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求你一件事
也是长公主也是将军夫人的苏灵如愿以偿的来到了王后的宫殿——清宁宫。
很快她来到了王后的寝房,见到了多日未见的王后。
王后虽然不是少女,却也是一张标致面庞,只是看起来疏于打扮,略显没精神。
她倒是没闲着,大晚上也刺着十字绣。
见到苏灵来,王后笑逐颜开,“姐姐,你可是许久都没来了啊!”
苏灵回以同样灿烂的微笑:“大王紧闭城门,我想来也来不了啊,这不是今天难得开了城门就赶紧来了。”
王后轻笑,伸出手指了个座椅,道:“坐,坐。”
要说这王后也是一个特别的人,堂堂一国之后,平时屋子里也不留几个下人,大多事都自己亲自动手,不过这也是后宫不管太监宫女或者妃子都十分敬重她的理由。
苏灵没有客气,直接拉了个座椅入座。
苏灵看着她的刺绣询问道:“潇儿,你这刺的是什么?”
“七彩凤凰,我绣了十来天了,才绣了一点点,刺绣还真不像看起来那么容易啊。”
“呵呵呵,我们绣些花啊、鸟啊、山水啊、那都要好多时间呢,你这七彩凤凰,多要点时间也是应该的。”
王后闻言只轻笑,然后接着刺刺绣,她没有喝茶的习惯,以前还偶尔会备点来供苏王偶尔的到来,自从苏王把苏瑜送去和亲后,苏王便再也没来这清宁宫了,因此她也不再备茶叶了。
苏灵也不觉得被怠慢,只是在一旁静静地观赏着她那行云流水的刺绣动作。
好一会儿,王后说道:“姐姐,你这趟来,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苏灵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反问道:“潇儿,你会不会挂念瑜儿?”
此言一出,王后愣了愣,然后平静地说道:“想。这世上,哪有不思念嫁出去的女儿的母亲啊!”
是啊,她怎么会不想,那毕竟是她唯一的念想了。
自从那天在苏灵的陪伴下喝了半天的酒后,苏王下令关王宫大门,不准人进出,之后王后每天都是以泪洗面,甚至想绝食自尽,可苏王知她心善,常以她宫里的太监宫女的性命来威胁她,能做的只有流泪,不停,不停地流,那十几天她流的泪比起她年轻时被害流胎时流的泪也只多不少。
后来在其他妃子商量好,每天轮流来人教她刺绣,以此转移她的注意力。
这不,后来她就沉迷于其中,根本就不让自己停下来,短短一个月,就已经有了质的进步。
苏灵平静地说道:“其实我昨天做了个梦,梦到瑜儿回来了,她比以前更瘦了,手脚也不像以前那样细胳膊嫩肉了,我还带她去买了好多衣裳,她还说了很多很懂事的话。”说着说着苏灵停顿了一会儿,“潇儿,你说,如果瑜儿真的回来了,你会怎么办?”
如果其他妃子在,非得捂住苏灵的嘴不可,她们好不容易花这么多时间安抚好王后,她这几句话又让王后心情低沉了起来。
没有过多思索,王后说道:“我会保护好她,不再让她受这样的苦了。姐姐,别说这些话了,你我都明白,这是不可能的。”
听到回答,苏灵放在腿上的两只手用力的攥紧了衣裳,然后,她深吸了一口气,话到嘴边又咽回去,然后再深吸一口气,道:“潇儿,其……”刚说几个字又咽了回去。
王后不明所以,亲切问道:“怎么了?”
苏灵愣了愣,还是说了句和心里想的不相干的话。“这些天,其他妃子可有来你这里拜访?”
至于王后怎么回答,她完全没有听进耳朵里,满脑子都想着如何把心里话说出口,其实从昨晚她就想了一晚上,加上今天一天,之前想的时候好好的,现在说的时候却难以说出口。
过了一会儿,她再次鼓起勇气,可惜依旧没说出口,原本想说“那如果我说瑜儿真的回来了,你相信吗”?结果却说成了“那个梦真的好真实啊!”
顿时,王后的眼神就黯淡了几分,张开嘴巴想说什么,又什么都没说就闭上了。
再一会儿,苏灵又鼓起勇气,这次她掐着大腿,深吸了两口气,望了眼四周,声音有些微颤:“潇儿,其实瑜儿真的回来了,真的,回来了!”
王后手上的动作停住,很快又继续刺着,“姐姐,不要拿瑜儿打趣,我真的不喜欢这个玩笑。”
第一句说出口了,接下来的苏灵也能继续说下去了:“我没骗你,是真的,我你还不相信吗?”
王后再次愣住,彻底停下手上动作,不发一语。
“这些天的消息你都知道吗?在瑜儿他们被送到塔康城时,有人发动了起义,把所有人都救了,之后徐国派兵去攻打,他们一路连败徐国的派去的军队。”
这一番话落到王后耳朵里,如同雷霆,在她心里卷起了惊涛骇浪!
“他们写信回来求援,可惜大王没有支援,还让徐国人自行处理他们。前些日子他们以两万平民军打败了徐国十万正规军,考虑到接下来的艰难战争,他们派了一个使者和瑜儿一起回来求援。”
王后眼里的泪水已经落在刺绣上,仍是不发一语。
“就在他们回来的时候,刚好那边传来消息,徐国又派了二十万大军去攻打他们,这次凭他们的几万平民军是难以招架的。可大王还是拒绝了使者,不但不肯支援,他还要再献五座城池给徐国,以此避免徐国灭了平民军后将怒火发到他身上。你知道这会发生什么结果吗?”
“这会导致我们的苏国会越来越没有话语权,越来越弱小,到时候无数的苏国百姓会成为他国的奴隶,苏国将迎来前所未有的大劫难,再也不会有翻身之日!况且,仅是这场战争,徐国也一定不会只要五座城池!情况只会越来越恶劣!”
王后噙着泪水看着苏灵。
“潇儿,我这趟来就是想求你一件事,就算你不答应,我也怪不得你。瑜儿现在就在我家,她现在也因为大王不支援的事几天不进食物了,如果你想把她带去哪里归隐的话随时都可以。”
王后眼里的泪水不停地划过脸颊,不停地滑落。
泪如雨下,莫过于此。
她说不出话,只能挂着淌泪水的脸地看着苏灵。
苏灵用力的揪了揪早就红了的大腿,一字一句,沉声道:“潇儿,我要求的事是,告诉我虎符在的地方。我们要偷虎符去前线支援!”
第六十二章 五人酒宴
朝会过后的第七天,苏王就像个有条件的寻常百姓一样,睡到日上三竿。
谁能拒绝睡到自然醒的诱惑呢!
刚起来他的卧室里的桌子就摆满了几盘的点心,然后在由几个身上有奇香的宫女服侍着穿衣洗漱后,他就可以坐在桌前惬意地享受着可口的点心了。
吃过点心后,上午是他每日一次的踢蹴鞠活动,下午是能赏到晚上的戏曲。
说苏王志大才疏,不会打仗,那可没冤枉他。要说他不会踢蹴鞠和不懂戏曲,那他可不愿意。
这两种娱乐,在他还小的时候便算得上佼佼者了,自上任后,哪怕是打仗他都会备着这两者的高手,以备不时之需。
近来十多年,这宫里请来的几个善蹴鞠的官员和十多个戏曲团,就因为他的喜爱,没出一天王宫,每天不说大鱼大肉,却也是区别寻常官员的好酒好菜。
在某些官员和百姓眼里,这个现任苏王无疑是是个十足的昏庸之君,但要在被请入宫里的这些人眼里,这苏王可真是活佛转世,千古圣君啊!
在六七年前,他认知到自己没能力征战时,每天进行这些活动,就成为了他的惯例。
努力会很辛苦,不努力是真的爽啊!
当然了,请的人大多都是不仅专业能力不错,姿色也得尚佳才行,娱乐的同时,也得秀色可餐嘛!
今天的苏王状态不错,抛洒了半天的汗水,一直都在赢,于是心情大好的他决定让这些人跟他一起共同进膳。
对于苏王,他们唯一了解的就是他优异的踢蹴鞠水平,至于苏王其他秉性他们就不了解了,知道又能如何?反正老百姓能和国君共同用膳,可不就是天大的殊荣。
在用完膳过后,他就回宫睡了个舒适惬意的午觉,睡到痛快为止。
再次醒来时,与他多日未见的王后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大王醒了。”王后笑的和煦。
苏王一阵错愕,确认不在梦中之后,皱眉问道:“梓童?你怎么来了?”
“臣妾已经服侍了大王几十年,来看望大王又有何不可?”
苏王心里感到诧异,当时送走安华公主时,这王后那叫一个大不敬,若非他觉得自己心里有所亏欠,早就把她给废了。
不过想想也是,他作为一国之主,她想通了那件事,来服侍他又有什么好诧异的?
他起身张开双手,于是王后服侍他穿衣。
“大王可有什么消遣?”王后问道。
“看戏。”苏王答道。
“何戏?”
“钟馗斗鬼,你也想去看吗?”
“臣妾想看白娘子的戏。”
“嗯,寡人允了,今天就看白娘子的戏。”
等到两人来到宫里特意给唱戏的搭建的舞台时,一切都准备就绪:舒适的兽皮座椅,温度适中的热茶,可口的点心,以及悦目的戏曲。
不多时,戏曲开始,
一众花旦小生粉墨登场,她们身穿淡黄色的长裙,随着一旁的配乐响起,她们动作婀娜多姿,兰花手,荷叶掌,纤细腰点缀了一场令人心旷神怡的舞蹈。
戏腔响起。
“说雷峰塔下镇二妖,千年白莽与青莽。说那塔里有一僧,留有八句警示人。祖师度我出红尘,铁树开花始见春。化化轮回重化化,生生转变再生生。欲知有色还无色,须识无形却有形。色即是空空即色,空空色色要分明。欲闻此中何故事,还请诸位听……”
苏王沉迷戏曲,即使是不怎么喜欢的白娘子,看的也是津津有味。
相较之下,不懂戏曲的王后则是内心毫无波澜,只是表面流露出欣喜模样。
艰难的熬到青蛇与白蛇一同对抗法海,王后不露声色地酝酿情绪潸然泪下,一旁的苏王不禁动容。
“怎么了?”苏王问道。
王后手擦拭泪水:“臣妾……臣妾想起长公主了,以前,长公主待臣妾多有照顾,多次亲自前往这宫中关怀臣妾,当年也是她尽心尽力为臣妾找出祸害臣妾腹中胎儿的罪魁祸首,回想起来,她待我真是胜过亲生姐姐啊!”
似乎想起什么不开心的事,苏王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轻声细语:“要不,寡人派人请她来陪你几天?”
“臣妾……臣妾想去宫外找她。”
“……那你得向寡人保证,不自寻短见,不做危害自己的事。”
“臣妾保证。”
“那就去吧,这宫里太闷,出去玩几天也好,这几天的宫门会为你一直开着。”
……
望着王后离去的背影,苏王忽然感到恍惚,似乎这些年,一直就是在让她受苦啊。
傍晚时分,王后回到了苏王身边,还带了三个朋友。
吴腾和苏灵,以及一个带着斗笠的女子。
据吴腾介绍,这位斗笠女子面容丑陋,为了避免吓到大王,于是她带着斗笠。
晚餐是几个人一起吃的,没有几百个菜,只有一桌十几个极为填肚子的鸡鸭羊鱼肉,以及数坛好酒。
带斗笠的女子吃饭也不摘下斗笠。
苏王也没有问,始终等着他们自己介绍。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吃过一顿饭了,很多时候苏王都忘了,他们除了是君臣关系,他还是他姐夫呢!
