁白模样。

    就像从宁家出来那天一样,四处都是黑红黑红的影子。

    魔影重重,将他们团团的围住,肮脏诡异的颜色刺痛了杜水萦的双眼。

    “糟糕!难道是林蔽涔设的谜障被魔族识破了?”

    得快点回去通知那些人!

    她现下被白溪岩打横抱着,想要下来,那厮臂上的力道却更紧了些。

    “别动!”

    白溪岩轻声叱责,脸上仍是那副寡淡表情。

    “既然说了有人被魔族附身,还问这种多余的问题?”

    他将手中一转,将杜水萦竖着搂在怀中,一边说着,一边腾出手来对付那些魔族。

    杜水萦心道也是。

    其实还在月上城的时候,她就已经怀疑城中居民被魔族附身。

    因为她实在是想不通了。

    明明已经治好了的人为何又会出现被魔障进犯的症状?

    那时候将白溪岩叫过去就是让他帮忙查出是谁被附身。

    既然被逼着得了个便宜夫君,不用白不用。

    “那你知道是谁被附身了么?”

    她问白溪岩。

    白溪岩朝一个人努了努嘴。

    杜水萦惊讶道:“阿虹?你也觉得是他?”

    “不是觉得,事实就是他被附身了!”

    白溪岩皱眉看着远处那些拿着鱼叉就想要和魔族对抗的大汉们。

    “其实我也觉得是他。他可能因为由母亲一人抚养的缘故,举止有些女相。可最近这种女相却不自然,像是故意做出来的。”

    “知道就好。刚才他干脆装都懒得装了,问他问题也是一问三不知。”

    “可万一不是呢?”

    杜水萦心下还是有些不忍。

    没有证据的事,如果弄错了,很可能会要了一条无辜人命。

    可没想到还未纠结多久,阿虹居然一叉子叉死了一个大汉!

    那大汉难以置信地睁着大大的双眼,“啊”“啊”了几句便倒下了,口中尚有血水流出。

    阿虹猛地拔出叉子,叉上便多了一道黑红雾气,被他抡圆了胳膊朝杜水萦扔来。

    原本只是一个普通的鱼叉而已,现下竟似有了思想一般。

    它只认杜水萦,尖利的顶端直对着她的心口。

    白溪岩眉头一皱,抱着杜水萦往旁边闪躲。

    那叉子便也调整方向,叉尖仍是对着他们。

    白溪岩气得一脚朝那叉子踢了过去,灵力也没用上,直接把那叉子和那团雾气踢得飞散开了。

    叉子“哐当”落地,那团雾气想要逃窜回去,被他一道灵力给湮灭了。

    地上的阿虹早已软瘫在地。

    那魔族竟脱了他的身,化为原形朝杜水萦攻击过来。

    白溪岩丝三下五除二搞定了这个魔族,丝毫不给杜水萦动手的机会。

    一向自立自强的杜水萦被当猪养了一阵子,竟也习惯了这种清闲。

    她见剩下的几名大汉不怕死地仍试图用那简陋的鱼叉对抗魔族,忙朝他们喊:“过来!快过来!你们素人一个,哪里打得过他们!”

    那些大汉互相望了望,还在犹疑。

    忽然,其中一人被魔族所上,哀嚎着倒在地上。

    从他身上的衣物中冒气一团黑不黑红不红的火焰般状物,那大汉便在其中挣扎着,渐渐不动了,又渐渐化为一团青烟。

    “混蛋!”

    杜水萦心疼至极,对剩下那些大汉喊着:“过来!不要逞强!保命要紧!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啊!”

    大汉们这才退了回来。

    魔族们丝毫不松懈,紧跟而上。

    它们就像是袅袅炊烟一般,迅速布满整个空间。

    杜水萦估摸着有从场硬仗要打,挣扎着下了地,迅速结了个防护罩将那些大汉们罩住,便对白溪岩说:“我想把这乌七八糟的东西赶走,你不要又来妨碍我。”

    白溪岩将扇子“啪”地一声打开:“妨碍你做什么?正巧我也不喜欢这些扰人约会的东西!”

    “什么啊……”

    杜水萦羞涩不已,不想再和这忽然间就总是没正了正形的人废话。

    而此时,白溪岩已经进了雾气最深处。

    这场战斗打得杜水萦深感疲惫。

    魔族都是虚体,鬼知道要打哪里!

    而且数量实在是太多了!

    宠灵袋的灵符已经快要用光,花蠓出来翱翔天际累到自己要回宠灵嗲。

    蛊虫们没什么大用,算是赋闲在家,躲过了一场大战。

    好在日落西山,风雪更紧的时候,一切都结束了。

    她受了点轻伤,被魔族的瘴气所侵染。

    不过没有关系,这是一张符箓就能解决扥小事。

    她受了点苦。

    对比她来说,白溪岩这厮就跟玩了一场吃鸡游戏一样,别说受苦了,身和心都像是得到了极大的快乐,看起来着实酣畅淋漓。

    魔族似乎根本没能近到他的身,就全军覆没了。

    两人喘着大气对视一眼,忽然都笑了起来。

    既然危险解除,他们便去看那些大汉。

    他们得赶紧回去,不然黑夜降临,就更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了。

    而且还要赶紧回去提醒月上城那些人,小心防备魔族的再次进犯。

    杜水萦走到防护罩前,贴了张符箓上去,那透明罩子便如冰融化一般消失了。

    大汉们如梦初醒,看着空荡荡的白皙雪面,喃喃道:“你们,你们竟以二人之力打退了那么多魔族?”

    杜水萦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众人的嘴巴张得可以放进一个鸡蛋。

    对于他们这种日常的淳朴,杜水萦还是很欣赏的。

    在这个破世界提心吊胆惯了,终于可以和简单、纯粹的人待在一起,还是挺让人满足的。

    这时,一位大汉走到她面前。

    他的脸已被风雪冻得青紫了。

    杜水萦原本朝他笑着,但一见他脸上的表情,嘴角便抽了起来。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这大汉上浮现出诸多情绪。

    难以置信、欣喜、崇敬还有……

    狡诈!

