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商讨战术
苍茫大地上，两万士卒声势浩大地向前行进，黑压压的一片，远远看去，如同一张巨大的黑色毛毯铺盖在地面。
塔康城和盘城之间相隔数百里，中间隔着一条河，双方很有默契地把营地驻扎在离河数里的两侧。
等无畏这边扎完营，太阳已经遁入云层，月亮赫然立在空中。
营地里，无畏和几个主力围在沙盘前商讨着战略。
根据探子探回的消息，敌军是两万步兵，他们装备齐全，训练有素。
虽然两军人数相当，虽然各个兵种安排的合理到位，但毕竟无畏手里的，包括他自己在内是从未真正上过战场的新兵蛋子，而对手的军队，大多数能熟练运用灵力，仅这一点，就足够让无畏这边失去兵种上的优势。
无畏说道：“根据我们的探子打探回来的清报，他们的军队基本都是会灵力。敌我实力悬殊，我们应该攻还是守？”
“要咱说啊，也没必要怕他！这不是意料之中的事嘛！灵力军有什么了不起的？他们肯定想着我们不过是些平民军，指不定心里多松懈呢！况且他们全是步兵，就冲这咱也得好好给他们上一课！吴淼带先锋部队去刚一波，我带骑兵再冲锋一轮，剩下的一股脑上就好了嘛！”陇立说道。
无畏抿了抿嘴唇，沉声道：“正面开打的话我们还是吃大亏了，我们的灵力军说到底还不太成熟，我们也不确定敌军具体实力，这是首战，对往后的战争影响很大的，我们要尽可能地稳一点。要是先锋被击溃，会让军队士气低沉的，那样的话，就糟糕了。”
吴淼试探性地问道：“那我，连夜带兵去偷袭他们的大本营？”
无畏斩钉截铁地说道：“不行！太冒险了！容易得不偿失。”
佟霖问道：“那我们守？”
无畏轻声说道：“守的话，我们就完全处于被动了，还不如攻的赢面大。”顿了一下，无畏说道，“看样子对方完全没有要顾忌那个世子的意思，打算直接和我们开战了。”
佟霖轻声说道：“是有听说他们徐国很多人眼红叶思远的地位，早就盼着他倒台了。叶思远估计也是顾忌到儿子才这么久没行动，倒让他们有了可趁之机，说不定，他们就盼着我们破罐子破摔把那个世子杀掉，这样就能借整个徐国的力量除掉叶思远了。”
“庙堂的游戏，真是……一言难尽啊。”无畏悠悠笑道，“诶？要是开战的时候我直接砍了他们主帅，他们会不会就溃散而逃了？”
陇立扯着嗓子说道：“哪能那么容易啊！砍了主帅，有副帅，砍了副帅还有师帅，旅帅！你当是小孩过家家呢！打仗要是这么好打，吴将军早就自立一国了！”
无畏被呛的无力反驳，尴尬地笑了笑。
陇立又问道：“你说正面开战会吃亏，偷袭会得不偿失，守又不如攻，那咱们是要怎么办？”
无人回应。
好一会儿的寂静后，无畏低吟一声，沉声道：“其实我倒有个战术，一记险招。这招儿，要攻，要守，也要偷袭。”
众人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
河的另一边，后无畏半刻到达这里的桓隆打探到消息后便将营地驻扎在离河水十里的地方。
“将军，是否先派使者前去让他们交出世子殿下？”中军帐里，偏将王六问道。
桓隆摆了摆手，冷冷道：“不，这些贱民胆子不小，要是让他们知道我们在意世子的话，一开战他们就拿世子来要挟本将军了。再说了！只要本将军把他打服了，哪有他们做选择的机会？到时候他交也得交，不交也得交。”
“那……那万一，他们真的把世子押到战场，把他挡在前面，我们怎么办？”
桓隆挑了挑眉：“过早亮出筹码只会让他们死的更快，他们总不至于那么蠢吧！”
说话间，两个身材魁梧的男子走进营帐，王六警惕地握住刀柄，两名男子朝桓隆拱了拱手，其中一个稍矮一点的男子笑道：“我们是奉我们老大的命令来请求将军停战的。”
桓隆轻蔑一笑：“那支贱民组成的队伍？说说吧，你们老大是怎么忽悠你们来送死的！”
稍矮一点的陇立说道：“我们放了你们的世子，你们放了我们。”
“放了你们？哈哈哈哈，我倒是想知道，放了你们，你们又能去哪啊？”
“这就不劳将军操心了，我们随时可以分批跑回逃回苏国各个小镇，这样还是有很大的存活的可能的！之前俘虏世子也非我们本意，实在是没办法了才敢冒犯世子的。”
桓隆始终挂着令人不适的笑意：“这样啊，好吧！世子殿下呢？”
“明日辰时我们会过河把世子归还将军，届时，请将军遵守诺言，放了我们即可。”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好，好，好！告诉你们老大，本将军允诺了。”
两人离开中军帐。
过了一会儿，桓隆讥笑道：“这就叫'愚蠢'！还想哄骗本将军，痴人说梦！”
王六说道：“将军的意思是……他们不会交出世子？”
“不知道，要是像他所说，他直接把世子放回来不就好了？干嘛还要多此一举来这战场？总不会是怕苏国被报复吧？要是关心苏国就不会说'随便逃回一个小镇'这样的话了！反正本将军是不可能放过他们的，让他们活着离开，徐国颜面何存？”
王六皱了皱眉，缓缓道：“那……明天我们怎么打？”
桓隆轻笑：“对付他们还用怎么打？他就是把塔康城所有人都拉来也只是下酒菜，何况他们营地只有三千个帐篷，最多不过三万人，除去辎重部队，其余后勤部队，顶天了就两万五千人。”
王六不再言语。
桓隆似乎心情不错，一直摆弄着沙盘，嘴里还哼着小曲儿。
好一会儿，他抬头看了眼王六，轻声说道：“六儿啊，吩咐下去，今晚守夜的要严加防范，其他人养好精气神，明天要一鼓作气拿下他们！然后，拿两坛酒来，这种时候，就是要喝点酒才行啊。”
王六拱了拱手，转身离开中军帐。
与此同时，吴淼已经带着两千灵力军悄无声息地绕了个大圈，来到了徐军阵营的侧边数里之外。
第四十七章 背水
次日一早，就有人上报发现苏军在河边排兵布阵，桓隆闻言带上王六策马奔腾数里，果真看见他们排兵布阵。
桓隆丝毫不掩饰眼里的鄙夷之色，讥笑道：“你看看，耍这种小把戏，真是小看本将军了！你猜猜，这里有多少人？”
王六扫视了一眼，眸子转了几转，说道：“看样子近万了！”
“本将军估计，至少有七千人。这里肯定不是他们的主力部队，分这些人在这大概是想在我们追击他们的主力部队时给我们来个奇袭。贱民就是贱民，脑子真不是一般的不好使，还分这么多人奇袭！你知道他们最愚蠢的是什么吗？”
“是什么？”王六疑惑道。
桓隆咧嘴笑道：“他们把自己的后路都给截断了，背水布阵就是最大的愚蠢！要是我们把他们围在这里，他们就退无可退，只能任我们宰割了！”
说着，桓隆扫了眼苏国的军队，调转马头，悠悠道：“走吧！好戏就要上演了！”
王六也调转马头紧随其后。
辰时，空中的大火球死命地喷洒着令人不适的热气。
两个军队迎面汇聚在距离徐军军营三里的空地上，两军前排相隔约半里。
桓隆扫了两眼对面的军队，昨天充当使者的两人站在他们主将的两旁，整个军队连个像样的旗帜都没有，铁甲看上去很粗糙，桓隆只带了一半的人马，看上去和对方人数相当。
看到这一切桓隆心里暗喜，果然如他所料，河边布阵的军队不是他们主力，接下来只要把他们逼到那里，他们就成了活靶子。
他心里盘算着，看来这场仗会赢得很轻松，赢了之后就不会被朝堂上那些老家伙小瞧了！
作为主将的无畏扯着嗓子隔空喊道：“将军，我们把世子带来了！”
说罢，军队里两人押着一个身材略显臃肿的人走了出来。
桓隆眼睛睁大了几分，望了望被押着的人，轻声说道：“六儿啊，你见过世子吗？”
王六回道：“回将军，我没见过，不过我听说世子特别肥胖，这个，看上去，好像不是很胖。”
“假的吗？来，拿弓箭来。”他一手负于身后，轻声说道，紧接着他朗声道：“让本将军验一验！”
他们放开“世子”，“世子”一步一步地向桓隆走来。
桓隆负于背后的手接过旁人递过来的弓箭，待“世子”走到一半时，他立马拿出弓箭，将箭对准“世子”的脑袋，手指一松，利箭划破长空，呼啸着激射而去。
桓隆脸上浮现阴霾笑容，真的假的，又有什么关系？来之前，丞相特意交代他让他找个合适的时机除掉叶家世子，最好就是引起叶思远的恼火，让他向徐国开战。
什么公不公爵的，名声倒是说的响亮，不过是生得早才坐到那位子的而已。真要是和国家为敌，叶思远又算得了什么东西？朝堂上大半武官都站丞相一边，余下的要么官位不高，要么，不参与党派之争。只要那个唯一能威胁到丞相的叶思远没了，朝堂就握在他们一派的手里了。
到时候，他桓隆也可以坐拥祖上十世都不曾有过的荣华富贵了！
也无需担心叶思远倒台后会对徐国造成什么影响，他那二十万士卒要是敢和他一起反叛，摆在他们眼前的不过就是死路一条。
那样的话，正好轮到他们这些新晋武官建功立业了。
反正，能让徐国雄霸诸国的军队，从来就不是非他的梁州军不可！
至于眼前这些乌合之众，可从来没在他的眼里过！
桓隆一箭射出，正想下令开战时，眼前一幕让他不禁皱了皱眉头。
只见利箭在空中凭空断裂，分成两半掉落在地。
下一刻，无畏和桓隆同时扯开嗓子喊道：“杀！”
两边军队厮杀起来，无畏的第一剑将一人斩成两半，血水溅到他的黑衣上。
他神情冷漠，杀的第一个人，没有任何感觉，甚至没有注意到那人的惊恐眼神。
战场上杀敌，是没有时间思绪纷飞的，刚斩一人，又两个人同时提矛向他刺来，他身躯一侧，躲过两柄矛，反握刀把一刀斜砍，其中一人立马身首异处，血水炸裂，无畏再一刀将另一人拦腰砍成两半……
这一次的战斗远不是之前塔康城那一战能比的，这次的对手基本都会灵力，意味着力量速度的综合能力上是强于他们的，即便他们不会灵力，也不是这些训练不到一个月的新兵就能轻易击杀的对象。
好在他们的教头是吴淼，实力上的些许差距没有让他们胆寒，战场上的将士们脑子里想着一件事就行了。
不要怂，就是干！
大多数也是生平第一次杀人的士兵们没有胆怯，纷纷紧握着兵器向每一个敌人刺杀而去，眼神里尽情地诉说着坚毅。
无畏这边的将领胜过对方太多，转眼间，一个个手上已经沾了几十人的血。
战场上，铺天盖地的血腥味刺入口鼻，遍地的尸体、刺入骨肉的兵器，流淌在地的鲜红色，一张张瞳孔瞪大的面孔，这一切，实在让人作呕。
无奈的是，和平必须要用这种作呕的方式才能获取，从来就不曾有过第二个方法。
即使无畏几人无比英勇地斩杀敌军，依旧没有拉平损失，士卒之间的差距实在悬殊，对面基本上以一个换五个。
看着许多倒在地上的己方士卒，无畏轻叹，到底，不是正规军啊！