酒过三巡后,气氛慢慢活跃起来。
吴腾开口道:“大王,臣也想过了,前些日子的事,我所以为的确实是弊大于利,怪我糊涂,冒犯到您,我自罚一坛。”
说罢,吴腾提起一坛酒就往嘴里灌。
苏王心里感到怪异,这吴腾太反常了,他不是一向看不上自己吗?怎么还会跟自己认错?说起来王后也很反常,今天总是有种怪怪的感觉。
只是在酒精的麻痹下他并没有过多的去深探这样的感觉。
“作为人妻,夫君喝了,我也该陪着喝,只是我不如夫君酒量好,我就自罚三杯吧,大王可别嫌我酒量差。”
话音落下,苏灵也是几杯下肚。
“臣妾知道大王送瑜儿是迫不得已,之前为此迁怒大王,亦是大罪,臣妾也喝三杯。”
王后三倒三饮。
苏王还是感到错愕,愣了愣神,他们,这一下午是聊了什么了?!
没有多想,他缓缓说道:“作为臣子,有罪责,你们喝了。不过寡人作为弟弟,作为夫君,也做的不称职,寡人也饮一杯。”
说完,一口饮尽杯中酒。
第六十三章 高桧探访(上)
就在苏王他们几个人喝的尽兴时,另一边,一人走进了离王宫很远的天牢。
此人脸颊上刻满沧桑,头上黑白相乘,小小的眼睛,棱角分明的嘴巴,看上去十分的慈眉善目。
狱卒看见他恭敬地说道:“小人见过丞相。”
正是丞相的高桧捋了捋胡须,平淡地说道:“带我去见那个使者。”
“是。”虽然狱卒不知道什么使者,不过最近几天关进来的无非只有一个瘦弱的文人,于是他很快把丞相带到了那个文人的牢房。
柳凯歌在看见来访者是高桧后,心里不禁诧异,心里想着莫不是要被送往徐国了?
高桧进了牢房,摆手示意狱卒离开,然后他就盘腿坐在柳凯歌面前。
也不说话,双眼直勾勾地看着柳凯歌。
柳凯歌给看的心里发怵,忍不住开口道:“丞相莫不是有喜欢在牢房过夜的癖好?”
高桧答非所问:“明日你就要被送往徐国了,可有什么遗言啊?”
柳凯歌顿时神情复杂,轻笑道:“小生明白了,丞相来这里是为了彰显自己的胜利,想看到小生的落魄以此来让自己心里获得满足?”
“哈哈哈哈,都这时候了,你就只说这种话?”高桧哈哈一笑。
这笑容,可比朝堂上的真实多了。
柳凯歌没再理会,比起面对这个只想叩首乞降的奸臣,他更愿意面对这牢房里的无比刺鼻的恶臭气味。
高桧自顾自地说道:“这有什么好满足的,这些年被我送进这里来的人可不少,有政见不和的,有挡我路的,还有不敬我的,这其中有点地位的官,十双手都数不过来了。”
“你还挺满意你的得意之作。”柳凯歌冷冷道。
“从我出仕为官,到现在,已经有二十三年了,说起来,当年还是吴将军向大王举荐的我,所以啊,我的仕途算不得坎坷,没多久就做了国相。一开始还好,我会每天都是斗志满满的去处理大大小小的政务,在其位,谋其政嘛!那会儿,我也送了不少贪官进牢里,但慢慢就会发现,这个位子上的很多事,并非凭借一腔热血就能解决的。上顺大王心,下抚百姓意,说的轻巧,真要做起来就会发现,这里面的门道何其复杂。下面的官官相护,上面的不予理解,那都是绞人心肺的麻烦事。你不可能把所有的贪官给灭了,因为贪官是灭不完的,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少不了恶的存在。”
…………
喝了大半天,菜也过半,苏王终于是忍不住了,他看着一直默默吃菜,只给他倒酒自己却不喝的斗笠女子,询问道:“寡人还是很好奇,这个女子什么身份,为何不见你们跟她说话?”
吴腾抿了抿嘴,然后笑了笑:“大王,此人你也认识。”
苏王眉头紧锁:“何人?”
“瑜儿,还不参见大王?”吴腾轻声说道。
仅一句,苏王心里便产生不详的预感,一瞬间就联想到了那位给他送去徐国的瑜儿。
下一刻,一个声音响起。
“瑜儿拜见父王。”
苏王耳畔如遭雷击,怔怔的回过头,见到了摘下斗笠的女子,是,瑜儿?!
苏王一瞬间散去大半酒意,内心波涛汹涌,好一会儿,才呆呆地张口说道:“瑜、瑜儿?”
苏瑜平静地说道:“是我,父王。”
“……你是怎么……”
“父王,儿臣是和军账先生一同回来的。”
“好……好……回来了好,回来了好……”
“既然回来了,儿臣就不想回去了。”
“这次……再也不用去那里了,你想去哪……父王就送你去哪……”
再次见到苏瑜的苏王顿时愧疚感涌上心头。
当时是因为徐国使者来访时无意间看到苏瑜,回去后就和徐王说了,于是徐国点名要安华公主苏瑜和亲,不然苏王就随便找个姿色不错的女子忽悠了事了,谁会舍得把女儿双手奉送呢?
“我们一家人难得团聚,是不是该干一个?”王后说道。
吴腾举起杯:“来,为了庆祝我们一家人久别重逢!”
王后和苏灵也举起酒盏。
苏王倒满两盏,然后一手拿一盏:“作为父亲,也不称职,这盏寡人替瑜儿喝了。”
几个酒盏碰到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
…………
牢房里,高桧喋喋不休:“在其位,不只是谋其政就好了,还得应其人,事其君,为君思所思,为君做所做,所以,我,没错,不是吗?”
柳凯歌平静地说道:“说这么多,只是想为你没有坚守本心,没有一直'在其位,谋其政'而开脱,对吗?”
“如果是你呢?你就能保证如果你在我的位置,就能做的比我好吗?”
“若,我,说,能保证呢?你是不是就会说,'你会说这样的话,不过是因为你没有经历过我所经历的',亦或者'就算你真的能做到那又如何,你可以,我不是你,我不行,很多人都不行,所以我不行也无可厚非',诸如此类的话呢?”
“哼,平心而论,至少,这次,我是没错的不是吗?我的方法才是最大延长苏国寿命的方法。”
“这样的延长还有意义吗?如同被温水煮的青蛙,这不是一种愚蠢吗?你真的有想过韬光养晦吗?你只是想着不断地退后,不断地,退后。倘若苏国亡了你会如何?会以身殉国吗?不会的吧!你的话,是不会的吧!”
“不会又如何?圣人言,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良臣择主而侍又有什么不对?名节?那种不能吃不能换钱的东西守来有什么用?为什么要被'忠诚、仁义'那样虚无缥缈的东西束缚住?人只有一辈子不是吗?为什么要花时间去做那些得不偿失的事?只要过的好不就行了吗?智者,该务其实!”
柳凯歌摇了摇羽扇,竖起耳朵静听。
“你们这些自诩为忠臣的人把所谓的'文死谏,武死战'视为终极目标,在我看来,也是愚蠢至极!说是死名死节,还不如不死的好!国君昏庸之时,文官为了邀名,猛拼一死,这弃君于何地?大战不敌之时,武将图汗马之名,猛拼一死,这又是弃国家于何地?这非臣子之道……武将仗着血气之勇,疏于谋略,无能送了命,还说自己是不得已!文官更甚了,念两句书窝在心里,朝廷有瑕疵,他只知胡乱劝谏,只顾成全自己的忠烈之名,脑子一热就要去拼死,却说是无力回天!国君乃天选之子,若他不圣不仁,苍天又怎会选中他?这样说来,这些所谓死谏死战之人,只是沽名钓誉,浑然不知真正的大义!”
第六十四章 高桧探访(下)
柳凯歌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丞相一番话说下来脸不红心不跳,小生实在是纳闷,为什么你这样的人,也敢论大义啊?”
年少时志向相似的两人四目相对,目光深邃。
“先来说说你的'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我听过你的些许'丰功伟绩'。说起来,这'危墙'也是拜你们所赐不是吗?把一面完好无损的墙捣鼓成'危墙',然后看着他倒塌再离开,这岂是君子所为?良臣择主而侍,也是说的未择主前的想法,择完主还想着随时背弃,这叫背信弃义,也叫见风使舵!圣人还言,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小人正是你这种,明明图的是利,还非把自己说的冠冕堂皇。”
“再来说说你的大义,且不论你是如何做的。也不论天选之子这种愚昧之词你都说出来了。自古以来,不说是昏庸之君,即便是明君,也有因不满臣子直谏而将谏臣处死的,因此很多时候的直谏就是冒着被降罪处死的风险而谏的。而昏君就更甚了,所有直谏入其耳里都成了逆耳之言,都让直谏成了死谏。而即便那昏君半句直谏都听不得,为天下,为百姓,也总是有人会去冒死进谏,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何其伟大!!你说他们为的是名,是,也不是,不尽然是!”
“死谏一为试图用自己一条微薄身命换来君主的幡然醒悟;二为图名,不过,图的不是忠烈之名,图的乃是那大道之名,为忠义,以身殉道,昭告后世。你这样的人,能明白何谓'为往圣继绝学'吗?但凡有其他能使君主醒悟的办法也不会有人去死谏,而如果一个人,十个人,一百个人的死谏能换来君主的醒悟,自然也算值得。”
“依你所说,直谏非臣子之道,那就是说为人臣子不应直谏,而应溜须拍马,曲意逢迎才是臣子之道,嘿!这样可能还真不会死,不过朝纲算是彻底乱了。”
“死战亦是同理,古今如此多死战的武将,不乏能征善战之辈,若非不得已,谁会去死战?这其中变数,又岂是武将一人能决定的?好比如今前线的塔康城军,他们有退路吗?他们的死战是无能吗?他们是为沽名而战吗?”
“若是做懦夫不战投降的话,那确实还有存活的可能,不过如此就不仅是弃国家于不顾了,更是丢弃道统了,倒是符合你的见风使舵!”
“再来说你是怎么做的,不识时势便怂恿苏王去征战,以致连年兵败,为了除掉政敌,全然不择手段,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大肆发展党派,打压武官。你方才说,国家有难就去'良臣择主而侍',敢问你又知了什么大义?你甚至连坚守忠义这样的小义都做不到,把这认为是不值当的事,为什么这样的你还敢说出那些话来呢?”
高桧沉默半晌,沉声道:“因为我是赢家,我不会输,我享受到了实质的快乐,我可没说我有什么大义,我也不会追求那样的东西。就像你刚刚说我是以胜者姿态来的这,不是吗?而所谓的死谏死战只是白白投死而已,什么也没能改变!”
“嘿嘿,当然了!见风使舵配上溜须拍马确实很难输啊!那许多死谏死战之人确实什么都没换到啊,所以说,这世道还真有点可笑,连那无忠无义之人也可以自诩为'务其实'的智者了!不过有一点你大概永远无法理解,没换来任何的死谏死战之人,他们也是赢家,生而为人,首先是人,再是其他,他们完成了人生的意义,灵魂得到了升华,在他们看来,这精神上的快乐得到的满足感比起物质快乐的满足感何止胜过百倍千倍!正如古人云'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
“荒诞至极,这不过是自欺欺人的话罢了!那样的满足毫无意义!”
柳凯歌淡淡一笑:“即是如此,还有论下去的必要吗?丞相还想从你认为的愚者口中听到什么满意的回答?”