    当她反应过来这人也被魔族上了身,胸口已经被一道魔障灌入。

    刚穿越过来时那种空荡荡的疼痛再次席卷全身。

    她痛得眼泪都出来了,想要说些什么,头脑却已经开始混乱起来。

    她觉得自己和被阿虹刺死的那名大汉很像。

    都是干涸水塘里的鱼般拼命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她就这样看着那大汉狰狞的笑容,昏死过去。

第八十四章 没有光的地方

    这里没有白天,只有黑夜。

    这里是见不得光的地方。

    可是很少有人知道,这里有自己的光源。

    那是大地脉动的血液中携带的原始力量。

    魔界。

    喷发的火山将滚滚熔岩带到地面,像一条游动的火龙一般蔓延四周,在地面交错城繁复的图案。

    橙红的火流刚上冰冷的岩石时还能烧出一丝水汽。

    然而用不了喘息一下的时间,水汽不见,原本冰冷的岩石瞬间变成岩浆,同流合污一般超前奔涌而去。

    在这样的洞穴中除了地脉的火气,还藏着蠢蠢欲动的力量。

    一眼望不见边的方阵里,站着数以千万计的魔族。、

    它们有的只是一团扭曲着的黑红雾气而已,有的却似凡人一般,露出了众生皮相来。

    在它们前方是地底最高的火山。

    那火山张着血盆大口,还在一口一口朝外喷着岩浆和烈火。

    却有一位未及弱冠的少年穿着黑衣,头戴黑色高帽坐在山口之上,将橙红的焰火当门帘,时不时伸出手来将喷溅出来的岩浆当球玩。

    他现在一边玩着岩浆,一边看着地面上。

    地面上,魔族方阵的最前方,四大护法正在惩罚一名寂寂无名的魔族兵士。

    不,应该是三大护法在干这事。

    魔尊最近亲手扶持的那个顶小的护法仍是那副吊儿郎当的傻缺样。

    只见他不足十五六岁,厚重的黑袍中露出一抹橙色,正靠在山脚,翘着二郎腿翻看一般志怪书。

    他看书的时候眼球打仗一般瞬着,仿佛那书本里有无数趣味,非得一目十行不可。

    在他面前那许多嘈杂的声音他置若罔闻,连挪开一眼的时间都吝啬。

    在他面前,一位壮汉跪着朝天拱手,巨大的身子在瑟瑟发抖。

    “林家主,属下真的是一时失手,请您一定要原谅。”

    他说着,语气里已经带上了一丝哭腔。

    火山口中的林蔽涔轻柔地玩着团火焰,低头对山脚下地少年喊:“念辛,你们魔尊说闭关,一应事务交于我处理到底是不是真的啊?我可是诚惶诚恐啊!”

    那看书的少年轻轻翻了一页,对着书中内容笑了一会,忽然跃起,将那书往山口中一扔,直直朝那大汉飞了过去。

    “啪!”

    大汉瞬间倒地。

    “谁允许你动她了?”

    那少年面色凶狠。

    大汉连忙爬起,重新跪下,一声也不敢再吭了。

    山口上的林蔽涔也飞了下来,将手搭在那少年的肩上。

    “念辛,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这也太强魔所难了。

    既然要抓我小师妹,哪有不动她的道理?

    你道她还能乖乖站在那让魔抓?你不知道,她可烈得很呢!脑袋瓜又灵光。”

    莫念辛不动声色地移开一些,道:“师傅是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你也不用装模作样。今日你来我魔界耍威风,不就是心疼我魔界属下伤了她么?强人所难的人是你,你倒是推得一干二净!”

    “啧啧,小侏儒不错啊!成魔之后嘴皮子都厉害许多。”

    林蔽涔的手落了个空,脸上浮起一丝讥笑。

    “多谢夸奖,彼此彼此。”

    莫念辛睨了他一眼,仍是在地上坐下,不知从何处又将那书拿了出来。

    林蔽涔不装大尾巴狼了。

    他一飞飞上那火山口,岿然屹立道:“你们都知道魔尊闭关,将贵界一切事务交于我和众护法一同管理。今日我再次重申,你们的任务是活捉水影,不是伤她,更不是杀她!听明白了么?!”

    “听……”

    魔族众兵士憋足一口气刚才刚出声,忽觉耳边嗡鸣,不管是有身体的还是没身体的,全都陷入了一种熟悉的痛苦之中。

    是那个顶小的护法!

    魔尊也太惯着他了!

    然而不管他们心中有多么不甘,恐惧和敬畏立马就将这种不甘踢了出去,沉甸甸地笼罩在他们身上。

    与此同时,莫念辛悬在洞顶,左手拿着那本书夹在腋下,右手将披风挥开,道:“魔尊有令,不管用什么办法,都要将水娘子带到魔界,生死不论!”

    他的声线还带着未成熟少年特有的泠泠之感,甚为悦耳。

    可他的语气却像是活了百年以上的老怪物,稳健又带着一股凛冽的威压。

    他的话一出,林蔽涔的话便像是地上的熔岩一样流走了,刻在众魔族意识中的,只有那句“将水娘子带到魔界,生死不论!”

    白溪岩再也没了约会的心思。

    他将那些大汉体内的魔族打了出来之后,没用上几息时间便让它们化为虚无。

    随即,也用不着什么车啊、狗啊的了,他抱着杜水萦在那些大汉的尸身旁边飞快地绕了一圈。

    湖上的冷风中便再也没了人影。

    水衡此时正在阿虹家喝茶。

    他撑着脑袋唉声叹气,左摸摸右看看,时不时跑出冰屋外伸长脖子瞧一瞧,那热茶便冷了一趟又一趟。

    阴沁娘手里拿了一张明黄锦布细细地看。

    她对水衡说:“衡儿,你不要这样神神叨叨的,影儿一会就回来了。”

    水衡单手撑着额,眼里水光泛滥:“回来是会回来的,心却必然被那小子勾走咯!”

    阴沁娘笑道:“勾走也不是什么坏事。你别惆怅了,过来看看,这锦布真的是影儿的?”

    “如假包换,”水衡斜斜地看了那锦布一眼:“她来月上城的时候身上披着这东西,那白二少给她盖上狰毛披风的时候我还觉得奇怪呢,不过多一层便暖一些,我也没提醒妹妹。”

    “哦。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在宁府的时候她好像就已经披着这锦布了。”

    “什么?宁家的东西?”

    水衡猛地站了起来,提起那锦布就要往外仍。

    “妹妹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拎不清状况。怎么还和宁家不清不楚的?等她回来,我一定要好好给她说道说道!”

    “说什么啊!”

    阴沁娘将那锦布抢了回来:“宁逑之又不是什么豺狼虎豹!虽说是有过妻妾和孩子的,但都不在了。如果能入宁家门,也不是什么坏事。”

    “姐姐……啊不,沁姨,你难道忘了影儿和宁逑之有仇么?其实,其实宁逑之的小儿子还在我临渊城呢!”

    “啊……”

    阴沁娘睁大了眼睛。

    她沉默一会,才幽幽道:“你们这些孩子,真是乱来……”

    水衡叹了口气:“沁姨,你年轻的时候不也很乱来?”

    阴沁娘神色古怪地闭上了嘴。

    气氛有些尴尬。

    水衡又坐不住了,拢了拢身上的彩衣,出门去当“望妹石”了。

    阴沁娘嘴角一勾,伸出保养得当的五根手指,捏了团火焰,轻轻点在那锦布上。

    不久之后,果然有神魂在火焰中扭曲、哀嚎。

    阴沁娘满意地笑了笑,将火移开,捏了个诀点在上面。

    布中神魂便开始了噩梦一般持续不断的哀嚎。

    像一团团正在烧制的玻璃,扭曲成活人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的形状。

    阴沁娘喝了口茶,将那团锦布重新放回杜水萦的地铺上。

第八十五章 泪包

    白溪岩将杜水萦和大汉们的尸身带回月上城的时候,全城都轰动了。

    原本因为恶劣环境而待在冰屋中的人都奔了出来,在屋外广袤而又洁白的天地中不知所措。

    死去的大汉们再也听不到亲人的痛哭,也感受不到他们手的温度。

    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人们本来还在侥幸地想着是否已逃脱了魔族的掌心,却被这当头一击弄得木了起来。

    掌管城中事务的老人将鱼叉往地上一插,抖着一脸花白的络腮胡子道:“欺人太甚!欺人太甚!我们要和那些魔族决一死战!”