于是他只好下令撤退，军队响应命令，匆忙向后退去，桓隆让军队摆成半圆状紧紧逼近他们，有意将他们逼到河边。
不多时，无畏军撤退到河水边，插入先前背水布阵的军队，没等徐军接近，无畏转身面向他们，举起刀凭空挥下。
排在队伍前沿的所有弓箭手蹲下，然后张弓搭箭，随着无畏的一声“射”！所有弓箭手同时松开弦。
“咻！咻！咻！咻！咻……”
箭矢齐刷刷地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向徐军袭去，不少徐军被这突来一遭射中，失去了战斗能力。
一切，刚刚开始。
几波箭雨过后，陇立率骑兵冲锋而去，借助马匹的冲刺，三千骑兵杀了他们个措手不及！
佟霖也马上响应陇立，带着手持弯刀的弓箭手冲杀而去。
短暂的停歇，无畏和般南当头，再率着大部队迎面杀去。
一来二去，反倒桓隆这边的灵力军步步后退，桓隆心里怒火中烧，预料到了还被奇袭，不过恼火归恼火，眼下情况不容他多想，在使铁枪捅杀一人后，他只好下令撤退。
无畏没让军队穷追不舍，而是退回了河水边。
第四十八章 局势扭转
桓隆没有退远，再退出两三里后下令停下。
他瞳孔瞪大，眼里布满血丝，喘着粗气，嘴角猛地抽搐，身上的灵铠也沾了不少鲜血。
被奴隶军打退，他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于是他咬了咬牙，喊道：“王六！王六！”
无人回应。
他又喊了几声，还是无人回应。
他再喊了几声，有微弱的声音从人群里传出：“王将军……好像牺牲了……”
桓隆神色大变，无尽的怒火涌上心头，他揪起一旁一个士卒的衣领，拿我的令牌回去，让所有人立刻马上过来。
说完他把令牌重重地扔在地上。
士卒捡起令牌拼命的往营帐奔去，在奔到先前的战场时，一具“尸体”伸手砍去他的一双脚，他当即失去重心倒在地上，令牌也飞了出去。剧烈疼痛蔓延士兵全身，没来得及回头，他的心脏就被从后背刺入，没了气息。
“尸体”缓缓起身，捡起令牌向他们的营帐走去。
“将军有令，留下五千人，其余全部随我去援助将军！”声音笼罩着整个营地。
不多时，军队已经整理好，向河水边的战场奔赴而去。
在他们离开不久后，吴淼和吴焱两兄弟率着他们培养的两千灵力军出现在军营的附近。
经过吴淼的魔鬼训练，这些灵力军相较一个月前可谓是脱胎换骨，就连他的弟弟吴焱也在这期间学会并掌握了灵力的基础运用。
直到徐军的队伍消失在视线之内，吴淼立刻带兵奇袭了他们的营地，突如其来的袭击让留守在营地的几千徐军陷入一片惊慌。
许多人没来得及反抗就倒在血泊之中，留守的偏将没有多少经验，见到这个场景也慌了心神，一时之间没能镇住场面，导致整个军队四处溃散，兵败如山倒……
无畏这边的军队，士卒们纷纷双眼布满血丝，铁甲上无一不是沾染着血迹，个个身上有着些许戾气。
有人浑身颤抖，有人重重地喘着粗气，有人面目狰狞，有人不觉留下眼泪，有人目光呆滞地盯着地面……
战争，真是比想象中的血腥多了。
“将士们，我们已经走到了绝路，敌军就在不远处，他们很快就会再次向我们进攻！我们也没有任何退路，唯有，死战！石可破也，而不可夺坚；丹可磨也，而不可夺赤！'证明'的机会来了！就让我们用接下来的战斗证明，自己没有白来这人间一遭吧！”
无畏的声音回荡在整个军队耳边，久久没有消散。
人们渐渐平复心情，眼神再次流露着坚毅，手里的武器紧了又紧。
就像那只大言不惭的“笨鸟”一样。
半晌，军营里的士卒已经和桓隆会合了，桓隆咧起嘴角。
现在，他们就是插翅也飞不走了！
很快，写着“徐”字的大纛再次映入河边将士的眼帘，徐卒的步伐整齐，声如雷震，铺天盖地的吼声让人望而生畏。
走到距离无畏不到半里的地方，桓隆抬手示意停下，然后他阴沉着脸，咬牙切齿地说道：“贱民！你确实让人出乎意料，只不过终归还是太嫩了！如果你刚刚投降，我兴许还能饶你一条狗命，现在你就好好看着自己是如何被我的巍巍大军踏成肉泥的吧！”
无畏以蔑视和冷笑回应了桓隆的说辞，他高举灵刀，朗声道：“将士们！开战！”
话音落下，士卒们狂奔而去，战斗再一次开始。
步兵似乎一个个入了魔障，爆发出前所未有的能量。
余下的两千铁骑下了马，如同怒吼的狮子般咆哮着冲杀。
弓箭手把弓和箭袋扔在地上，亮出泛着寒芒的弯刀奋力作战。
他们全都卸去甲胄，没命的搏杀着。
无畏也前所未有的认真起来，无数矛尖被他砍了下来，一个个头颅被他的刀分离肉体。
刺眼的鲜红色在这片土地上肆虐着挥洒着。
不多时，战场出现了让桓隆难以置信的一幕，战局不似他以为的那样明朗，那样的绝对压制。
对面的人似乎彻底陷入癫狂，许多被刺倒在地，没了战斗能力的奴隶居然用嘴死死咬着徐卒的腿；有疯子在长矛刺入身体时，面目狰狞地握住长矛，虽然只有一瞬，却也让刺死他的人给他陪葬了；还有疯子挨了一刺后还使出余力挥刀破甲的……
这一切看着就像，就像饿了很久的野兽，发泄着内心的兽欲。
桓隆不禁竖起鸡皮疙瘩，这群疯子……
而他本人也不轻松，被般南的巨斧一招招压制着，即攻不了，又防的吃力。
双方兵力相差不多，可徐军已经没了先前那一场的气势，这一战反倒特别吃力。凭他们的实力，对付那些区区奴隶组建成的军队，厮杀了半个时辰，竟是损失持平！
这样下去，谁输谁赢还真说不定！
桓隆心中既是震惊也是怒火，他万万没想到，梦里的大好前程居然是停困在这种地方，这样的一支从未被他放在眼里的队伍竟然能做到这种程度！
他低估这群人了！
不能在这停留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就算是被责备也好，被惩罚也好，他要回去整顿一番再重新征伐。
梦！绝对不能断在这里！！
于是桓隆下令撤退，徐军纷纷响应号令，朝着军营撤退。
局势明朗了起来，无畏率着军队在后面紧紧地追击着徐军。
一路上，后排的不少徐军被前排的苏军掩杀。
等他们好不容易回到了军营，却被眼前的一幕彻底击溃心里防线：遍地的尸骸倒在营帐四周，一张张眼睛瞪大、嘴巴张开的面庞、近百座被火焰吞噬的营帐，以及从未离开过视线的鲜红色和不断冲入口鼻的强烈味道……
还没等他们回过神来，吴淼两兄弟带着此刻还剩一千多的灵力军出现在徐军的视野里。
徐军队伍里有人哀嚎，有人痛苦，有人脸上毫不掩饰地浮现出惊恐之色……
桓隆的脸庞已经极度扭曲，他怔怔地注视着前方，待被身后的尖叫声惊醒后，他呆滞着转过头，看见了紧随着他们的苏军停在了身后。
霎时，他已然面无人色，万念俱灰！
第四十九章 论功行赏制
看到眼前的一幕，徐军士气锐减，整个军队如脱缰野马般不可控制的四处溃散，前后夹击着他们的苏军趁机发动反击。
桓隆被一柄泛着寒芒的刀尖顶住脖子，目睹着眼前那一切如他预料般的绝对压制的局势，只不过，被压制的，却是他怎么也想不到的自己一方。
徐军大纛被砍倒，许多士卒被从背后追赶的长矛刺穿身体，极少数的徐军勇于反抗却也双拳难敌四手，被不断涌入的苏军给大卸八块……
就这样，第一场战争最终的结果以苏军大胜而结束。
这天过后，老天也合适宜的降下瓢泼大雨，一连下了三天三夜，正好将地面上那些令人触目惊心的鲜红色和空气中弥漫着的强烈气味冲刷干净。
这一战他们缴获了不少徐军的辎重，军械和粮草可以直接享用，有了徐军的万余战甲，他们也只需要买一些白色棉条系在胳膊上区分敌我即可了。
不过他们还得继续打下去，一开始徐军就没打算打持久战，因此备的粮草不过一两个月的。这一场虽是大胜，无畏这边却也损失了七八千的士卒，为了迎接接下来的战争，他还得不断地征招士卒，这样一来，缴获的辎重也不再富余，而这一战绝不会是无畏和徐国的最后一战，因此他还得接着往前收回城池，唯一的办法，只能是不断地以战养战。
总的来说，这一战对无畏这边还是受益匪浅的，不说实质上的胜利，就这一战还打破了人们心里的恐惧，徐军不见得就代表胜利，苏军也并不意味着就一定失败。同样的兵力，他们打败了徐国多年来不断训练、能运用灵力的正规军，这就给予了人们极大的鼓舞了！
这次的胜利可以说是对以后的战争至关重要！
没有逗留多久，无畏便向盘城发起来奇袭。
徐王并没有在苏王献给徐国的十座城池里安置多少的士卒。也不能说他自负，在这之前，谁能想到一支由平民组建的队伍会有这样大的杀伤力呢？
因此，不到半天，看守盘城的五千士卒就败下阵来。
于是，无畏手上的地盘从一座城变成了两座城。
无畏率军在盘城前方扎营，叶达和他的那群护卫也被关押到盘城。
没过几天，无畏再次开始了征兵，只是，这次得到的反响远不如塔康城。
在没有亲眼目睹他们两次胜利的人们心中，这只不过是侥幸获胜，这样的胜利不能代表什么。曾几何时，人们也对苏国抱有过一丝希望，哪怕苏国十几年来连年打败战，毕竟苏国曾经是那样一个泱泱大国。
可这些由平民组建的算什么？说是乌合之众也不为过。
连那样的苏国都败给了徐国，这帮乌合之众最终的下场，可想而知！
越衡已经将所有材料贩卖出去，以他们如今的财力，要供应一支两万的军队三个月还是绰绰有余的，只是这次征招的人数实在稀少，连两千人都不到，可谓心有余而力不足。
消息很快就能传遍两国，无畏写了一封信给苏王，告诉他这边的大捷，并在信里写着请求他加派支援，结果如他所料的一样，没有任何回应。
他也没有放心上，趁着徐国新一批的军队还没到来的时间，他一边重复着征招并操演士兵，一边派越衡率七千军向前推进，扩张地盘。
俘虏的徐军也有不少，除去一些战争中死去的，和一些守节自杀的，还是有那么一千多人。
在征招困难的情况下，这些作为守卫军的徐军倒是可以好好加以训练，至少他们的基础比上平民要好许多，训练好刚好可以替补之前一战牺牲的几百灵力军。
这些天无畏有向越衡了解过前任苏王的论军功行赏。
在那之前，国家之间重出身，百姓参军，作战再勇猛，得到的不过是一点点赏赐；而贵族不一样，所有的官位和爵位都是世袭制，只有贵族才能担任。那个时候，寻常百姓要想有出头之日，简直是痴心妄想。
而前任苏王的高明就在于论军功行赏，不管出身，只要杀的敌人足够多，哪怕你祖上一百代农民也没关系，你照样可以做风光的大将军，照样能享受原来贵族才能享受的待遇！
据越衡所说，军功论赏以五人为一伍，杀一人全队升一爵，反之，伍里死一人全队获罪，将功折过的办法就是杀两人，死两人就需杀三人，杀的越多赏赐越多，除了爵位还有一定数量的田地和赏币。最重要的是，爵位还可以用来给亲友，以至于有那句“一人当兵，全家享福”，以至于引起苏国当年的参军热潮。