沉默许久,高桧平静地说道:“老夫,只是以胜者姿态来俯视败者,来看看,事到如今,败者还可以说什么漂亮话,仅此而已。”
作为读书人,年少时的他也曾以“为天地立心,为生民请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为目标,也曾有过“不管发生任何事,我都要一路走到头”的决心,可走下去才发现,这天下不允,这世道不允,这朝堂不允,那等宏愿终归是太过宏大,太过艰难!
几天前见到的这个读书人仿佛让他见到了年轻时的自己,一样的目光,一样的自以为是,一样的愚昧无知。
在他看来,他比他要幸运啊,死的早,经历的也就少,不会像他一样被现实击败,也就可以带着心中的坚定信念离开世间了。
不过相较于此,他更希望他到了徐国能认清现实,肯去阿谀奉承,为什么理由也好,活下去,活到最后亲眼见证自己的想法有多愚蠢!
就像……曾经的他一样。
不过他的期盼似乎要落空了,在他离开后不久,安华公主苏瑜用灵剑劫持着狱卒长来到了柳凯歌的牢房门前。
狱卒长被击昏,柳凯歌的牢房门被打开。
“我姑姑姑父已经偷到了虎符,很快就能到战场上支援无畏了,快跟我走。”
柳凯歌满脸震撼,很快又挂上淡淡笑容,轻声道:“没想到吴将军能做到这种程度,小生替无兄台先行谢过吴将军了。”
“谢什么,这本来就不光是你们的事。快跟我走吧!”
“我,不能走。”
轮到苏瑜惊讶了:“为什么?!”
“窃兵符,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我们已经做了不是吗?现在当务之急是去支援无畏他们,其他的等我们打了胜仗回来再处理。”
“公主误会了,小生的意思是,正是因为这是诛九族的大罪,我们不能全都走,要留下把柄给他们,才能保证将军支援时,将士们的家人能安然无恙。”
“你疯了吗?如果失败了呢,那你岂不是逃都逃不掉!况且已经有人留下了,不需要你操心,快跟我走吧!”
“将军的人要留下,无兄台的人也要留下,如果他们失败了的话,让他们冒险出兵的小生又有何脸面苟活?”
沉默许久,苏瑜回道:“明白了。”
接着她独自离开已经成了一片狼藉的天牢。
……
“姑父,凯歌说他要留下好让苏构安心,我也留下吧,陪姑姑面对他们。”
第六十五章 前去支援
第二天黄昏才醒来的苏王只觉得有些许头晕,全然不知发生了什么大事。
直到狱卒长来宫里上报昨晚被人偷袭一事,霎时,苏王好像明白了昨天发生那一桩桩怪事的缘由。
苏王气不打一处来,质问道:“那个使者,可是被劫走了?”
“回大王,整个天牢没发现任何人被劫走,除了被打伤的士兵们,没有任何的伤亡。”
“还记得那个人的模样么?”
“他带了个斗笠,小人没能看清他的模样。”
“斗笠?瑜儿?”苏王不禁感到诧异,不好的预感愈发强烈了。
狱卒长退下后,苏王心里躁动不安,踢蹴鞠心不在焉,连输十几把后,他再没心情踢蹴鞠,正想御驾去吴府一探究竟时,有大臣上奏。
“大王,吴将军已经按大王旨意率几十万大军出了国境,特来上报。”
“什么?!!”苏王心中的不明火似乎找到了源头。
“今日凌晨,吴将军便来到贡城,称是奉大王旨意,未加整顿便将那三十五万大军全部带走。”
看到苏王呈现怒火之色的神情,大臣刘梦炎明白事情果然向他意料的一般,这吴腾,真是胆大妄为!不过,看来,他的崇高地位,也要止步于此了!
“你是说,就凭两句话,你就敢放他们走了?!”
刘梦炎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头伏在地面,战战兢兢地说道:“大……大王,那吴腾一手握虎符,一手持剑,臣才让他走的。”
“虎符!你是瞎了眼吗?!虎符一直在朕的御书房,怎么可能在他的……”苏王瞳孔骤然瞪大,他突然明白了昨天那些怪事的真正原因,比劫狱更不可饶恕百倍的事!
于是他怒气冲冲地走向御书房,刘梦炎踏着碎步紧紧跟随。
到了门前,刘梦炎停下脚步。
不一会儿,刘梦炎便听到从里面传出来的砸弄东西的声响以及苏王越来越大声的咆哮声。
没找到虎符的苏王怒火雷霆,心里想法得到了印证,他实在难以释怀,吴腾竟敢如此大逆不道!现在想来,原来他们根本没有什么认错的意思,也从未真正理解他,那一切,只是因为武夫的莽撞心理让他想去前线做那无谓的挣扎!
那群蠢材,还是不能理解他的苦心!!
很快,高桧也来到了御书房。
原本他打算来宫里整顿派往徐国的使者,可在来的途中碰到了回去的狱卒长,一番询问后,他得知,事情不妙了。
看到高桧,苏王的心情开始稳定下来。
“你来的正好。帮寡人带兵去把王后和将军府里的所有人给拿下。”
“敢问大王,是发生了什么事?”
“寡人的好王后协同寡人的好姐姐、好姐夫,偷了寡人的兵符,此刻已经出发去支援平民军了!”
高桧脸色大变,被这消息震撼的无以复加。
不过久经官场的他很快便恢复平静,淡淡的说道:“大王是想用他们迫使吴腾回来?”
“当然!若是让他们到了战场,置苏国百姓于何地?!那个愚夫蠢汉!白活这些年了!!”
高桧深吸一口气,抿了抿嘴:“大王,依臣之见,既然他们敢如此大逆不道,必定考虑到了后果,现在去抓人,只有两种结果,要么,抓不到半个有用的人,要么,他们乖乖地等着被抓。要是第一种,那我们只能拭目以待他们的战况,要是第二种,说明他们根本不会因为这种事而去而复返。这一夜之间,他们显然没有能力将身边所有人都带走,监狱被人闹过却没有带走那个使者,也说明他们选的是第二种。”
“那寡人该如何?就这么看着?”
“既然他们已经出发了,冒犯了大王的龙威。臣以为,抓还是要抓,将所有能对他们起到胁迫作用的人抓起来,只是先不做任何处理。接下来就等他们的战况,若是给他们赢了最好,大王可以天恩赦免他们死罪,若是输了,大王便将这些人包括那个使者在内都送给徐国,并告知徐王,是吴腾私自窃兵符,和大王毫无关系。”
苏王心里思索片刻,缓缓说道:“去抓吧,有几个人要抓来大殿,寡人亲自审问,王后,长公主,以及安华公主,如果她们还在的话。”
“安华公主?”高桧眉头皱成八字。
“没走的话应该在将军府。”
………
很快,将军府和清宁宫的人悉数被抓。
王后和长公主以及安华公主也被带到了大殿上。
看到她们脸上和昨天有着天壤之别的淡漠神情,苏王顿时就火气烧心。
“寡人竟然还以为你们会迷途知返,真是天大的笑话!亏寡人还感到惭愧,因你们而自责。真是荒唐!你们居然胆大到敢利用寡人!利用寡人!!”苏王喘着粗气,越说越恼火,“王后!你对寡人多次出言不逊,寡人都饶过你了,真当寡人是不敢废你吗?苏瑜!寡人都答应让你归隐了,你为何还要做如此愚蠢的事?长公主,寡人的好姐姐,哼!连你也不能理解我,连你也不能理解我!”
“大王要我等怎么理解你?若说那十座城池和几万百姓是形势所迫,不得已而为之的话,那这些年大王时刻紧闭王宫大门,日日夜夜荒废朝政,随心情来决定上朝时间,这些又是什么?是形势所迫吗?”
苏王怔怔的看着先是姐姐再是君臣的苏灵,突然感到无比陌生,他给不出驳辩,只能静静地听着她的这番说辞。
“一个二十岁的青年尚且为了百姓勇敢的发动反抗,一路上不停地与徐国作斗争,大王却只图享乐,没有半点一国之君的模样。做成这样大王竟还以为自己一片苦心不被理解,不是很滑稽吗?”
“放肆!!!谁都可以对寡人出言不逊了吗?!”
“不管这次,是大王对,还是我等对,事已至此,争论这些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不会有人能截停那三十五万大军,就请大王好好的作壁上观,拭目以待吧。”
苏王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
吴腾已经率大军踏上了征途,一天的时间把大军集结,备足了两个多月的粮饷。
时隔数日,苏国的支援正式出发!
第六十六章 不负此行
两军正式开战已经有一个月了,护城壕被填平,徐军亮出了所有的攻城器械。
数以千计的巨型弩箭、不计量的投石车、冲车、木幔、轒輼车、撞车、以及云梯不断的朝着城墙猛烈进攻。
城墙上下每日都是成堆的尸首和不停歇的哀嚎声以及炮火声。
装备的不齐全使得即使是守城一方的无畏军也处于劣势,加上这一个月的征战,使得粮饷也没剩多少。
无畏每天的巡访都能看到无数断肢残足,血痕累累,还有被浓厚灰尘布满面庞的士兵们。
士兵们艰辛,作为主帅的无畏更是不敢有任何的松懈,每日的睡眠比起守夜士兵也只少不多,那浓重的黑眼圈便是最好的证明。
前几日,他派越衡和佟霖率几百个精锐去敌营偷粮饷,结果他们不仅没带回粮饷,还重伤而归。
到此时,无畏才能确切的感受到这次的对手远非之前的乌合之众可以比拟。
这天夜里的巡访,无畏和往常一样,收获的只有苦不堪言的神情以及绵绵不绝的哭咽声。
自从越衡和佟霖偷粮饷失败后,“还能撑多久”这件事,他连想都不敢去想。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想靠吃人来延长守城时间,据他所知的某段历史里,有一位英雄正是那样做的,用几万人的牺牲换来了更多人的安好,可谓是一番壮举!
只是,那种事似乎不适用于如今处境的他,他也不愿那样做。
那样做的话,这些天苦心在百姓心中建立起的希望直接就倒塌了,届时,恐怕轮不到徐军攻破城池,自己人都会离开这支军队。
“将军,我们还能赢吗?”一个和无畏年纪相仿,右臂缠满绷带的青年男子问道。
无畏努力摆出一副笑脸:“当然了,赢不了的仗,谁打啊?”
士兵听后发出一阵憨笑。
无畏笑问道:“怎么?你不信?”
“我信,我们一路不正是这么赢过来的嘛!”
“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小的是从塔康城将军第一次征兵的时候来的。”
“为什么来?”
“男人嘛,以保家卫国为业不是理所当然的嘛!”
“家里还有谁吗?”
“家里还有父母和一个姐姐。”
“你就不担心他们?”
“有什么好担心的?姐姐还没嫁出去,还可以照顾爸妈一段时间。就算将来姐姐嫁人了,我在这外面打仗死了,爸妈也只会为我而骄傲,他们也会好好地照顾自己,这可是他们跟我说的,我这趟来,不光是我自己想来,也是被两个老人家赶来的。”
“哈哈哈哈哈,你一家都是性情中人啊!”
士兵又是一阵憨笑。
笑了一会儿,无畏说道:“放心吧!我们一定能赢的,就像这一路走来的一样。”
说罢,无畏伸出拳头,那个士兵看着他的拳头,笑了笑,也伸出拳头和他的拳头对碰。
话虽这么说,无畏心里却没有把握,他明白,这场战争远不是之前一路上的战争能相提并论的,巡访几圈后,他来到了越衡和佟霖俩人的帐篷。
上次回来后,两人一直躺在床上。
“今天的损失,比昨天的又多了不少。”无畏轻声叹道,“幸好我们是守城,不然还不知道会多多少损失!”