    月上城中的“小山头”们常年风里来雪里去地讨生活,明显也不是吃素的。

    他们个个露出视死如归的神情,将手中鱼叉高高举起又重重放下,口中喊道:“决一死战!”

    白溪岩眸光一转。

    决一死战?

    恐怕不会这么容易。

    果然,一位身宽体胖的女子走了出来,正是今日杜水萦重新施治的那爷孙家的主母。

    “这位公子,你娘子怎的也死过去了?难道也是被魔族所伤?”

    白溪岩眉头一皱:“是。”

    “咦?那她和你可真是命大呢!你完好无损,她只是受了伤,可我们月上城却突然没了这许多人!他们可都是每家的主心骨啊!”

    说完竟哭了起来,用厚实的手背一下下擦着鼻涕和泪水,揩在那油腻腻的兽皮外衣上。

    “节哀。他们没有法力,因此……”

    白溪岩虽然脸上露出一丝惭愧之情,嘴上却毫不客气。

    月上城的素人们却都有些生气。

    有法力了不起?没法力的就该死?这摆明看不起他们素人嘛!

    偏偏此时那女子突然神经质地嚎了一句:“不对!家主给我们设了谜障,不可能这么快被发现的。那女子不是医圣么?医圣还会被人伤成这样?她不会自己治疗吗?”

    说完“咚”地一声对着管事的老人跪了下来,把地面都震得颤了三颤。

    “主事伯伯!自从这些人来了之后,便出了许多变故,我看他们根本就是魔族的同伙!他们是故意装成要帮我们,其实就是借机把魔族带进来。你看那医圣明显没有用心医治,不然为何我家爹爹和孩儿又复发了?”

    她说完,水衡懵了。

    这女子的脑回路为何如此清奇?

    他连忙站出,道:“哪有你这样说话的!医圣就不能受伤了?医圣也是人啊!又不是神仙!

    再说了,我妹妹为了给你们医治,夜夜苦思冥想,短短数日便瘦的脱了形。

    这可是你们亲眼看着的,为此你们天天送肉送鱼来,非让她躺着修养,难道这些不是你们做出来的吗?你们翻脸也太快了吧!”

    众人一听,脸上都有些挂不住。

    医圣两次将人救得活蹦乱跳是他们亲眼所见,而且那姑娘总是满脸认真,让人挑不出错来。

    有道是医者再生父母也,救命是天大的恩情,确实不该如此对待她。

    可事情摆在这,城中莫名死了这么些年轻力壮的汉子,个个都是家中顶梁柱,心中的怒气无处发泄,还不得找这些外人发泄?

    况且魔族确实好些天没动静了,他们俩出去一趟,好嘛,魔族就来了。

    也不知道这个林家主好不容易布置好的谜障到底能撑多久,他们这些人的脑袋现在都挂在了裤腰带上,不怪这些人怪谁?

    “你们这些外姓人,肯定是勾结好的!那个男庸医先来,掌握了我们城的具体位置后就擅自出了谜障,和你们接应。随后女庸医来了,我们火烧眉毛,又是素人,没办法辨别你们是好是坏,便不得已将你们引来进来。”

    一个汉字滔滔不绝释放他非凡的想象力:“这可就是引狼进了窝了!你们那什么医圣假装帮我们治疗,实际根本治不好,后来复发,又用障眼法骗我们。真是庸医!庸医!医术不精、德行败坏,现在又和魔界勾结,我们月上城又没有什么稀世珍宝,为何要这样算计我们?”

    “……”

    他一席话将白溪岩都说懵了。

    水衡早已经说不出来话,嘴巴徒劳地张张合合。

    阴沁娘气得半死,一边撕扯着自己的手巾一边道:“吃饱了撑的不近哥哥,教徒儿什么不好非教医术?学什么学,有什么好学的!吃力不讨好!还不如把心思花在提高武力值上!”

    白家小修士们面面相觑。

    都说好人当不得,看来真是这样!

    只有明钦一人头脑还算清醒,上前耐着性子对他们道:“诸位,我杜师傅当不当得起医圣这个名号大家心里自有决断。

    既然大家不欢迎我们,我们走便是。不过魔界既然已经进了谜障,说不定很快便会找到你们,你们还是把林家主给请过来比较好。”

    他说完,白溪岩嘴角一勾,脚下一旋,朝阿虹家的冰屋走去。

    在那里,杜水萦还人事不省,他得赶紧想办法找其他医者给她看看。

    水衡那厮是指望不得了。

    当时他看到杜水萦,自己就先嚎了起来,胡乱弄了点汤药就算了。

    本来还想贴几张符箓上去,这厮居然说自家妹妹爱美,如果醒了肯定不愿意贴这些东西,竟然就不贴了!

    白溪岩问他那些符箓到底重不重要,那厮哭得更狠了,许久才期期艾艾来了句:“应该……应该是没什么大用的。”

    他当时真想把这人那精致的鼻子拍扁啊!

    满心沉重到了冰屋内,却听到了细微的哭声。

    白溪岩原本以为是魔界那些神叨叨的东西又来搞鬼,进去一看,赫然发现杜水萦背着手靠着最里面的冰墙,像个被罚站的女学生一样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欣喜如烟花炸开,他忍住想要过去将人抱在怀里的冲动,脚下故意顿了顿。

    “你的伤怎么好的?”

    杜水萦不理他。

    白溪岩不屈不挠继续问:“哭什么?还痛么?”

    杜水萦仍自顾自哭着。

    “喂!你到底怎么样了?哪里不舒服?怎么一遇事就哭?你不是说和从前不一样了么?怎么还是这小泪包的尿性!”

    杜水萦仍是哭着,不说话。

    居然,不知从哪里传来一个声音:“嘁!真是,泪包!又蠢又没用的女人!”

    白溪岩一时有些呆滞。

    这声音明显不是从杜水萦口中发出,因为她压根就没张口。

    闭着嘴巴将嘴瘪得像个老太太,哪里还能把话说全乎了?

第八十六章 指骨化形

    正半眯了丹凤眼盯着杜水萦打量,忽听得那声音又道:“喂!蠢女人,别哭了!

    不就是说你医术不精吗,用得着这么难过?

    明医也是医,庸医也是医,你问心无愧不久好了?为何要把别人的话放在心里?”