那个时候，苏国人几乎都为参军癫狂，听闻要打仗，就跟饿狼看见肉一样，父亲把孩子贡献出去，兄长把弟弟贡献出去，妻子把丈夫贡献出去，然后跟他们说，不得爵位不能回家，可见当时的制度何等的鼓舞人心！
也因此，当年苏国的军队被称为“虎狼之师”，雄霸于诸国，让人闻风丧胆。
在听闻这些事后，无畏眼前一亮，这样的制度无疑可以让士卒的积极性增大数倍，使得无畏不禁直言苏王高明。
刚听完时，他甚至想拿出两个多月的军饷来贯彻这个制度，但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于他们自己而言，万一短时间内无法取得大胜利，而又没了退路，一切就乱套了，后果不堪设想。以百姓的角度来看，他们不是苏王，给不了爵位和田地，最多能给的不过一些灵币，多也不会多太多，而且说不定灵币还没捂热呢，就被徐国大军加倍抢走，实在不值得铤而走险。
这支在多数百姓眼里必败的队伍，无论他们做什么，也会被认为是徒劳无益。
可即使被认为徒劳无益，他们还是得向前走，一步一步地，向前走。
因为没多少兵力把守的缘故，很快，他们拿下了第三座城、第四座城……
消息也在不久后传到了徐国。
第五十章 求援
在他们的获胜的消息传到徐国时，徐国大臣们不禁感到惊讶，当然了，更多的人还是认为是桓隆那个新兵蛋子不会用兵，导致军队的失败。
然而当无畏拿下第四座城池的消息传来时，众人知道，这个由平民组建成的队伍，确实不容小觑，至少，不像他们以为的那样的简单，想要的也不仅仅是活命。
就连徐王也不禁对这支队伍高看几分，于是他直接派出了十万大军前去征讨，试图一举歼灭对方，结束这场滑稽的战争。
这对征招困难的无畏一方显然是个极为沉重的压力。
花费十几天，在打下了第四座城后，军队也才勉强到两万五而已，其中原徐国守卫就占了五六千。
远在苏国的吴将军夫妻也为他们的前进不断捏着汗，每进一分就多一分的凶险，这条路，哪怕是当年的三矛也不曾走过的。
这天，得到徐国派十万大军来的消息，众人就这个问题开了个会。
无畏说：“这次比上次情况严峻很多，我们的兵力不比上次强多少，上次你们也看到了，同等的兵力，在我们军队殊死拼搏加上计谋才胜了他们，也是他们的将领失策，他们也不算真正久经沙场的士卒。这次敌军派了十万人，单论人数就是我们的四倍，整体实力，恐怕得十倍开外。要是这个将领会带兵的话，那就对我们更不利了。”
越衡指着摊在桌案上的地图的某个位置说道：“不出意外的话，对方会在这个位置扎营，这个地方易守难攻，偷袭这条路看样子是行不通了。”
“那里地势险峻，想截断河流去水淹他们也行不通，不过这后方的峡谷倒是个埋伏的绝佳地方。但我们既不能将他们驱赶到那里，也不能绕过他们在那里设伏。”无畏轻声说道。
佟霖问道：“王宫那边还是没有回信吗？”
无畏摇摇头，应道：“没有。”
吴焱问道：“他们大概什么时候开战？”
无畏回道：“根据地图来看，他们到达目的地应该不到七八天，算我们收到消息时他们已经出发四五天，这样的话应该再有个两三天就到了，我们行进三天，正好能和他们保持一个作战的距离。在这之后的三天以内应该就开战了。”
越衡问道：“水攻不行的话，火攻怎么样？”
无畏说道：“一样的不可取，对方的兵种不比我们少，基本上就是我们的强化版，要是个山林的话火攻或许能有大收获，可那片是块空地。”
吴淼问道：“那就是只有硬碰硬了？！”
“好像……是的。”无畏回道。
一向话多的陇立也沉默了起来。现在的情况可不像之前一样是士气的问题，这样的实力差距，过于悬殊，在场众人都明白，这场仗，凶多吉少。
无畏继续说道：“不考虑其他问题的话守城可以坚持很久，可我们粮草有限，朝廷又不施以援手，一旦被围困起来，粮草耗尽之后，我们真的就只能引颈自戮了，所以我想的是，我们要主动进攻，而且一定要速战速决！”
众人一阵愕然，反倒兵力少的去主动进攻，还要速战速决？这打法，怕是比登天也容易不了不少吧！
不过也只是愕然而已，从决定带领百姓起义之时就注定了要打这些实力悬殊的仗，他们早就做好了把每场战斗都当成死战来打的觉悟。
死可以，输，不行！
于是乎，这场会议最终的结果没有商讨出任何战略，而是去“以卵击石”。
这天夜里，无畏来到了柳凯歌的营帐。
“凯哥，对面派了十万大军来征讨我们。”
“十万？那我们有多少？”
“我们只有不到两万五千人，而且能用灵力的不到三千人。”
“那你打算怎么打？”
“我们商讨过了，基本上所有战略都行不通，我们只能硬碰硬了。”
“……打的过吗？”
“我打算，我和珊珊、越衡这几个主力干部打头阵，挫敌军锐气应该是可以做到的，然后就得看我们的军队如何奋勇杀敌了！”
“你有几成把握？”
“四成。虽然不熟悉对手的实力到底如何，但实际上这样的兵力差距也不是太夸张，我有一定的信心。”
“那……需要小生做什么？”
“其实我最担心不是这一场战争，是下一场。”
“下一场？”
“这一场他们就出动十万大军了，想来是不愿在我们身上耗费太多精力，企图一举消灭我们了。倘若这场被我们打赢了，下一场的排面，该是会大许多了。梁国公那边到现在一直也没动静，也着实耐人寻味。”
“你担心，下一场就是梁国公出马了？”
“不无可能，总之，这场我还有些许把握，下一场，不夸张的说，我没有半分把握，必败无疑！”
柳凯歌若有所思地注视着墙面。
无畏接着说道：“凯哥，这样的国家，哪怕我们以身换节也不会对这个国家起到任何的作用，最多不过两年，就会被所有人遗忘，接着，会再次重蹈献城池的覆辙。不会有多少人会因为我们的死战而改变，我们所做的一切可能全是徒劳。我们要做的，不能是'仅此而已'！这样的死，可谓轻如鸿毛。所以啊，凯哥。”说到这，无畏停顿了一下，“我们需要苏国的支援，这一战，不该只是我们的战争了，也是苏、徐两国的战争。而且，还非赢不可。”
柳凯歌微微皱了皱眉，轻声道：“可是要小生写信？”
“不，不是写信，凯哥，我需要你亲自去苏国宫殿向苏王求援，公主也会一起回去。”
柳凯歌摇了摇羽扇，抿了抿嘴唇，应道：“好！”
说罢，柳凯歌整理着桌案的公文。
不一会儿，无畏又想到了什么，说道：“凯哥，如果说，我们没有熬过这一战，那你就直接离开这里，回家乡也好，去别的地方也好，一定要果断点。”
“好！”
“再如果，你没有求得支援，也要果断离开，以这十几年的苏国来看，苏国的朝堂必定也是乌烟瘴气，能说服苏王最好，说服不了就走。”
“好！”
…………
这天夜里，两人两骑，一男一女，往苏国方向马不停蹄地飞奔着……
第五十一章 大胜
两天后，两军开战了。
十万人的军队光是看着便让人胆寒，黑压压的一片密密麻麻地铺在大地上。
一杆杆徐字大旗立在军队中无比刺眼。
他们行在苍茫大地上，极具压迫力的走姿，一声声叱喝摧枯拉朽、撼天动地。
相较之下，无畏这边远逊于徐军，留下了以防战败后好带平民奔逃的五千军，战场上一共只有两万人。
看上去，他们无论是人数还是整体气势上都远不及徐军，唯一不逊于徐军的，大概就是他们眼中的坚毅和诀别。
在无畏的命令下，昨晚他们把锅也给砸了，这就意味着如果这场仗不打败对手的话连饭也没得吃了。
徐王给的旨意是：不惜任何代价，尽全力绞杀！徐军没有小瞧这支从塔康城一路走到这里的平民队伍，于是，第一波便是轰轰烈烈的箭雨。
铺天盖地的箭雨填满天空，几乎覆盖了无畏整个军队。
苏军竖起盾牌阵，最前面的盾牌立在地上，后面的盾牌紧紧贴着挡在头上，形成一面坚不可摧的黑色铜墙，将来势汹汹的箭雨拒之门外。
在对方一连串的攻势结束后，由无畏带头，卫珊紧随其后，接着是越衡和佟霖，吴淼两兄弟，般南和陇立，八个人大步狂奔，冲向那个仅弓箭手就有上万的军队。
无畏双手反握灵刀，两手一挥，两道飞翔斩击于刀尖发出，然后交叉着席卷而去，斩击穿过十几人的身体，再向前穿过两排，三十几人当场殒命。下一刻，他来到了徐军包围圈，他又把两把刀把合在一起，手掌松开，两把刀变成一条透明的巨龙盘旋着击飞百来人，没等他们喘气，无畏又化出两把刀，攻势迅猛，转眼间破了几十甲。
卫珊凌空一跃，运灵力把剑化成数十丈，横着剑身用力一拍，把百来人活生生拍进了土里，再是一扫，又是几百人被扫了出去。
其余六人也各自施展身手，给徐军当头一棒，打的他们措手不及。
望着不断被击飞的徐卒，徐军陷入短暂的恐慌，骑马立于中央的将军断喝：“上！全部给我上！”
于是不断有徐卒向几人进攻。
那边苏军也不甘示弱，见此情景，在前排一人的带领下，如饿狼扑肉般向徐军发动了进攻。
势在必得的双方士卒厮杀在一起，空气中再次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味。
无数哀嚎声以及金属的碰撞声交织在一起覆盖了整个战场。
经过无畏几人势如破竹的打头阵，苏军再次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一个个面目狰狞，双眼布满血丝，展现出异常的勇猛，对上那些征战多年的士卒也不落下风，使出每一分力气奋勇厮杀。
出人意料的，半日不到，他们就以排山倒海之势打的徐军溃不成军，四处逃散。
战争到最后，整个战场上尸体成山，血流成河！
事实上，连无畏等人也小看了他们的爆发力，其中不乏有高看徐军的成分在，但关键的还是整个苏军似乎凝聚成一股力量，一股支撑着他们战斗的强悍力量，这股力量拧在一起，宛如一把利刃，锋利而不分散。他们靠着这股力量一路走到这里，也靠着这股力量将徐军打的七零八落。
最终战果，无畏军伤亡一万两千多人，对方死亡八万多人，逃走的数千人，被俘虏三四千人。
这一战，他们以敌军五分之一的兵力大破敌军，彻底粉碎徐王愈轻松解决的打算，让两国朝堂上的臣子们心里再也不敢轻视这支平民队伍，还赢得一路城池里的军民们的刮目相看，大大地挫败了许久以来一直战无不胜的徐国军。
…………
徐国王宫内，在得知十万大军被两万平民军大败后，徐王龙颜大怒。
“一群酒囊饭袋！对付奴隶军也能一败再败！日日夜夜地白吃国家粮饷，还让徐国蒙羞，让寡人颜面何存啊？！”徐王叱喝道。
大臣们一个个把头埋低低的，不敢有任何言语，生怕触怒龙颜。