“抱歉啊,没能完成任务。”越衡无力地说道。
“你们抱歉个屁啊!只能怪我没了解敌军情况就让你们贸然夜袭。唉~只是到现在,咱们这条路真的算是快走到尽头了。”
三人皆是叹气,他们实在不想垂头丧气,可在只有他们几人的地方,他们也实在做不到自欺欺人的说“肯定能赢”这样的话。
沉默许久,无畏轻声说道:“我在想,是不是就直接遣散百姓算了,然后我们去死战。可又不知道遣散他们后,他们会被怎样对待,应该,好过死于徐军的屠杀吧!”
越衡轻笑:“以前跟吴将军打仗也不是没碰过这种局面,该退就退,该死战就死战,大家都是抱着必死的决心的来战场的,该怎样,你一句话,我们照办。我们走到今天,也算是博古烁今了。”
……
三人聊了许久,时至深夜,无畏才回到了自己的大营。
坐在椅子上,望着空无一物的墙面,无畏连连叹气。
“我还以为你会神秘一笑,然后说一句‘一切尽在掌握之中’呢!”
调侃话语在前,卫珊随后便出现在无畏的视线之内。
看到微笑着的卫珊,无畏轻笑道:“倒是想说这话,奈何没那本事啊,珊珊。”
“那也不能叹气啊,凯哥不是说‘叹一口气,倒霉三年’嘛!”
“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无畏淡淡一笑,“珊珊,我打算遣散百姓了,再打下去,只怕会凶多吉少。”
“‘凶多吉少’这几个字从决定救他们开始,你可是说了三个多月了。”
“但这次,真的不一样了,每天都守得无比艰难,真不知道哪天就被攻破了。”
“你这人啊,又说救人家,实际上从来不把人家当成伙伴,每次遇到困难了,总想着让别人离开,自己去抗。”
无畏愣了愣,嘿嘿一笑:“谁叫我当时答应了当这个主帅呢!”
卫珊不再调侃,问道:“我们,还有多少粮饷?”
“按目前的人头算,估计也就半个来月的,要是持续这个损失下去,可能还能勉强撑一个月。”
“刚刚有十几个百姓送了十几袋大米来,说是因为家人原因不能随我们作战,不过奉送一点物资还是可以的。”卫珊笑了笑,“他们还说,这场战争,他们会看到最后一刻。”
无畏感到些许错愕,微笑道:“之前一直就在想,我们决定死战后,是不是一切就回到原点了,就真的验证了他们说的,我们做的都是徒劳,白费力气。但现在看来,我们还有支持者,说明这一切都值得啊!”
“人家愿意陪你到最后,你还要赶他们走吗?”
“那就不赶了,还是不能有丧气的想法,一丧起来就没完没了,就像之前反复说的那一句,开始的时候就想到这种结果了,那就来场轰轰烈烈的战争,不负此行吧!”
第六十七章 哈哈哈哈哈
这天夜里,密密麻麻的繁星布满夜幕,月亮也不一般的弯。
“老大,龚潇下午的时候已经回来了,他说晚上就行动。”一个宅子门前,一名士兵轻声说道。
他身旁的三角眼男人回道:“都打起精神来,我们要时刻准备好响应他。今晚一定要救出世子。”
经过一个月的浑水摸鱼,他们如愿以偿地成了负责看守叶达的士卒。
如果只是对付其他看守叶达的士兵,他们大可不必等塔康城的护卫,凭他们就已经绰绰有余,只是为了求稳,三角眼男人也就是他们的老大决心要等到那些护卫来搅乱,以此来保证营救的可能性,不冒任何险,只求一举必胜。
不多时,名为龚潇的塌鼻子男人带着从他从塔康城救出来的几百个护卫来到了宅子前,二话不说就与守卫兵厮杀了起来。
以三角眼为首的头戴蓝色头巾的其余二十五个护卫一鼓气的冲进了宅子,经过一番掩杀,他们终于见到了比之前消瘦许多的叶达。
得知对方是来救他的后,叶达顿时泪流满面。
接着,他们没有一点阻碍的救下了叶达,然后打伤了看守城门的几个护卫,逃出了城外。
当然,只有不到一百个人逃出了城外,剩下的都被吴淼在城门前给就地处决。
吴淼上报消息后,无畏倒是没表现出多么的惊讶,事先确实没想到对方还有这一手,不过想想也对,这倒是解释了叶思远这么久没半点动静的原因。
对于他们的离开,无畏只说随他们去,目前这个筹码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了。
一个多月了,没收到一点王宫里的消息,看样子,王宫里的支援似乎是等不来了,于是无畏决定,再坚守五天就放弃坚守,与敌军来场死战,来场让这两国人民都能刻骨铭心的死战!
有时候就是这样,没决定前忧心忡忡,一旦决定了,反倒轻松了不少。
仔细观察的话,不难发现,无畏军虽然损失惨重,但到底是守城一方,也没有让徐军太好过。
城墙上的尸体每天都有人清理,城墙下的尸体却是被抛弃在城下,约莫是徐军打算赢了之后再来处理。
接下来的五天里,无畏改了改战略部署,由般南擂鼓,鼓声大振,士气愈发高涨,无畏和卫珊负责用灵力摧毁徐军的攻城器械,吴淼几人指挥操作防城器械。
虽说效果不是很显著,不过还是起到了一定的作用。
这几天的晚上,也能收到不少来自百姓送的粮食,不过都被无畏拒绝了。
第五天的晚上,众人来到了无畏的大营。
越衡佟霖已经恢复了些许气色,除了他们一行人,还有几个作战英勇的师帅也在其中。
无畏轻声说道:“感谢一路走来各位的陪伴,明天,就是最后一战了,就让我们给这趟行程刻上完善的结局吧!”
“我们,会被青史留名吗?”
“也许,不会。”
“会有人记得我们吗?”
“也许,有的。”
“我们做的值不值得?”
“当然,绝对值得。”
“那,不疏散百姓吗?”
“不疏。”
“就是一边大吼一边上?”
“就是一边大吼一边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有人进了大营:“禀主帅,酒宴已备好。”
“喝酒去!”
“喝酒去!!”
理论上,开战前喝酒误事,不过,这顿酒,大家还真是非喝不可。
于是在打了一个多月的这一天,城外戒备森严,气氛紧张;城内却是截然相反的欢快气氛,防备也是前所未有的松懈。
一些百姓自带酒菜加入了这场狂欢中,欢声笑语席卷天地,连那几十里外的徐军军营也能隐约听到些许动静。
“他们……是在狂欢什么?”
“难道是他们的援军来了?”
“真的假的?!那我们岂不是危险了?”
“瞎扯什么呢?你以为苏王会派援军支援他们吗?异想天开!”
“万一呢?”
“不可能,没万一!苏王要真有那魄力根本就不会有今天,当初还有一国之军都要献城求和,现在更不可能为了他们得罪我们。”
“那你说,他们在狂欢什么?”
“谁知道呢!说不定是他们给自己死前准备的最后一次狂欢吧。”
……………………
经过五个日夜的马不停蹄,叶达被带回了他朝思暮想的国公府。
梁国公见到他这消瘦不少的宝贝儿子,不顾形象的让眼泪和鼻涕肆意的在他脸上流淌。
叶达也用大哭来表明这些天受到的苦楚。
两父子相拥在一起,可谓见者伤心,闻者落泪,画面好不感人。
一顿痛哭流涕后,叶思远让厨房备下一大桌的荤菜,他坐在一旁看着儿子狼吞虎咽,眼里尽是心疼。
花了好半天时间才安抚好叶达入睡,叶思远把那二十多个护卫叫到书房里。
“你们救回我儿,一人赏十万灵币,不过这趟回来的那些废物,没有保护好我儿,你们各自挑几个去处罚,喂食之刑,明白吗?”
所谓喂食之刑,是叶思远年轻时最喜欢用的刑罚,执行方法就是先将犯人割下一片片肉片,再喂给他们吃,要是有不吃的,便把他家里人抓来,让他家里人在他眼前替他受罚。
年轻时对付犯军律者亦或者敌国间谍,叶思远用这招屡试不爽,受刑的人无一例外地后悔没有早做了断。
不过喂食之刑还真不是谁都能尝试的,往往都是有一定分量的人物才有资格享用,现在他用这个刑法去处理逃回来的护卫士卒,可见他对他们不满意到了何种程度。
“是。”众人战战兢兢的作答。
“下去吧!”
等他们走后,一直在叶思远身旁的陈子元说道:“主公还要率兵去攻打那群平民军吗?”
叶思远怒目圆睁:“他们说那群平民军撑不了几天了,恐怕轮不到我上场了,看来这公道得去跟那位讨要了。苏国贼子敢这样对我儿,这次可不是几座城能了事的!”
“主公要去宫里?”
“嗯,要是那位打算平掉这些贼寇就此了事的话,我手下的铁骑可不答应!”
陈子元没有接话。
叶思远抿了抿嘴,轻声说道:“子元啊,这次你就不用去了,我儿在这需要有个人照顾。”
陈子元微微皱眉:“可……”
叶思远似乎看透陈子元的心思,轻笑道:“放心吧!我也不是鲁莽的人,只是苏国这次确实得给徐国、给我一个交代,他们这些人啊,忘性就是大,我们不出手就不把我们放眼里,给他们长长记性还是有必要的。”
陈子元拱手作揖:“子元明白了。”
第六十八章 鏖战
这天深夜,无畏悄悄来到了卫珊的帐篷。
好像永远不会醉的卫珊蹙了蹙眉头,疑惑地看着无畏。
无畏虽然被十几个人敬,不过都是抿了一小口,加起来不过三碗,此刻也是十分的清醒。
无畏左顾右盼,竖耳听了听外面的动静,确认没人后,无畏小声说道:“珊珊,明天我需要你帮个忙。”
卫珊不解:“什么忙?”
“帮我疏散百姓。”
“疏散,百姓?”
“对,他们能陪我们到现在已经够了,明天他们是一定要走的,他们没见过屠城的可怕,可我见过,徐国的军队是不会心慈手软的,尤其是对我们,所以他们必须走。”
卫珊思索片刻,沉声道:“为什么不叫别人,我不想去疏散。”
无畏不假思索道:“没办法,我手下也就你有领导力了,你去最合适了。”
“让越衡去不是更合适吗?他受了伤,正好适合这份差事。正好还可以剩一个苏国将领回去。”
“我问过他了,他态度很坚决,就是不肯去,你说说,这好差事有什么好拒绝的,我要不是主帅我肯定去,明天一仗必死无疑的,留条命回去以后好东山再起嘛!”
“那我也态度坚决,不去。”
“珊珊,你怎么一点都不听话呢?军令如山你可知道?你得去,好吗?”无畏眉头紧锁。
“我不去,走到现在了,死不死我也会奉陪到底,你找别人吧。”卫珊态度坚决。
僵持一会儿,无畏哈哈一笑:“你是不是忘了,你的志向不是做侠客吗?不要浪费时间在这了。想想吧,你还有百多年的人生,就这么停在这,你能甘心吗?”
“我们做的不就是侠客吗?要是现在转身离开,那才会不甘心。不如,我来当主帅,你去疏散百姓们,日后东山再起。”
无畏愣了愣,好笑道:“珊珊你这是什么话?”
“你是不是忘了,他们都说你能拯救世界,你的志向不也是这个吗?想想吧,要是在这里消亡,你能甘心吗?”