    啊……原来这傻泪包是听到了月上城那帮人的话才哭成这样。

    还和以前一样要强,总是敏感至极,把别人的话牢牢记着,自己想要的却总是故意遗忘。

    白溪岩想起他那场“旷世持久”,直到上了大学才收到表白的恋爱,不禁怒从中来。

    要是这女人没有故意忽略对他的喜欢,早些表白,兴许他们的二胎都生下来了。

    当然,他绝对不承认自己晚熟,连喜欢上了杜水萦都不知道。

    “喂,小萦”,他走过去,将她轻轻搂在怀中:“凡事问心无愧就好,别用外人的情绪惩罚你自己。”

    杜水萦抽噎一下,往后退,生怕将鼻涕和眼泪揩在他的肩上。

    这时那声音又响了起来:“奶奶的!蠢女人!我今天非化出人形好好说你一顿不可!”

    杜水萦的衣袖中,水影的神魂跳着脚,像是一团高压锅上的蒸汽。

    她先是从衣服缝隙中去了趟宠灵袋,发现那袋中根本没有什么可以承受她的东西。

    暗暗“啧”了一声,她仍是回到袖中,在黑乎乎的地方生着闷气。

    可是外面杜水萦还是停不住哭泣。

    水影气不过,便在那宽大的袍袖中横冲直撞,直到眼前出现一团黑红色的光泽。

    “咦?”

    水影心道这胆大包天的魔族居然敢进医圣的袖子?

    看她如何把这玩意儿打趴下。

    于是她便朝那光亮处飞了过去,到那一看,竟发现那根本不是什么魔族,而是一根白骨,确切地说,是一根手指骨。

    那手指骨苍白得让人瘆得慌,不过好在并不像从坟堆里挖出来一样连皮带肉脏兮兮的。

    这指骨看起来道像是粗糙一些的白玉,不过尾部有魔族那样的黑红光泽从中透出。

    她觉得好玩,便朝那指骨飘了过去。

    谁知那指骨竟也朝她飞来。

    它一到,水影不知为何便从一团雾气变成了一个三寸来高的小女孩模样。

    那指骨幽幽过来,忽然用尖利的顶端在水影那极小的脑门上轻轻摸着。

    水影知道现在很危险,那指骨可能是从魔界而来。

    可她竟无法逃跑。

    心中涌起一股久违的安定感,就仿佛十余年的漂泊之后,她又回到了那个窗明几净的家。

    母亲将她抱在腿上,拢着她的小手写字。

    轻柔又故作可爱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只是她已经记不清母亲说了什么,只记得自己当时咯咯大笑。

    这时候门开了,哥哥水衡从门外闯了进来,手里拿着一只布老虎。

    “妹妹!你要的老虎,哥哥帮你做好咯!”

    水影一脸嫌弃地奶声奶气回答:“影影是要娘亲做的,又不是要你做的!”

    话刚说完,从门外进来一个高大的男子,三两步过来越过书桌将他饱了起来。

    “是么?影影也觉得哥哥应该像个男子样去修炼,而不是做女子才做的刺绣?”

    他的脸上还带着青年特有的俊秀,一双桃花眼笑得水影的世界更加亮堂起来。

    “是呀!爹爹!影影和你想的是一样的!”

    记忆慌不择路跑了出来,杜水萦看着眼前那带着密密麻麻细孔的白骨,觉得有些想哭。

    外面杜水萦仍是嘤嘤嗡嗡地哭着。

    水影觉得这人太烦人了,哪有这么爱哭的?

    她留恋地享受着那指骨的另类“抚摸”,忽然又觉得不是杜水萦烦,而是月上城那些虾皮们太烦了!

    正这么想着,那跟指骨猛然钻进她的体内。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眼前已经大亮,有个男子背对着她站着。

    一见那身影,水影的脸立马红了。

    光是看那轮廓,她便知道这人是白溪岩。

    而他身上趴着的那位爱哭鬼,明显就是杜水萦了。

    “喂!你们羞不羞!光天化日之下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水影鼓着腮帮子叉着腰吼,又伸出一根白嫩的手指在杜水萦的脑门上弹了弹。

    “要命,你怕不是水珠子成的精吧?哪有一哭哭这么久的。”

    其实从她出现的时候,杜水萦就微微抬起了脑袋。

    现下被她戳了脑门,更是猛然抬头,推开白溪岩,往后退了一步。

    白溪岩难得的温存时间被打断,眉宇间已经带上了一丝寒意。

    他一伸手将杜水萦拉了回来,挥了挥扇子对水影道:“我说我娘子如何好得这么快,原来是你帮忙治的。”

    水影原本还咋咋呼呼,一对上白溪岩的锋利眸子便立马软了。

    她绞着手指道:“白……白溪岩,我……我刚好在,就用了些皮毛之术救他。”

    “皮毛之术?”

    白溪岩挑眉:“我记得你也是个医圣啊!不过是走了毒医的路子。”

    水影一听这话,猛然抬头,眸中潋滟闪光:“你……你知道我是医圣?你怎么知道的?难道曾经注……注意过我?”

    她说着,手指已经绞成了麻花。

    “毒医水娘子嘛,既然是何正派走反路的人,我身为白家二少自然是会好好调查一番的。免得他日兵戎相见,还不知敌情。”

    “敌情?不不不,白溪岩,我不是敌人,我走的也是正派,你要相信我!”

    水影双手紧紧揪在一起,露出慌乱的神情。

    一旁的杜水萦实在看不下去了,带着浓厚的鼻音道:“丫头,谢谢你救我。不过你是怎么化形的?我记得身上已经没有东西可以承载你的神魂了。”

    水影见了她,这才抬头挺胸,双手往细草般的腰身上一放,道:“哼!还敢说没有!你袖中深处明明藏了一根白骨,正好可以容纳我,居然故意不告诉我,还骗了我这么久!”

    “白骨?”

    杜水萦想象了一下自己袖中藏着白骨的神经,脸色都白了。

    “水影啊,你可别吓我,我的袖中怎么可能会放白骨呢?”

    这时候白溪岩睨了她一眼,不怕事大地来了句:“怎么不可能?你们不是有大体解剖课么?听说好多学医的都喜欢摸死人骨头玩,有人还当做珍藏品放在床头呢!”

    “什么鬼!”

    杜水萦连忙伸手止住他胡言乱语。

    水影见她鼻子还未通气,忽然道:“蠢女人,感谢我吧!我这就出去将骂你的人放放血!腌在坛中做药引。”

    杜水萦冷不防听到她这么一句,伸出的手忙转了个方向朝水影抓去。

    “你不要乱来!”

    白溪岩冷冷插了一句:“你从哪去找那么大的坛子?”

    水影住了脚。

    杜水萦松了口气。

    不想水影又轻快蹦了起来,喜气洋洋道:“不腌就不腌,我吓我哥哥去!”

第八十七章 分歧

    找水衡?

    她要出去找水衡?

    杜水萦心中一跳,仍是揪着她的衣裳将她拉了回来。

    “水影,不可以,你不可以露面。”

    水影回过头,鼓着腮帮子气呼呼来了一句:“干什么?蠢女人?你要阻止我们兄妹团聚么?还是怕别人认出我,你这个冒牌货就站不住脚了?”