“寡人是否应该把这连奴隶军都灭不了的徐国拱手相让啊？寡人让你们舒服太久了？武器都拿不动了？”
“接下来寡人该派多少人啊？五十万还是一百万啊？都说说吧！给寡人好好提提建议！”
大殿之上人声鼎沸。
“这都是些什么腌臜之物！带不了兵还敢逞能，丢我大徐国的脸面！”
“十万人啊！就是十万头猪让他们砍，也没这么好砍吧！”
“这帮子武官不行，还连累我等文官受辱，真是可笑！”
“那群奴隶不似想象的那样简单啊！一路都是不可思议的胜绩，必须要派绝对的兵力去镇压啊！”
“早就说了派梁国公去，让他解决，哪里会损失这么多朝廷的将士！”
“干嘛非他不可？我们又不是只有他能带兵！”
“派王辰将军也能轻松解决啊！”
“对！王辰将军！王辰将军可不比梁国公差！”
……
一个中年男子朗声道：“大王，末将愿去镇压贼寇！”
大殿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中年男子的身上。
徐王看了看他，眼睛挣大了几分，缓缓道：“何柏将军，你要多少人马啊？”
何柏回道：“十万足矣。”
徐王笑了笑：“上一个人也是这么跟寡人保证的，结果败的一塌糊涂。”
“大王，末将一定能一举歼灭贼寇！末将愿领军令状！”
“寡人要的是完全剿灭他们！你一个人的军令状可不够！寡人要你领你何家九族的军令状！寡人给你二十万，要是你输了，寡人要你九族的人头，如何啊？”
何柏愣了愣，然后拱了拱手，朗声道：“末将定不辱使命！”
徐王摆了摆手：“去吧！”
殿下又是议论纷纷。
“能行嘛？他？别又给我们丢脸！”
“二十万大军怎么也够了吧！让他们的吴腾来也打不过了吧！”
“这场闹剧到这里就该结束了！”
“一个小小的奴隶军就损耗了我们这么多兵力，这个时候被其他国家偷袭可就麻烦了！”
………
第五十二章 伺机而动
震惊两国的战争结束后，第二天晚上，无畏大摆宴席，以此来犒劳三军将士。
他们打下的第四座城昌城城门外，百堆篝火照亮着苍茫地面，千来张桌子摆开，数不尽的酒肉置在桌上，欢声笑语绵绵不绝……
自起义以来第一次毫无顾忌的宴席，在酒过三巡后，笑声夹杂着些许哭咽声漫天盖地。
无畏就喝过一回酒，酒量自然比不得众人。第一碗敬了全体将士，第二碗酒敬了同桌的将领，第三碗就单独敬了身旁的卫珊。
三碗下来，无畏就不胜酒力，脸颊发红了。
趁着酒意，无畏话也多了起来：
“这场战打得，真是，太漂亮了！我原本还担心会损失惨重呢！现在看来，倒是我小看大家了！”
“这下，我们就算扬名两国了，或许，对手会更强大，或许我们的帮手也会更多！”
“珊珊，还记得吗？一个月前，我们几个还只能带着满腔悲愤坐在火堆旁发呆，终日替他们感到愤愤不平。现在我们可以大肆欢庆大败徐军，仅仅一个月，就能出现这番景象，这么说来，无可救药的，根本就不是平民百姓嘛！”
“我们这样一群平民军就能做到这种程度，真正的正规军，又怎么会输给徐军呢？如果苏国那边肯派支援来的话，我们完全可以和徐国来场大较量！就像当年前任苏王能让比如今处境更恶劣的苏国变得昌盛，我们又何尝不能让曾经昌盛过的苏国再次复兴呢！珊珊，我有强烈的预感，我总觉得，我们这条路走到最后，一定能改变些什么，一定能！”
无畏说话间，不少想敬他的酒都被卫珊给截断，然后她代替他喝了。
卫珊师傅好喝酒，一心想做侠客的卫珊从小就学着师傅模样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如今的酒量早已非常人能比。已经喝了十几碗酒的她脸上丝毫不见醉色，她一边吃着酒肉，一边静静地听着无畏一股脑地说着这些话。
宴席愈发热闹了起来，无畏看见有人高举火把，看见有人手舞足蹈、放声大笑，有人引吭高歌，那五百女子也跳起了不知道哪里学会的舞蹈……
众人欢庆之时，有两桌的人滴酒没沾，桌上的人目光不断扫视着眼前的热闹景象，表情毫无波澜。
正是第一战之前最后征招的二十七个士兵。
一个塌鼻子的男人摩挲着酒碗，轻声道：“现在是他们最松懈的时候，我们现在出手的话，胜算还是不小的。居然不做任何防备，到底还是平民嘛！”
他身旁的三角眼的男人嗓音低沉，“这领头的真是有点手段，这仗都能让他赢了。不知道接下来的仗，他要怎么打？”
塌鼻子男人皱了皱眉，嗓音稍微高了几分，“你是来看戏的？别忘了我们是来干嘛的！只要把世子救出去了，其他的事怎样于我们何干？再说了，这种注定好结果的戏有什么好看的？不说朝堂那边，等我们把世子救回去了，主公能轻饶他们吗？！”
又一个声音传出来，“我们……现在行动？”
“当然！”
“不行！”
塌鼻子男人和三角眼男人同时说道。
两人看了看对方，皆是皱了皱眉，塌鼻子男人先开口说道：“怎么不行？！他们所有人都在这了！现在他们没有任何戒备，不是大好时机吗？早救了早好，再晚的话谁知道会有什么变故？你不是没见识他们的实力！”
三角眼男人沉声道：“就是见识了他们实力才不能轻举妄动，胜算大没用，要'一定成功'才行！朝堂这次派来十万军队，胜算大到天了！不还是输了？！我们只有一次机会，万一失败的话，他们提高警惕了，再想以任何方式救出世子都是不可能的了，万一这领头的要鱼死网破，到时候这里谁能担得起这责任？要么不出手，要么，就是手到擒来！总之，一定要保证一举救出世子！”
“现在的情况，不就等同于一定成功嘛？再说了，就是真打起来，我们还未必会吃亏！”
“那吃亏了呢？怎么办？你帮我们的处罚全给受了？”
塌鼻子男人一时语塞，不一会儿，他不满地用蚊子般的嗓音吐出两个字，“怂蛋！”
三角眼男人挑了挑眉，继续说道：“这里有没有防备不一定，塔康城的防备薄弱倒是真的！据说那里还管押着世子的几百个护卫，龚潇，你去把他们放出来。”
塌鼻子男人没好气地嘟喃道：“那你呢？”
“放心吧！今晚绝对不会是唯一能出手的绝佳时机，你应该庆幸，幸好我们不是他们的直接敌人，要不然，从他们手底下救人，还真不容易！”
……………
同时，塔康城外几十里的一片草地，柳凯歌和公主愕然地看着前方。
只见草地上躺着难以估量的尸体，小草上尽呈黑褐色，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腐臭味。
所有尸体身穿铁甲，脸上全都挂着扭曲的表情，令在场两人不由得心惊胆战。
公主强压着内心的惊恐，缓缓说道：“这……这是我们的士兵！”
声音还是有点微颤。
柳凯歌也极力地让自己镇静下来，深吸一口气，说道：“是当时护送我们的那群士兵，究竟是什么人，会对他们下手？”
两人下马，一边缓缓地穿行，一边扫视着尸体，似乎试图从这些尸体上发现什么？
“会是内斗吗？没理由啊？”柳凯歌自言自语道。
又探了一会儿，柳凯歌轻声说道：“从伤口看，这些人要么是被一剑封喉，要么是被一剑穿心，而且有小部分尸体很分散，或许是想逃没逃走。”
公主也发现了端倪，“而且很多人连武器都没拔出来，就好像……在很短的时间内同时被杀一样……”
顿了一下，公主似乎又想到什么，蹙了蹙眉毛，怔怔地问道：“这该不会是……珊珊和无畏……”
柳凯歌不假思索地回道：“不是他们，他们当时一直和小生在一起，而且他们是不可能做这种事的，绝对不可能！”
“哦。”公主应了一声，她见到的卫珊和无畏好像的确不是会做这种事的人。
在探寻无果后，两人重新上了马。
柳凯歌轻声道：“我总感觉，朝堂上的情况，比我们想象的复杂多了！公主，我们要加快脚步了！”
说罢，俩人继续策马奔腾，速度之快，比之前更甚了……
第五十三章 二十万大军
徐国派二十万大军的消息很快传到了无畏的耳朵里。
这次他没急着征招，二十万大军光是整顿就需要不少时间，无畏预测最少要十天才能见到他们的面。于是在宴席后的第二天，他便率着军队一路向前奔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城拔寨，几乎一天拿下两座城池，短短三天便拿下六座城池，成功把苏国献出的十座城池彻底收回。
如他所料，在他们收回最后一座城池后，二十万大军还没有来到战场，于是他开始了新的一轮征招。
一路上的大捷让他们收获了众多不菲的名声，以至于在知道对手是徐国的情况下，还是每天都有不断的人加入他们的军队，五天的时间已经让他们的军队扩大到前所未有的六万多人。
训练五天过后，他们终于迎来了徐国的二十万大军。
在探子上报对方将近上万人没有配备铁甲时，无畏便深深明白了和他们的差距。
战场上除了实力异常强劲的将军，根本就不存在会不配备铁甲的士卒，也就是说，这意味着对方有上万人可以化出灵铠！
运用灵力不是稀奇的事，化出武器也不是多难的事，毕竟武器的强度是根据灵力强弱决定的，当年无畏八岁就能化出武器了。
而灵铠就不同了，虽然其坚硬程度也是随着主人灵力强弱而变化，但灵铠是需要相当一部分的基础的，哪怕最脆弱的灵铠坚硬程度也远远超过普通铁甲，无畏等人从塔康城一路走到这里，不管是己方还是对方，包括天赋异禀的公主在内，从来不曾出现一个能化出灵铠的士卒。
而对面有着上万人能化出灵铠，可见他们是一支能真正叱诧战场的军队，远非之前的花拳绣腿可以比拟的。
这是绝对不容小觑的强大对手。
因此，无畏没有打算硬碰硬，这一次，他选择了守城。
在对方还未到来之前，无畏便安排人在城门前挖了条护城壕以敬对方的二十万人马。
在亲眼见到二十万大军出现在苍茫大地上时，无畏不禁心里感到震撼，一步一步紧逼的军队，踏的地动山摇；硕大的徐字大纛，令人望而生畏；鼓角齐鸣，叫人荡魂摄魄！
真可谓江翻海倒，气势磅礴，有那么一瞬间，无畏心里也闪过一丝畏惧。
对方没有任何的宣言，来到壕沟前便停脚开战，在几轮弓箭发射后，他们亮出了巨型弓弩，数以千计的标枪在空中形成一个壮阔的风景后钉入城墙。
因为有着壕沟的缘故，使得无畏的守城军能够以箭雨将他们拒于壕沟之外。
第一天的攻防战，在天黑时落下帷幕。
虽然对方有着绝对的兵力压制，但好在无畏一方是守城一方，依靠着城墙，他们还是占据了不小的优势。加上是第一战，双方都在探对方的底，因此没有太过激烈，因此双方伤亡不算太多，相对来说，无畏这边歼敌数量还算可观。
不过为了应付接下来的苦战，无畏这边不得不加紧赶制守城装备。