无畏被说的哑口无言,眉头皱成一团,半天才憋出几个字:“你这个珊珊……”
卫珊愤愤道:“阿畏,你不能总是这样,最后关头,正是要大家一起的时候,要是对眼前的视而不见的话,那些志向岂不是成了笑话?你是这样想的吧!我也是这样想的,或许,百姓也是这样想的。所以,你要让我也奉陪到底。百姓你倒确实可以让人疏散,我觉得,让受伤的越衡佟霖去正好合适,他们也可以说是死过一次了,这次就没必要一起了。”
听到这些话,无畏表情凝住,许久,他深吸一口气,问道:“珊珊,你,真的,想好了吗?”
卫珊点了点头,笑容可掬:“嗯,就跟大家一样。”
无畏也笑了:“好。”
………
漫长的夜晚过去,无畏军总算迎来了第二天的到来。
天空略显阴暗,云层里不断有闷响。
看上去,不像是打仗的好天气。
城内,士兵们已经摆列好了阵型,人数比起门外的军队虽然不够看,不够也有一定规模了,据无畏粗略计算,也有将近四万人了,也算是他们这一路走来最大的出战规模了。
在各个师帅的带领下,一个个部队整齐划一地走出了城外。
徐军主帅何柏看到他们也是心中欢喜,虽然比想象的困难,不过好在,这场战争,就要结束了,军功就在眼前了。
两声令下,两军交织在一起。
血腥味瞬间就蔓延开来。
一开战,无畏就用灵力锁定了灵力最强的徐军主帅何柏,无畏拖着灵刀向何柏狂奔,走过的地面皆出现肉眼可见的裂缝,所过之处皆掀起漫天沙尘,在距离何柏不过十丈之时,无畏一个凌空跃起,重重地劈向何柏。
何柏持一杆戟横着迎接无畏的劈砍,两柄武器碰撞的一瞬间,以他们为中心,十丈见圆的人都被气流击飞,沙尘铺天盖地。
两人每一次的武器碰撞都能引起强大气流,周遭的人都被这股气流卷走。
于是乎,两人有了不小的打斗场地。
卫珊也挑到了一个好对手,很快陷入苦战。
其余的师帅除了越衡佟霖以外无不双眼发红,紧咬牙齿厮杀着。
士兵们的战斗更是不同于往日的艰苦鏖战,对面光是能幻化灵铠的上万灵力军此时也还剩数千,其余能运用灵力的更是不计其数,导致无畏军的士兵几乎是呈现压倒性的人数死伤。
这样的死战,没人会惜命,人们用牙齿、抱住敌人的脚、偷袭下三路,用尽身体里每一分力气。
每一句咆哮、每一次进攻、每一个动作都在诉说着他们的决心。
比起之前的战争,这次的骇人程度显然远远胜之。
趁着被击退的功夫,无畏扫视了眼战场。
从前只在无畏脑子的‘尸体成山,血流成河’只是两个词汇,今天终于在他的眼前具现成了现实,眼前这一幕场景让他想起了十多年前那个更阴沉的白天,给予了他强烈的视觉冲击。
城墙上的越衡佟霖两人望见眼前的景象也是泪水止不住地流淌,即使是征战那么多年也从未有如今的感觉,悲伤不断涌上心头,泪水不断下流。
随着时间一点一点消逝,无畏军的劣势越发明显。
战场上的徐军占据了大部分,吴焱被十几个人围攻,一个体力不支,就被几把长矛刺进身体,在其左右的般南发现后,赶忙来到他的身旁,抡起斧头劈断长矛,将他护在了身后。
没等他们喘口气,又是一个几十人的包围圈将他们包围住,几十把灵矛齐刷刷地指向他们。
吴淼被两个四个偏将缠住,进不得半步,也退不得半步。
陇立眼里布满血丝,铁甲已经被染成了红甲,此刻的他像一头发了疯的野兽一样,不要命的挥动着大刀,目光不断被横飞的头颅和喷洒的血水占据着。
卫珊也不轻松,她一边要对抗着对面的将领,一边还要不停地击杀着不断从四面袭来的刀枪剑戟。
第六十九章 吴腾赶到
无畏和何柏的战斗中无畏占据了上风,只是也不能在短时间内分出胜负。
越衡看到显然的败势后,只能按照事先说好的那样去打开后城门,疏散百姓。
“所有人听我说,前方战斗很快就能结束,大家快逃,逃去哪里也好,总之要快点离开这里,否则等到城破之时所有人都会遭殃!”
越衡的声音传遍城里的每个角落,却不见人们有任何动作。
“后城门已经打开,大家赶紧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开始有人往城门跑了,好一会儿,更多的人往城门外跑出去,但远远不够,还是有相当一部分的人不为所动。
“别让他们的死战毫无意义!快离开这里!”
越衡只好挨家挨户的去赶。
佟霖守在门前注视着一切,神情落寞,说不出话。
很快,嘈杂的脚步声震耳欲聋,甚至盖过了城外的厮杀声,大批大批的人拖家带口、背上行囊往城外奔去。
不多时,越衡回到了城门前,他走到佟霖身旁,直接席地而坐。
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这就是结局了,嘿,像梦一样,好假。”
佟霖没有回应。
他又说道:“这场战争需要牺牲的人,也,需要见证者,这场战争的结束不该是苏国的结束。我们,是参与者,也是,见证者。后面的战争,还需要我们。”
佟霖双手掩面,没发出半点声响。
许久,城内终于人去楼空,整座城空荡荡的,寂静的让人窒息。
佟霖看到这场景,突然发笑:“哈哈哈,柳兄弟讲的什么故事来着?………喔!精卫填海。哈哈哈哈,精卫填海,精卫填海……”
越衡也笑了:“石可破也,而不可夺坚;丹可磨也,而不可夺赤。这话真有意思。”
“那边的声音越来越薄弱了,我想去目送一程。”
“来得及吗?”
“我……想去……”
越衡低下头,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好,就此别过。”
于是乎,两人背道而驰。
越衡刚走出城门没多久,就看到去而复返的百姓们,他再定睛看向前方,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场景……
佟霖走到了城墙上,再次目睹着血腥的战场。
吴焱已经倒在地上,浑身被血红色侵占,身上被插十多支断矛,般南在他身边也是浑身鲜红,四肢有了大大小小不同的伤口,身旁的地面有不少尸体,依旧不停有人向他奔袭而去……
陇立浑身是伤口,额头上的鲜血顺着他的眉毛和眼睛滑落,旁人看去,似乎他的视线都被血水遮住,他的四肢似乎也逐渐迟钝,四周的人多次偷袭得手,看样子,再也撑不了多久……
吴淼把之前缠斗的四个偏将杀掉三个,此时身上也是多处挂彩,不过所幸的是,他仍然紧紧地压制着对方……
卫珊也好不吃力,总有人在她与对方将领争斗时不要命的冲过来,几次三番,使得卫珊双臂有了几处伤口,更关键的是,多次因为旁人的偷袭而差点被敌方将领击中要害,于是她使出大霹雳,分割出属于她们两个的圆形战场,再是用大扫帚让对手毫无招架之力……
相较之下,无畏和何柏的战斗场地倒是空旷,没人能接近他们,无畏使出浑身解数,本着只有打倒眼前的对手才能救援别人的心理,一步步逼退何柏,一刀挥砍下去,另一只手的另一刀马上就跟上,随着他们的前进后退,不断有两军士兵被他们对战的气流击倒……
天色慢慢明亮了起来。
当陇立再也无力去挥动弯刀时,一个白衣青年来到他身边,那人使一杆长枪,枪法飘然,似游龙出没,数回合之间将周遭一圈的人头颅搬家。
陇立笑着了看眼前的佟霖,用力笑了笑,然后头向前倾,倒在了地上。
佟霖看到陇立倒下,握着枪的手又紧了紧,他咧了咧嘴,还有泪痕的面目瞬间变得狰狞,接着他一枪掷出,长枪激射而去,穿透两人身躯,再一个箭步接住长枪,握着长枪的双手一旋,泛起一圈灵力似涟漪般散开,将周遭一圈人活生生地腰斩……
经过半天的血战,无畏军的士兵已然不多,无畏一眼望去,看到的几乎是徐军的身影。
佟霖三人也战到了一起,三人互相倚着背,吴淼和般南的铁甲成了红甲,佟霖的白衣也完全成了红衣,三人喘着粗气看着偌大的包围圈冷笑,包围圈的人皆感到战栗,没人敢轻易上前同他们厮杀。
解决了对方将领的卫珊在另一边奋勇厮杀着,所过之处,血水飞溅,原本的红衣此刻显得愈发鲜艳刺眼。
无畏的战斗依旧没分出胜负。
有士兵依旧顽强作战,或在卫珊身后,或帮佟霖几人撕破包围圈。
无畏一招逼退何柏,然后双手反握刀,如流星般穿过巨大包围圈,来到了佟霖的身边,包围圈被他开出个十余丈宽的缺口。
他的士兵匆匆来到他的身边,从开始的近四万人到现在,残存了不过数百人。
败局已定。
何柏虽然满头大汗,却依旧挂着笑容,他不紧不慢地走向包围圈,目光缓缓的注视着无畏,一边走,一边放肆大笑,走到包围圈前,他说道:“耗费了我这么多的人手,你们确实是值得敬佩的对手,之前的人输给你们不冤,不过也只能到此为止了,如果不是大王要我杀无赦的话,我真想你们成为大徐的将士。不过,既然事已至此,我希望你们放弃抵抗,还能死的痛快一点。”
话音落下,何柏看到那群人没有任何表情波动,无论是主帅还是士卒,一个个的眼神都是那么的坚定、那么的决然,如刀似剑,没有半点屈服的意思。
何柏冷笑,也是,要是一群畏死之徒,也活不到现在。
何柏扬起手:“弓箭手准备。”
弓箭手走到包围圈的内沿,整齐的蹲下,箭尖齐刷刷地对准包围圈内的众人。
没等何柏说出下一句话,大地震颤,撼山动地的咆哮声传入在场每个人的耳朵里。
只见有军队整齐地从那敞开的大门踏出,为首的正是当年的三矛之一——吴腾。
第七十章 吴腾和无畏
原本已经说不出话的佟霖几人看到吴字将旗、再看见吴腾,心里顿时说不出的喜悦。
见到吴腾的一刻,几个旧部脸上同时表露出万分的难以置信,心中汹涌澎湃,说不出的激动。
还是佟霖先开的口:“大……大将军,是大将军,大将军来了!大将军来了!!”
“是……是支援吗?”
“支援来了?支援来了!”
“哈哈哈哈哈……我们的支援终于来了……”
…………
何柏的整个表情凝住,眼前的一切让他不得不诧异,吴字大旗,从他们的城里出来的,莫非是苏国那位曾经闻名天下的……
片刻之后,一个更大的包围圈把徐军给包围住了。
包围圈的主人只说了寥寥几字:“投降不杀。”
话语低沉浑厚,在天地间久久回荡。
何柏渐渐缓过神来,想起了那个名字,他努力地让自己平静下来。
他用笑声给自己鼓了鼓气,朝外面喊道:“苏国敢躺这滩浑水吗?”