    “什么啊!”

    杜水萦心累道:“我说过,谁能把我弄回去我谢谢谁!

    我真的不稀罕你的身子,你看你过的什么日子,天天被人追杀,到现在还不知道追杀者是谁。

    而且运气又那么背,总要碰上这么多莫名其妙的事要烦,我连躺被窝看本书的时间都没有……”

    说到痛苦之处便有些滔滔不绝。

    不想水影一句话打发了她:“是你自己爱管闲事。要救李莽,要救临渊城的小屁孩,要救胡娘,现在又救月上城的那帮虾皮,关你什么事啊!”

    “……”

    杜水萦词穷了。

    确实,确实好像不管她的事。

    如果她从一开始不觉得李莽可怜,或者就让他可怜着,那么现下兴许她还能在白溪岩府中躺躺尸,撩撩帅帅的修士。

    又或者她死皮赖脸借着同学的名义依靠白溪岩,不去想什么心不心,爱不爱的事,或许在白家的保护下,她也可以混个安稳度日。

    就是因为她太爱忧心了,什么事都要出去插一腿,局面才会变成现在这样。

    她呆呆地站在那里,手中还揪着水影的衣服。

    白溪岩一手盖住她的双眼,将她搂回怀中。

    距离变大了,杜水萦的手便无法再抓住水影的衣服。

    她轻轻叹了口气。

    早知道当初不该把玄灵草给水影的。

    好不容易没死,也隐藏住了身份,现在这丫头又要出去面对世人,那今后的腥风血雨,不是也要加在这丫头身上。

    她明明可以躲掉的。

    杜水萦从知道水影还在的时候就已经想过,她要培育许多许多的玄灵草,让水衡保管。

    只要这些玄灵草在,水影就永远都在。

    不管这具肉身是死是活,不管她杜水萦受了多少苦,最后是不是客死异世界,水影都能好好的。

    说白了,这丫头才十七岁啊!

    “想什么呢?”

    白溪岩将手从她眼上拿下。

    “别胡思乱想,你确实是管得太多了。水影,你要去便去吧!”

    他说完,水影却转身走了回来。

    “不走了!气得慌!蠢女人,你把我哥哥单独叫来,我要见他。”

    杜水萦连连点头,推开白溪岩,擦擦眼泪去喊水衡了。

    没想到刚到外面,魔族的影子就鬼魅一般飘了过来。

    杜水萦眉头一皱,心道这么快么!

    她连忙带着刚复原的身子进入状态,并通知了白溪岩。

    白溪岩出来的时候,水萦已经重新化了形,进了杜水萦的袖中。

    两人立在冰屋外边打边朝前看去,见四面又是遮天蔽日的状态,到处都是黑红黑红的魔障气,还有心狠手辣的魔族影子。

    月上城的人脸上都露出了肃穆的神色。

    他们从不吝啬性命,都在用鱼叉、树杆子之类简陋的武器反抗着。

    然而不久之后,所有人便都倒了下去。

    刹那间尸横遍野,天地间全是魔族嚣张的狂笑。

    这一切都在电光火石间发生,杜水萦的眼中开始泣血。

    她一边和魔族过着招,一边来到倒地的人们身前,试探他们还有无被救的可能。

    然而结果却重重地在她心上砸了一拳。

    死了!都死了!

    怎么办?

    她的思维免不了还停留在原来的世界。

    等到袖中水影提醒她,这些人的神魂未消散,还可以重回肉身的时候,她才再次恢复冷静。

    她伸手想要召出鵸䳜灵针和魂引线,咬着唇埋头操作起来。

    水影猛然大喝一声:“你住手!难道你真的要救这些人?”

    这是一群魔族冲了上来,手中抬起魔障之气,朝杜水萦砸了下去。

    水影感应到了,忙又叫:“起来起来!救什么救!防守!”

    杜水萦的手却还在尸身上动作着。

    “见鬼!”

    水影的声音和一个男声重合了。

    白溪岩一剑砍了过来,将那些瘴气就地划开。

    “杜水萦,你能不能先打完再缝啊?你要是死了,他们更不可能活过来!”

    他朝杜水萦喊着。

    杜水萦这下脸皮不薄了,头也不转对朝白溪岩回了句:“不是有你嘛!夫君!帮我划个安全空间出来!”

    水影已经几近咆哮:“你们这对无脑夫妻!我受够了!我要离家出走!”

    说完满袖子去找那白指骨,不想找了几圈居然没找到。

    “我……”

    她只能蹲在袖中画圈圈,即使外面已经打得乌烟瘴气了。

    白溪岩看着面前的一位魔族,双目微微眯了起来。

    这些魔族似乎不是冲着月上城来的。

    它们是冲着杜水萦而来!

    他也曾挂了白家二少的名头参加过大大小小的除祟活动,却没有一次像这次这样艰难。

    所有的魔族就像烟囱冒出的烟一样朝杜水萦这边冲了过来,而且个个修为甚高,出手又狠辣,像是丝毫不顾及人界,不顾忌宁家一样。

    不,恐怕这些魔族连过去在仙界手上吃过的亏都已经忘了个十成十。

    它们现在就像是没有任何感知能力的死士,只知道完成目标,不知道考虑代价。

    “见鬼!”

    他的身上被一丝魔障给沾染,皮肤瞬间热辣辣地疼了起来。

    金剑周身的剑气已经宽大如扇,仍是不能阻挡那些烦人的魔族。

    饶是杜水萦那般瘦小,掩盖在剑气之下,身上还是一次次地被魔族给伤到。

    白溪岩在她身上结了个防护罩,拿起金剑朝外一挥,同时低下头问杜水萦:“小萦,情况紧急,你真的要将这些人的神魂重新缝回去才肯撤?”

    杜水萦的手已经翻起了重影:“不然就再也没有复活的机会了!神魂一旦完全离了体,我也回天乏术。”

    “他们那样对你,你还要救?”

    白溪岩掌中灵力所过之处,魔族瞬间湮灭。

    “能不救么?他们都是活生生的人啊!如果现在躺在地上的是我,我也会希望被救的。”

    “那好。”

    白溪岩双目半眯,忽然伸出手指在那剑锋上轻轻一掠,那金剑刃上便带上了血。

    血过之处,金剑通体便红,剑身上充沛的灵力就像是汪洋一般朝四处蔓延开去。

    白溪岩口中念诀,薄如花瓣的嘴唇渐渐没了血色。

    水影感应到了这一切,一边疯狂地找着指骨,一边大骂:“蠢女人!蠢女人!你自己傻,要救人,不要连累我的白溪岩!“

    骂着骂着又念叨:“死骨头,哪里去了!等我找到你,天天占着你,再也不化形!”

第八十八掌 恩将仇报

    杜水萦埋头缝神魂,不是水影那一声大骂她还不知道白溪岩做了什么。

    等到她抬起头看着白溪岩的时候,漫天的银光已经钻进魔族群中,将黑红色的天空撕成了碎片。

    与此同时,白溪岩撑着剑半跪在地,气喘吁吁,如玉的脸上全是细密的汗珠。

    “月月!”