比起攻城器械，守城的装备也不简单，在对方还没接近城墙时，所需要的守城装备无非就是威力巨大的床弩以及投石机，再是准备好缓解对方飞石或者弩箭攻击、还可以收集敌方箭矢的木幔。
用以防止城门被攻破时防御的塞门刀车和千斤闸也得预先准备好。
在对方跨越壕沟接近城墙时需要用以应对的火油、沸水、以及将粪便尿液烧滚烫被称为金汁的一些防守措施也要准备好，以便随时能供给。
然后是滚木、狼牙拍、叉竿等用以抵御爬城敌军的重要器械也得多多赶制。
一战过后，无畏实在是躁动不安，依次走过各个要塞，反反复复地转了好几遍。
分配六万人，安排他们守城，这种事即使是越衡也给不了多少建议，对于无畏来讲不外乎是一股不小的压力。
哪怕之前一路连连大捷，此时的无畏心里也特别没谱。
当然了，作为一军之帅，他也只敢向卫珊吐露出心里最真实的想法了。
无畏最后来到了城墙边，一直紧随的卫珊也站在他身旁，两人注视着目光尽头的徐军大营。
无畏没有聊战况以及发牢骚，他故作轻松地轻笑：“珊珊，有没有听过万花海？”
卫珊摇了摇头。
“据说在那个凡慕内森帝国里有个花都，名叫符劳尔城，那里有个地方叫万花海。相传全天下所有花的种类那里都有，无数人都向往着那里呢！”
“还有这种地方？”
“当然有了，等有时间，我们去那里耍一耍？”
卫珊俏脸微红，应道：“好啊！”
无畏伸了个懒腰：“这个地方太没劲了，不适合咱们啊！”
卫珊轻蹙玉眉，抿了抿嘴唇，道：“阿畏，你想离开了？”
无畏轻扬嘴角：“哈，这种地方我实在待不了太久，国家的游戏我玩不来，不过至少等彻底结束这场战争后了。”
“你就那么确定能赢？”
“确定，当然确定！都说我能拯救世界了，怎么会栽倒这个小地方。”
卫珊露出微笑。
“你看，这一路，原本我们想的只是救出百姓们，为了这个目的却不得不一而再，再而三地和徐国开战，明明我们没有要发动战争的意思，却还是不得不用这种手段来解决问题。以至于到现在越来越复杂，越来越凶险。说来，我们也还算成功，这次能招到五万多人还是让我挺惊讶的。我发觉我以前似乎小瞧了百姓们的骨气。我以为和他们合作，是谁赢，他们帮谁。但其实是他们帮谁，谁就能赢。一路上能这么快攻下那些城池也离不开城内百姓们的帮助。如果这次不是徐国突然一股气派来了二十万大军，恐怕我们还能赢下去。”
卫珊静静地听着。
“我当时以为苏国如今的腐败还是和百姓的不作为有不少关系的，现在看来，是有点想当然。百姓们从来没有选择权，很多事，为了顾忌家人，他们也做不得。可现在，他们居然加入了要和徐国对抗的我们，选择与那个曾经多次败退苏国的徐国为敌，选择加入一场看起来胜算很小的战争。如此看来，百姓们的问题不大，问题还在苏国的朝堂之上！”
无畏不禁叹了口气，看了看卫珊，说道：“不说这些了，还得保存好精力才行，这一战，没个十天半个月怕是停不下来了。”
第五十四章 奇怪
在无畏和徐军开战的第三天晚上，柳凯歌和公主来到了离连城十几里外的山林。
一是他们两人在前一个村庄得知无畏大败十万徐军的消息，心想不差这个晚上。再是一路上休息的时间实在太少，三是连城晚上有宵禁，一般晚上都紧闭城门，现在去也进不了城。
所以两人决定休息一晚，明天再进城。
今晚的月亮格外地圆润明亮。
早上得知无畏大败徐军的消息，让两人一整天都心情大好。
两人坐在地上，头靠着着相邻的树木闲聊了起来。
“你是怎么认识珊珊和无畏的？”
“在去往塔康城的途中，因为没有备水，于是跟无兄台借水，然后就认识了。”
“他们真奇怪，我从没见过他们这样的人。”公主淡淡地说道。
柳凯歌疑惑地扭头看着公主。
公主接着说道：“以他们的实力，想走的话应该随时都能走的才对，何必做这些又吃力又不讨好的事呢？”
柳凯歌抿了抿嘴唇，轻声说道：“公主以为，他们做的事，是吃力不讨好。”
“不是吗？连我都看出来了，其实我们能赢这么多场还是因为徐国人没把我们放心上对吧？每一次的胜利好像都会换来更多的军队前来，这样的话，苏构还肯派支援吗？以他个性，恐怕还得多送几个城池过去。这样的话，那边还能赢吗？赢不了的话，岂不是吃力不讨好？”
柳凯歌轻摇羽扇，“公主觉得，他们在当初想计划搭救百姓的时候有没有考虑到这些？”
“应该……想到了吧？就算当时没有，现在想到的话他们不也是随时都能走？”
“对，这些天，陆陆续续地也死了好几万的人。可能当时他们不搭救的话，什么事情都不会有，大家还在塔康城里做苦力，虽然苦，还能活着。公主和那些女子已经到了徐国王宫，存活的可能，该也是比现在大不少的……反正他们是可以逍遥的。”说到这他停顿了下，摇了摇羽扇，“其实这些，他们早就考虑到了。之所以考虑到了还选择施以援手，或许是因为他们坚信，救的了！所谓'救'，不一定就是救这被送出去的百姓，也可能是救这个苏国，用一场惊天动地的战争来告诉人们，徐国，并非不可战胜。或许还有最简单的一个原因，不管未来会发生什么，他们都做不到坐视不管，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么多人'灭亡'。”
公主扭头看向柳凯歌，“他们这么做，是图什么？”
“图什么？”柳凯歌皱了皱眉，“大概就是为苏国略尽绵薄之力吧，非要说图什么的话，那可能是图个乐乎吧！”
“你对他们的评价这么高？”
柳凯歌扭头与其四目相对，然后轻声应道。“他们什么样，公主不是看到了吗？”
公主把目光重新移向前方，小声嘟喃道：“所以我就是觉得他们奇怪嘛！”
柳凯歌也扭头目视前方，轻轻摇了摇羽扇，笑道：“其实，小生也觉得无兄台和卫姐很奇怪，至少小生从宁国到这的一路上，从来不曾见过他们这样的人。有句话说，侠之大者，为国为民。大概就是他们做的这样了吧！”
公主蹙了蹙眉，倒不是她对无畏两人有意见，相反，她特别喜欢卫珊和无畏两人，好歹是她的恩人嘛！只是心里难免有些困惑。
“公主觉得，我们这趟，苏王不会支援？”柳凯歌忽然问道。
公主低吟一声，沉声道：“以我对他的了解，是的。”
说完两人沉默了，要是这边不支援的话，无畏他们，输定了吧！
好一会儿，公主问道：“宁国，有没有什么好玩的？”
柳凯歌微微抬头，想了一会儿，说道：“有一个很大的夫子庙。”
公主等了好一会儿，确认他是说完了才问道：“就这个？没了？”
柳凯歌点了点头。
“那有什么好玩的！就没点什么不一样的风景吗？”
“风景嘛，倒有几个，抚云楼、白河瀑、承海，这些是被人们津津乐道的风景。公主对这些有兴趣？”
“我从小就在宫里，虽然有一群兄长陪伴，不过王宫除了吃的好点穿的好点，什么都没有，还是太闷了，有空的话，我可不待这宫里了。”
柳凯歌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道：“公主真想去的话，等这场战争结束了，小生可以带你去。”
“还没赢呢，说这些是不是，有点早了？”
柳凯歌轻笑，“反正是一定能赢的，先计划好赢了以后的事也无妨，这是小生从无兄台那里学到的。”
公主闻言笑了笑，柳凯歌无意瞥见，不禁心里赞叹她真是生的一副好容颜，这要是换了别人，这一笑，怕是魂都能勾走。
“其实我觉得你也很奇怪，他们好歹还有自保之力，你一个文弱书生也跟着凑热闹，怪不得你能和他们玩到一起。”
柳凯歌笑而不语。
“你上次说的，精卫填海，真是有点意思，常人眼里的固执己见、不自量力，到你这却成了矢志不渝。”
“两者不冲突，对吧！就好像无兄台现在做的这样，根本就不知道能否救出百姓们，但他们就是义无反顾地去救了。哪怕最后输了，我想他也是无悔的，哪怕再来一次，或许他还是会这样做。看起来，似乎有点，愚昧。可能活得纯粹就是会异于常人，就是为常人所不能理解，就是看起来很愚昧。但有的时候，就是需要这样一个人，做着这些'愚昧'，以此来昭告天下人，人，是可以活得纯粹的。”说到这柳凯歌自愿倒霉三年的叹了一口气，“精卫填海，确实是值得敬佩的'愚昧'啊！”
见公主呆呆地看着他，没有言语。于是他又问道：“公主你认为呢？”
公主扬起嘴角，点了点头。
一晚上的对话，让公主受益匪浅，两人聊到月亮完全消失在天空才缓缓睡去。
第二天一早，两人就策马往连城而去，不多时，两人便进了城。
第五十五章 将军府
一进城门，两人就看到街道上车水马龙，熙熙攘攘。
两人不断挤进一个又一个的人缝里，好不吃力。
为了避免入宫后的麻烦，柳凯歌自掏腰包给公主买了个斗笠。
两人好不容易来到王宫前，却发现城门死死地紧闭着。
“这是……退朝了？”柳凯歌一脸茫然。
公主嗓音清脆，“啊！我忘了，这几年苏构一直是这样！”
柳凯歌皱紧眉头，不解地看着公主。
“我听兄长说过，可能是连年兵败的缘故，这几年苏构一直对朝政很怠慢，有的时候两三天上一次朝，有的时候四五天才上一次朝。”
柳凯歌眉头皱成八字，“这么荒唐！那他上朝时是怎么通知大臣的？”
公主微微摇了摇头，然后蹙了蹙玉眉，“没听兄长说过，不过按理说，肯定是有专门的人去通报的。”
“有也是里面的人吧！这里居然没有一个人把守，会不会是还有其他入口？不然有急报的话怎么办？”
“还有几个门，我们去看看！”
两人又绕道走去其他门。
这途中他们又收获了一个不太好的消息，无畏夺回了苏王献出去的十座城池，但徐军这次派了二十万大军去征讨无畏。
据柳凯歌的推算，双方可能已经打起来了。于是他们加快了步伐，可越是着急心里越是急躁，加上好几个门都紧闭着，让他们十分的不耐烦。
当他们看到最后一道门紧闭且没有守卫时，心里十分不是滋味。
柳凯歌在大门前不停地来回踱步，公主也紧蹙玉眉，呆呆地看着柳凯歌，不知所措。
“这真是太荒诞了！无兄台那边凶险万分，已经没时间等下次上朝了。”
公主化出灵刀劈砍城门，然而只得到了刺耳的金属声，她再反握刀把，朝城墙穿刺，试图将刀插入城墙，却也没能损得城墙一分一毫。
紧接着，她不断地用尽全力去敲打踢踹大门，依旧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半晌，公主无奈地笑了笑，抿嘴说道：“我们去找一个可以开这门的人吧！”
“谁？”
“我姑姑。”
说罢公主又向城门的反方向走去，柳凯歌皱了皱眉，摇了摇羽扇，紧紧跟上。
不多时，两人来到了城里的角落，一座规模不大也不小的宅子映入两人眼帘。
上面的牌匾赫然写着“将军府”三个大字。
两人走到门前。
门前有两个护卫看守，其中一个问道：“两位什么身份？为何事而来？”