一语传出,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他再说道:“为了这仅剩的几百人得罪徐国,值得吗?不如阁下卖个人情,让我带他们回去交差,到了徐王那里,我也当不曾见过阁下。”
这次得到了回应只不过回应依旧是那“投降不杀”四个字。
何柏傻眼了,这个苏国,疯了不成?难道就不怕历史再次重演?看他这个架势,似乎是不会轻易放过自己了,可这场仗可是被压上了自己九族人头的!除了赢以外所有结果他都不能接受!可眼前这些人就耗费他如此多的人手,和那个人打,打得过吗?那些军队似乎也比现在的自己一方多不少……
何柏不敢多想,他在心里不停的鼓励自己,这十几年里,那人不也吃过败仗吗?这么说自己还是有一定胜算的。,对,还是有胜算的!
何柏咧开嘴巴阴笑:“你想救这些人是吗?哈哈哈哈,那就来看看是谁快吧!给我上!不死不罢休!有投降者,就地处决!”
说完,何柏用脚踢几个士兵后背,迫使他们进攻。
士兵们面面相觑,谁也没想到对面还有这么一手啊,短暂的犹豫后,徐军士卒们硬着头皮向无畏等人冲去。
大包围圈也在吴腾的下令后向徐军冲锋。
本来几乎竭尽气力的无畏军士气再次大涨,无畏和卫珊联手对付何柏,吴淼三人打头阵,士兵们紧随其后。
这一次的战斗没有持续多长时间,有吴腾的大部队压制,徐军很快败下阵来,徐军主帅何柏也被无畏和卫珊联手制服。
城墙上的越衡洒下热泪。
这场战争最终以徐军大败而结束。
结束战斗后,吴腾先是走到吴淼几人的身前,没等吴腾开口,吴淼痛哭流涕:“父亲,我没有保护好焱儿,焱儿他……”
吴腾怔了怔,然后把吴淼拥入怀里:“臭小子!长大了。”
接着他对身后的人说道:“把少将军还有佟军长、般师帅扶回去休息,然后把还能医治的人都送去医治。”
“遵命。”
接着他来到无畏身前,轻轻拍了拍无畏的肩膀,说道:“你就是无畏吧!辛苦你了。
两个早就互相闻名的人第一次见面,吴腾见到那双重瞳之目心里诧异了几分,无畏也被吴腾虽然看起来年迈但不怒自威的气质给震撼住。
无畏和卫珊齐声说道:“见过吴将军。”
第二句,无畏便问道:“吴将军,凯哥没一块来吗?”
吴腾抿了抿嘴,淡淡道:“柳公子还在天牢里,两位先回去休息,稍后我再与你们细谈。”
无畏两人只好先押着何柏前往城里的牢房。
这次的损伤远远大于之前的总和,但凡吴腾晚一刻来,这六万人就全军覆没了。
令人惋惜的是,吴腾的小儿子吴焱以及腾虎军团的陇立师帅壮烈牺牲。
战争,总是会死人的。
等吴腾处理好那些事务,已经过去了几个时辰。
忙完后,吴腾来到了无畏的大营,然后把王宫里的事一口气全告知给了无畏。
无畏许久才回过神来,笑道:“将军窃符相救,真是深明大义!无畏佩服!”
吴腾回以微笑:“你们走到这里,我也很欣赏你们啊,那个柳公子,一番慷慨陈词把那朝堂上的老家伙们说的无地自容,也多亏他,我才能明白事情的重要性,这次我们来这里,他更是明事理,甘愿在牢里做人质,你们这个团体着实让人意外!着实给了两国的朝廷和百姓太多的惊讶!这十多年来,再没有比你们这一路更鼓舞人心的事了!”
无畏应道:“将军过誉了,我们也只是尽本分做了点力所能及的事罢了。”
吴腾咧了咧嘴:“嘿~那帮老家伙要是能向你们一样尽本分,苏国何至于此啊!”
无畏跳过这个话题,问道:“敢问将军,我们接下来该如何?”
“还得继续打下去,起码也得打到徐国认输为止。既然我们的大军来了,下一个对手,应该就是王贾老家伙了!再不济,也该是那个梁国公了吧!”
吴腾一番话让无畏有了不少安全感,是啊,说起来眼前这个男人可是曾经光名字就能让诸国胆寒的几个人中的一个啊,这样的人对付那样的对手,不是理所当然的嘛!
无畏心中不禁感慨,这一路似乎没有走错,或许还会有个不错的结局。
“说起来,不仅是苏国百姓,还有我两个儿子跟着你也学会了不少东西,冲这私人原因,我也要感谢你一番,吴公子可有什么想要的,我又有的?”
无畏低头思索一番,缓缓道:“赢下这场与苏国的战争,就是在下想要的。”
吴腾微微皱眉,然后笑了笑:“哈哈哈哈,自然,自然。如柳公子言,此战必胜。”
无畏问道:“将军,你说公主王后和凯哥他们都成人质了,他们会被善待吗?结束后我们该怎么应对这件事?”
吴腾沉声道:“只要我们这场仗打赢了,什么问题都解决了,这期间,包括大王在内,也不会有人敢对他们有任何无礼的举动的,吴某在苏国这么多年,这点威望还是有的。吴公子放心吧!”
无畏心里悬着的石头落地:“那我就安心了。”
第七十一章 王辰
几天后,吴腾支援致使何柏军大败的消息传到了两国朝堂。
和消息一起到徐国的还有梁国公叶思远。
徐国纳天殿
宫殿的最里面最上方的中央是一座龙椅,徐王在上面正襟危坐。
在他的左前方还有个侧对着他的座椅,这个座椅设立了有几十年了,不过大多时候都是摆设,真正派上用场的时候不多,今天在早朝前,徐王让人擦洗这个座椅,早朝开始后,被擦得焕然一新的座椅迎来了它的主人——叶思远。
坐着上朝,这样的殊荣在徐国百年来仅此一位,可见徐王对其的厚爱。
大殿的许多臣子虽然心里诸多不满,表面上还是得笑颜面对这位梁国公。
正式开朝,徐王不说废话,直接开门见山:“苏国之前让我们自己了断,现在又开始插手,他派出吴腾把寡人派去的二十万大军尽数消灭,看来苏国是摆明了要与大徐为敌,既然他拿出举国之力来奉陪,那我们也不能怠慢了人家。正好,今日大徐最勇猛的两位元帅都在这里,你们都说说各自的看法吧!”
徐王话落,无人回应,最勇猛这个名号可不是谁都敢接受的。
“王辰将军,梁国公,说说你们的看法吧!”
见叶思远没开口,王辰走到中间,躬身作揖:“敢问大王,吴腾带了多少人马?”
“根据回来的探子上报的,最少三十万人。”
王辰微微抬头:“恳请大王给臣二十万人,末将可以去剿灭他们,定不……”
“够了!”徐王打断了他的话,“寡人不想听到任何这种邀战的话!前几次的前车之鉴已经让寡人受够了!寡人已经下旨诛灭了何柏的九族,可还是解不了寡人的心头之恨!你们以为大徐的子民是白菜吗?这么多将士就因为那几个蠢材几句自负的话白白丢了性命!何况这次的对手更是不同于之前的平民军!”
王辰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那吴腾虽然早年享有盛名,但,最近十来年,也不只一次败给我的父亲,末将不才,比不了家父,却也有把握赢那吴腾。”
“哼,有把握赢他?没记错的话,你父亲赢得那几次,大多都是他们的苏王在指挥吧!好像他守的城,你父亲也没攻下几座吧!”
徐王两句话呛的王辰哑口无言,半天,他才说道:“那,恳请大王给末将三十万大军,末将……愿令军令状。”
徐王哈哈大笑:“又来这套,要是你让寡人的几十万将士尸横遍野的话灭你九族又如何?抵得了他们的命吗?更何况,你的九族早就被苏王灭了吧!”
徐王毫不留情的奚落,加上四周静的可怕,王辰顿时无地自容。
要是王辰的父亲王贾在,徐王自然不会这般奚落,毕竟那是三矛中最早名声大噪的人物,可眼前这个他的继承者,虽然也算是徐国数一数二的帅才,但要是说让他带同等兵力去和能和他父亲打的有来有回的吴腾作战,徐王还真不放心,再加上前几次的失败,他可再不敢冒这样的险。
徐王侧头问叶思远:“梁国公有何想法啊?”
叶思远也不作揖,说话语气不卑不亢:“大王可是要我和王将军一同前往?”
“叶爱卿以为如何?”
“大王的意思,臣只有照办无误,只是如果我们两支主力部队全都出去了,臣担心万一其他国家在这期间攻打我们,臣等来不及回援。”
“如果派你们其中一个去的话,寡人担心被他们偷袭的话,那又是一个巨大的损失,我们已经输不起了,所以我需要两位好好合作,尽可能的花最快的时间将他们击败。”
叶思远起身作揖:“大王的旨意,臣照办。”
“王将军你呢?可有异议?”
“末将不敢有异议。”
“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什么叫不敢有?”
王辰深吸一口气,朗声道:“末将没有异议。”
“好,就这么决定了,叶思远,王辰听旨。寡人命叶思远率其梁州二十万铁骑,王辰率二十万精兵前往边境剿灭苏国来的所有贼寇!此次行军,叶思远为主帅,王辰为副帅,你们二人抓紧时间整顿士卒,五日内即出发!”
“臣领旨。”
“臣领旨。”
“寡人再对两位说一句,一定要好好合作,这次胜利后,苏国的地盘两位有望分赏。”
话音落下,满堂皆惊!!!
………
退朝后,王辰一出宫门,就有六抬大轿恭候着,上了轿子后,王辰坐在轿子里望着帘子发呆。
要说自己怎么也跟父亲上过多次战场,哪怕父亲在世时,他也拿过不少战功,抛开那个实力未知的叶思远,自己怎么也当得起是徐国第三将军吧!这徐王怎么一点也看不上自己?就算觉得自己不是吴腾对手,也犯不着大庭广众这下让他难堪吧!
说起来,朝中的大臣其实也没多看得起他,如果不是为了和叶思远作对的话,估计自己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抢手,被多个大臣拉拢了吧!
父亲为他们打下这么多的地盘,还被他封为暴云候,原本还以为被他们接受了,现在看来,终归是没被当自己人啊!
说来说去,不管他再怎么战功赫赫,没有利益关系的话,地位还不如一个没有任何声名的徐国将军。
会不会是自己器量狭小了?他故意当众教训自己好让自己不会轻敌?
可能吗?
会不会是故意给叶思远看他对自己这样的态度的?毕竟他刚刚说这次赢了之后,还能分封到苏国的土地?
这应该只是他给我们打的定心剂吧!
想着想着王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想这些乱七八糟的干嘛?又不能改变,还想得头疼!
反正那徐王当着满堂大臣的面说了会送封地的事,只要这场仗打赢了还用管别人的想法吗?这样一想,那梁国公还很是快活,待在封地里什么也不用管。
接下来该想的还是作战的方略,正好,对手足够强劲,他们不是以为自己会小瞧他吗?以为自己不如父亲吗?他会拿出所有精力来,这一场就让那些被名号吓得胆寒的老家伙们知道知道,什么叫打仗!