    杜水萦心中一痛,冷不防叫了出来。

    白溪岩虚弱地朝她一笑:“没事。你继续,这下应该有很多时间可以补你的衣服们了。”

    袖中水影又在大骂:“傻子!傻子!都是傻子!”

    魔族被打得七零八落,没过多久就被白家小修士们全部收拾完了。

    杜水萦将嘴唇咬得死紧,猛地一转头不再看白溪岩,继续飞针走线将其他人的神魂和躯体缝合。

    夜幕很快又来临了。

    杜水萦站起身来,忍住腰身处的酸痛,转着脑袋去寻找白溪岩。

    却不想白溪岩根本没走。

    他躺在一棵枯树上,嘴里叼了根死树枝,一边指挥明钦他们将最后一个人抬进冰屋中,一边盯着杜水萦看。

    星眸之下,杜水萦脸红了。

    她忍住羞涩,仰头问白溪岩:“你好了?”

    白溪岩倏然飘下来,将她紧紧抱在怀中。

    “看不起我?这么点魔族我还对付得了。”

    “是么?用血煞对付?”

    杜水萦用牙齿在他胸口蹭了蹭。

    “一点点血而已嘛,当时的情景讲究的就是一个快字。要是跟他们慢慢打,你就不能将这些人都救回来了。”

    “是。”

    杜水萦将他紧紧抱住。

    第二日,除了几位死得太久或年纪太大的人没能活过来,其他人都睁开了眼睛,呆呆望着杜水萦他们。

    一行人都雀跃非常,穿梭于各个冰屋之中,更加精心地给这些人喂药擦身,忙得脚不沾地。

    杜水萦更是连喝水的功夫都没有。

    水衡医术不精,所有的后续诊疗人物便全部落在了她的头上。

    神魂和身子相接,初始并不会很牢固,容易出现幻觉,导致暴躁、阴郁、甚至自杀等各种情况。

    她要确认神魂没有再离体,还要熬煮汤药,退去幻觉。

    时光一晃,杜水萦原本被养猪一样养出来的几两肉不见了,胶原蛋白满满的脸上也出现了松垮姿态,情况十分惨不忍睹。

    水影时不时敲敲出来看看她,每次都咯咯大笑而会,嘴上还要编排几句:“哼,还想和我比,再这样下去,你就成我祖母咯!”

    杜水萦:“……”

    不过好在城中人体格壮硕,体质差不了,才不到一月的光景,城中又恢复了生气。

    杜水萦看完最后一个人,擦了擦额边的汗水,终于重重呼出一口气来。

    “太好了!大家都恢复了。姐姐,今晚我们可以睡一起畅聊一夜了!”

    阴沁娘摸了摸她细长的黑发,笑道:“胡说,今晚你要早点睡,要聊明日再聊。”

    “哦。”

    杜水萦笑得更加开心。

    白溪岩用扇子在她脑袋上轻捶一下:“娘子,你是不是该考虑考虑跟为夫圆房了?”

    阴沁娘听了一愣,一手捂唇,匆匆走了,嘴角可疑地勾起。

    水衡过来哇哇大叫:“娘子?怎么成娘子了?你们拜过堂吗?白溪岩,我什么时候答应把妹妹嫁给你了?”

    白溪岩不理他,拉着杜水萦就跑。

    那晚,杜水萦没有和白溪岩睡一起,也没有跟白溪岩睡一起。

    因为大家都没得睡。

    起死回生的人们才完全好了,便集结起来,拿起鱼叉、棍棒,将杜水萦的地铺杀了过去。

    杜水萦近一月都没有正经睡着过觉,正昏死一般处在黑甜乡里,因此第一把鱼叉杀过来的时候,正中她的腰侧。

    鱼叉入体,鲜血便从她月白色的中衣上晕染开来。

    当锐利的疼痛终于打败了周公先生时,杜水萦紧紧黏着在一起的眼皮才微微开了条缝。

    又花了了一息的时间反应过来,她这才猛然跃起,一手做防御姿势,一手用灵力覆在伤口之上。

    “各位大哥、大姐、小弟、小妹,你们这是何意?”

    她说话时还带着笑,只是那笑意甚为苦涩。

    因为从小到大,甚至到了这异世界,因为有法力保护,她还从未真正受过实质上的皮肉之伤。

    这伤疼起来……比灵脉受损还要难受!

    然而纵使她还想和和气气,那些人却明显一丝和谈的机会也不想给了。

    他们面色凝重,带着滔天的怒气,眼瞪得像铜球,唇开着,将里面参差的牙齿暴露在外,竟似妖物一般!

    他们甚至一句话都没说,便又纷纷朝杜水萦刺了过来。

    杜水萦飞身闪躲。

    奈何门口被一个人堵住了。

    她细细一看,那人身形巨大,却勾着颈背,脸上褶皱一堆一堆,双目浑浊,神色却十分狰狞。

    这是阿虹的娘。

    杜水萦忽而觉得一股酸涩之感袭击四肢百骸。

    她从一开始进月上城便是住在阿虹家中,阿虹他娘又是被魔族伤害最严重的,当初为她治疗,花的日子就比别人多。

    况且这老太痊愈之后,对她甚为和善、慈爱,又是做饭又是烧茶,时不时给她加个小灶,真是暖到了心坎里。

    谁知现在……

    不!她不相信!

    她不敢用灵力,拼尽全力才冲出重围,立在那老太面前。

    “大娘,我又是哪里得罪你们了?为何要这样对我?”

    那老太先是怔了怔,随即眼泪落了下来。

    只是未哭许久,她突然双眉一皱,嘴角一咧,做了个十分凶恶的怪相来。

    “小丫头,你害得我家破人亡,今日必然将你杀了,给我儿陪葬!”

    “你儿?大娘,你儿阿虹是被魔族上了身才死的!”

    她极力辩白,发现丝毫没有作用之后,忙做了个灵力屏出来,里面显示着在冰湖中发生的一切。

    这招还是她死缠烂打从白溪岩那学来的。

    本来是想记录一下有可能碰到的美好东西,却不想第一次用就用在了这里。

    屏中血腥的场景瞬间在众人面前放映,那老太突然抽了口气,轰然倒地。

    屋中其他人见状,更是躁狂起来。

    他们再也不看那灵力屏,只朝杜水萦打去。

    杜水萦边还手边大喊:“你们到底怎么了!阿虹被魔族附身,后面的魔族也是他们引来的,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你这个妖女!信口雌黄!我们不管什么附身不附身,自从你来了之后,城中便死的死,伤的伤!今日非除了你为大家报仇不可!”