公主压低斗笠，轻声道：“我们是来找吴将军和长公主的，你就与他们说是瑜儿来找他们了。”
“两位稍候，这就去通报。”
说完其中一个护卫入了宅子，很快便再次出现在两人面前，朝门里做了个“请”的手势，说道：“老爷有请。”
说完，护卫走在前面带路，两人对视一眼，然后径直进入大门。
途中，柳凯歌不经意望着庭院，看上去比当初塔康城里叶达的那个宅子稍微大些。
在塔康城里那个宅子算是足够豪奢了，不过放到京都来，那就算不得上什么豪宅了。
一个功勋卓著的将军住在这样的宅子里还是当之无愧的。
三人穿过几道门，来到了大厅，一进门就看到了一男一女，男的端坐在内侧喝茶，长的剑眉星目、气态不凡；女的站在大厅中央，看上去颇有气质，此刻她两个手掌搭在一起，见到两人后脸上浮现微微笑意。
护卫正想说话，女人摆了摆手示意护卫离开。
待护卫离开后，公主拿下了斗笠，行了个万福礼，柳凯歌也躬身拱手，两人同时说道：
“瑜儿见过姑姑、姑父。”
“小生柳凯歌，见过吴将军和夫人。”
将军夫人见到公主时眼里不由得有泪水打转，她连忙上前拉住公主的手，“瑜儿！真的是你！你还好吗？你是怎么回来的？淼儿和焱儿他们还好吗？”
许久未见熟面孔的公主也是同样的眼里淌着泪水，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了。
吴腾放下茶杯，笑了笑，“你一下问这么多问题让瑜儿怎么回答？先坐下来慢慢谈，那个，柳公子是吗？也请入座吧！”
“对！对！对！快，快请入座。”夫人拉着公主的手，对柳凯歌说道。
吴腾摆手示意柳凯歌坐到客座，夫人把公主拉到其对面入座，然后她坐在旁边。
“奉茶！”
待到几人心情慢慢平复下来，夫人问道：“快跟姑姑说说，你是怎么回来的？”
接着，公主将这些天的遭遇一五一十地陈述出来，几人竖起耳朵静静地聆听着。
等到公主说完，夫人心里五味杂陈，久久没有缓过神来。
吴腾大笑：“没想到我苏国还有这样的人才在啊，真是让人意外！只是……”说着话锋一转，“求援一事，恐怕难以如愿啊！”
柳凯歌抿了抿嘴唇，问道：“将军可有办法入王宫？”
吴腾饮了口茶，淡淡地说道：“入宫一事，大可放心，现在徐国派二十万大军的消息刚传回来，据我所料，明日就该会召开朝会了，到时候你随我一道入宫即可。”
“将军如何看待此事？”
“你们第一次胜利传到城里，我就为你们拍手叫好了，同时也担忧啊，毕竟那是一支没有太多时间去训练的平民军，再后来，你们接连收获四座城的消息传来，我愈发感到事情的不简单，你们以战养战的策略真的很漂亮，我已经很久没看到这样的可造之材了。然后是以两万人大破敌军十万人，更是让人啧啧称奇。现在又收回了十座城池，不得不说，你们这一路称得上是传奇了。如若我兵权在手，无论如何也要去支援的，可惜朝堂上的，不允呐。”
“将军过誉了，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我们也只是尽力做些力所能及的事罢了。而且，没有将军派去的越衡吴淼几人，和那几百个精锐士卒，我们也走不到今天，照样免不了一场悲剧的发生。不过，我们一直不太了解朝堂这边的情况，不明白大王的意思。还望将军指点一番。”
第五十六章 非赢不可
吴腾哼笑道：“其实啊，不作为的理由很简单，无非就是怕输而已。折腾了十多年，败掉了许多家产，耗损了许多人力、物力、财力，总算是知道自己的能耐了，知道敬畏了，不敢打仗了。不过也是因为这十多年的失败，以至于现在根本没有选择，冒不了险。倒算是花了十多年时间学会了及时止损。”
柳凯歌沉默好一会儿，轻声道：“所以将军觉得，小生这一趟，是白走了？”
“很有可能。”
“如果小生拍胸脯告诉大王此战必胜的话，有无可能求得支援。”
“此战是指如今这一战，还是和徐国的这一战？”
“自然是和徐国的这一战。”
“你们有这个把握？”
柳凯歌笑了笑，缓缓道：“有是有，当然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在战争结束前就预定结果的战争还是挺罕见的。其实我们也知道，大王派兵支援是一件风险多么大的事，就像无畏决定救下百姓时也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可，因为胜算不大就，袖手旁观吗？因为怕输，所以往后就打算任徐国摆布了吗？”
吴腾沉默了一会儿，缓缓说道：“刚上任的时候，为了跟随先王脚步四处征战，可惜志大才疏，以至于连年兵败，多次割让土地，后来，就是为了夺回失去的，也为了一雪前耻而打仗，结果愈演愈烈。到最后，轮到别人来侵犯了，于是又为了不受摆布而打仗，结果还是一个个战败的消息传遍国家，所以，怕了，也无可厚非。”
柳凯歌拿着扇子的手紧了几分。
“不过，这些都是我以为的，到底能否成功，明日你随我去问了就知道了。”
“小生先行谢过将军。”
“我也谢谢你们，让百姓燃起希望，我能帮的，也一定尽力帮。”
两人交谈结束，各自端着茶杯喝茶。
整个大厅只余夫人亲切的问候和公主的柔声应答。
在公主刚记事的时候，她的这个姑姑还时常会去宫里找她的母后游逛，每回光顾都会带上一些新鲜事物给她，是她儿时记忆里为数不多对她宠爱的女性长辈。
后来长大后她也会去拜访这位姑姑，只是因为年龄差，和吴淼吴焱两兄弟没有多少交集。
一个多月前，得知苏王要献城池和奉送几万百姓，还要将公主送去和亲的时候，夫人专程去王宫找了苏王，结果苏王态度坚决，没几句就打发走了夫人，离开后夫人改道去找王后，陪王后喝了半天的酒才回府。
再次见面两人自然是分外欣喜，聊了大半天，又说要去给她买衣裳，然后拉着她的手就去街上了。
一路上嘴也没闲着。
“瑜儿啊，那边的饭菜肯定吃不惯吧，你都瘦了不少，今晚想吃什么？姑姑给你做。”
“瑜儿啊，这里的衣服虽然比不上宫里的，不过也有不错的，种类也有很多，看上什么都买回去，不用替你姑父省钱。”
“现在那边情况不稳定，你还不能回宫里去，只能委屈你跟姑姑住一阵子了，就算那边输了也没事，我会跟你母后商量好，把你安顿到一个不会被发现的地方去的。到时候让淼儿焱儿也回来保护你。”
夫人的一番亲切关怀，让这一个多月，做梦都在训练和不断奔波、天天满脑子想着上战场的苏瑜再次体会到了先前还在宫里时被众人宠爱的感觉，一时之间，竟有些不适应了。
“对了，瑜儿你也到结婚的年龄了，要是想嫁人的话姑姑可以帮你物色，我看跟你来的柳公子就不错，文质彬彬，气质儒雅，长的也英俊，这样的人最适合托付终身了。你要是看不上的话，到时候姑姑可以让你两个表兄从军队里带几个好男人回来，再不行，姑姑也有许多朋友的儿子没有婚配，到时候带你去挑，然后让他陪你归隐，过上神仙眷侣一般的生活。”
苏瑜不禁汗颜，这都说到哪里了！眼下哪里有心情管这些，不过姑姑一番好意，表面上她还是淡淡地笑着回应，然后不经意地悄悄转移话题。
等到她们回府的时候，天空已经是一片昏黄色。
晚上夫人亲自下厨，做了一顿大餐，四个人坐在桌上没有聊白天聊的事，而是聊着一些家常，夫人多次夸赞柳凯歌和公主，几乎就差明面说出让他们凑一对的话了。
柳凯歌一直讲述以前传播儒学的逸闻趣事，或是探讨苏国的某些风景，努力的回避夫人的言外之意。
吃过饭后，夫人带着几个仆人收拾出两间客房，苏瑜早早地就待在了房间，柳凯歌和吴腾下起了棋，两个棋艺不精的人一下就是几个时辰。
月光渐渐淡了下来，一个宦官来到吴腾家里，如他所料地一样跟他通报了明日早朝的消息。
不多时，柳凯歌有了困意，于是向吴腾告退回了房间，回去的路上，他隔壁间的苏瑜走出了门外。
“凯歌，你有想好怎么去劝说他加派支援了吗？”
“嗯……想好了，只是不知道凑不凑效。”
“事情结束之前，我还不能出现在大众视野，因此我还不能去朝堂。所以，你多加小心，如若不成，可以回来与我一起去私下拜访苏构。千万不可和朝堂上的人多加争辩，他们人多嘴杂，和他们吵，容易吃亏。”
“好，小生记住了。”
“那就早点睡吧！”
柳凯歌转身离开，没走几步又回头说道：“对了，如果是我们私下找大王的话，公主见到大王可千万不能说顺嘴，直呼大王名讳了。”
苏瑜点了点头。
柳凯歌回了房间。
苏瑜又在走廊站了好一会儿才回了房间。
柳凯歌离开后，夫人也和吴腾下起了棋来。
吴腾注视着棋盘，执子的手悬空着，缓缓说道：“真是后生可畏啊，带着百姓起义，一路攻城拔寨，然后走到这里。跟着这种人，家里的两个小子应该能学到不少东西。一个刚刚及冠的年轻人都能为国家做到这种程度，那群老家伙知道了会不会羞愧呢？”
“腾，你打算怎么帮他们？还是说……只能把淼儿焱儿带回来……”
“就看明天的朝会了，成也得成，不成也得成！这可不是什么徐国的事，这是苏国和徐国的战争，如果这次任由徐国杀害他们，那往后苏国就彻底没立足之地了，所以，这一战，非赢不可！”
第五十七章 争辩（上）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四个人提着两个小灯笼便起身去朝堂了。
朝会卯时开始，而所有的官员都要在寅时到达宫门前并且排好队，文武官员各占一列，然后等鼓楼钟响，王城大门就会打开，接着百官入殿。
一路上能看到一些火光和轿子。
一般上朝时，官职小点的提着灯笼行走，官职大的则乘坐轿子，吴将军确是个例外，虽然地位崇高，不过武将出身的他一向是宁愿早起也不愿坐轿子，喜欢亲力亲为。
所以，每每上朝都是夫人和他同行，以至于他家的下人可以睡到天亮。
随着离王宫越来越近，火光也越来越多。
许久，终于来到门前。
文官以高桧为首排列，武官则以吴腾为首排列。
不少人心里揣测着站在吴腾身后的那位文人，看上去衣装简朴，不像是某个新晋升的官员，即使是新晋升的官员也不该站在吴腾身后啊！
还有那个站在长公主身旁的人，此刻四周本就不明亮，他还带着个斗笠，这是意欲何为？
疑惑归疑惑，终究是没人去询问这位独来独往的元老大臣。
半晌，鼓楼钟响，大门被打开。
柳凯歌朝公主点了点头，随着吴腾进了王宫。
百官们很快站好各自的位置，柳凯歌紧紧站在吴腾身旁。
不多时，苏王出现在门口，然后在一众百官的躬身礼中缓缓走向龙椅，不紧不慢地落座。
众人跪地叩拜。