第七十二章 清理战场
夜幕落下,明亮月光笼罩着大地。
城墙上,无畏和卫珊两人肩并着肩望着前方正被清理着的战场。
通常战争结束后,战胜者一般都会花时间去清理战场。
一是为了避免尸体腐烂后引发瘟疫;二是为了探寻敌军生死,要是有装死的一般都会被清理战场的士兵补上一刀;三,也为了收获兵器,军队打造兵器向来是不小的开销,因此战胜后胜者都会回收战场上的兵器,就算有坏的也会运回去给铁匠融成材料。
至于清理尸体的方式有好几种:第一种就是挖个巨大的坑,把堆成山的尸首一股脑的扔下去,再盖上土,这是最人性的方法;
第二种叫筑京观,也叫骷髅台。做法就是把尸体胡乱堆积成山,然后用土把他们夯实,筑成尖塔的土堆,某些胜者喜欢用此法处理敌军尸体,主要是为了炫耀自己的战功,也在一定程度上能给敌人的心里造成极大的震慑。此法相较骇人;
第三种的骇人程度比筑京观还要更甚之,把那些尸体充当军粮,因为战争的未知性,很多时候往往打了很久都不能分出胜负,而这就容易造成粮食供应不上的情况,于是有的将领就会用盐腌制尸体,然后当成食物,这种方法很多时候更容易让自己人胆颤,也是最容易引发瘟疫的方法;
第四种就厉害了,历史上某位大人物一次对抗兵力两倍于己的对手时,用投石车把那些战死的尸体投进对方的城里,没多久就引发了城内的瘟疫,最终对方不得不开城投降。这打法的伤害确实足够大,只是太过残忍无道,据说容易遭天谴。
最没有后患的方法便是火葬了,不过火葬意味着挫骨扬灰,通常用以处理敌军的尸体,以示对敌军的侮辱。
而这次吴腾先是厚葬了己方士兵,对待二十万敌军便是用大火焚烧了,烟火冲天,好不壮观。
望着冲天火焰,无畏轻声道:“据说吴将军带了两个月的粮饷,这次剿灭对手,又收获了不少粮食辎重,又能多撑两个月,嘿嘿,不像咱们刚开始的时候一样,什么都没有,全靠赌,只能打每场必胜的仗,输一把就玩完。这次可算是富裕了,这场仗可是能好好打了。”
卫珊平淡的说道:“这次的对手呢?厉害吗?”
“说是派了四十万大军来,主帅就是那个徐国几百年来唯一的公爵,就是先前那胖子的老爸,听说年轻时候的名声虽然不比三矛,但也算是个人物,这些年一直在梁州韬光养晦,也不知道他那二十万骑兵是什么水平?”说一半无畏抿了抿嘴,“不出意料的话,这场应该就是最后一战了,这一战的结果直接就能影响苏、徐两国之间的地位。”
卫珊莞尔一笑:“几个月前,刚下山的时候我们还是普通的平民,现在都能打决定两国命运的仗了。”
“是啊!就像梦一样,我们一路上不停的征招军队,不停的打仗,到现在,我们的征招的军队几乎归零了,可我们还是没有输,我们等到了吴将军的支援,我们也把地图上原本就属于苏国的地盘从徐国手里夺回来了。”无畏淡淡地笑了笑,然后指了指远方的土地,“那些同伴们,还不知道我们没有输呢,他们也不会想到,吴将军为了能来支援,甚至去盗窃虎符了,他们泉下有知的话,也能告慰在天之灵了。”
“还有为了吴将军一行不受阻拦而自愿当人质的那些人,他们也付出了很多。”
“你说,这样的团队,岂会输给他们啊!”
两人一边注视着远处的火光,一边聊了好久,就像刚认识的那天晚上,轻松又欢快。
吴腾带了三十五万大军,几乎算是苏国大半主力。
很久以前,三矛各持一个军团,分别是前任苏王苏离的离龙军团、吴腾的腾虎军团,以及王贾的贾豹军团,这便是三人的精锐兵团,苏离的离龙军团有二十五万精锐,其余两位的各有十万精锐,再加上其他大部队,整个苏国的兵力能有个六七十万,不说军事能力,单论这样的军队数量也能在气势上压对手几分了。
只是因为现任苏王上阵后,前几年的无脑指挥导致大量人马死伤,慢慢军心涣散,败仗越打越多,后来他不在自己带兵,却也整日荒废朝政,导致生产力低下,而养兵,本就是极为消耗经济的事情,他又不停歇的派人打仗,引发一系列连锁反应,导致国力军力大不如前。
不过还好,还能召到三十多万人,只是光有士气不够,还得多加训练,虽然这些人里有一部分跟吴腾征战过,不过更多的还是这些年招的士卒。
苏王刚把烂摊子甩开的时候,听信高桧的话,多次选用没经验的新生将领去征战,实在没办法了才任用吴将军去守城,这次如果不是虎符的话,也带不来这么多兵。
说起来,王贾的出走也和这点有点关系。
等敌军到来最快也要个十天半个月,因此,吴腾正好趁这段时间好好地和这帮年轻士卒磨合磨合,每天都是地狱般的演练。
因为时间紧促,他们每天都是天没亮就开始训练,一直到深夜才休息。
相较之下,吴淼之前的魔鬼训练还是太客气了。
这期间,越衡佟霖两人也恢复完全,加入到了训练士兵的行列。
这次对方的兵力远比之前的强悍,愿本想着多一份力量就多一分赢的可能,无畏想再次征兵,不过被吴腾给拒绝了,吴腾说,正是因为对手强悍,所以要的不是人数,而是力量,况且之前他们征招了六万人,现在再招应该也招不到多少人了。
吴腾分了十五万让无畏和卫珊两人掌管,于是乎,这两人也忙个不停,不过比起之前还是好一点,现在的他们可以把全部精力花在专心训练士兵上。
随着日子一点一滴的推移,他们训练的士兵慢慢也有了一定的进步。
第七十三章 徐军抵达
准备五日后,王辰便向苏军所在之地——贴城进发了。
据王辰的行军参谋甘正推算,至少需要十五天方可到达目的地。
王辰率着二十万大军前进,不知不觉,已经是七天了。
这天,王辰百无聊赖,召甘正入他的马车来交谈行军一事。
“你说,叶思远回梁州要多久?”
“他一个人快马加鞭的话四五天应该就到了。”
“那他从梁州到贴城又要多久?”
“带军队的话。大概要七八天左右吧!”
“这么说,他能早我们几天到战场?”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的。”
“你说,他会等我们吗?”
“将军是担心,他会先行攻打苏军?”
“要是那苏军个个骄狂,然后因此败给叶思远,我们不是一点功劳都没了?”
“呵呵,小人以为将军多虑了,就算没有任何意外,他们也就能比我们早到几日,苏军再怎么骄狂毕竟也有三十多万大军,叶思远的二十万兵马再厉害也很难在几日内吞掉苏军,毕竟他们的领袖也不是吃素的。因此,还请将军切勿担心。”
“嗯…………那你说,光靠我们这二十万大军,能不能几日内拿下?”
“这…………约莫………也许……只要将军计谋用的好,应该是可以的。”
话音落下,王辰若有所思的盯着帘子。
好一会儿,一个想法在他心里油然而生。
于是,他掀开帘子,对着策马在轿子旁的一个将领吩咐道:“传令下去,全军火速前进,三日内必须到达贴城。”
“遵命。”
…………
三日后的晚上,王辰大军来到了贴城城外的几十里地,趁着扎营寨的功夫,王辰叫甘正写了封书信,准备叫人送去梁州给叶思远,徐王说这次行动叶思远为主帅,王辰想着不管做什么,总得把表面功夫先做好,事先给叶思远打个招呼,以防万一。
贴城内,两个部队在月光的映照下训练,声若奔雷,不绝于耳。
要是三十五万士卒都是原来他手下的腾虎军团,那对面就是七十万吴腾也不惧,可要以这些没磨合过的三十五万人去对战敌军四十万精锐,吴腾也稍微缺乏底气。
毕竟这些年来,苏国输多败少,即使无畏他们一路的大捷能给这些军队增不少士气,不过,具体能增到什么程度,还真不好说。
十几天实在太仓促,而且之前的大捷说不定还会让士兵们下意识轻视对手,吴腾几乎不敢放过能把握的任何一点时间,毕竟这是一场绝对不能输的仗啊。
无畏也是头次训练十几万的士卒,除去几百个先前跟他历经多次战事的士兵,其余的有那么一部分人从心里真切的敬佩他,但更多的人还是不能真正服气这个二十出头的年轻领头。
不过还好他自身实力过硬,只是训练的话还是能应付自如的。
就在王辰扎好营寨的两个时辰后,无畏从吴腾口中得知消息,于是乎,今天无畏早早解散了军队,与他们说好生消息,随时准备作战。
在他回大营的路上,一个士兵在外面紧紧跟随,士兵名叫晏飞,正是上次大战前和无畏交谈的那个右臂缠满绷带的士兵,从塔康城加入后一路跟着无畏走到今天,据无畏的观察,这确实是个可造之材,于是便将他从士卒升为了师帅。
路上,晏飞问道:“将军,我记得之前的情报不是说四十万人吗?怎么今天又说只有二十万人?”
无畏答道:“之前的情报说,他们这次的主帅是那个梁国公。但是今晚到这里的大军主帅是一个青年将领,应该不是主力,按理说应该是会等到那个梁国公到达才进攻我们的,不过,我们还是得做好准备。”
“这次我们要主动进攻吗?还是守城。”
“看情况吧!吴将军说了算,应该是主动进攻的可能大一点。”
“守城的话不是更稳当吗?”
“不,虽然我们兵力不比敌军少,反而要更多。但我们有个致命的弱点。”
“我们的兵不如他们?”
无畏娓娓道:“不,倒不存在我们士兵不如他们的情况,即使不如,我们如此多的兵力守城也会是绰绰有余。我们不如敌军的是,我们没有粮饷供给,他们则有着源源不断的供给,如果我们守城的话,他们只要把我们围住,不出几个月,就会出现弹尽粮绝的情况,到时候会再次出现我们上次的局面,可这次,不会再有任何人来支援了。”
晏飞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道:“为什么大王派吴将军来却不给粮饷供给呢?”
无畏愣了愣,他倒忘了,吴腾是窃符来支援的这回事除了苏国的几个大臣以外没几个人知道,倒不是什么大事,毕竟做都做了,不过为了避免军心混乱,吴腾自然没有公之于众。
无畏下意识看了看晏飞,轻声说道:“吴将军这次来,是窃了兵符才率着这三十多万的士兵来的。”
晏飞如遭雷击,嘴巴张的快能把蹴鞠放里头,难以置信充斥着整张稚嫩面庞,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接着他怔怔地问道:“那大王不知道吗?等我们打赢回去的时候怎么办?”
无畏抿了抿嘴:“这么大的事,大王应该是知道的,就算当时不知道,现在这么久也应该知道了,至于回去会发生什么,回去才知道。”
晏飞惊讶的合不拢嘴。
无畏瞧见了对他轻笑道:“现在你知道吴将军是冒着多大的风险来支援的了吧!猜的不错的话,现在的王城里,估计关着不少和吴将军有关的人,其中肯定包括作为长公主的将军夫人,甚至还有王后,记得之前军队里的公主和军帐先生吗?现在应该也在天牢里。”
停顿了一会,无畏接着说道:“说这么多,你也知道这场战争的重要性了吧?吴将军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来支援,那么多人抱着决绝的心态待在天牢,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这场战争,毕竟这场战争一旦输了的话,死的不仅是这三十多万大军和天牢的一众无辜,更会是苏国的无数百姓啊。”
无畏的话如大锤击在晏飞耳边,令他振聋发聩,愕然许久……
第七十四章 三封信
次日上午,吴腾把军队操演的任务交给了部分军长。
每一万人一个军长,一共三十五个军长,其中二十五个军长负责操演,十个军长以及无畏来到了吴腾大营。
众人就昨日到达的二十万人的军队一事进行商讨。
在收到徐军二十万军队到达的消息,吴腾便联系了另一边的探子,得到的消息是梁州的军队正在来的路上,五日内便可抵达。
众人商讨的是该不该先行进攻昨日抵达这里的二十万大军。
在确定了叶思远的大概方位后,众人便想不出这其中会有什么端倪。
按众人的意思,出动全部大军给眼下二十万人来几次猛烈进攻,气势上先压制对方,几日的时间,做到这种事应该不难。
毕竟一时半会儿,叶思远以及他的军队不可能飞过来支援。
然而众人显然想的过于简单了,对方的实力是个未知数,别看三十五万人看起来比二十万人多多了,真打起来还真说不定谁吃亏!