    一个大汉说着,突然跃起。

    他本来就高,山头一般,伸手就抓住了杜水萦的脚脖子。

第八十九章 命悬一线

    杜水萦被这么一抓,却又不敢做任何反抗。

    用蛊虫,怕进了他们的血中,影响他们刚恢复的身子。

    符箓也不行,人数太多了,宠灵袋中根本没有那么多现成的符。

    灵力就更是不能使用,随便一道细微的灵力都有可能伤及这些脆弱至极的素人。

    她就这么被那大汉往下一拉,肚皮朝下,蛤蟆一样被狠狠摔在地上。

    那地面常年累月浸淫在极寒天气中,早已被冻得又冷又硬。

    偏偏这一摔杜水萦丝毫没有反抗,当真是摔到山石上一般,五脏六腑都错了位。

    好在这一摔之后,那些人没有立即将棍棒和鱼叉招呼上来。

    他们似是被她喷出的那一大口鲜血镇住了,都有些惊恐地往后退了退。

    杜水萦这才有机会抢白一句:“我们和魔族真的不是一伙的,你们相信我!我只是一名医者而已,从未想过要去害人!”

    然而她不说话还好,一说话,那些人似乎更暴躁了。

    早有人举起鱼叉,将冰冷的银光对准了她弱柳一般软绵绵的腰肢。

    杜水萦仰头看着那些晃眼的银光,忽然就哭了起来。

    她真的毫无反抗的余地!

    不能伤到这些人!不能!

    好不容易将他们救了回来,好不容易保存住了可以保存的家庭,她不能再亲手毁掉!

    一丝一毫都不可以!

    但鱼叉已经下来了。

    数十根鱼叉,还有许多木棍,眼看就要将她弄得千疮百孔、皮开肉绽。

    她突然好想回家,回到那个虽然有些清苦的家。

    那里的生活有时候平静地让人觉得无聊透顶,可是在那里很平安。

    她突然觉得一根鱼叉的叉尖上倒映着白溪岩的脸。

    是白溪岩来救她了吗?

    不,不可以!

    以他的性格,不把这些人全部剁掉不会罢休。

    她对着那倒影转头去找白溪岩,却发现周围全是大猩猩一般凶神恶煞的壮汉、猛女,哪里有那道清隽飘逸的白影?

    原来是她出现幻觉了。

    看来这下真的死定了。

    不知道她死以后,还有没有人能将她复活呢?

    如果死了,水影还能不能继续用这具身体呢?

    她这样想着,突然尖叫一声仰起身,看着一根双头鱼叉深深地扎进自己打退的血肉之中。

    随后是腹部,再就是胸口。

    疼痛迅速席卷全身,她无力地抬头看她平时最爱看的冰晶穹顶,嘴角汩汩冒血,却再也叫不出声来。

    忽然,凭空白光一闪。

    这道光不似白溪岩的灵光那般晶亮,倒像是白石灰一般蒙在了大家的眼前。

    于那白茫茫一片之中,一个娇俏的身影显了出来。

    月上城的素人们连忙停止对杜水萦的伤害,聚起手中武器颤颤巍巍对着那个身影,你看我,我看你,都有后退的意思。

    不久之后,那道身影渐渐明晰。

    人群中忽然传来一道惊呼:“妖女!又是她!两个她!”

    水影心中将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指骨骂了一声,扯了扯松松绑在鬓边的一缕长发,双目一瞪,牙齿一要,叉腰指着月上城的人大骂:“你们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那蠢女人辛辛苦苦将你们的命拉回来,你们就是这样感谢恩人的?”

    她说完,琼鼻中仍咻咻冒气,可见气得不轻。

    月上城的人看看地上那位又看看这位,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过他们生性野蛮,从来就是跟风雪战斗着的,迅速忽略心中疑问,将矛头对准了水影。

    “恩人我们自要感谢!可她哥哥是庸医,她也是庸医,庸医哪能算恩人?她还我们亲人惨死,我们恨不得她立马便死!”

    一人恨恨地说着,朝水影冲了过来。

    他还道这女子也和杜水萦一样,因为两人长得实在太像了,一个模子刻出来一般。

    不想水影丝毫不手软,随手一张符箓便朝那人贴了上去。

    那是一张定身符。

    那人被定住之后,水影早已操起墙上挂着的一把屠刀,朝那人砍了过去。

    她这一砍,力道十足,堪堪落在那人肩上。

    电光火石之间,那人的一条手臂便落了地。

    而水影的第二张定身符已经发出去了。

    一炷香时间过去,原本的洁净如水晶宫般的冰屋血流成河,变成了浓重的红色。

    到处都是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到处都是人的哀嚎声。

    水影立在原地,手中捏了一张定身咒,对退到门边的剩余数十个大汉道:“怎么?还要继续?”

    她说着,偷偷看了地上的杜水萦一眼。

    杜水萦伤口的血已经成不了线了。

    原本桃花一般的小脸带上了青紫色。

    水影心浮气躁,却仍逼自己让呼吸保持均匀。

    难办了!

    杜水萦的血眼看流得差不多了,也不知道有没有伤到要害。

    可手上的定身符只剩一张了!

    重点是这该死的蠢女人平时不知道画点符咒存在宠灵袋中,现在袋中空空,一张符箓都找不着。

    血灵符她又用不动。

    而那些蛊虫因为主人生命垂危,也受到了影响,一个个都变成了真虫!

    就连花蠓那厮被杜水萦升级之后也变了,连原先的主人都不认了。

    这是她水娘子有生以来遇到的最怂包的时刻。

    如果那些“山头”没有被吓住,仍是冲了过来,以她这个没有灵力,又弹尽粮绝的情况,恐怕要和那蠢女人一起再死一次!

    生平第一次祈求神仙保佑,可是那帮“山头”却仍是冲了过来。

    “见鬼!该死的仙界老头们!我以后再也不会指望你们啦!”

    水影恨恨地朝天怒吼一声,忽然将符箓贴在了其中一个大汉身上。

    最后一张符箓用完了。

    水影卸了那人一条胳膊,剧烈地喘了起来!

    她也不打了。

    蹲下身将杜水萦扶起,用手擦了擦她脸上的血水。

    “蠢女人!就怪你了!救的什么人啊!这下好了,老娘好不容易保住的神魂又要没了。”

    她一边骂着一边小心翼翼将杜水萦脸上的一缕湿发拿开,戳着她冰冷的脸颊,嘟嘴道:“真是倒霉透顶!怎么是你这个蠢东西上了我的身?但凡有个脑子灵光的,我俩也不至于这样啊!枉我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威名,就这么砸在你手里了!”

    她又将杜水萦的衣裳整了整,忽然猛地抬头,凶狠瞪着那些一步步朝她们逼近的人。

    “不要脸的东西!恩将仇报的白眼狼!你们以为你们还有活路吗?忘恩负义之人天诛地灭!老娘等着看你们被魔族杀得魂飞魄散!”

第九十章 姐姐的救护

    水影骂完,那些残存的大汉不但不怵反而露出了兴奋地表情。

    在魔族的打压之后,月上城的素人们第一次尝到了报复的快乐。

    不管这种报复是对魔族的,还是对恩人的。

    他们步步朝这对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逼近,手中的鱼叉高高举起。

    忽然,凭空一阵阴风吹来,众人只觉眼前一道黄光过去,便全都昏倒在地。

    “影儿!”