“吾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
众人起身。
苏王的脸上挂着标志性的惺忪睡眼，第一句话便直奔主题：“徐国两次派兵，一次两万，一次十万，皆被那群百姓大败，现如今他们已经把我们给徐国的十座城池占领，徐国派了二十万大军去征伐。想来这场仗是必败无疑的，寡人担心此战过后，徐国会向寡人发难，你们说，寡人该如何？”
有心者几乎都在昨天知道了这个消息，无心者基本也没什么话语权。
因此大殿沉寂了好一会儿。
第一个开口的是高桧，他站出到中央，躬身拱手说道：“大王，依臣之见，不如在他们还没分出胜负之时先行送去几座城池，以示敬意。”
“是啊，是啊，丞相说的是啊。”
“丞相高见啊！”
“真不愧是丞相啊！”
……
“丞相高见，丞相高见。还没打出结果呢，就想着叩首参拜、将城池拱手相让了。”吴腾冷冷地说道。
高桧咧嘴一笑：“不知道大将军有什么高见？莫不是还盼着他们能赢？”
吴腾毫不客气：“亏你还坐到这个位置上！怎么会如此天真？！你当真以为这是徐国自己的事吗？你的脑子里是不是有点什么？！真要让他们灭了我们的人，徐国能轻易放过我们吗？几座城池？几十座人家也未必会笑纳！”
高桧依旧不换脸上的笑容：“喔！原来如此！高某短见了，恳请大将军赐教！”
吴腾走出，朝苏王躬身拱手，朗声道：“大王，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早就不是什么'徐政徐裁'了，这场战争已经关乎到我苏国的存亡了，依臣之见，当增派人手前去支援，一味的退让只会让苏国越来越弱小，到最后，不堪设想！”
“将军还没打够吗？这些年的不退让换回什么结果了？将军不会是这么快就忘了吧！就说他们这一战，不也是不退让的结果吗？适当的退让是为了日后更好的胜利，将军莫不是想重蹈之前的覆辙？”
“这样的退让只不过会让国家丧失主动权而已，往后只会一再退让，直至彻底灭亡。”
“将军莫要胡说，这话可是在怀疑大王的能力？未免过于冒犯了些吧！”
吴腾叱喝道：“你只会逞口舌之利！殊不知士气对于战争的重要性！他们一路连胜，将士们士气高涨，此时出战是最有利的时机！一旦百姓对朝堂失去信心，我们就再难有翻身之时！”
自始至终，龙椅上的那位不忍见生灵涂炭，不忍百姓受战争之苦的苏王就眼巴巴的看着两个人争辩，没有表情，也不发一语。
吴腾朝苏王说道：“那群百姓尚且没有束手就缚，而是奋起反抗，以护卫国家为主的我等又岂可作壁上观？恳请大王让老臣率兵去前线支援！”
不只是文官，武官也对他这番话感到诧异，他之前不是不赞同主动出战的吗？现在的情况来看，怎么也是不出战比出战的弊端更小吧！
没等苏王和文武百官作出反应，高桧也对苏王朗声道：“这一战，失败的可能比胜利的可能大何止几倍？即便大王派人助他们赢得这场战争，那之后的战争呢？又当如何？对面的两个大将甚至还没出手！而助了他们，就意味着彻底惹恼了徐国，如果后面的战争一旦输了的话，后果不堪设想！到那时，才是没半点回旋之地！这无疑是毁灭之道！恳请大王下令，事先贡献城池亦或者再派公主去和亲，以保全江山。日后寻得合适时机，再一雪前耻！”
苏王一时不知所措，好一会儿，咳嗽两声，说道：“文武之首各持一个意见啊，这样吧，为了公平起见，让百官站队如何？认可丞相的站在丞相身后，认可大将军的，站在大将军身后。”
哪怕不论私情，众臣子也更赞成高桧的说法，如果获胜了或许是一雪前耻，可一旦输了，结果只会无比恶劣，从这十多年的胜少负多来看，与其冒险赌一场胜利，还不如稳稳当当地摆低姿态以获保全更实在。
况且，他们本就没有选择权，苏国如今沦落到这步田地，根本就冒不了任何险。
就算最后结果如吴腾所说，只会一步一步走向灭亡，那又如何？他们唯一能做的，不过是延缓灭亡时间而已。
一片哗然声中，两边已经站好了队，文官除了两三个基本都站在了高桧身后，武官只有一半站在吴腾身后，对比下来，吴腾身后的人数远远不如高桧身后的人数。
苏王似乎得到了满意的答案，脸上挂上笑容，轻声道：“既然赞成丞相的人更多，那就按丞相的意思来，大将军可有异议？”
吴腾扬了扬袖子，冷哼一声。
正当苏王要说出再次献城的话时，一个声音从吴腾的身后传来：“如果，此战必胜呢？”
第五十八章 争辩（中）
柳凯歌一语传出，满堂皆惊！
苏王皱了皱眉头：“何人在说话？”
柳凯歌走出，躬身拱手：“拜见大王，小生乃塔康城军的军账先生柳凯歌。”
殿内顿时一片哗然。
“塔康城军？就是现在和徐国开战的那个平民军？”
“他们竟然来到这了？”
“是大将军带他来的！我看到了！”
“来这干什么？求援吗？荒诞至极！”
“他刚刚说，'此战必胜'？这是什么意思？”
“不过是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话罢了！”
……
苏王眨了眨眼睛，沉声道：“军账先生，你来所为何事啊？”
柳凯歌不卑不亢地说道：“奉我军主帅命令，为我军前来向大王求援。”
还没等苏王回应，人群里就有声音传出：“不过一群乌合之众，也敢称什么主帅！不怕笑掉人家大牙！”
话音刚落，一些臣子便笑出了声。
柳凯歌不予理会。
苏王问道：“求援？你先说说，你方才说的此战必胜，什么意思？”
柳凯歌娓娓道：“就是，字面意思。刚刚吴将军和丞相争辩半天，无非就是在于我军值不值得被支援，如果不支援导致输了，国家再无翻身之时；以及如果支援依旧输了，国家会彻底灭亡。两个论点大同小异，都是输了后的弊端，只不过一个是支援，一个是不支援。会有这样的分歧无非是因为不清楚我军值不值得冒险支援，支援后能不能取胜，可如果说支援后我军必胜的话，是不是就能支援了？”
高桧咧嘴冷笑：“天大的笑话！你问问你身旁的吴将军，看看他敢不敢说'必胜'二字？”
柳凯歌轻轻一笑：“吴将军为人稳重，再加上不清楚战场上的情况，自然不会说'必胜'一词。”
高桧接着问道：“那你的'必胜'又从何而来啊？”
“一开始的起义，后来的夺城，和徐国军队的第一次正式交锋，第二次交锋……我们这一路走来，一向是抱着'必胜'的信念而行的，结果也确实胜了。可这次的情况不一样，我军刚征招的几万军还没如何训练便迎来了二十万大军，对面将士，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卒，可即便如此，小生相信，只要大王能增派几万支援，我军照样可以获胜！”
“你们继续抱着'必胜'的信念前行不就好了吗？何需什么支援！凭你的什么'相信'，就敢让大王增派人手，简直是荒谬绝伦！如果只是派几万人去助你们获胜的话，这对大王来说不是难事，可在这个时候派几万人去就表明了我国要与徐国为敌的立场，如果输了的话除非完全撇清派去的几万人和国家无关，不然，徐国再次派大军来犯，岂不是重蹈覆辙？”
“丞相说，如果我军输了的话，除非完全和军队撇清关系，否则面对徐国的大军压境，我们还是只能割地、赔款，亦或者和亲是吗？”
“当然！”
“小生先前说的'必胜'其实就是指的我们苏国必定胜徐国。将军也说了，事到如今，并非我国不作为，亦或者献几座城池，徐国就能停止发难的，一旦这次退让的话，最好的结果就是，徐国变本加厉的索要苏国的资源，坏的结果便是亡国了。那不支援和支援的区别在哪里？可以多存活一段时间？”
“少在这里危言耸听，这些都是你们的一面之词，如果徐国真的敢对我们毫无敬意的话，我国又岂会由着他胡来？”
“那如果他派几十万大军来，向你索要三十座城池，你打算怎么做？”
柳凯歌一言呛得高桧语塞，缓了缓，他说道：“我苏国这么多的贤才，又岂会惧他们！这样的过分要求，若他敢提，我们就敢叫他有来无回！”
柳凯歌顿时大笑：“哈哈哈哈，丞相真是有气魄！”
说完，柳凯歌接着大笑，笑的高桧心里发毛，刚才那一番话他自己说的都没底，有那个底气的话苏国就不会有今天了！
“那会儿就敢叫他们有来无回了，现在还不行是吗？徐国和我军的战斗最多不过几个月，也就是说几个月内，丞相就能让国家有'敢叫他们有来无回'的实力了？”
高桧脸色变得难看，说话也全然没了之前的气势：“是，是又如何？总之，这场战，绝对不能打，否则日后回天乏术。”
“好，我们再说回'必胜'一事，丞相以为，我军打的这些仗如何？”
“不过是侥幸而已。”
“我们带着几万百姓连败徐国十几万大军，将你们跪在地上送出去的十座城夺回，是侥幸？”
“放肆！竟敢对大王不敬！活得不耐烦了吗？！”
“现如今与敌方派的二十万大军奋勇作战呢？是不是叫不自量力和不识时务？”
“你倒有自知之明嘛。”
“应该叩首乞降？”
“放肆！这怎会是叩首乞降？这叫能屈能伸！说起来，原本我们和徐国的战争已经停止了，只要花几年时间韬光养晦定能东山再起，若非你们去充当什么'救世主'，做那些自以为是的事，导致了今天的这一切，我们又何苦还要再献城池以防他们的再次发难啊？！”
“那丞相为什么就能笃定花几年时间去韬光养晦，就一定能够东山再起呢？是因为国家有如此多的'贤才'吗？”
“自，自然。”
“那小生说我军必胜也是因为国家有如此多的贤才，这，有错吗？我们一直在打被认为是'不可能'的仗，然后一直获胜，这样看来，必胜一说，更有据可循不是吗？”
高桧再次被呛的张口结舌，半晌，冷哼一声：“一派胡言！荒诞至极！”
话音愈发显得没底气。
一直听着两人辩论的百官也开始动摇了心里的想法。
随着大殿的沉寂，片刻之间，有一个人走到了吴腾的队列，慢慢地，又有人走过去，三个，四个，五个……
到最后，有二十多个人加入到了吴腾的队列。
看着这一幕，高桧瞠目结舌，脸色变得十分扭曲。
苏王不停地眨巴眼睛，脸上神情也变得有些难看，却也不知该说什么。
吴腾也在心里给柳凯歌竖了个大大的拇指。
第五十九章 争辩（下）
等人数再次稳定，高桧望了两眼身后，笑了笑：“看来大多数人还是理智的，不像有的人，脑子一热，就敢大言不惭说'必胜'，就敢去赌什么空口无凭的'必胜'，这不是贻笑大方吗？”
“哼，如果什么事都要看到一定能成功才敢做的话，估计你也就只能吃饭睡觉了。”
“哈哈哈哈，不用客气，你想说什么就大方点说，不然就没机会说了。”