吴腾点明这一点后,大营里好一阵沉寂。
可话又说回来,若是打这二十万人都没把握,那等叶思远来了,打四十万人岂不是更加束手无策?
于是乎,这场会议商讨到最后的结果就是派几百人去探探对方的底,正商讨完,一封信被送到了大营。
是王辰给吴腾写的信,吴腾命人把它念了出来:
“吴叔父好!侄儿王辰听闻苏军主帅是叔父时倍感欢喜!家父王贾曾多次与侄儿提起叔父,说叔父当年是如何和家父在战场上奋勇杀敌、叱咤风云。家父也曾多次表示怀念当时的金戈铁马,怀念三矛驰骋沙场的日子。可惜前几个月家父染上风寒,不幸病逝。临终前他老人家特意交代待我见到叔父时,一定要与他道声歉意,当年之事非他所愿,实乃无奈之举!
官者,将者,不应拘于愚忠,为昏君服侍;当忠于百姓,忠于天下,为天下之一统而尽己力。然,苏王昏庸,致使苏国多年来山河不断割据,百姓压力厚重,苦不堪言,民不聊生。今日之祸,亦为苏王一手造成。由此可见,苏王非明君,叔父跟着他只能收获一次次的失败,最后目睹苦心经营的一切彻底崩塌。而徐王是个有雄才大略的君主,在他的带领下,短短十余年,徐国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国发展至如今的大规模,可谓是能继承天意将这诸国扫平,而后大一统的霸主。
所谓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因此,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还请叔父随侄儿一同归顺徐王,化干戈为玉帛,助他完成统一之霸业!侄儿相信,有叔父之相助,加上梁国公与侄儿的薄力,定能使徐国一统诸国。届时,天下尽归太平,万千百姓也能够安居乐业,如此,岂不美哉?落笔,王辰。”
听完后,吴腾大笑:“哈哈哈,写的真好,我若不是吴腾,还真就想随他去了。”
说着他摆了摆手:“烧了吧!原来,那老家伙死了,哼,老家伙!倒是让他好死了,死都没有赎罪。哼,老家伙……死了也好,你们出发吧。”
会议结束,由吴腾手下第一军长祝沧海带领五百人前去徐军大营探究对方实力。
第一次的进攻,对面派了差不多的兵力来抵抗,然而很快就被打的败逃而归。
连续两三天,祝沧海多次带兵挑战,基本都是大胜而归,因此这天吴腾给他加派到两千人去挑战,在打的敌军逃亡后,祝沧海下令追击,没追几里,左右两侧分别来了一波伏兵,将这两千人打的措手不及,大败而还。
吴腾这才看明白,原来之前王辰都是假意示弱,就为了吃顿饱的。
这天晚上,吴腾召开会议,谈到对方非无谋之人,应当再行商讨战略,另外叶思远也快要到达战场,届时四十万大军汇合,要做好一些防范措施。
正商讨着,又有一封来自王辰亲笔的书信送到了大营,这次的书信只有寥寥数语:“感谢叔父的配合,等攻破苏国之时,徐王定不会亏待叔父。”
这句话表达的意思显而易见,是在说吴腾配合他。
在座都是吴腾的得力部下,没人因这封信上的言语而起疑心。
除了,一直对这几天行动感到疑惑的无畏。
这样的探底似乎毫无意义,不痛不痒,可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想来想去无畏也没有得到答案,这封信似乎给了无畏答案。
大胆猜测的话,这几天的一切,会不会是吴腾做给账下的将士看的?!
这个想法虽然有些难以置信,但好像确实是能合理解释这几天的那些莫名其妙。
吴腾像上次一样让人把信给烧了,却没对这封信做任何解释。
…………
与此同时,行军路上的叶思远也收到了来自王辰写的信:
“梁国公亲启,末将王辰探知到消息,吴腾将士兵分为两队,一队他自己掌管,共二十万大军,另一队由昔日平民军的领袖掌管,共十五万;现末将施离间计将他们分散,还望梁国公能响应末将,只需在他们的回撤路上埋伏,等其中一支队伍被末将离间计逼退撤回之时,梁国公在途中打他个出其不意,如此,此战,或可轻易获胜。落笔,王辰。”
看完后叶思远似笑非笑,接着他把信给一旁的军师陈子元看。
这次出战他把许久未上战场的二十万梁州铁骑统统带上了,除了二十万天下皆知的兵马,他还有数万士卒,此次他留下那数万士卒照看梁州。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即便叶达三番两次的说要来指认仇家也被叶思远拒绝了,毕竟叶达作为他的心头肉也是他唯一的弱点,自然要留在最安全的地方,至于报仇一事不难,只要把对面全部歼灭就好了嘛,他叶思远最擅长的便是歼灭战了。
不多时,陈子元看完了信,叶思远问道:“子元,依你看,就凭他,做得到吗?”
陈子元说道“属下认为,不无可能,只是可能性很小。”
叶思远笑的欢乐:“我也觉得不可能,初生牛犊不怕虎。不过既然他这么说了,我倒想看看他是不是真有这本事,看看他有没有比他爸更有能耐!”
话落,叶思远下令让军队停下,然后扎营布寨。
第七十五章 请你们回去吧!
第四天上午,一个徐国使者把一封信送到了贴城外面的苏军营寨,只不过这次送的对象不是吴腾而是无畏。
使者把信给无畏后匆匆离开,但,无畏定睛一看,信封上写着的,分明是吴叔父亲启!
敢情是送信的认错人了?!
无畏本想送去给吴腾,但看到这几个字越想越不舒服,这叫的当真是越来越亲密!
因为心里强烈的好奇心,加上这几天吴腾的异常举动,以及昨晚那封耐人寻味的信,无畏决定先看一遍信的内容再决定是否将信交给吴腾。
拆开信封,无畏目光在信上飞快移动,他的神情也逐渐变得扭曲,看完信后,他的眉头已经蹙成一团,面目十分难看。
呆望着地面好一会儿,无畏面露凶光,把信紧紧地揉成了一团。
………
整个白天吴腾又派人率五千人前去挑战,这次对方也不再示弱,一次性派了两万人进攻,直接将五千苏军打的落花流水。
晚上,吴腾召开会议,众人都在,唯独不见无畏。
为了不耽误时间,吴腾直接开始了会议。
吴腾开口道:“对面的实力各位探究的怎么样了?这几天的败仗虽然不大,但也容易影响到军队里的士气啊!”
然后是说辞不一,众说纷纭。
“这几次的败仗多是徐军用埋伏或者靠多余的兵力才造成的,同等兵力下,对方显然非我们敌手,因此末将提议,直接开战,在叶思远的部队还没和他汇合之前,直接重创这二十万部队!”
“末将觉得对方一直在示弱,这两天的小型交锋就像是这场战争的缩影一般,对方似乎一直试图引诱我们深入再在途中设下埋伏,或许这两天对方的败仗都是假象,原本按照路程叶思远早就到了,可据探子说,他们突然停下扎营了,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蹊跷。”
“要说叶思远是想趁我们攻打眼前军队时从背后偷袭也就算了,可他们扎营的位置显然不能在短时间内赶到这边支援,难道是想前后夹击进攻我们的前后两门?那不是多此一举吗?”
“我们派出的大多是精兵,同等兵力碾压对面又何足为奇?对方实力还是不明朗,贸然进攻,容易生事端。”
“怕还打什么仗啊?怕不怕这仗也要打,那正好现在他们还没汇合,正好是进攻的一个好机会。要不然,等他们汇合之后进攻的代价可就大了。”
“等他们汇合之后你们就有福享了!”
近乎咆哮的喊声从门口传来,声音的主人是无畏。
此刻的无畏怒目圆睁,眼里绽放着的目光似刀剑直直地落在吴腾身上,嘴角也明显在抽动,手里还拿着几张纸。
众人看着无畏,仿佛有股无形的威压压的他们透不过气,令他们十分不自然。
从没见过无畏这样的越衡也错愕片刻,怔怔道:“无畏,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
无畏裂开嘴,一字一顿,声音低沉地说道:“吴将军,我还以为你真是多么高尚的人呢!那句‘我若不是吴腾,还真就想随他去了’,说的是真漂亮啊!”
气氛一瞬间降到冰点,众人下意识把目光移向吴腾。
没等吴腾开口,越衡率先朝无畏喊道:“你在说什么!无畏!”
无畏双手拿着信,一字一句地读了出来:
“吴叔父,先感谢您替侄儿隐瞒我只有十万大军的消息,再感谢您的识时务,愿意加入我们,同我们一起完成一统之霸业。接下来就是最后一战了,三日后的午时,叔父只要命那个平民军领袖率五万军来征讨,侄儿再顺势将他们歼灭。不用多久,等梁国公到来,叔父只要以不敌的理由归顺大徐即可,回到徐国京都,侄儿必定会将叔父所有功劳上报徐王,届时,叔父不仅能坐享荣华富贵,也能得到重用,然后你我他三人联手,不用几年,就能还天下太平,还百姓安乐了。落笔,王辰。”
无畏一番话如当头一棒打在众人心头,一众干部皱紧眉头,都感到十分惊讶。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越衡,他吸了一口气,沉声说道:“这一定是徐人的离间计!连我都看出来了,无畏,你不要上当!”
无畏咧了咧嘴,把信扔到桌上,再打开拿起另一张纸念道:“信已收到,我会按你所说的照办,希望徐王不要像苏王一样令人失望。落笔,吴腾。”
念完无畏再把这封信也扔到桌上,看完上封信的众人纷纷凑到信前。
认得吴腾字迹的越衡瞳孔骤然瞪大,脸上神情已经扭曲到无以复加的程度,声音微颤:“不,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这一定是有人仿造将军的字体写的。王辰真是蠢材,居然打主意到吴将军身上了,哈哈哈,如果吴将军都会投敌的话这世上就没忠臣良将了,当初王贾投敌时他没有投敌,现在,更没有理由去投敌了。那个蠢材,还想用这种方法来离间,这不是笑话吗?”
无畏大笑:“事已至此,你还要为他开脱,这几天发生的事和昨晚以及今天的这几封信,还不能说明问题吗?!是啊,吴将军确实英明,与其跟着无能的苏王历经失败,不如大大方方地归顺徐国,用苏国百姓换取诸国的平安,哈哈哈,这又有何不妥呢?比起一统,他个人的名誉又算得了什么呢?忠天下,这才是真正将者该做的事啊!吴将军!你就按原计划派我前去吧!就让我等这帮迂腐之人去挥洒头颅,尽愚忠吧!”
话音落下,依旧是只有越衡回话:“无畏!你不要糊涂!这种拙劣的计谋你也能信吗?你以为吴将军这几十年为苏国做了多少?吴将军是吴将军,永远不是什么王贾之辈能够相提并论的,你信了这两张伪造的信那就是正中敌人下怀,会造成什么后果你知道吗?!!”
无畏收敛了之前的面目狰狞,换上了柔和的面庞,话音轻淡了许多:“我知道啊,我一直就知道,请你们回去吧!我不需要你们的支援了,反正从一开始,这就只是我们的事而已,你们何必来这惺惺作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