    阴沁娘收了手中的黄布,朝屋中奔了过来。

    水影当初在师傅那见过阴沁娘,想到身份暴露的话可能会带来麻烦,不得不重新化了形,和那白骨分开,躲回杜水萦染血的袍袖中。

    阴沁娘进了冰屋一看,见杜水萦已经躺在地上不省人事,忙渡了些灵力给她。

    虽然当初在蛊坟受毒虫侵扰,失去孩子之后,她的灵力变得更加低危。但好在素人造成的伤害并不神魂,因此灵力一进杜水萦体内,她便醒了过来。

    阴沁娘见她转醒,松了口气,将她搀扶着,走出了那个满地是血的冰屋。

    两人找了个背风的大枯树后坐了,阴沁娘又试图将灵力渡给她。

    只是阴沁娘的灵力还未出多少,便已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杜水萦双目低垂,有气无力道:“姐姐,不要管我。我方才看到了,那些人都死了,他们都是被我杀死的,我有罪,我不想活了……”

    阴沁娘“呸”地将口中残血吐出,将她紧紧抱在胸口:“傻孩子,那些人都魔怔了,不分是非黑白。今日他们不死,你便要死,杀了便杀了。”

    说完又摸摸她毫无血色的脸颊,恨恨地握起了拳。

    “林蔽涔那厮,早不来,晚不来,偏偏今日来,他不知说了什么把白溪岩他们骗走,衡儿也不知所踪,连我这灵力失得七零八落的人他们都不放过。”

    她说着,仍是咬牙渡了一些灵力给杜水萦。

    见杜水萦脸色似有好转,才将一直拿在手上的那张大黄布巾拿在她眼前。

    “影儿,还好你从宁家将这些女子带了出来,今日若没有她们将我叫醒,我也救不了你啦!”

    杜水萦微微抬了抬眼皮。

    原来是承载了宁家那些主母魂魄的黄巾。

    巾上鸟兽花木的刺绣仍是那般精美,一张虚虚乎乎的美人脸隐隐露了出来,都带着恐惧。

    杜水萦虚弱地朝她们道谢。

    布中宁逑之的母亲突然现形,道:“姑娘,你现在伤势看起来有些不好啊,在这冰天雪地中怕是会加重。我年轻时来过月上城,知道此处有个极好的避风处,不然我带你们去?”

    枯树后面虽可稍稍避去凛冽风雪,但仍是寒冷刺骨。再加上杜水萦一身被血沾染得湿漉漉的,更觉那寒气刺骨,连好不容易转醒的神智都有些不清晰了。

    她望向阴沁娘,阴沁娘朝她点点头。

    布中女子们便叽叽喳喳、争先抢后道:“那快走吧!不要被冻成冰棱了!”

    阴沁娘将黄巾对折,披在杜水萦身上。

    随后她搀起杜水萦,两人听着布中女子的指示,跌跌撞撞走在没膝盖的雪地中。

    杜水萦昏昏沉沉中,似乎听到水影的声音。

    “蠢女人!我们就这么跟她们走吗?阴沁娘虽是师傅的好友,可我并未与她接触,那些宁家的主母一个个天真得跟小白羊似的,万一……”

    没有万一,因为水影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小,渐渐形同蚊蚋,最后消失了。

    好冷啊!

    杜水萦觉得自己全身上下像是被浸在冰水之中。

    脑门都被冻得紧绷起来,眼皮睁不开,双腿就像是没有骨头一般。

    渐渐地,她走得越来越慢……越来越慢。

    谁知福无双至,祸不单行,魔族们竟又杀来了。

    从天边飘来黑红色的云雾,一开始还只是一线,瞬间便笼罩了半边天。

    阴沁娘猛地将腰直了起来,拨开杜书萦额边的一缕黏着血的湿发,轻声鼓励她:“影儿,魔族来了!我们得快些了,一旦被他们抓去,恐怕就再也没有活路了!”

    杜水萦费力将耷拉着的眼皮挑起,轻飘飘地问:“姐姐,你告诉我,为什么大家都想要修罗?”

    阴沁娘猛地愣了一下。

    随后,她像是没听到一般,自动忽略了这个问题,只是咬着牙加快了脚步。

    “傻孩子,别管这么多,我们得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

    水影却将她推开,猛的跌落在雪地中。

    她闭着眼睛,苍白泛紫的嘴唇连开合都显得那么吃力。

    “不,姐姐,已经无所谓了。魔族将矛头对准我,应该也是冲着修罗来的。可他们不知道,修罗已经不在我身上了。你赶紧逃吧姐姐,不死了便算了,不能连累你。”

    “说什么胡话!”

    阴沁娘赶忙过来将她扶起。

    “傻丫头,你以为魔族冲着你来是为了得到修罗?不,我看,他们根本就是冲着你本人而来!”

    “为什么?”

    “因为他们想阻止新的飞升!”

    “阻止?用我?”

    “对,用你!用你和修罗!”

    阴沁娘说完便叹了一口气。

    杜水萦听了这话,拼命坐了气起来,双目灼灼望着阴沁娘。

    “傻姑娘,别犯傻了,我们快走!一旦被魔族抓去,人界可就要大乱了!你是想再看到月上城这样的惨剧吗?”

    阴沁娘说着,咬着将杜水萦重新搀在肩头,两人仍是一深一浅朝前走去。

    杜水萦双目泛出泪水。

    她忽然很想白溪岩。

    可白溪岩显然被林蔽涔故意支开了。

    她想就这么死了算了,可阴沁娘说她不能死,死了便会还更多人失去生命。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很想知道,但她知道阴沁娘不会就这样告诉她。

    只有到了安全的地方,阴沁娘才会将一切真相告诉她。

    是啊,早就在怀疑了。

    只是为了修罗而已,为什么杀了水影之后却没有将修罗拿走?

    是因为在找水影的魂魄吧?

    可水影的魂魄却阴错阳差进了花蠓的体内。

    就是这寻找的空隙给了穿越的时间吧?

    穿越过来之后,她继承了水影的一切法力,所以才和修罗都逃过一劫?

    非要一同得到修罗和水影的神魂不可?

    为什么?这跟飞升童子又有什么关系?

    如果魔界成功阻碍了下一次的飞升,就会对人界造成毁灭性的影响吗?

    她迫切地想要知道一切,却只能憋在心口,跟着阴沁娘尽快地跟随黄布巾中主母的指引而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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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家二少名唤白溪岩,性格乖戾,不知何时有了个娘子,才十七岁,是名动天下的毒医。据说正对他恨之入骨。
上完班只爱躺窝里看小说的女医生杜水萦很郁闷。
穿越到邪祟横行的地方被人追杀不说,还遇到从中学时代就一直喜欢的人,莫名其妙成了他娘子。
可是这人性格大变,再也不是她的白月光,她并不想要啊……你也穿越了啊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你也穿越了啊,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你也穿越了啊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