似乎是怕再生变化，苏王望着吴腾身后依旧少于旁边人数的队列，赶忙开口道：“看样子还是赞成丞相的人数更多啊。既然如此，那寡人就正式决定了，献五座城池给徐国，挑几个人少的城池给他们吧！再给军账先生备匹快马，让他好生和徐国奋勇作战吧！”
“大王真的要置苏国百姓于不顾吗？”柳凯歌一字一顿地说道。
苏王愣了愣，面容扭曲了几分，嗓音低沉：“寡人敬佩你们的所作所为，只是寡人手上还有整个苏国，相比你们，他们更为重要。人言手心手背都是肉，不论取舍哪一方对寡人而言都是心如刀绞，可寡人不能两手一摊而不作为，寡人逃避不了取一舍一的选择，寡人也不能因为你的一面之词而搭上整个苏国陪你冒险，明白么？”
柳凯歌再次放声大笑，笑声在沉寂的殿上回荡了许久。
“既然如此，小生就谢过大王备马之恩了。”说完柳凯歌拱了拱手就要离开。
“慢！”
高桧一声断喝让柳凯歌停在原地，众人也把目光移到他的身上。
高桧继续说道：“大王，此人刚才多次出言不逊，说了诸多对朝廷，对大王的大不敬之言，理当问斩。”
苏王低吟一声，抿了抿嘴：“无妨，寡人赦免他的罪。”
高桧咄咄逼人：“即使大王免去他的罪也不该放了他。他作为塔康城军的军账先生，来苏国的使者，地位也算举足轻重，臣建议，先暂时将他关押大牢，过几日，将他和城池一并献去徐国，如此更能体现我国的诚意。”
吴腾叱喝道：“放屁！！高桧，你这张嘴巴是痒了还是怎么？一个军账先生和使者算什么举足轻重？你贪生怕死，想隔岸观火就算了，怎么还要去火上浇油！要不，本将军给你挠挠痒？”
高桧对吴腾的一番话充耳不闻，自顾自地对苏王说道：“还请大王三思。”
苏王微微侧头，犹豫不决。
高桧跪在地上，再次喊道：“请大王三思！”
他身后的文武官也跪下，一同喊道：“请大王三思！”
如此一来，苏王彻底动摇内心，沉声道：“来人！把他抓了，关押大牢。”
几个士兵跑来。
“我看谁敢？！”吴腾吼道。
几个士兵被吓得停滞不前。
高桧声音提高了八度：“大王尚且在呢！吴腾！你还想阻止大王行事不成？！”
吴腾也向苏王下跪：“大王，那前线上的一众百姓尚且知道奋起反抗，作为苏国掌权者的我们就算不支援，也不该横加阻拦吧！恳请大王放了柳军账。”
他身后的官员也一起下跪：“恳请大王放了柳军账！”
苏王再次愣神，不知所措。
他把目光移到高桧身上，期盼这位得力助手能说点什么有力的话来回应他们，然而想法落空，只看到了高桧低垂着的头。
于是他心里叹了口气，轻声道：“君无戏言，将他拿下！”
吴腾转头走向前，然后一只手挡在柳凯歌身前，冷色看着士兵，目光凌厉。
一众臣子茫然，高桧最先反应过来，怒吼道：“吴腾！你是要造反吗？！你眼里还有大王吗？你可知你这是大不敬？！加上意欲谋反，可是株连亲族的大罪！为了一个军账，值得吗？！”
众人心里惶恐，如果这位在军民心中享有极高威望的元老大臣真要铁了心造反，不管事后会发生什么，总之在场的臣子们可就要遭大殃了。
苏王顿时也火冒三丈，先前柳凯歌一番说辞把他说的一无是处，现在这吴腾还完全不把他放眼里，作为九五至尊，他已经感受到了极大的冒犯：“吴腾！你要违抗寡人的命令吗？！”
吴腾依旧不为所动。
大殿上的气氛一下子降到了冰点，臣子们都屏住呼吸，一方想着如何逃窜，一方只求彻底大乱。
苏王怒目圆睁，再不济自己也是一国之主，就算吴腾功劳再高，他也不该被欺辱到如此地步，他岂能容得下这般的违逆！无论如何他也得维护住自己的威仪，于是他大喝：“给我上！”
几个士兵互相张望一眼，其中一个咬咬牙，立马上前冲去。
正当吴腾要一脚踹在来人胸膛上之时，柳凯歌的手搭在吴腾肩上，谈谈地说道：“我愿意去大牢。”
吴腾顿时皱紧眉头，手掌捏着来人劈砍的一刀，用劲将他退了出去，然后呆滞地转过头，怔怔地看着柳凯歌：“你……你说什么？”
柳凯歌拱手作揖，面露苦色，“将军好意，小生心领了，只是如果不能求得支援的话，小生只能以死谢罪了，这样也不会牵连任何人。”
吴腾怔住在原地。
柳凯歌又转身向苏王说道：“小生愿意听候发落，还望大王不要计较将军的过错。”
苏王皱紧了眉头，很快又舒展了开来，轻声道：“当然，吴将军劳苦功高，寡人自然不会为这种事为难吴将军。”
听到苏王的答复，柳凯歌抬头与其对视一眼，目光犀利，令苏王心生悚然之意。
紧接着他抿了抿嘴，轻轻地放下吴腾的手，拿出了羽扇，扇了扇，道：“走吧。”
几个士兵围在柳凯歌身边，将其带出大殿。
望着他们的背影，苏王笑了笑：“好了，他的事情解决了，现在各归其位，都来说说，送哪几座城池吧！”
吴腾面无表情，语气冷淡：“大王可将连城送去，定能最大程度上让徐国感受到我们的诚意。”
苏王微微皱眉，嘴角稍微有些抽搐，不悦地说道：“刚才的事，寡人念在你多年来为苏国呕心沥血的份上就既往不咎了，吴将军可千万不要再胡言乱语，不识好歹了！”
“哼！”吴腾双手交叉于胸前。
一众臣子起身站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有人窃喜，有人叹气……
第六十章 窃兵符
柳凯歌被押送的画面落到一直在宫外等候的将军夫人和公主眼里无疑是一道雷击！
两人一直紧绷着的心彻底散了，神情也变得扭曲难看。
望着柳凯歌，夫人大致能料想到朝堂上的局面，不禁玉眉紧蹙。
苏瑜眼神一下失了色，一直与柳凯歌对视着，待士兵押着柳凯歌到她们身边的时候，柳凯歌用苦笑回应了她的眼神。
然后苏瑜目光呆滞地一直望着他们的背影，直到他们的背影完全消失，她也没有移开目光。
夫人在一旁伸手搭住了她的肩膀，轻轻抚了抚。
好一会儿，苏瑜才开腔说道：“这是不是意味着，那些人，没有活路了啊。”
话音轻淡，话语无力。
夫人把她挽在怀里，轻声道：“还有你姑父在呢，你忘了，他可是'三矛'啊。”
没多久，朝会结束，从宫里出来的吴腾也是面无表情，眼神冷漠。
夫人还看到了来自于高桧脸上的白眼和嘲讽，那一脸趾高气扬的样子令人她心生厌恶。
回将军府的途中，三个人一路无言，气氛无比沉闷。
回去的当晚，吴腾说柳凯歌会和五座城池一起在七天后被送往徐国，自己已经被革去了大将军的身份，身上的虎符被夺走，支援一事，难以回天了。
这趟朝会唯一值得说道的大概也是这个了，至少可以终生休假了不是？
此后的四五天里，吴腾和夫人都是食无味，寝难安，苏瑜干脆就不吃了，整日窝在房间里，所有前去送饭的下人，甚至是夫人也吃了她的闭门羹。
吴腾也好不了多少，除了肯吃几口饭，其余所有时间都待在书房，之前刚得知苏王要献城池的时候，也是恼怒的整日躺书房，可后来听说了前线百姓反抗胜利的消息后，他每天都精精神神的，时刻关注着那边的消息。
这事一出，他反倒又回到了那时的模样，似乎，比那时候更颓废了。
夫人三番五次想让吴腾把吴淼吴焱两兄弟带回来，却每次在看到他无神的目光时，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那两个遗传了大将军秉性的家伙，肯做逃兵吗？等吴腾心情稳定下来，就算强拉也要把他们拉回来。
整座将军府都被压抑的气氛笼罩。
直到第五天的晚上，一吃完饭吴腾就神秘兮兮的把夫人拉进了房间。
“哎呀！你这是要干嘛？刚吃完饭呢！”
吴腾笑容灿烂：“我想到可以去支援的办法了。”
夫人一脸疑惑地看着他：“什么办法？”
吴腾轻声说道：“窃兵符。”
夫人露出惊讶之色，嗓音不觉抬高了几分：“窃兵符？！你疯了吧！”
吴腾伸食指在嘴巴前，“嘘～就是窃兵符，还记得我说的吗？这场战争是徐国和苏国的战争，要是认怂的话苏国再也无立足之地，所以我们非赢不可。”
夫人眉头蹙成一团，半天才缓过神来回应道：“如果一定要打的话我支持，可，这也太危险了！”
“这是唯一的办法，确实有点危险，毕竟，凭我一个人是窃不到的，所以我需要你的帮忙。”
“我怎么帮？”
“帮我找王后问出虎符所在，接下来我们再以致歉的名义上门拜访你弟弟，瑜儿也要一起带上，我们都去，这一把，不成功，便成仁！”
夫人看到吴腾眼里的坚毅，恍惚中想起了当年的一场恶战。
那时，他还是个稚嫩的青年。
当时，敌国号称派三十万大军进攻苏国，前任苏王和王贾率主力去前线作战，而吴腾被分配到另一边守城。
谁曾想，当时的敌军手上的是近乎五十万大军，四十万大军在前线牵扯苏王两军，十万军来到了吴腾的城池攻城，吴腾带着仅有的一万人拼死守城，因为前线压力大，几乎就打算放弃了吴腾那座城，导致补给薄弱，以至于那座城的守卫军每天都有大批伤亡。
终于在某一天晚上，吴腾把所有部下召集，准备拼死一搏，那一日他说“死拼到底”时的目光和此刻说“不成功，便成仁”时的目光如出一辙。也是在那一刻，看见他坚毅眼神的当时女扮男装的夫人无可救药地爱上了他。
那场战争虽然状况惨烈，所幸最后被他们给打赢了，也是那一战后，他被提升到了和王贾一般高的位置，慢慢有了“三矛”之称。
大概也是因为这样，所以吴腾会那么喜欢如今在前线的无畏！
不一会儿，夫人笑道：“好！”
在把事情告诉苏瑜后，苏瑜也是一脸的难以置信，直到确认她姑姑没有开玩笑后，才表示出万分愿意，也终于肯出门吃饭了。
作为一国之主的国王，用膳自然也异于常人，为了彰显尊贵，也为了避免有人因为想要危害国王而从食物下手，他们每顿都会有数十道乃至百来道菜去供他挑选。
而这多么的菜，显然是不可能全部吃完的。
为了避免有心人拿捏到国王的口味，大多菜国王只能尝一两口，甚至许多菜都是浪费的，在国王吃完饭后，自然不可能将光是做就花费不少人力、财力做出的这些菜全都倒掉，这些剩的菜通常会被赏赐给妃子大臣，亦或者宫女太监。
而宫女太监基本也不会吃，他们会把这些菜托人运出城卖给外面的饭馆，那些饭馆会买下这些菜，然后打着皇家御厨的名号招来许多有钱人，再高价将那些宫里的饭菜卖给那些有钱人。
规矩流传几百年，一直是心照不宣地进行着。
即便是现在，只要被赏赐的宫女太监集资多给点跑路费给侍卫，就能让他们偷偷把饭菜运出宫外去。
知道这一点的夫人在最偏僻的东门一直等着，直到傍晚终于等到东门打开，里面走出来几个人。
没等他们关上大门，夫人连忙一个健步上前，几个侍卫看到有人立马吓一跳，连忙跪在地上。
夫人轻声说道：“别紧张，你们忙你们的，我是来找王后的。”
众人这才抬头，看见是长公主如释重负。
径直走向大门的夫人头也不回地说道：“不过，我可不希望听到什么关于我的话，明白吗？”
“小的们知道，小的们明白！”